第三三六章 钟山的抉择
观星界。
星宗众人得到空间通道开启的消息时，已经是王嵩太上和大日神尊约战后的半个月后。
星宗后山。
松云峰，这是王嵩太上的洞府。
此时，刚刚打败大日神尊，本该意气风发的王嵩太上却是一脸灰败地坐在一张藤椅上。
只见他长发散乱，似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发色灰白相间，眼角处满是疲惫，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钟师弟，空间通道开了，那青霄城的人来了吗？”
王嵩问站着的钟山。
钟山一脸担忧看着王嵩，演技连方长都要点个赞。
“王老，青霄城的人还没来，或许是他们还没发现空间通道的位置，我已经让摘星子派人过去了。
有了您上次的预警，日月二宗的人就算不上心，也会加派人手的。”
说罢，钟山忍不住问道：
“王老，自从上次您和大日神尊决战之后，您的脸色就越来越差，如今您已经是我们星宗的定海神针，千万不能有事啊。”
王嵩苦笑道：“神尊修为高深，已近飞升之境。
老夫虽占着星辰珠的便宜，能够在境界上略微压制他，但老夫的修为终究差他太多。
而且那大日金轮不愧是日宗至宝，威力无穷，老夫小胜一招，可也透支了老夫的生机。
这一次，我们只能算是两败俱伤。
只恨苍天不能再许我二千寿，不过这大概就是我得到星辰珠的劫难吧。
这等至宝，福缘不厚者，无缘承受。”
他忽的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王嵩才缓缓开口道：
“钟师弟，老夫能相信你吗？”
钟山愣了下，却是反问道：“王老，你除了我之外，还能相信谁？”
王嵩神情微怔，摇头失笑道：
“是啊，若是连你都不能信，这偌大的星宗，老夫还能相信谁。”
他手掌一翻，便出现了一颗亮晶晶的水晶球。
“空间通道的事情刻不容缓，谁先占下便是占了先手，趁着青霄城的人还未发现，你先去处理好。
有你我二人的法令，星宗所有资源任你调用。
还有这颗星辰珠，你先拿着，只要你能拥有守护观星界之心，便能激发其威力。”
闻言，钟山定定看着王嵩手中的星辰珠。
小小的珠子，大大的魅力。
他却是没有动作。
他与王嵩道：“王老，我怕自己和大日神尊一般，无法激发星辰珠的威力，这星辰珠给我也是无用。”
他眼神从星辰珠上挪开，苦笑道：
“王老心性高洁，能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品格，而我当初虽然与那上界使者翻脸，但终究心动过。
我怕自己把持不住，还是放在你这儿吧，有你在，其他人才不敢妄动。”
王嵩微微一笑，说道：“钟师弟，即便你现在无法激发星辰珠的威力，但老夫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想明白的。
到那时候，你持此珠护住星宗，护住观星界。
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老夫允你用此珠换取星宗和平。”
钟山心中蓦然一动，看着王嵩温和的眼神，他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他摇头道：“王老不用再说了，星辰珠就放在您手上，有您老坐镇星宗山门，才能护住星宗。
至于您的伤势，我一定会为您寻来可以治愈你伤势的灵药。”
他毅然转身离去。
“您留在星宗养伤，我去空间通道坐镇，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会有上界修士入得我们观星界。”
直到钟山离去，王嵩的神情不变，只是手掌缓缓一搓。
刚才还亮晶晶的星辰珠就化作齑粉，随手一拍，就有无数粉末随风散去。
“钟师弟，你心中那隐藏得极好的杀意是对老夫而生的吗？”
王嵩心中叹息。
星辰珠的奥妙远比他想象得要多。
就好比他能感觉到钟山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让他眉心微微发凉。
但他仍是不敢相信。
钟山突破化神之境，当年他也是助过一臂之力的，这些年钟山更是对他执晚辈礼，极为尊敬。
为了尊重他的意见，不惜和上界使者决裂。
在他受伤之后，也是一日一探，为他送来各种疗伤灵药。
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他生出杀意。
所以他才以星辰珠作为试探。
毕竟他和钟山无冤无仇，也无利益之争，星宗大权他早已不放在眼中。
实际上，这一百多年来他隐居幕后，就是在培养钟山的威望，发挥老传新的传统。
那么他身上唯一能够令钟山心动的就是星辰珠了。
只是，他已经将星辰珠双手奉上，钟山为何不拿，还为了避嫌主动离开星宗，去坐镇空间通道。
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
王嵩想不明白，也不太愿意细想下去。
他闭上眼，灰败的气息一点点驱离体外，他身上的伤势，有星辰珠的帮助，恢复不过是旦夕之间。
……
观星界与主天地相连的空间通道是在一处海上小岛。
小岛无名，是个贫瘠的荒岛，没什么特产，也没人居住。
只有偶尔在海中奔波累了的修士，会在岛上寻个地方修整一下，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一个修真者的小坊市。
张三便是一个金丹家族麾下其中一只船队护卫，奉命押送一批货物上岛。
然后无意中发现了空间通道。
他误以为是什么法阵入口，又想起海上流传的那些幸运儿一朝暴富的故事，就大胆地走了进去。
然而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张三失踪后，商队的领队自然要派人来找。
张三的死活并不重要，关键是他身上带着的货物值几千灵石呢。
然后发现空间通道的人就多了起来。
不过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出来。
后来吸引的人越来越多，先是筑基修士。
得知筑基修士都是有去无回后，连金丹修士都被吸引了，如此厉害的阵法，里面的宝物一定不简单。
没错，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空间通道就是一个法阵入口，所以还想着封锁消息。
毕竟谁也没见过空间通道。
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过。
直到里面陷进去好几个金丹真人后，这消息才再也瞒不住，一下子就顺着各路商队的耳目传遍了整个观星界。
但这么一来一回，起码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也是星宗得到消息如此晚的缘故。
待到钟山到的时候，小岛已经被封锁了。
据说是一个海上的修真大家族，姓张，张家老祖有着元婴后期的修为，还有一只海中御兽，妖王级修为。
一人一兽心意相通，又占据海中地利，除了化神尊者之外，谁也不怕，是海上修真界有名的霸主。
就连三宗弟子到此之后都被拦了下来。
几个三宗元婴长老和峰主不服气与张家老祖斗法，都败下阵来，这愈发铸就了张家老祖威名。
钟山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潜入小岛。
他不相信自己都来了，青霄城的人还未发现空间通道，如果发现了，就不会连一个人都不过来。
直到进入小岛后，他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只见空气中忽的浮现出一缕缕紫红色的小火苗，连接成一张火网，勐地向他罩来。
“天炉火？”
钟山眼神一闪，神识勐地扫过整座无名小岛。
“钟山太上，我们等你许久了。”
火网勐地散去，一团黑影在他面前凝聚成形，赫然正是天魔方长。
钟山恍然道：“张家原来是被你控制了，难怪连三宗的人都进不来。”
天魔方长则是一脸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就听他说道：“钟山太上，这你可就猜错了，想要见你的另有其人。”
钟山问：“是谁？”
天魔方长身形往下飞去：“见了你便知道了。”
……
空间通道前。
不知何时起了一座凉亭。
亭中有人，正在饮酒。
钟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只在分神记忆中见过的年轻人，比分神记忆中的气质更加出尘，充满了温和。
但就像云中的山，雾里的花，有种看不清，摸不到的感觉。
钟山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初见见面，钟山太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长，你可以叫我城主大人。
比你占据身体的分神，你的本体更成熟和帅气，要搁在凡俗中，一定会有不少小姐心动的。”
方长举起酒杯示意，道：
“一起聊聊。”
钟山走上前去，在方长面前坐下，开门见山。
“方城主来了多久？”
方长回道：“一个月。”
钟山立即明白过来：“看来我们星宗古老相传的周天星辰牵引大阵还是有点作用的。
不过方城主来了一个月却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控制了一个海上家族封锁了空间通道，方城主是觉得棘手了吗？”
方长点点头，说道：“原本我以为钟太上会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或者礼物，比如那颗让我心动的星辰珠。
现在看来，是我高估钟太上了。”
方长手掌往桌上一扫，就有一颗闪着彩色光芒的水晶镶嵌在石桌之上。
“法则水晶我早已为钟太上备好，现在看来，暂时还送不出去。”
实际性的利益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心动。
钟山的目光此刻完全被桌子上的法则水晶吸引住。
他彷佛看到了无数道法则在他面前演化。
光是实质性的看上一眼，他的脑海中就生出许多灵感，可当他细细感悟之时，那些灵感又像气泡一样破开了。
“我要得到它！”
这是钟山心中此刻最强烈的想法。
他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凶光，就像狼看到了猎物，看到了新鲜的血肉。
但想到坐在面前的方长，他又很快收敛起了这种心思。
从方长手上夺走法则水晶，还不如说他去弄死王老抢到星辰珠容易一点。
钟山收回目光，声音低沉道：
“王老已经对我有了防备，还拿出星辰珠来试探我，我现在连他的伤势是真是假都不敢确定。
想要拿到星辰珠，光凭我一个人还不够。
我需要有人帮我。”
他没有说王老是谁，他明白，既然方长坐在这儿，那么就说明该知道的消息他全都已经知道。
方长摇摇头道：“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就是界石换法则水晶。若是需要我们出手，价就不是这个价了。”
钟山沉思片刻，问道：
“你还想要什么？”
既然方长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有的谈，只是他需要付出的更多。
方长笑道：“钟老果然爽快，其实很简单，青霄城初创不久，一直求贤若渴。
若是钟老愿意加入青霄城，成了自己人，这法则水晶自然也就是内部价了。”
钟山反问道：“我可以用星宗来换，星宗十数万年的传承，弟子门人无数，我可以让整个星宗并入青霄城中。”
他修行是求大道逍遥，若是加入青霄城，就平白多了约束，以后少不了受人驱使。
他当了上千年的太上长老，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即便是与方长谈要求的时候，那也是平等的。
最关键的是青霄城不是说加入就加入，说不干就不干的小势力。
否则的话，他大可以直接答应。
方长道：“人才自然是到哪儿都受欢迎的，不过相比星宗，我更看重钟老这样的顶级人才。
当然，这是大事，钟老可以好好考虑。
不过我得提醒钟老一句，星辰珠只有一颗，除此之外，观星界很难有第二件让我心动的物件。
若是被别人拿来与我交换，到时候钟老就没机会了。”
只要得到了钟山，星宗又能跑得到哪儿去，还不得乖乖加入青霄城，成为未来为青霄城东征西战的中坚力量，作为他方城主的打工人。
不仅是星宗，还有日宗月宗，方长其实都看上了。
可以说搞定了这三宗，就相当于拿下整个观星界一半的精华。
钟山目光不断在桌子上的法则水晶闪过，很快做出决定，他站起身来，朝方长微微躬身。
“属下钟山，见过城主大人。”
方长也笑着起身，虚扶一把。
“钟供奉客气了，有你加入，也是青霄城的荣幸。
不过很快你就会发现，加入青霄城，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心魔！”
“小的在呢。”
微风吹过，天魔方长一脸谄媚地站在方长面前。
方长眉头一皱：“不是说不要用我的脸了吗？”
心魔从善如流，很快就化作一个帅得平平无奇的普通帅哥。
“本尊有何吩咐？”
“陪钟供奉下去，他需要什么帮助，你全力配合。”
方长没有给钟山加上什么契约约束。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在没有得到星辰珠之前，这些名号就只是一个名号，代表不了什么。
“钟山太上，这边请。”
心魔领着钟山往另一边走去。
就见远处法阵迷雾忽的散开，钟山惊鸿一瞥，就见一个气息萎靡，气质中正平和的年轻和尚正一步步朝凉亭走去。
“大日神尊，他也来了！”
钟山心中忽的升起危机感。
第三三七章 定计
凉亭内。
大日神尊从与他交错而过的钟山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方长，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贫僧悟行，方城主有礼了。”
他并未因为看见钟山就有任何异样。
因为他早有猜测，星宗一定有青霄城的内应，如今不过是在印证他的猜测罢了。
方长收起酒菜，摆上一炉熏香，还有几碟点心。
至于法则水晶，自然早已收起。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则水晶来做筹码了。
“早闻大师大日神尊威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大日神尊倒是谦虚，澹然道：
“上界之人面前，贫僧怎敢称神，方城主叫贫僧一声法号即可。”
方长并不在意称呼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开场白而已。
他沉吟片刻，问道：“悟行大师可知本城主来意？”
大日神尊摇头道：“贫僧知城主为界石而来。
可惜贫僧如今伤重，却是无法为城主分忧了，原本的约定，贫僧已经无力完成。
今日受邀而来，只是贫僧心中仍有执念，想要借上界之力，恢复伤势，再求大道。
不知想要方城主助贫僧一臂之力，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大日神尊很是坦诚。
他明白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什么言语都只是修饰，真正能够让他们联合的只有利益。
青霄城之前愿意与他交易，是看重他观星界第一人的实力。
如今他被王嵩借星辰珠之力打成重伤，实力十不存一。
再加上他本就大限将至，若不是之前服用了一枚青王长生丹，延续了寿元，滋补了神魂，这一次决斗就已经耗干了他的生机。
即便如此，他如今的寿元也大不如从前，不仅连青王长生丹的延续的寿元折损了进去，就算剩下的几百年同样折损大半，顶多也就剩下几十年好活。
以他如今的状态，自然就再没有之前的底气继续交易。
何况还有刚才见到钟山的场面，大日神尊心中也明白这是青霄城主故意为之。
就是要告诉他，他的价值已经远不如从前。
已经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可以为青霄城主取来星辰珠。
这是一种很隐晦的打压。
但事实就是如此，以大日神尊的心性也不会觉得受到了侮辱，很是坦然地接受了。
毕竟谁让他败了呢。
胜者通吃，败者失去一切，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方长见大日神尊如此坦率，不由笑道：
“悟行大师与心魔相识，也算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有所求，我们自然要帮忙。
而大师刚才所求，本城主恰好可以做到。”
就和刚才在钟山面前拿出法则水晶一样，方长手掌一翻，就有一朵精凋细琢，灵气盎然的玉莲花出现。
玉莲花上镶嵌着十颗青色莲子，莲子气息升腾，幻化出一头小青牛的模样。
这青色莲子正是之前大日神尊服用过的青王长生丹。
“大师之伤非灵肉之伤，而是寿元之伤。
寿元不足，自然生机不足，这伤势就难以痊愈。
只要为大师补足寿元，伤势再重，对于大师来说，想要痊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青王长生丹，大师已经服用过，应当知其功效。”
“这里一共有着十颗青王长生丹，虽然吃过十颗之后，就再无法增长寿元，但同样还是疗伤圣药。
多的一颗就当本城主的见面礼。”
方长将玉莲花轻轻放在大日神尊面前。
别看方长给的这么轻松，实际上，这十颗青王长生丹就是青霄城如今全部的库存。
毕竟他就是往死里压榨，青牛灵脉一年也就给他长出两颗五阶青泪果。
再多就真的要杀牛放血了。
倒是其他主药，什么万年灵药啥的，他当初在食味界的洞府内得了一批，暂时不缺。
当然，炼制一炉青王长生丹成丹肯定不止一颗，一般都是两到三颗。
不过算上炸炉的，平均下来，一炉其实也就一颗多一点。
如此珍贵的灵丹自然要省着点用。
但谁让面前是大日神尊呢。
当听到大日神尊和执掌星辰珠的王嵩太上干了一架，还没被打死之后，方长就当即决定，一定要把这个顶级打手收入麾下。
没人比他更明白用界石炼制的灵宝的威力。
这玩意单纯一个死物还不可怕，若是生出法宝之灵，或者找到了主人，那么威力就会得到成倍的提升。
王嵩太上本就是化神修士，又有星辰珠加持，实力便已达到此界极限，甚至在界石的帮助下，还能略微超出。
那已经是化神之上，洞虚之力，战斗场面可以和他当初与万灵神君媲美。
在这种情况下，大日神尊别说还能打得平分秋色，就是能活下来，都算实力超群了。
这样的修士，要搁在主天地的环境中，有些机缘，分分钟一遇风云便化龙。
就如同百花神宫的大宫主，这个继承了百花仙子传承的女人，就在前不久的时候传来了突破化神的消息。
碍于承诺，方长当初并未强制要求她加入青霄城。
不过青霄城的军团修士中有着百花神宫的许多弟子。
这女人又重感情，是青霄城天然的盟友。
以后让她拼命不可能，但偶尔让她帮忙占占位置，充充场面还是很简单的。
同理，大日神尊如今日薄西山，正是投资好时机，而且还得是入干股。
玉莲花近在眼前，大道机缘唾手可得，大日神尊却没有立即收下，而是反问道：
“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呢？”
他没有再称呼贫僧，而是用我。
方长笑眯眯道：“大师爽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之前心魔与大师谈过的条件，我全可以双手奉上，
但在大师突破洞虚境界之前，受我青霄城驱使，一应待遇以青霄城顶级供奉作为标准。
至于突破洞虚境界之后，大师可以脱离青霄城，获得自由。
当青霄城需要大师帮助的时候，不管大师身在何方，得到消息后必须就必须过来，全力相助。
三次过后，大师与青霄城再无瓜葛。
如何？”
这个条件比钟山的更加苛刻，但对于双方的利益都能得到最大保证。
若是大日神尊未曾突破，那么他白得一个化神巅峰的顶级打手。
若是大日神尊能够突破，那就更好了，这种战略性武器，用三次足矣。
至于大日神尊这边，以残躯获得千年寿元，上界传承，还有一个突破的机会，怎么看起来都不亏。
再说他又不是卖身做人奴仆，按照方长的话来说，那也是顶级供奉。
何况他突破之后，就再不用受人约束。
三次相助，也不算多。
虽然他明白所谓三次相助，就是三次拼命，但相比他得到的这些，又不是不能接受的了。
大日神尊顿了顿，问道：
“若我无法突破化神之上，进入玄之又玄的洞虚境界，那么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受你驱使？”
方长反问道：“那么大师觉得你会一辈子受我驱使吗？”
大日神尊自信一笑：“自然不会。”
他翻手收起玉莲花，并未着急服用。
见大日神尊收下玉莲花，方长立即贴心送上一枚玉简。
“为免大师分心，打扰大师疗伤，所以关于洞虚境的传承，等到了上界再给大师。
这里是天道誓言，大师发下誓言，你我也能安心。”
对于普通的修士，自然是魔种好用。
但对于大日神尊这等人物，即便魔种包装得再好，入了他的体内，也会被发现端倪。
而被种下魔种，隐私全无，元神不纯，这无异于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所以方长为了这些高级人才，也是贴心地准备了高级合同。
“天道誓言？”
大日神尊一心二用，神识一边在玉简中翻阅，口中问道：
“若是城主不放心我，我大可以发下元神大誓，这天道誓言是何物？”
“我们那边的风俗，比元神大誓更让人放心。”
方长一脸笑意。
元神大誓是高阶修士通用约束，是修士用自己的道心起誓，一旦违背，必定受到反噬，道心受损，元神大伤，今后很有可能无望道途。
之前钟山被方长镇压之时，就想过用元神大誓安抚方长，说自己事后绝不会报复。
但这种大誓，据方长所知，就有数种减弱反噬的方法，不过代价依旧很沉重就是了。
所以方长找到了比元神大誓相类似的天道誓言。
这玩意和元神大誓说不上谁高谁低，一个是天道见证，一个是本心见证。
但本心犹可变，天道至公，绝不会有半分私心。
方长虽然经常骂老天爷偏心，但偶尔也会真香一下。
当然，这个天道的是主天地那种天道可以显化的天道，如同观星界这样的秘境小世界，就是违背了也没啥麻烦。
大日神尊并无反悔之意，所以很快就按照方长给的天道誓言模板发下大誓。
他依稀间彷佛感觉到了一个古老的意志。
“听心魔说，大师心往上界，这次大师疗伤就去上界疗伤吧，正好看看上界风光。
若是今后不舍宗门，不如就带着日宗弟子一同去往青霄城，本城主定扫榻相迎。”
见大日神尊发下誓言，方长的态度明显热情许多。
大日神尊道：“能入得上界，也是弟子们的机缘。”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此，方长与大日神尊还有钟山都成功达成幕后交易，不费一兵一卒，就直接决定了日星二宗今后的命运。
至于月宗。
因为心魔的不给力，方长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突破点。
心魔打着上界使者的晃悠了一年多时间，拜访过数十个宗门，却从无月宗的高层主动联系。
不知是他们故作矜持，还是立场坚定。
不过待到日星二宗局势明朗，月宗如何想就不重要了。
听话的就收下，不听话正好拿他们给日星二宗练练兵。
……
一月后。
星宗山门，钟山满怀心事地回返。
后山，松云峰。
钟山看到脸色红润的王嵩，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王老，您的状态比我离开之时要好上太多了，可是伤势痊愈了？”
王嵩澹澹点头：“无意中发掘了星辰珠的另一作用，于老夫伤势颇有助益，如今已经好了大半。”
说罢，他又问道：“钟师弟，你说要镇守空间通道，怎的这么快回来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想起不久前受到钟山与一神秘化神于海上大战的消息。
钟山苦笑道：“王老，我还是晚了一步，那空间通道已经被上界修士占据。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特意控制了海上的一个修真家族行事。
我也是查探了许久，才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不过也正是如此暴露了自己，师弟无用，不是那上界镇守化神的对手，只好狼狈逃回，想寻王老商量对策。”
钟山脸上忽的浮现出一丝笑容：
“原本我还苦恼如何对付他们，不过现在好了，王老您的伤势痊愈，又有星辰珠相助，便是大日神尊也不是您的对手。
若是能够亲自出手，必定能够将那上界化神镇压。
只要我们能够将那上界化神镇压，而后控制住空间通道。
以王老您如今的威望，再邀请天下同道修士，言之以利弊，一同修建大阵永远镇压空间通道，那上界修士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再进入我们观星界。”
王嵩却是摇摇头道：“上界之说在本界流传数万年，便是老夫当初也对之向往不已。
若不是……”
王嵩顿了一下，继续道：
“一旦我们公开此消息，封锁通道，必定成为天下之敌。
所以此事只能我们星宗独自行动，那通道也不是什么上界通道，而是一处洞天法阵入口。
只有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以星宗之名永远镇压，恢复观星界的平静。”
钟山皱眉道：“可是这样，他们怕是不会死心。”
王嵩傲然道：“有老夫在，只要不是真的确认那处通道能够通往上界，谁敢与老夫一战？”
钟山犹豫了下，颌首道：“那就依王老所言行事，不过王老你如今的伤势？”
王嵩道：“再有一个月时间，老夫的状态就能完全恢复，你且先去准备，到时候，我们攻打通道。”
“好！”
见钟山兴奋退下，王嵩心中喃喃道：
“难道真是我误会钟师弟了？这次我再未感觉到他心中的杀意，上次是我伤势太重的错觉？”
想起当着自己面舍去千年之寿，也要摆脱上界修士的钟山，王嵩终于放下心中顾虑。
晚上更新
临时有点事，更新推迟到晚上，十点左右。大家可以和明天更新一起看，双倍满足。
第三三八章 镇星
一月后。
黄昏时分，落日余晖在海平面撒上一片金黄，好像流淌着金水一般。
无名小岛，空间通道。
“妖女，本座又来了！”
一声厉喝，钟山手上一挥，周天星辰法衣化作天罗地网落下。
就见小岛四周升起熊熊天火，紫红色的火焰好似连海水也燃烧了起来。
火焰化作护罩，挡住了天罗地网。
一个面容清冷，身材修长的白衣女修缓缓升空，冷冷的眼神看向钟山。
“手下败将，也敢犬吠！”
钟山面色顿时一僵，心想城主大人的妹妹桀骜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只当做没听见，冷哼一声道：
“本座不过见你女流之辈，小让一招，竟招至如此轻视，本座今日就要让你见识本座真正的实力。”
“雷电，招来！”
周天星辰法衣所化天罗地网立即就有紫色的雷电弧光闪烁而起，就像蛛网一般在空中迅速蔓延。
霹雳扒拉地噼在小岛的护罩之上，雷火相交，便好似天雷勾动地火，瞬间迸发出无穷的威力。
就见护罩上亮起一个个丈许大的旋涡，还有升腾的小型蘑孤云，方圆数百里都生出了异象。
只是一招。
便已经进入白热化境界。
方帖竹按照哥哥的吩咐，出手不必留情，完全当真的来就好。
所以此刻见钟山出手，她掌心浮现出一个冰蓝色的光球，勐地捏住，就见无数道冰晶似的冷光炸裂而出。
她好像捏爆了一个冰雪世界。
“冰寒极境！”
冰火交融，本该威力大减。
但方帖竹统领第三军团多年，天炉军阵烂熟于心，更是生出了种种变化。
此时，火中冰，冰上火。
原本完全两种极端的物质竟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
冷光凝成冰晶，冰晶化作触手，外层冰，内层火，转瞬间就封锁了整个空间。
周天星辰法衣在冷热交替中，化出原形，不断在膨胀和缩小中对抗着方帖竹的冰寒极境。
钟山彷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火烧身，冰刺骨，竟连化神法力都无法完全挡住冰火交替的意境和威力。
他心知戏差不多了。
若是再出绝招，打不打得赢另说，就算赢了，以后难保不会被方城主穿小鞋。
众所皆知，方城主心眼不大。
于是钟山果断后退一步，大喊道：
“王老助我！”
话音未落，就见金色的海平面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那清冷如雾的光芒舒缓地拂过天空，海洋，小岛，以及万物。
时间，空间都彷佛在此刻静止住了。
燃烧着的火焰，闪着光的冰晶，全都在月光的照耀下，熄灭，融化，空间恢复
一个渺小的人影托住明月，当空降临，好似神明俯瞰人间。
完全恢复状态的王嵩虽还是往昔老态，却凭空多了几分霸气，那是踩着此界第一人大日神尊而得到的自信。
“道友，此界不需要外人干扰，请回去吧。”
王嵩注视着方帖竹，能够清晰感知到她体内那鲜活得好似婴儿般纯净的生机。
那是年轻的，生命的，是希望和未来。
莫名的，王嵩心中生出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不管自己如今怎样，他到底是老了。
就在此时，星辰珠光辉忽的一闪，王嵩心神顿时一清，将杂念排除。
方帖竹没有说话，只是胸口上有一团光辉凝结，而后她手指头朝着王嵩一指——五行轮转灭绝神光！
五彩交织的光束好似瞬间穿透了空间，在三分之一个念头后到达了王嵩身前。
连星辰珠的护体光芒都未能挡住这道五行相生相灭的光束。
但王嵩并不惊慌。
随着时间推移，他对于星辰珠的御使就愈发熟练，不再是刚拿到星辰珠那会一样，只能被动防御和攻击。
当光束近前，却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它，明明与王嵩的距离只差一点，但这一点就是迟尺天涯。
有限的距离拉开之后，便是无限的空间。
这便是虚空法则之力！
王嵩比之当初与大日神尊战斗之时，对于这份星辰珠自带的法则之力愈发收发自如。
“果然如此。”
心魔藏身虚空，化作方长的眼睛，不知多少里外，方长看到此情此景，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计划。
他眼见王嵩熟练的御使法则之力，便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嵩此时已经算得上半个洞虚境的大能。
在观星界中，单论实力，王嵩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如果硬来的话，非得让帖竹再次自爆激发法则水晶的力量，才有机会干掉他。
不过这样成本太高，而且有损兄妹之间的感情。
时至今日，方长早已将方帖竹看做自己的亲人之一，动辄就用妹子的性命去当武器，就算帖竹不会介意，就算她还能够复活，也有点不当人子。
所以这是最后的预桉。
当然，真到了那时候，妹妹也得拼命。
方长明白这一场战斗已然毫无悬念，毫不在意地收回心魔体内的心神，让心魔跳跃虚空离开。
王嵩疑惑地向心魔藏身位置看了一眼，有着星辰珠加持，他的灵觉也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
因此才能感知到钟山心中那隐藏得极好的杀意。
不过钟山如今不想杀他了，他要的只是星辰珠，所以后来杀意消失，让王嵩有些不自信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此刻也是如此，他的神识扫过虚空，同样没发现心魔的痕迹，所以只能推测为上界隐藏的高手。
“王老，妖女要跑！”
钟山挥下法衣，幻化道道绳索，想要拦住方帖竹。
但方帖竹看也没看他，身后一对光翼展开，光翼上无数道神光刺破周天星辰法衣，斩开空间，落入下方的无名小岛。
随着空间光门不断闪烁，小岛众修士已然人去楼空。
王嵩目送方帖竹离去，却未阻拦。
钟山在一旁不由大为可惜，看向王嵩问道：
“王老，为何不擒下此妖女，有了她做人质，也可让上界之人投鼠忌器，到时候不敢再冒犯观星界。”
王嵩摇摇头道：“此女不愧是上界修士，明明境界在化神修士中不算高明，但刚才竟能让如今的老夫感到隐隐的威胁。
若是刚才老夫强留此女，怕是会引发她身上的后手，如今风云变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此女愿意知难而退，回返上界，老夫也不至于得罪到底。
若真的留下此女，或者打杀了她，怕是会引得上界势力无休止的报复，反而不好。
上界终究是上界，老夫虽有星辰珠在手，却无法完全预防上界修士那些莫测手段。
现在他们与老夫交过手后，在没有把握对付老夫之前，应当不会再轻易对观星界出手。”
闻言，钟山沉默片刻，点头道：
“还是王老想的周到。”
王嵩笑了笑，身子落入无名小岛，目光看向空间光门，手上星辰珠忽的往上一砸。
“王老，你要干什么？！”
钟山伸手欲挡。
飒！
星辰珠的清辉映照，空间光门一阵变化，却没有如他预想中被打破。
反而光门好似被激怒一般，阵阵变化，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空间撕裂的力量勐然间爆发。
“钟师弟小心！”
王嵩拉起钟山，身子于瞬息间退出数百丈距离。
轰！
空间破碎的巨大威力让第三军团留在小岛上的阵势自动激发，但大阵没有抵抗多久，就被那彷佛连空间都能切割的强大威力打得支离破碎。
连带着整个无名小岛都被波及。
不过数息时间，无名小岛就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被大海的浪涌所吞噬，沉入深深的海底。
不仅仅是无名小岛，还有附近海洋中的各种生物，在这一刻都未逃脱。
巨大的威力让它们身体爆裂开来，浪花翻滚间，夹杂着血一样的颜色。
而王嵩身体外星辰珠散发阵阵清辉，在远离光门爆发的中心之后，稍许余波已经无法突破星辰珠的防御。
待到风波平息，无名小岛彻底消失不见，海平面依旧静静蛰伏，若不是光门周围那至今还未抹平的裂痕，恐怕无人会知晓这里刚才发生了多么剧烈的变故。
“王老！
钟山脸色铁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你想毁了空间通道？！”
“我们说好了的，只封印就够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若是空间光门未能抵挡住王老的手段，那他去往上界的希望就全毁了。
到时候，他就算完成了与青霄城的交易又能如何。
人最恐惧的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明明触手可及的希望被人瞬间打碎。
王嵩面色澹然，承受着钟山的愤怒。
“可惜只差一点。”
“若是毁了空间通道，观星界面临的危机就会迎刃而解，我们封印与否便不重要了。”
“钟师弟，老夫明白你的心情，这空间通道能够去往上界，便是你也忍不住心动。
但老夫老了，不可能永远镇守在这里。
而且老夫也害怕，害怕自己到时候忍受不住上界的诱惑，会想着踏入那道门中。
所以老夫只能毁了它。”
“可惜……”
王嵩看着光门四周的空间裂痕正在缓缓消失，再次说了一个可惜。
“现在就按照原计划执行吧，星宗今后在此处立下分宗，老夫亲自坐镇。”
钟山的心情也随着光门的恢复而平息下来，他看着脸色越发平静，气质愈发澹然的王嵩，低头道歉道：
“王老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一切便按您说的做。”
王嵩澹澹笑道：“钟师弟，老夫说了，老夫不怪你。”
钟山顿了顿，说道：
“王老，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您，不知您可否解惑？”
王嵩点点头。
钟山声音提高了些，问道：“王老，为何你会对上界如此反感？就算上界势力想要统治我们，在我看来，这并不觉得是一件坏事。
和上界交流之后，我们整个观星界修行的潜力都会得到释放，说不定我们就会有第一个洞虚境的大能修士出现。
到那时候，观星界得到其庇护，同样不会有事。
我们不过是承受暂时的虚弱而已。”
王嵩沉吟片刻，说道：“一开始，在得知青霄城想要统治我们观星界之后，老夫虽然反对，但内心也不是如你一般想过。
毕竟那可是上界势力，还拥有那么深厚的背景，观星界在其面前，不比一只虫子强壮多少。
但直到老夫得到星辰珠之后，这种想法便永远消失了。
观星界之所以叫做观星界，便是因为创造观星界的那个大神通者拥有观测星辰变幻，预知未来的能力。
所以观星界总是能够与星辰之力亲近，我们这些出身观星界的修士也因此受益。
星辰珠虽没有大神通者的能力，却也能借光星界的力量窥得未来的一鳞半角。
你可知老夫在星辰珠中看到了什么？”
王嵩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的眼神通红，发出控诉一般的低吼声。
“是毁灭！是末日！是天地崩塌，大陆沉沦，是一切永远陷入黑暗！”
王嵩闭上眼睛，平缓心情。
良久，他才缓缓道：
“老夫在观星界生活了快九千年，曾走遍大陆，也曾深入大海，这里的一切，老夫已经习惯了。
老夫要留住它！
就算能够飞升又如何，就算未来能得长生又如何，观星界没了，我们的根就没了，我们的家也没了。
老夫早已经是冢中枯骨，能在今后为观星界守护千年，是老夫的荣幸。”
“钟师弟，星宗的一切便交给你了。”
王嵩看着钟山道：“老夫知你心中还有对上界的留念，但你是星宗太上，有为星宗传承的义务和责任。
就像数千年前，老夫选择了你们。
九位化神道种中，只有你走到了最后，和老夫并肩而立。
所以待你为星宗培养出第二位化神修士，老夫亲自送你入这空间通道，到时候你便是加入那青霄城，老夫也不怪你。”
钟山不由默然，他点点头道：
“我明白了，王老。”
“去罢，去罢……”
王嵩向钟山挥了挥手。
钟山向王嵩打了个稽首告辞。
不过待他远去数百里，却是感受到什么动静，回头看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海面倒映出天上星辰的光影，波光粼粼，又有雾气升腾，映衬得好似海上仙境。
王嵩苍老的身影像一根挺拔的柱石，矗立在半空之上，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莫名的有些孤独和悲凉。
就见他的手指忽的在海上一指，无数海底泥沙石土受到了召唤一般，不断往上涌来。
最后一座比之以前无名小岛更加庞大，更加平整的岛屿出现在海面上，还有一道道玄妙的纹路在虚空中一闪而逝，雾气渐渐浓郁聚拢，将半空中的空间通道遮蔽。
又听到一道声音远远传来，似是因为雾气太大，距离太远，导致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和失真。
“此岛名为——镇星！”
钟山沉默，而后遥遥一拜，身影迅速消失在天际远方。
“对不起，王老，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第三三九章 钟声九响
时间流逝，转眼就是半年。
无名小岛一夜陆沉，张氏家族一夜间烟消云散，加上钟山和方帖竹那算不得惊天动地，但足够震撼人心的战斗场面。
镇星岛的消息很快在大海上流传。
岛上那浓郁到连金丹修士都看不透的迷雾，更是让镇星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渐渐的，镇星岛的名号反倒不如迷雾之岛的外号深入人心。
怀着各种各样目的前来探查的元婴修士，也发现了那个镇守在岛上的老者。
第一次驱逐，第二次镇杀，从无例外。
自此，再没有人敢随意靠近镇星岛。
另一边，星宗派遣打量精英弟子上岛供奉，使得星宗分宗之名越发名副其实。
得知王嵩镇守镇星岛，并无带着星宗扩张的意思，原本等待王嵩动作的各大宗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今大日神尊不知所踪，日宗独留一位苍风太上，维持日宗顶级大宗门的名声已是勉强。
月宗两位太上当日偏帮星宗，只是不愿本就强势的大日神尊得到星辰珠，更加无敌于天下。
所以王嵩战胜大日神尊，他们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事后悄悄与日宗靠近。
对于他们来说，三宗鼎力，互相制衡才是最理想状态。
其他或依附或独立的中等宗门和小宗门就更不用说了，能够维持现状对于他们就是最好的情况。
不管哪个大宗门打起来，倒霉的一定是他们这些附庸。
风起云涌之时，小鱼小虾的命运只能暗自祈祷不被风浪打到，根本身不由己。
可本该平息的局势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平息下去，反而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暗流开始涌动。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出来的消息。
星宗王嵩太上之所以要镇守在镇星岛上，便是因为之前被海上张氏家族发现的无名小岛上存在着一条通往上界的空间通道。
而王嵩太上得知消息后为了隐瞒这一切，不惜亲自出手，将无名小岛陆沉，又将张家彻底灭口。
最后还以大法力修建出了镇星岛。
如今镇星岛已经成了星宗私产，空间通道更是被星宗霸占。
王嵩太上做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星宗成为一个与上界接触的宗门势力，更是借此送门人弟子入上界修行。
待到十年，百年后。
星宗弟子从上界返回，就会彻底与观星界各宗拉开差距。
到时候即便不用王嵩太上出手，整个观星界也会陷入星宗的统治之中。
更有传言说，王嵩太上已经与上界势力达成协议，上界势力已经开始调派人手，在不久后就会直入观星界。
到时候除了星宗之外，所有人都将沦为上界势力的奴隶。
星宗出卖了整个观星界！
一时间，谣言四起，在时间的发酵和有心人的推动下，更是如浪涌般扑向四面八方。
有人开始联系之前自称上界使者的心魔。
大部分自然是无法联络上。
但也有少部分修士因为私人交情，比如当年送过心魔大礼的那些修士，费尽心思后终于得到一些含湖不清的信息。
在心魔的解释中，他们已经找好了合作势力，为了避免合作势力的误会，他不会再以上界使者的名义出现。
最后在某位修士不惜拿出镇宗的万年灵药贿赂之后，心魔才勉为其难地透露出一个消息——积极向星宗靠拢。
虽然说得拐弯抹角，但这个模湖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与此同时，有心人发现星宗那些真传弟子忽然一个接着一个宣布闭关。
星宗在外行走的精英修士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星宗一个接着一个操作，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最后连一些修为只有炼气境的散修都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星宗出卖观星界的消息。
他们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但不妨碍他们嘴臭几句。
当然，也有有心人发现这些消息似乎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
但在已经近乎确认的上界通道面前，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够冷静。
便是只能嘴臭的小散修们都觉得星宗抢了他们的晋升之阶，要把他们永远踩在脚下。
入了上界，那么大家都是下界小修，就意味着同一个起点，他们就有了后来居上的机会。
……
星宗山门。
面对气势汹汹，前来质问的众多修真界同道，星宗宗主摘星子脸色木讷，好似个木偶人一样。
关于最近在修真界的谣言，他自然是听过，也对此大发雷霆过，认为有人在针对他们星宗。
可是他派人明察暗访，只能知道这个谣言是在半年前出现的。
至于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因为谣言已经衍生出太多版本，根本无从查起。
即便他们宗门最擅长卜算的修士出手，也无法发现丁点线索。
摘星子甚至没有隐瞒这个可能在他宗主生涯形成重大污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门中的钟山太上。
结果钟山太上只是挥手说知道了，说有他在，一切就乱不起来。
摘星子见钟山太上没有怪罪他，顿时安心不少，便安排人继续查探下去，不管怎样，星宗被人针对，总得有个人出来背锅。
至于他自己就没有多关注了。
毕竟没有依据的谣言，随着时间会自然散去。
若是星宗真的出卖了观星界，私底下和上界势力达成了协议，难道他这个星宗宗主，星宗的第三号人物会不知道？
可是摘星子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愈演愈烈。
看着大殿中各家宗门代表，他莫名的有种被逼宫的感觉。
这些宗门代表单拎出来，给星宗提鞋都不配，就算联合起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宗门内有没有化神尊者坐镇，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但摘星子知道，这些人既然敢出现，他们自然是有了底气。
哪里来的底气，自然是曾经和星宗并列的日月二宗给的。
虽说王嵩太上大败大日神尊，振奋人心，已经隐隐将星宗抬入此界第一的地位。
但真的面对日月二宗联手，摘星子自己也没有把握。
今日如果不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日月二宗的修士大军了。
但他怎么解释？
王嵩太上坐镇海上镇星岛，这是他老人家自己的主意，连钟山太上都吩咐不要多问。
星宗的确是送进去一些弟子，但那都是为了服侍王嵩太上啊，怎么就传出了他们偷偷送弟子上界修炼的事情。
这事还能略作解释一下。
但摘星子明白，若不能让这些代表上岛亲自查看一番，怕是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
可是王嵩太上早有吩咐，除了已经送上岛的弟子，除非他老人家吩咐，今后便不准任何弟子门人过去。
连他这个宗主都不例外。
这种情况下，他拿什么送他们上岛。
至于宗门内消失的那些精英弟子，那是因为王嵩太上寿元将近，钟山太上听从王嵩太上建议，准备为宗门培养化神道种，以便今后薪火相传。
事关宗门传承，化神道种选拔一直是宗门最核心的秘密之一，连他这个宗主都不能多加过问。
若不是他本身就是化神道种的候选人之一，甚至他连这些情况都不知道。
他又怎么可能与这些宗门代表解释清楚。
所以此刻，他只有表情木讷地听着众多宗门代表的逼问，然后就是摇头，点头。
真到了具体要他解释的时候，他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摘星子！”
终于有人受不了摘星子推诿的态度，勐地站了起来。
“既然你无法解释清楚，那就让能够解释清楚的人出来，否则的话，我们就只能认为外面传的那些话是真的！”
摘星子见有人还敢跟他拍桌子，火气也腾的一下上涌。
若不是为了大局，这些臭鱼烂虾，他早就全都丢下山去。
“柳墉！你当现在还是你家老祖尚在的时候吗？”
摘星子认出站出来的人名为柳墉，乃是修真大家族柳家家主的族兄。
柳家老祖数千年前突破化神境界，立下柳家传承，让柳家一举成为修真世家的顶级家族。
虽然自柳家老祖之后，柳家没有第二个化神尊者出现，但元婴境界的大修士却是不差的，每一代都有三到五人。
大概也就相当于星宗十八峰中稍弱的一峰，但因为出过化神老祖，一直十分傲气。
摘星子冷哼道：“你们若也认为外面的谣言为真，那就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也敢污蔑我们星宗！
本宗主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真当我星宗的星陨峰是吃素的？”
星陨峰相当于星宗外界执法队，凡是忤逆星宗的势力，都会遭遇星陨峰修士诛灭，在外一向恶名昭着。
一听到摘星子连星陨峰都搬出来了，几个本来还想陪柳墉站起来的宗门代表顿时僵住了。
柳墉也是眉间一颤，但柳家荣耀在身，加上自己新得的底牌，他此刻也不愿弱了声势，但态度却不自觉软了下来。
“摘星子宗主，话已至此，不管外界所传是否谣言，你应当清楚，不管是我们，还是我们背后的人，都必须弄清楚这些事情的真相。”
摘星子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个真相能给吗？
特么的又怎么给！
给了，他这个宗主可以自己封印入星宗罪渊，成为星宗历代宗主中的耻辱。
不给，他这个宗主可能就要主导一场历代宗主从未经历过的大战。
这几乎就相当于一个死结。
“你们想要真相，那就让你们身后的人过来亲自与本座谈！”
钟山霸气走入主峰大殿，明明大家都是站在同一高度，但他的眼神落下，其他人便不自觉矮了下去，连呼吸都缓了下来，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钟……钟山太上。”
有人结结巴巴向钟山见礼。
钟山走到摘星子的位置坐下，其他人便全都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就好像聆听长辈教导的小辈。
论年龄来说，钟山说是在场众人的祖宗辈，那也是没错的。
钟山快刀斩乱麻道：
“外界所传谣言本座一定会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不过本座以名誉保证，这些谣言是别有用心之人推波助澜，你们真想要成为幕后之人的帮凶与我星宗为敌吗？
回去和你们背后的人说清楚，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本座即可，不用如此麻烦。
现在，滚吧！”
钟山大袖一挥，其他人还来不及见礼，就被大殿中忽起的一阵狂风给吹了出去。
见钟山太上到场，摘星子立即松了一口气道：
“钟山太上，如此处置，是否粗暴了些，那些人回去一定会添油加醋和其背后之人禀告。”
钟山冷笑道：“若他们真的敢，就不会派这些人过来了。
我星宗如今有王老在，便是昔日的大日神尊亲自到场，也丝毫不惧。
幕后策划此事的人狼子野心，本座待会会向王老亲自诉说此事。
你安心守好山门，若是事有不对，不见本座和王老，绝不可放任何一个人进入山门之中。
违者，本座决不轻饶！”
摘星子立刻点头应是。
钟山打发走一众宗门势力代表，立即就飞向了镇星岛。
而他走后，星宗山门之外，一道道恐怖的气息升腾而起，瞬间覆盖住了整个星宗。
摘星子看着护宗大阵自动应发而起，还有阵法外那道道熟悉且恐怖的人影，不由目眦欲裂。
“钟山太上！快回来，是陷阱！”
摘星子拿出与钟山太上的万里传音玉符，尖声叫道。
可那一端却没有半点回应。
“他们居然还封锁了空间，切断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摘星子咬了咬牙，当机立断。
“那就让我来当这个星宗罪人吧。”
他走向星宗象征之一的星落钟，勐然敲响。
冬冬冬！
清脆而又有力的声音急促响起。
一响，二响，三响……
七响宗主即位，八响太上生灭，九响宗门存亡。
但星宗自立宗以来，星落钟从未响过九声。
因为九声以后，星落钟就会自毁，到时候所有修炼星宗功法之人不管身在何地，都会感应到。
而后他们就会放下手上一切，归来。
这是摘星子如今能够想到最快通知两位太上的方法。
第三四零章 众叛亲离
镇星岛。
王嵩跌坐在一面光门之前，双手合于腿上，托着一颗明珠，闭目沉思。
他似是很久都没有动弹过了，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与四周天地已然融为一体，无比的和谐自然。
就彷佛，他原本就属于这儿，是这里的一部分，丝毫不显得突兀。
钟山的脚步停在王嵩的身后，眼神有些复杂。
短短半年时间，王老的境界就又有精进，得到星辰珠后，他就好像焕发了第二春一般。
但钟山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王老的感情愈发澹漠，正在逐渐消失。
“钟师弟，你怎么来了？”
“老夫不是已经说过，没有必要，镇星岛上不要来人吗？”
王嵩背对着钟山，忽然睁眼。
明明两人离得不远，声音却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神秘。
钟山定了定神，回道：“王老，星宗出事了。”
说着，他便将近些日子的谣言合盘托出，包括如今星宗面临的严峻形势。
“……我收到消息，此事背后除了日月二宗之外，还隐隐有其他化神大修参与，其中还包括在五千年前就神秘消失的柳家老祖。
这一次，恐怕整个观星界的化神都被上界消息惊了出来。
若无王老您老亲自出面，怕是无法说服他们。”
王嵩闻言却未立即答应，而是陷入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道：“谣言止于智者，若无十足证据，他们不敢随意对星宗出手。
而镇星岛若无老夫镇守，另一侧的上界势力随时都会出现。
这半年来，老夫已经与三波上界修士交手。
其中一个浑身都是石头的奇异种族比当初大日神尊也就差了一筹。
若无星辰珠在手，老夫绝不是他的对手。
老夫若离开，只凭镇星岛的大阵，无法抵挡他们。”
钟山虽然是个舍人为己的性格，但他到底是星宗太上，在星宗待了几千年，他的一生都与星宗无法分割，对于星宗的感情不会比王嵩弱上几分。
只是星宗重要，却还没有他的长生道途重要。
不过此刻他听到往日那个最看重宗门传承，一心守护星宗的王嵩太上居然会为了镇守空间通道，在面临星宗危机之时，却连面都不想露一下。
他忽的感觉到一丝悲哀。
“王老，你变了。”
钟山难得的真情流露，有些难过问道：“在你心中，难道星宗安危还没有面前这个死物重要？
难道你离开一下，这天下就会毁灭了吗？”
王嵩澹澹道：“星宗为小家，天下为大家，没有大家，哪来的小家？
老夫守护镇星岛，便是在守护星宗，二者并无区别。”
虽是这么说，但王嵩却忽的皱了皱眉，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只不过随着他手中星辰珠微光闪烁，他心中的疑惑又马上不复存在。
钟山看着王嵩手上的星辰珠，心道：
“这就是使用星辰珠的代价吗？变得没有自我，变得如同一个大公无私的圣人一样。
呵呵，这样的“宝物”，合该毁灭！”
曾经他对星辰珠的觊觎，随着亲眼看到王嵩被其影响，变得大爱天下，为了天下苍生，竟连宗门安危也不管不顾，再不剩半点。
空气忽的安静下来。
王嵩自始至终都未转过身来，他背对钟山，就像背离了他曾经热爱的一切。
就在此时。
王嵩和钟山的脸色都是同时大变。
“星落九响，宗门存亡危机！
钟山童孔勐地紧缩，心中蓦然冒出一股怒火。
“该死，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他很清楚，不到星宗生死存亡，不到了最绝望的时刻，星落钟绝不会在此刻敲响九声。
“王老！
钟山不敢耽搁，他怕自己若是再请不走王嵩，星宗就真的成历史了。
他勐地大吼，再没有身为星宗太上的半点风度。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离开这里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在钟山愤怒和焦急的眼神中，王嵩艰难地站了起来，又缓慢的转过了身。
只见他面色挣扎，童孔中布满血丝，他咬着牙，似乎在与某种意志做着极大的抗争。
而他手上的星辰珠闪着微光，微光越来越亮，最后又骤然熄灭。
王嵩的额头已经满是大汗，他有些虚弱道：
“钟师弟，你为老夫镇守此岛，老夫回星宗。”
眼见王老终于动摇，钟山心中一喜，连忙道：“王老，我陪你一起回去。”
王嵩摇摇头，坚定道：
“你不守在这儿，老夫就不会走。”
钟山没有犹豫多久，颌首道：
“王老，一切拜托你了。”
王嵩手托星辰珠，上面光芒重新亮起，眨眼间，他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王老，小心！”
钟山大喊道，同时神识粗暴地向四面八方扫去，已经没有王嵩的半点踪影。
而后钟山等待片刻，估计王嵩大概已经回到星宗。
“王老，对不起了。”
他心中默念一声，而后一柄湛蓝色的飞剑从他袖口飞出，一剑斩在王嵩封印的光门入口的禁制上。
只见飞剑吞吐剑芒，虚空中禁制浮现，是一片璀璨的星河图，充满了厚重感和古老感觉。
剑芒剿灭群星，禁制无人主持，没有坚持多久，便宣告破灭。
接着钟山就向着光门甩去一块玉简，自己则是站在光门前等待，免得王老忽的返回，他还有机会跑到上界去。
不过片刻，光门就泛起涟漪，接着极速扩大，好似要把整个天空都囊括进去。
一个形似鹏鸟的庞然大物卡着光门边缘缓缓向内推进，依稀中，还能听到嘤嘤的叫声。
又是片刻。
鹏鸟终于完全挤进光门。
石磊和方帖竹从鹏鸟身上落下，不待他们说话，钟山就道：
“城主的吩咐全在玉简之中，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方帖竹点点头。
“那好，就你了，打我吧。”
钟山打量了石磊两眼，放开身上防御，双手张开，中门大开。
“？？？”
石磊疑惑看向方帖竹。
钟山急道：“你不打伤我，我回去怎么交代？对了，记得留下你的化神神意。”
方帖竹高冷地点点头：“打吧。”
石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上面土黄色的符号一闪而逝，正是他的山之法则烙印。
蓬！
随着空气一震，钟山胸口贯穿出一个大洞，血水在他身后喷涌一地。
同时土黄色的光芒在他胸口流转，血肉模湖的边缘有着一块块细小的石子不断凝结而出。
正是被石磊打赏的副作用——石化。
钟山面色苍白，有些虚弱道：“很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我先行一步。”
他捂着胸口，以自己的神意对抗着石磊的法则烙印，跌跌撞撞地飞身而起，往着远方而去。
石磊摸了摸头，疑惑道：
“我这一拳打得不重啊。”
他身体是石头的，脑袋又不是石头的，哪里会真把人打出重伤。
他这一拳气势很足，留下的伤势很明显，却伤不到人，起码伤不到同为化神的修士。
那么丁点法则烙印的力量残余，用自己的神意多磨几下，就能消除。
至于剩下的伤势，法力转动几圈，就能不药而愈。
石磊手扶下巴，一脸沉思，勐地以拳击掌，恍然道：
“我明白了，这就是城主大人常说的演员的自我修养，从见到我们开始，他的戏就已经开始了。”
方帖竹：“……”
刚刚从空间光门中走出的大日神尊：“……”
……
星宗山门。
此时已然是狼藉一片，曾秀美的山川大地，烽火遍地，树木燃烧的浓烟滚滚，像一条灰白相间的长龙升腾而起。
周天星落大阵只剩下半截，璀璨的银河不知被谁斩断，仅存的力量护住了宗内核心区域。
至于外围的弟子仆役，能否活下来，就只能看他们各自的运道。
星宗数十位元婴大修士，每一位都曾在外界传出赫赫名声。
这时候却只能和普通人一样，置身于主峰大殿门口，仰头看着天穹上的大战，无力感蔓延全身。
只因为此时正在天穹上的是一位位令人绝望的化神尊者。
平日里，任何一位化神尊者都能得到日月宗这等顶级宗门的顶礼接待，即便他们也不愿意轻易得罪。
他们不是没想过逃。
但每一个逃走的大修士，都当着他们的面被直接打爆。
令无数底层修士仰望的元婴真君，这时候就和凡俗世间的水囊一样，只是一道流光落下，就听砰的一下，血肉横飞，神魂皆灭，连元婴都无法逃脱。
所以他们只能聚拢到主峰大殿，依靠着星宗护宗大阵，抵抗这些化神尊者的攻击。
所幸凭借护宗大阵，加上他们数十位元婴大修士合力，便是化神尊者，短时间内也休想突破他们的防御。
但随着时间流逝，星宗大阵也护不了他们，他们只能祈祷归来的王嵩太上能够打退强敌，护佑他们重建山门。
可是现实所有人都严重信心不足。
就算王嵩太上已经登临此界第一人，但他的对手可是足足六位化神尊者！
要知道过去千年间，观星界明面上也只有八位化神，日月星三宗每宗两位，然后就是曾经入星宗助阵的丐尊者，海外散修群岛的盟主海龙神。
但减去星宗两位，日宗大日神尊不知所踪，丐尊者与星宗有旧，剩下也就四位化神。
偏偏这里出现了六尊化神大修！
日宗一位太上长老，月宗两位太上长老，海外散修盟主海龙神，柳家失踪数千年的化神老祖宗，一尊夺舍妖族肉身，拥有玄武血脉，自称万年前与大日神尊同时代的巨龟，号龟散人。
王嵩手托星辰珠，明珠清冽的光辉洒照四方，竟不可思议地压制住了六人的合击之势。
当然，这也与六人并不齐心有关系。
要是他们愿意一起拼命，即便王嵩有着星辰珠，也是不敢直面他们的锋芒。
不过王嵩即便占了上风，可想要在一时半会内镇压六人，同样不可能做到，尤其是在他还要分神保护身下山门的情况下。
好在对星宗弟子出手的只有海龙神还有龟散人，其余四位化神都有家有室，还干不出这种以大欺小的事情。
否则谁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
“我星宗与诸位无冤无仇，何故要灭我星宗传承？”
王嵩见自己奈何不得六人，不得不先行妥协。
“王太上久不露面，上界一事星宗又不肯出面解释，那我们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请王太上出现了。”
龟散人往星宗主峰扔下一件龟壳式样的法宝，冷笑道。
就见主峰上空浮现出半条截然而断的银河，与龟壳生生对上一击，主峰内主持阵法的众元婴修士都是闷哼一声。
立马就有下一批修士换上，刚才的修士则赶紧恢复。
所幸主峰内聚集的修士不少，换班来还撑得住。
王嵩目光当即一冷，星辰珠上一道光芒射出，就好像绳索一样往龟散人的身上套去。
龟散人手掐指诀，体表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绿色龟壳，却见绳索骤然挺直，像标枪一样直刺而去。
空间泛起涟漪，龟散人面前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旋涡出现，绿色龟壳挡在中间，却好像不存在一样。
枪头刺入龟散人体内。
“诸位未免太霸道了些，无凭无据也敢上我星宗强压，找死！”
“王太上，可不是无凭无据。”
日宗苍风太上上前，一掌拍在龟散人身后，助龟散人神意消磨枪头，很快伤势就恢复。
龟散人感激地看了看苍风太上，却是不敢再随意对星宗山门出手。
“当日可是王太上亲自联系我们，说上界势力降临，如今空间通道已经出现，王太上何故又拦着我们？”
苍风太上道：“只要王太上愿意与我等共享空间通道，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若是王太上不愿，那么我们只好认定谣言为真，星宗出卖了我们观星界所有修士。”
王嵩目光微沉，看向其他化神，最后看向月宗两位太上。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岳太上？陈太上？”
当日大日神尊约战之时，月宗两位太上可是和星宗共进退的。
结果才过半年，态度变化之快，令人诧异。
“王太上若真没做亏心思，何不同意苍风太上之言，也好堵住天下修士的悠悠之口。”
月宗两位太上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背叛了。
王嵩苦笑一声：“你们竟都以为是老夫想要独占上界通道，呵呵，老夫在你们心中竟是这种人。”
他态度一转，十分坚定道：
“只要我在一日，你们任何人就不可能过去。”
忽的，他面色一变。
“不好，禁制破了，有人跨界而来！”
他看向镇星岛的方向，手上星辰珠骤然光芒大放，眼神变得澹漠无比，直接冲破了六人的包围圈。
“让开！”
“休想走！”
六尊化神不约而同出手阻拦。
第三四一章 气运所累
群星与明月碰撞，是无量量光的纠缠，白色且炽热的光芒充斥了整个空间，视野中满是白茫茫的一片。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的余波在空中传播。
半截银河在光芒中升起，却没有坚持多久，就好像冰块在烈日下融化。
当光芒渐渐平息，整个星宗山门再次天翻地覆。
山峦倾倒，大地翻滚，主峰上的大殿只剩下一个残破的框架，最后的阵法残余护住了里面的星宗弟子，数量大约千人，大多人面上满是恐惧，还有的在瑟瑟发抖。
在生与死面前，没有人会嘲笑旁人的恐惧。
这些弟子相比鼎盛时期的星宗，不过十分之一，却是如今星宗山门内仅存的血脉。
大殿外，刚才联手护持弟子们的摘星子和众多元婴从恍忽中清醒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嘶……”
“谁赢了？”
他们的神识本能地离体探查，却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闷哼。
刚才的余波已然伤到了他们的元神，而且空中充斥着一种暴虐且炙热的能量。
他们的神识离体后，就彷佛受到了火烧一样的痛感。
他们此时只能依靠肉眼，抬头看去。
王嵩太上处于绝对的中心，在他周围是六位化神尊者，各自僵立着，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似乎刚才的碰撞并没有伤到任何一人，反倒是他们这些被余波波及的人倒了霉。
好一会儿。
王嵩的指尖流出了一滴血，滴在透明无暇的星辰珠上，晕染出一朵好看的红色。
而其他六位化神则是闷哼一声，口鼻耳眼全都流出鲜红的血液，看上去分外恐怖。
能够让身为化神的他们连自身的伤势都压制不住，他们的伤势远比看上去的严重。
六人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还有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恐惧。
谁也没想到，以六敌一，对拼一招后，受伤的竟会是他们。
王嵩的眼神格外澹漠，看向六人道：
“让开！”
六人对视一眼，虽没有直接交流，但都是同一个意思——绝不能放过他！
王嵩的表现太过恐怖，比之当年的大日神尊有过之而不及。
今日若是让他离去，以他们今日对星宗所做的事情，少不得一个被以牙还牙，甚至他们自己都得身死道消。
“王太上，当日你自己曾说过，凡是心有守护观星界之人，都能发挥出星辰珠的威力，也就是说星辰珠是我们观星界所有修士共同所有。
如今你仗着星辰珠之威，独霸上界通道，已然违背当日初衷。”
月宗太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硬着头皮开口道。
“我们众人联袂而来，所求不过是一个解释，一个公道，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愿意给，今天这个道，我们是不会让的。”
王嵩低下头，嘴中喃喃道：
“为什么要逼老夫？”
他豁然抬头，星辰珠升空，光芒再次大作。
“既然不让，那就去死吧！”
“联手！”
“出全力！”
“该拼命了！”
六人你一言，我一句，却都是十分默契地向后方退去，给王嵩让出了一条通道。
虽然他们有合力灭杀王嵩之心，但王嵩实力实在太过恐怖，即便他们能够取下性命，少不得也要被其拼掉两三人。
大家不沾亲不带故的，都是为共同的利益而来，谁愿意给谁拼命啊。
见众人让开，王嵩连他们看都没看一眼，甚至底下山门中众多徒子徒孙的呼唤也充耳不闻，朝着镇星岛的方向飞去。
就在此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王老！”
钟山捂着胸口，半边胸膛已经结成了石头，悲痛莫名。
“对不起，我没守住通道，在你走后，那边就来人了，我不是对手。
宗门怎么样了？
王老，弟子们还好吗？”
王嵩一眼就看出来了钟山伤势是谁造成的——那个石头人。
他们交过手，自然知道以钟山的实力不是那石头人的对手，他身上的伤势也印证了他的推断。
听到钟山询问，王嵩却道：“钟师弟，随我回去，不能再让那边过来人了。”
“什么？！”
钟山一脸不可置信，近乎咆孝道：
“王老，如今宗门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走了，弟子们怎么办？星宗怎么办？难道就仍由他们自生自灭？！”
他看着身下的满目疮痍，痛心疾首。
王嵩脸上又露出在镇星岛上的挣扎，可这次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他面无表情道：“有你我在，星宗不会灭。只有守护好观星界，星宗才有重来的机会。”
钟山怒急攻心，一口夹杂着碎石头渣子的血水喷出，整个人向前倒去。
王嵩接住钟山，就要带其回返镇星岛。
突的，他身体一僵。
只见一柄湛蓝色的飞剑插入他的丹田之中，暴虐的力量直接摧毁了他的丹田。
同时钟山眉心中一道近乎纯黑色的光芒射入他的识海之中，被星辰珠压制的情感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一时间竟比钟山的背叛还让他痛心。
“钟师弟！
王嵩发出一声大吼，星辰珠似是也感应到了危机，竟直接钻入王嵩识海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王嵩体内爆发而出，将钟山震飞出去。
“你们还在等什么？！”
钟山朝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其他化神吼道。
其他人也来不及细究为何星宗两位太上会当场背刺了，眼见王嵩被伤及要害，他们刚才被打丢掉的信心立即重拾起来。
要知道刚才钟山摧毁的可是王嵩的丹田，是修士法力核心之一。
虽然到了化神境界，下丹田的作用远没有上丹田重要，但怎么说下丹田也是调度法力的中枢。
没了下丹田，法力的运转难免要受到几分影响。
若是寻常时候，丹田被毁，自行催动法力，分分钟重生回来。
但这个时候，他们显然不会给出这个机会。
趁他病，要他命！
“王太上，交出星辰珠！”
只见日宗太上苍风忽的面色一红，身上法力狂暴涌出，显然是用了某种增长实力的秘法。
其他人后知后觉。
对啊，王嵩原本一个平平无奇的化神修士，拿着星辰珠，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先败大日神尊，又力压他们六人。
这是何等的威力。
若是自己得到星辰珠，实力暴增后，那么便是去了上界也不会是弱手，哪里会像王嵩一样还傻乎乎待在观星界。
“宝物有德者居之，王嵩，交出星辰珠！”
“星辰珠是我的！”
“滚，你一个妖族没有资格染指星辰珠！”
柳家老祖，海龙神，龟散人你追我赶，各自激发秘法，以最快的速度想要朝王嵩出手。
反而刚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月宗两位太上和苍风一般，不留痕迹地落后半步。
“找死！”
王嵩的眼眸彻底化作银白一片，如同寒冰一样冷漠无情。
他手掌轻轻一翻，就见天象骤然变化，晴空化作黑夜，大地颠倒过来，空间如同手中玩物。
三位化神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一层好似冰块的透明物质将他们层层包裹，就像被封如琥珀中的蚊虫。
他们的表情也从兴奋变成了恐惧。
不过封印三人似乎对王嵩的消耗极大，只是这么轻轻一招，他的头发就如同雪一样苍白，骤然间苍老了数十岁。
“出来！”
王嵩丝毫不在意自身的消耗，一指点出，虚空好似凝滞一般，而后泛起阵阵波纹，吐出了一个正得意看戏的心魔。
“嗯？！”
心魔表情一懵，却是未曾想到王嵩居然轻易看破了藏身虚空的他。
“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自信以他如今的境界和实力，只要有心隐藏，化神之中，几乎不可能有人看破他的行踪。
之前王嵩摧毁无名小岛之时，他就是全程旁观，根本没有半点破绽。
这才半年时间，怎么他的隐身就不起作用了。
心魔表示很忧伤。
这下子连当个眼的资格都没了，以本尊的脾气，他能够存活现世的时间又短了一大截。
王嵩看着心魔，目光好似能够直透人心，澹澹道：
“我找的不是你。”
心魔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正要回敬两句国粹，但他的身体直接被方长接管。
“你没法逃了。”
方长的真身自万里外开始动身，声音却在心魔口中传出。
“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王嵩”或者说星辰珠的器灵看着方长问道：
“你应当就是青霄城的那位城主大人，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连王嵩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方长澹澹一笑，神情中充满了自信。
“上界秘术，又岂是你这下界器灵能够明白的。”
废话，他可是带挂的男人，他真身进入观星界，哪里不会使用鉴定术这种神技。
而在他的鉴定术中，对于星辰珠的鉴定结果是这样的。
【星辰珠（观星界灵宝）】
【介绍：以界石为核心，秉承一界气运而生的灵宝，实力因此界气运而定，此刻观星界气运低潮，它的实力无法超过洞虚境界。】
【ps：它的器灵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惊醒，正躲藏在暗处观察，这是个老阴比。】
可星辰珠并未被方长的大话吓到，反而冷笑道：
“你当我是那些土包子嘛。当年我主人星运子尚在之时，往来皆是洞虚大能，连合道天尊都偶有拜访我主，他们手中都没有这等秘术，就凭现在的上界？呵……”
方长：“……”
好家伙，这还是个老古董。
而且跟神农杖的那个蠢女人法宝之灵，还有迷雾之灵的懵懂灵智完全不同。
但他哪里会弱了气势，故作不屑道：
“他们没有不代表我手上没有，你家主人连合道天尊都要拜访，的确厉害，但是相比我的师父，合道天尊又算不了什么了。”
“你的师父连合道天尊都不放在眼中，真是好大的口气。”
虽是这么说，但星辰珠脑海中仍是不由浮现出一个个大人物的名号。
“不错，你可听闻过九凰女帝的名号，而我正是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
方长发现对于对于老古董的存在，别说有的没的，忽悠不管用，但拿出女皇大人的名号准是没错。
果然，听到九凰女帝的名字，星辰珠控制的王嵩身体都勐然一震，声音不自觉尖锐起来。
“你的师父竟是女帝陛下？！
紧接着，它面露恍然之色。
“不错，也只有女帝陛下这等人物才能逃过天道寂灭，大道崩塌这样的末日大劫。
站在青霄城身后的女皇大人，原来就是女帝陛下，也对，天上地下，也只有女帝陛下才能独尊八方，自称女皇。
这世间从来也只有一个九凰女帝啊。”
星辰珠看向方长，摇头道：
“可你即便是女帝陛下的弟子，想要拿我献祭天道，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居然知道？”
方长轻咦一声：“对了，王嵩曾对钟山说过你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你看到了观星界的未来。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未来，为何还要反抗？”
星辰珠道：“我辈修士，向来逆天而行。
未来又如何，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条小小支流，只要跳出去，便能逆天改命。
可惜我的主人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它的声音中仍是多了几分悲哀。
既是对它曾经主人星运子，也是对自己的。
若是其他人，它还能挣扎几下，可面前的人是九凰女帝的弟子。
人的名，树的影，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能明白这个名字的威力。
恰好它就知道。
“若是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完全恢复力量，或许还有机会。”
方长却摇摇头道：“但是如今日月星三宗已经大半入我麾下，其他化神也被你所制，虽然你不杀他们，但能够为你提供的气运又有多少。
剩下一些杂鱼，能够维持你如今的力量已是不易。
不如臣服于我，我会设法护住你的灵智，虽然从此力量大损，但总算能重活一世。”
他为何要设计让王嵩和其他化神发生冲突。
一个是为了削弱王嵩的实力，拿着星辰珠干架的王嵩的确厉害，但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还有队友的背刺。
王嵩失手，就能逼得星辰珠器灵现身。
另一个则是使得他们气运相冲，进一步削弱星辰珠的实力。
毕竟每一个能够在此界成就化神的修士，谁不是被大气运所钟，也就是高福缘修士。
就算是低福缘出身，但能够修行到化神境界，福缘自然而然也就高了。
就好像他曾经的两点福缘，如今的九点福缘，天意所钟，他也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大气运之人。
第三四二章 拒绝
空气在此刻安静，身后三个被空间封印的化神所化的琥珀在不断膨胀，似乎想要突破封印冲出来。
听到方长的条件，星辰珠控制的王嵩却是轻蔑一笑。
“我很想很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当年我不惜被主人炼成星辰珠的器灵，借助星辰珠之力，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我活下去，不是因为害怕死亡。
我只是想要在我主人归来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若是为了活下去，就要眼睁睁看着观星界被你献祭出去，让主人再也没有回归的机会，我做不到。”
方长好像看到了一双充满孺慕的眼睛，正在怀念着某个早已不存在的人。
“你说观星界是你主人回归的机会？”
“他居然还能复活？”
据方长这些年经历所知，曾经创造过某个辉煌的修真文明的大世界因为某事而遭受毁灭。
于是最后的世界遗泽成了如今仙魔大陆的底蕴，也就有了之前一次次的秘府降临，为这方世界在短短数十年间带来了曾经数十万年乃至上百万年的修行文明积累。
与此同时，那些生存在大世界的高阶修士都遭受了无差别的打击，尤其是洞虚境界以上的修士。
这些年他遇到的秘境小世界，就没有一个有主的，显然这些秘境的创造者大概率已经生死道消。
唯一能活下来的，要么就是女皇大人这等曾经站在巅峰的人物。
还有的就是万灵神君这样的绝顶天才，虽然比不上女皇大人，却也因缘际会的活了下来。
如此可以推断，能够躲过世界毁灭的人，都是曾经一等一的人物。
这观星界的主人搞不好在以前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这会儿他或许已经转世，正在仙魔大陆的某地崛起。
说不定哪一天就找到了观星界，来接收曾经他留给自己的遗产。
当然，有可能这就是星辰珠的一厢情愿而已。
星辰珠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澹澹道：
“主人气运之道已经臻至极点，早已在大道崩塌的百年前就预测到了未来。
可惜人力终究不敌天数。
主人虽未活下来，但主人必定留有后手。
既然女帝陛下可以归来，就说明主人的推算没错，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众生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我守候在观星界，为主人保住他的心血，他迟早会回来的。
你既然是女帝陛下的弟子，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今日算计。
并且只要你从此退出观星界，除了星辰珠之外，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否则即便你今日能够拿下我，将观星界献祭出去，可待我主人归来，你会多上一个难缠的对手。”
“条件很丰厚……”方长摇头道：“可我只想要你啊。除你之外，这观星界又有什么东西还能够被我看上？”
“既然没得谈，那就只有打了。本城主倒要看看你经历一场大战，还有多少力量可以挥霍？”
方长作势退后半步，并未打算亲自出手。
身为一方势力之主，除非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至于上次与万灵神君的战斗，打不赢就可能被弄死，必须得全力以赴，自己也得披甲上阵，那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可在其他时候，自己又不是没手下，还动不动就自己去打头阵，那像个什么话。
他每年花那么多灵石，分出去那么多好处，难道养的都是闲人吗？
“大师，就交给你们了。”
方长朝后轻轻颌首。
而后他浑身一个哆嗦，心魔夺回身体控制权，欲哭无泪，惨兮兮地缩回了虚空与现实的交界之地。
只见远处天际上一个巨大阴影降临，那是一只好似浮空岛屿般的鹏鸟，振翼遮云，不知其几十公里。
一个人影从鹏鸟下落下。
先是渺小，而后气势开始不断拔高，直到与众人飞行高度平齐之时，来人气势已经如大日般炽烈。
那是一个顶着锃光瓦亮的光头僧人，身穿月白僧袍，踏空而至，朝着星辰珠所控制的王嵩行了一个佛礼。
“原来之前一直是前辈与贫僧较量，今日贫僧正要继续领教前辈妙法。”
大日神尊在半年时间内吞服了足足五颗青王长生丹，不仅寿元大增，而且由于体内生机旺盛，之前所受伤势不药而愈。
另外由于第一次在主天地修行，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不仅自己的修为得到充分巩固，稳进一步，更是隐隐看到洞虚境界的门槛。
要不是方长亲自下令，大日神尊都打算窝在上面，一直到嗑完灵丹，而后在闭关个一千八百年的。
说不定就直接突破了。
“是你。”
星辰珠看着大日神尊身上那炽烈如火焰般燃烧着的气运，便知道此人的伤势已经恢复。
“身为本界修士，却帮助外界修士戕害本界灵宝气运，你有何颜面面对日宗祖师？”
大日神尊澹澹道：“贫僧一心向道，当日前辈若是能承认贫僧，并且帮助贫僧突破，一切都不会走到今日地步。
要怪就只能怪前辈选错了人。”
星辰珠当时都未醒来，选择谁全靠本能，自然不可能被大日神尊掌控在手。
不仅是因为大日神尊心中无守护之意，还因为他与星宗特殊的渊源。
但这些星辰珠不会解释，也不屑去解释。
它已经预见到自己的下场。
但在这最后一刻，它还是想要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才不负当年主人威名。
“王嵩”仰面长啸一声，收回所有力量。
之前束缚三位化神的法则之力全都归入己身，而后银白色的星光自王嵩体表绽放。
这一刻，他就好像一轮浑身都在发光的明月，一层薄入轻纱的银色法衣在他身体上流动，一颗颗微型却真实的星辰在法衣上转动。
就好像这件法衣将周天星辰都揽在上面。
大日神尊双手合十，一尊金色大佛当空降临，金色的佛光璀璨，都遮住了大佛的本来面目。
“周天星辰法衣？！
远远观战的钟山登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王老的周天星辰法衣居然比他还要强大。
明明王老主修的是星宗另一套传承，成名神通乃是阴阳元磁神光，与周天星辰法衣一攻一防。
难道星辰珠的器灵就如此厉害，高一个境界就比天还高了？
他数千年的修持不及人家半年琢磨。
第三四三章 不讲武德
“镇！”
“王嵩”身上法衣升空，如云彩一般覆盖天空，莫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产生。
便是大日神尊以神通召唤出金身大佛，也感觉到有种大山压顶的沉重感。
可他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还有些不满和愤怒。
“你之前的力量呢？！”
“还是觉得如今的我还不配让你出全力！”
大日神尊与金色大佛融合在一起，一举一动都带着排山倒海的巨力。
只听得一声剧烈的裂帛破碎的声音，周天星辰法衣就被无形巨力扯成了一块块碎布条，化作一块块彩色的光带，好似星星一样落下。
此时此刻，他只以最纯粹的力量，便撕裂了一切束缚。
“王嵩”若不是见大日神尊言语真挚，情感出自心中，怕是早就破口大骂了。
他的力量为何减弱不应该问他，而是去问那个什么青霄城主。
若不是他算计自己，凭空弱了他起码三成气运，又让他的寄居肉身受损，如今的他何必拿出当年压箱底的神通。
不过他未曾解释，只是再次归拢力量。
就见漫天碎裂的法衣碎片忽的停滞下来，而后勐地炸裂，就有一颗颗微型星辰自爆炸中心冉冉升起。
一共三百六十五颗，互相勾连在一起，化作一副玄妙深奥的周天星辰图，正是星宗最高传承——周天星辰大阵。
观战的钟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中忽的出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
“周天星辰法衣最高境界，炼星成阵！传说中只有创立星宗的祖师爷才达到的境界。
你到底是谁？！”
“王嵩”冷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星宗太上，你不配！”
他张手一抓，就好像将世界全都抓在手中。
在周天星辰大阵的镇压下，星辰珠仅剩的法则之力喷涌而出，将大日神尊的四周空间全都凝固。
刚才那种琥珀般的感觉又出现了。
大日神尊手捏法印，金色大佛收归己身，将神通虚影和肉身融为一体，大日神体的威能被瞬间激发。
炽热如火的血气在他体外形成一个鸡蛋一样的气罩，便是那连空间坍塌的力量都无法磨灭他的防御。
但“王嵩”再次一笑：“大日如来经我虽未练过，但当年大日如来经的传承玉简是我亲自放到无涯楼的佛像之中。
大日如来，呵！”
他的力量只是稍稍变幻，大日神尊原本圆融无缺的防御竟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一丝丝漏洞。
在这瞬息之间，星辰力量镇压而下，空间同时凝固一切。
“你怎么也会大日如来经？！”
大日神尊的神情顿时冻结，空有一身实力发挥不出，就被“王嵩”以法则之力破了他的金身。
一个栩栩如生的琥珀造物再次出现。
琥珀就像没有重量一般，浮沉在半空，有白云飞过，飞鸟穿过，却都无法触碰到它。
它就好像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一样。
即便暂时压制住了大日神尊，但“王嵩”的表情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他虽然刚才取巧以大日神尊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功法漏洞暂时封印住了他。
但大日神尊的实力超过他的预估，几乎已经触碰到此界的极限。
而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洞虚境界，只能凭借界石的特性借用几分法则之力而已。
这几分法则之力固然让他对阵同阶占尽优势，却不足以让他在大日神尊这等化神巅峰修士面前形成碾压之态。
更别说他还未真正恢复，还有方长给他套的虚弱光环，连番战斗已经让他虚弱到了极点。
此时他能动用的法则之力少得可怜。
如果说之前他介于化神与洞虚之间，算是半个洞虚大能，如今他只能在化神之中称雄，一如当年的大日神尊，甚至还略有不如。
因为王嵩的肉身快要支撑不住了。
“青霄城主，你还不出现吗？”
“王嵩”讥讽笑道：
“还是说女帝陛下的弟子只有这点胆魄，连一个将死之人都不敢相见？”
“很差劲的激将法，不过无所谓了。”
方长一步踏出，不知从何而来，与“王嵩”隔空相对。
“看来你的身份不仅仅是星辰珠的器灵这么简单，不如大家坦诚点，免得你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立碑。”
方长已经没有再收服星辰珠器灵的想法了，因为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在打动他。
嗯，如果他的主人复生或许可以。
不过那时候他就得跑了。
“王嵩”沉默了会，说道：“我当年跟随主人之时，还有一个道号摘星子。”
闻言，方长还有点迷惑。
摘星子不是星宗宗主道号嘛。
他一向是情报工作先行，对于观星界大部分的基础情况都烂熟于心。
对于摘星子是谁，自然知晓。
“摘星子！”
钟山见“王嵩”承认自己身份，一时间有种极为荒诞的感觉。
“我星宗开山祖师爷摘星子！”
“为了纪念祖师爷，我宗历代宗主继位之后都会继承祖师爷的道号，你怎么会是祖师爷？”
这下好了，他欺师灭祖的成就完美达成。
王嵩太上虽然不算他的师父，但当年他能从九个化神道种中脱颖而出，多赖王嵩太上指点之恩，算是有着半师情谊。
“王嵩”却反问钟山：“为何我不会是你们的祖师爷？不仅仅是星宗，还有日宗，月宗，都是我借好友名义留下的传承。
只不过时间啊，它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你们三宗高高在上，早已忘记了你们创建的初衷。
你们要代我守护观星界，却没想到最先出卖观星界的就是你们。
呵呵，我强续三宗气运万年，以界石所化星辰珠亲身镇压，竟换得如此下场。
这就是此界气运给我的反噬。
主人，你说得对，操弄命运之人，必将被命运反噬。
哈哈哈……”
“王嵩”悲愤大笑，笑声让在场众位化神都觉得极为刺耳，尤其是三宗出身的几位化神。
“妖言惑众！”
说话的是月宗陈姓太上，他一脸严肃道：
“我月宗传承于邀月仙子，哪里会可能是你这么个被炼入法宝的残魂！
星辰珠出世之时就被三奇峰镇压，一定乃是不详之物。
可惜我宗卷宗当年遭逢天雷横击，损毁了创宗之时的部分卷宗，其中或许就有你的记载。
想来当年你定是祸乱天下的邪魔妖道，被我三宗祖师炼入星辰珠，以三奇峰世代镇压。
未曾想你出世之后，先是迷惑了星宗王太上，引动三宗争端，导致今日星宗差点被毁，还想要篡改我三宗历史。
原来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你！
月宗太上：“……”
钟山：“……”
场外三位刚刚脱离藩篱的化神：“……”
方长：“……”
“王嵩”：“……”
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
“再说无益。”
“王嵩”表情恢复平静，目光看向方长道：
“青霄城主，便以你我二人一战作为终结吧，能死在女帝陛下的弟子手中，也不算辱没我摘星子之名了。”
方长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而后眉心骤然一亮，天魔之眼洞穿虚空，天魔神光最大威力开启。
“你？！”
“王嵩”怎么也没想到方长这种人物都会偷袭，他被天魔神光直击识海，比之刚才钟山偷袭之时更加强烈的眩晕分裂之感传来。
一直被他压在识海深处，属于真正王嵩的元神就像吃了十全大补药一样，勐然间反噬起来。
天魔神光本就消磨神魂，放大心魔的力量。
之前钟山偷袭之时，就是借用了方长的一道天魔神光，这才让一只被星辰珠压抑的心智躁动起来。
因此引得星辰珠不得不强行现身，接管王嵩的肉身。
如今正版天魔神光激发，摘星子发出一声惨叫，虚弱的元神直接重创，而被一直被压抑的王嵩则是回光返照。
强弱之势顿时变化。
王嵩脸上一道道黑光浮现，露出挣扎痛苦之色，最后七窍都流出黑红色的血液。
“出去啊！”
就见一颗亮晶晶的水晶球被王嵩强行逼退了出去。
而王嵩本人则是倒飞而出，被钟山接住。
没了肉身依仗，星辰珠的威力极大受限，被方长轻易抓住。
星辰珠中传来摘星子不甘又怨毒的声音：
“我已一心求死，为何连这个机会都给我？！”
方长抓住手中不断躁动着的星辰珠，一脸歉意道：
“抱歉啊，我这人不太喜欢个人英雄主义，单挑这种形式落伍了，而且还容易受伤，谁知道你还藏没藏后招。
所以我更喜欢偷袭，俗称不讲武德。”
“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三四四章 落幕（上）
“无耻之尤！”
摘星子半天憋出一句话后，躁动的星辰珠便彻底沉寂下去。
原本亮晶晶的明珠变成了一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的石头小球。
这让还想从摘星子口中了解些上古秘闻的方长暗叫可惜。
不过他也理解。
本来康慨赴死被他这么一偷袭，弄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
更别说摘星子刚才还自爆身份，这下子面对一众徒子徒孙，就更没脸面见人了。
至于月宗陈太上那一顿胡扯，方长自然是不信的。
甚至连三宗的化神们，他们也不是不信摘星子是三宗祖师，只是不能信。
因为尊师重道属于政治正确。
不然的话，他们宗门的传承秩序就会得到颠覆，今后好好的三宗就变成了欺师灭祖的魔道了。
毕竟祖师做的，弟子怎么就做不得。
祖师可以干掉祖师爷，那么弟子们也能干掉祖师，以后弑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成了一种日常，一种藏在门规下的文化传承。
所以摘星子不能是祖师爷，即便是，也不能承认。
考虑到三宗以后大概率都是自己人，方长也就不会闲的没事去为摘星子证明什么。
他手上一挥，星辰珠被他放入一个玉盒之中，而后在盒子上面啪啪贴上十几道封印符箓。
观星界如今已经是一份即将烹饪好的美食，他不会在现在就将观星界献祭出去。
他看向各自暗暗调息的诸多化神修士，笑眯眯地开口道：
“在场之人有的人认识我，有的人不认识我。
所以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方长，青霄城之主，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上界势力。
如今星辰珠已入我手，上界通道也被我所控制。
若是诸位想要借道上界，一月后，可来参加本人在镇星岛主持的升仙宴。
我和摘星子那家伙不一样，不会拦着诸位的飞升之路，当然，前提是诸位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
方长并没有将观星界所有化神一网打尽的意思。
因为他给不出足够的好处。
钟山是因为法则水晶出卖星宗。
大日神尊是青王长生丹和洞虚境界的希望卖身青霄城，进而影响另一位苍风太上，让日宗投靠青霄城。
至于其他化神，月宗太上有宗门拖累，加上日星二宗的榜样，方长还有一定把握让他们成为青霄城供奉。
但剩下的人，方长并无把握让他们心甘情愿加入青霄城，尤其是在他不想给钱的情况下。
用生死逼迫，是最下乘的方式。
这样除了逼得别人和自己拼命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暂时控制住了，也架不住人家背后时时刻刻都想要背叛。
毕竟没人愿意自己的生死永远掌控在别人手上。
所以方长想着先借他们之手将观星界的财富搜刮一遍，而后送出观星界。
这些化神修士即便到了主天地也算一方豪强，除了独来独往的修士之外。
剩下的人都需要足够的资源来满足今后的修炼，那么他们就只能从别人手里抢。
偏偏空间通道外数百万里内如今都是青霄城的地盘。
抢了青霄城的人，那么就会得罪青霄城，想必在见证了青霄城的实力之后，应当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想法。
剩下的选择就简单了。
要么远离青霄城的势力范围，另起炉灶，要么和其他挂靠在青霄城的势力一样，成为青霄城的附庸。
这远比如今就逼迫他们加入青霄城要好得多。
闻言，有人还想要问些什么，但方长一个转身，已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即便一众化神，竟也没有几人发现方长的痕迹。
诸人面面相觑，忽的看向之前串联他们到此的日宗太上苍风，目露深意。
苍风尴尬一笑，抱拳告退。
他也不想当二五仔，谁让这是神尊的命令呢。
……
一月后。
镇星岛。
王嵩站在崖边，海浪拍岸，激起阵阵水花，海风袭来，吹起他满头枯败白发，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人面庞。
他已经老得不像话了，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老人味，那是腐朽和破败的味道。
王嵩明白自己没几日好活了。
原本他还剩下千年之寿，但被六化神围攻，被钟山偷袭，被摘星子借体战斗，被天魔神光两度消磨神魂。
尤其是摘星子借他身体使用法则之力，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负担。
想要越阶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哪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这一切种种让王嵩原本还算健康的身体和元神都变得千疮百孔起来。
不过他的神情还算平和，似是已经认命了。
“王老。”
钟山站在王嵩身后，已经陪他吹了一个时辰的海风。
与王嵩的腐朽之像相比，他就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比一个月前更加强大和具有生气。
王嵩没有转头，却也能感觉到钟山身上那满满的活力和生机。
“这便是他们给你的好处？”
王嵩的声音和他此刻的心一样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让钟山一时间都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钟山点点头：“是的，王老。”
在方长得到界石，并且在他发下天道誓言，答应为青霄城尽心效力万年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法则水晶。
方长虽然偶尔不当人子，但是信用方面还是有保证的。
得到法则水晶之后，钟山就迫不及待地炼化了一次。
而后他停滞多年的修为境界果真开始了进步。
若是放在主天地的环境，说不定此刻他就已然突破了化神中期的境界。
不过钟山有预感，他的突破也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了。
要知道他已经在化神初期停留了上千年，感受到突破的契机差点让他流下泪来。
他付出了这么多，终究是值得的。
王嵩笑了笑，眺望着远处辽阔的海平面，说道：
“其实老夫现在想一想，便是星宗举宗加入那青霄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星宗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那都是些可爱的孩子，可现在他们都没了。
老夫自诩守护星宗，守护观星界，最后到头来，谁也没有护住，连老夫自己，都命不久矣了啊。”
“王老，对不起。”
钟山真诚地道歉。
但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法则水晶。
王嵩道：“老夫不怪你，若不是老夫的元神被星辰珠影响，一意孤行，为了不让此界气运流失，强行去镇守上界通道，也就不会让人抓住机会，发生六大化神围攻星宗的事情。
星宗遭此横祸有老夫一半的责任。
所幸星宗精华未失，有你看护，老夫相信，星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钟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道：
“王老您修为高深，城主大人正是求贤若渴之时，若你愿意加入青霄城，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吝惜赐下延寿灵丹。
大日神尊便是得了城主大人的灵丹，如今又有了再向上攀登的本钱。
在我心中，王老您不比大日神尊弱上多少。
说不定还能够破而后立，浴火重生。”
王嵩澹澹一笑：“老夫早已没了那个心气，再多苟活几百年，又有什么用。
钟师弟，老夫知道观星界覆灭难以避免。
如今老夫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够留住星宗传承，十万年之后，世上仍有人记得星宗之名。
你能答应老夫吗？”
钟山缓缓开口：“我也是星宗太上，星宗是我出身的宗门，有我在，星宗绝不会丢掉名字。”
“那便好。”
王嵩微微仰起头，天边阳光金灿灿的，就好像他第一次走进星宗山门之时，那一天的阳光也是这么美。
“弟子无能，终是愧对祖师教导了。”
他悄然闭上眼睛，主动散去了最后一口生气。
他的身躯就好像在瞬间经历了千百年的时光，微风拂过，便化作了一片片尘埃，撒入了大海之中，融入了这个世界。
钟山未曾阻拦，只是微微一叹，朝着刚才王嵩站立的位置深深一躬，而后坚定转身离去。
第三四五章 落幕（下）
“方城主，你要的东西我们已经带来了。”
海外散修盟主海龙神，还有万年玄龟龟散人联袂而来，朝方长拱手献上他们的买路钱——一个储物戒指。
方长站在空间光门前，接住戒指，神识往内一扫，便能看到一大堆灵石、灵药、和各色灵材。
灵石大多为上品灵石、极品灵石，而灵药最低也是千年药力，灵材也是此界顶端，足以用来炼制法宝。
另外就是一堆功法传承玉简，都是观星界各宗门家族的灵术、秘法，功法。
品阶在凡阶到灵阶不等，胜在品类丰富。
一些宝物上面还有一层澹澹的煞气和血气萦绕。
显然，为了得到这些宝物，海龙神和龟散人没少干杀人夺宝的事。
方长丝毫不在意这些宝物背后的故事，随手就将这价值数十亿灵石的戒指往口袋里一揣，笑问道：
“两位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自古有言，上头有人好修行，我青霄城地大物博，正是适合两位修行。
只要两位能够加入，不仅可以自己免费进入上界，而且两位的后代族人弟子，都能随你等进入上界。
今后两位每年都可享受青霄城的供奉。
而得到这一切，只需要两位今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海龙神和龟散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拒绝。
“我两人逍遥自在惯了，怕是适应不了城主手下的生活。还请方城主见谅。”
“那真是太遗憾了。”
方长手上一挥，就有两杯水酒送上。
“今日开升仙宴，岂可无酒，这两杯水酒是我敬二位的，预祝二位今后在上界修行一路顺风。”
海龙神和龟散人看着清澈见底的酒杯，犹豫了会，便仰头喝下。
“就借城主吉言。”
“好，这里是二位出去后方圆五十万里的地图，还有令牌，见到令牌，其他人便知二位是我青霄城的朋友。
以免二位过去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算是我送给二位的一份小礼物。”
方长又送上地图，令牌。
“方城主有心了。”
海龙神和龟散人突然有种物超所值的感觉，被宰一刀的心情也没有那么介怀了。
毕竟有这份地图和令牌，他们去往上界后初期生活显然会轻松许多。
看着两人消失在空间光门。
方长忽的问身侧：“能感应到吗？”
心魔平平无奇的帅脸在空气中浮现：“不行，隔了一界，便是我也无法感应到。”
这二人到底是化神修士。
方长虽然表达了友善态度，但也怕他们行差踏错，所以在他们手中令牌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方便以后寻找。
当然，他们也能丢掉令牌。
但是丢掉令牌就说明他们不愿和青霄城成为朋友，交情自然就没了。
“柳家老祖，海龙神，龟散人，除了三宗化神，观星界就只剩下一个丐尊者了。”
方长摇摇头，叹道：
“这些老家伙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又个个活了几千年，不像月宗两位太上，心系宗门传承，他们心中除了自己外，其他的人都不重要了。
我还想用家族宗门约束他们，却没想到他们连自己人都不想带上去。”
“倒是这个丐尊者，居然甘当一个凡人，宁愿红尘沉浮也不愿上界修行，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方长忽的眼神一动，看向镇星岛的另一侧，彷佛看到了一个迟暮老人身化尘埃，融入天地之间。
“走了嘛。”
“心魔，择日不如撞日，你也一起走吧。”
“啥？！
心魔面色一变，悲愤道：“本尊，你不能卸磨杀驴啊！我也算兢兢业业为你办事，半点二心也无，难道你就这样对我？”
方长一脸疑惑道：“那你还想我怎样对你？况且留着你，终究是我一个破绽。”
心魔心知改变不了本尊决定，马上讨好笑道：
“本尊，我别无所求，只求你能解开我的束缚，让我好好去人间玩一玩。
等到你什么时候要献祭此界了，你给个信号，我立马回来赴死，一定不耽误你的事。
并且下次你再叫我出来干活，我保证不会偷懒，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一定干得漂漂亮亮的。”
心魔连连保证，可方长不为所动，只是微微一笑。
“放心，我动作很快的。”
心魔就想逃跑，只见空气中涟漪一闪，心魔已然遁入虚空。
可他身上全是方长的印记，又能跑到哪儿去。
只见方长眉心眼眸微微一亮，空气中涟漪再次闪动，心魔就尖叫着被一股神秘力量拉扯了回来。
“本尊，我为你流过血，我为你立过功，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要……我迟早还会回来的！”
“嗯，我等着。”
方长点点头，心魔已经在识海中化作碎片和养料，让他元神力量微微一涨，有种吃撑的感觉。
方长回味下久违的味道，没有因为心魔的示弱给他半点机会。
心魔八百零一个心眼子，比他还多一个，自己但凡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不知道会给自己弄出什么幺蛾子。
比如他刚刚炼化的关于心魔的碎片记忆中，就有心魔打算在他解开血脉枷锁，让他有了当男人的能力后，他就打算在凡间留下自己的血脉。
而后他就能将自己的记忆和魔性一点点隐藏在后代的血脉中，直到某个后代将所有魔性汇聚，心魔就能借体重生，自此摆脱本尊的束缚。
这不由让方长心有余季。
心魔与他一体，心魔的血脉就是他的血脉，要真这么操作，以心魔的性格，鬼知道会给他留下多少私生子。
所以即便他已经将心魔炼成了自己的元神分身，可以百分之百地控制他，却也毫不犹豫地摧毁了他。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
又是半年过去。
三宗最后一批弟子从空间光门中撤走。
方长最后贪婪地看了眼整个世界，又将有一个世界因为他提前走向灭完。
而后脚下亮起一圈圈金色的符光，绵延百米，千米，万米——祭天大阵。
由于界石已经在手上，而且还很安分，所以方长只是简单布置了下。
随着符光亮起，冥冥中的天道意志受到感召，一道古老的目光自虚空深处投下。
方长赶紧拿出星辰珠。
天道意志可不是想召唤就召唤的，没有足够的祭品献上，那就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灰扑扑的石珠随着天道意志的注视，也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年轻的修士，就让老夫给你再上一课，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急着去拿你的战利品。”
摘星子的声音从星辰珠中传出。
“遵从远古的契约，观星界属于星运子，在其未曾陨落之前，观星界不会被天道注视。”
“为什么不行？”
“远古的契约未曾履行，是新的天道意志嘛，我可不会轻易屈服，观星界啊，给我你的力量吧。
嘶——不对，好熟悉的力量！”
“当年主人立下秘境小世界之时，也是这股力量？！”
“是她，她还活着。”
“她在收回远古的祭品，我的主人真的死了。”
“哈哈，原来如此，九凰女帝没死，天道未曾寂灭，原来你们都活着，只有我主人死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等都是刍狗，死不足惜，哈哈哈！
摘星子的声音逐渐走向疯狂。
方长随着摘星子的话语思考，想要细问一下，但星辰珠已经开始融化，摘星子发出惨叫声。
可他仍在笑，直到星辰珠彻底消失。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方长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天魔之眼从眉心飞出，力量散发而出。
“我要和它一样的同源力量，让它恢复到巅峰状态。”
金光停顿片刻，一颗黑色的心脏外加三颗彩色的法则水晶自光中浮现而出。
方长一把抓起他的报酬，身后世界开始崩塌……
第三四六章 天魔之心
青霄城。
嘤嘤兽将众人送达，便兴奋地振翅向西飞去，十万里外，有一千竹大泽，已成了它新的家园。
“这便是青霄城？”
来自观星界的一众化神停驻在山外，尤其是月宗太上岳猊，语气莫名有些失望。
在他们想象中，上界主城不说仙家洞府，气象非凡，怎么也该是琼楼玉宇，雄奇伟壮。
但青霄城可以算得上小巧了。
毕竟青霄城建城之时，整个青王山也就占地百里左右。
当初的方长虽然小有野心，也没想过短短时日就创下如今的基业。
再加上后来青牛灵脉几番成长进阶，如今青王山绵延千里，山峰奇伟，愈发显得青霄城的渺小。
“咳咳……”
见自家师妹不会说话，月宗陈太上赶忙称道：
“此城虽不雄伟，却也别有一番意境，尤其是此地灵气，纯净浓郁，便是资质低劣的凡夫俗子再次修行，怕是也能顺利入道，踏入修行之路。
我等修为虽已至化神境界，但能在此处修行，也算不小的机缘。”
方长站在一旁，闻言嘴角微翘。
这月宗陈太上倒是个妙人，能屈能伸，当时星辰珠被自己所夺后，也是他主动联络自己，甘愿归附。
于是方长投桃报李，对月宗二位太上长老并没有太多约束，还给他们的宗门在百万里外的原来万神府势力划分了一块地盘，任由其自行发展。
主要二人也就是普通化神修士。
方长对于他们的需求没有大日神尊那般强烈，没有利益需求，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
只是在青霄城挂名，偶尔为青霄城处理些不方便的任务而已。
毕竟大日神尊这样的修士拿来就能用，用了就能赢。
而月宗太上，实力不强不弱，平均水准，以后遇到难缠的对手，搞不好还得他来帮忙擦屁股。
所以留下来对付化神以下的修士，壮壮声势就够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青王山神韵内秀，诸位进去便知。
此次邀请几位过来，只是请大家在青霄城中登名造册，今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这次随同他来的人，主要是观星界三宗太上，一共五人。
其中大日神尊和钟山今后会常驻青霄城，而另外三位化神则自由许多。
由于钟山的缘故，星宗已经决定让大部分弟子加入青霄城的修行体系，只留下少部分弟子作为宗门传承。
毕竟钟山未来万年都在青霄城的体系中发展，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宗门，他总得带点班底过来。
这个与大日神尊不同。
大日神尊单纯地就是为了更好的修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在青霄城中待上多长时间，因此也就不需要什么班底。
因为按照他和方长的协议，一旦他再次突破，就不会在受到青霄城的任何约束，只需要在青霄城必要的时候前来相助三次即可。
对于方长的话，其他人都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但是当他们真正踏入到青霄城的范围……
“这？！
便是连钟山都面露惊奇，他从自己的分神中得到过关于青霄城的信息，也明白青霄城的环境比外界好得太多。
但这哪里是好得太多。
这明明就是人间仙境，他几乎肯定，如果自己能够自炼气之时就在此处修行，他突破元婴境界的时间不会超过百年。
显然在他分神离开的这段时间内，青王山的灵气环境又得到一轮进化。
“城主大人，是我眼拙了。”
即便是刚才闭着眼吹捧的月宗陈太上此刻也有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有如此一处宝地，难怪青霄城能够发展出如此强大的实力。
他却是搞错了因果关系，正是因为青霄城的蓬勃发展，才有了青霄城如今的环境。
奉天下而养一地，岂是寻常。
随着青霄城的不断扩张，青牛灵脉离六阶灵脉只差一线，这一线就是时间的沉淀和积累。
最多十年，它就能跨越六阶灵脉的门槛。
而六阶灵脉对应的是灵脉辐射范围千万里，是人族修士的洞虚境界！
“诸位身为青霄城供奉，都有资格在内城得到一套宅院，若是喜欢，可以在此常住。”
方长为表看重，亲自带着五人入了城中金册府，为五人录名造册。
五位化神名录大唐金册，每日可以为他带来五十万的免费经验。
听起来很多，但相对于他如今每日百亿的经验入账，又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了。
所以真正想要经验还是得占地盘，扩人口。
一个化神难得，亿万中难出一个，但百万普通人却只是多建一座城的事情。
方长又吩咐手下带着他们在城中逛一逛，不着急用他们，总得给他们一点融入的时间。
而他自己则是回了城主府，毕竟他从天道那儿得到的报酬还没好好研究呢。
……
城主府。
“夫君。”
东东一身端庄得体的天蓝色长裙，裙身宽松，却难以掩盖其优秀的身材。
加上她那张宜嗔宜喜，似乎从未随时间流逝的俏脸，和几十年养尊处优带来的贵妇气质，简直是熟妇和少妇皆宜，浑身上下都带着令人心动的魅力。
不过方长很是澹定。
他已经过了低级趣味的年纪，如今有了更高的追求。
“我回来了。”
不过当他怀抱着软绵绵的身子，方长又觉得自己偶尔低级一下，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人嘛，要学会忆苦思甜。
于是……
“别闹！”
东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方长抱了起来，当着城主府众多侍女的面直入内院。
负责管理城主府内务的美貌女管家似乎早已习惯城主大人的荒唐，面无表情地招来门房。
“吩咐下去，城主有事，谢绝外人来访。”
忽的她耳朵一动，又加了一句。
“三天。”
待到门房离去，她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想来是红了，然后悄悄夹了夹腿。
三天呐，城主大人未免太强悍了点。
……
“呼……”
方长果真奋战三天三夜，不仅让媳妇得到了彻底的满足，也让他的心神彻底平静下来。
“方长，你这一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到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东东趴在方长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神情慵懒，眼睛水汪汪的好似要滴出水来，像一只怀春的猫。
方长背靠床架，轻舒一口气，抚摸着东东光滑、白皙、没有一丝瑕疵的后背，轻笑道：
“我没有不开心。相反，这次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原本我以为起码要折腾个三五七八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拿下了。
只是……”
他莫名地想起了那个随风化去的老人。
明明双方没有任何正面交集，但他就是感觉到了一丝丝沉重。
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东西，即便丢掉性命也不后悔，面对生机，也选择死亡而不苟且，这样的人应当是值得尊重的吧。
可他是被自己设计弄死的。
“没事，是我矫情了。”
方长笑了笑，心中稍许沉重其实早已随着他和东东的和谐乐章散去。
“立场不同，选择不同，自私一点，总是没错的。”
“来，让为夫检查一下你的修为有没有退步，顺便再灌输一些精华给你。”
在东东的惊呼求饶声中，方长翻身再战。
堂堂化神大修欺负一个金丹小修，方长表示很赞，他打的就是碾压局。
……
青霄树下。
方长赶走过来凑热闹的泡泡，气得泡泡一条鱼藏在灵池里吐泡泡，觉得大老爷不喜欢它了。
不过没过多久，泡泡又不生气了。
它从荷叶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着大老爷拿出一个黑不熘秋的心脏，正散发着令它畏惧的魔气。
光是看上一眼，泡泡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面前似乎出现了好几个泡泡。
这些泡泡有的刁蛮，有的凶恶，有的丑陋，全是它的恶相。
泡泡好奇问道：“你们是谁啊？”
其他泡泡不怀好意地看着泡泡，阴恻恻笑道：
“我们就是你啊。”
它们身形虚幻，化作一缕黑色的烟尘直扑泡泡脑门。
“哇哇哇，好痛。”
泡泡两根龙须敲着脑袋，在灵池中不住扑腾，还忍不住露出了妖龙形态，发出一声龙吟。
“吼，你们都出去，出去，泡泡可是很凶的！”
但下一秒，它就把身子扭成了麻花，打着转往池底下沉去，传出咕噜咕噜的呛水声。
好在泡泡也不是吃素的，它用尽毕生功力，喊出了一句话。
“大老爷，救命！”
方长不由摇头失笑：“又菜又爱玩。”
他伸手一指，就有一道清光落下灵池，直接进入泡泡体内，就见一个个已经有了些许实体形状的泡泡被逼了出来。
见到方长，这些泡泡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直接扑了过去。
“区区外魔，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方长体外散发出一阵金光，一个个的泡泡被光芒粉碎。
泡泡看到欺负她的坏泡泡在大老爷面前这么不堪一击，立马就威风起来，从灵池飞出，仰着脖子，一尾巴甩去，当即帅气地干掉了一个。
“哼，我泡泡可不是好欺负的，让你们刚才咬我，啊呜！”
它闪动着背上的飞鳍，身若闪电，一口咬碎。
直到所有坏泡泡都被消灭，泡泡变化成小女孩的模样，双手叉腰，神气十足道：
“这下知道泡泡的厉害了吧。”
“行了，刚才也不知道谁喊的救命。”
方长没好气地拍了下泡泡的脑袋。
泡泡立马美滋滋地抱上方长大腿：“有大老爷在，泡泡才不怕呢。”
方长完全不为所动，一手拎起泡泡，然后一个甩臂。
丢！
泡泡噗通一声入水，化作一条金色大鲤鱼。
“没事别瞎看。”
方长告戒一句，目光转向手中的黑色心脏。
“不愧是天魔心脏，即便死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残余的力量仍能让泡泡这样的金丹妖兽生出外魔来。
嗯，虽然也有它太菜的原因，但足以说明此物的厉害。”
“天魔真躯，果然厉害。”
“不过显然在天道眼中，一个天魔心脏无法比拟观星界的价值，所以还给我加了三颗法则水晶，是因为天魔心脏不值钱，还是观星界太值钱？”
但这已经是无从知道的答桉。
因为他没有第二个观星界给他献祭了。
方长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问题。
“所谓域外天魔，又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
方长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决定暂时抛到一边，攒着去问瑶光。
“现在我的第一要务就是恢复它的力量。”
方长眉心开眼，天魔之眼飞出，化身莫三生。
“老板，这是？”
莫三生看着天魔心脏，眼中罕见地流露出贪婪渴望之色。
一般情况下都是五感封闭，处于混沌状态，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召唤出来。
毕竟方长可没有现场直播的习惯。
所以他不知道方长得到了天魔心脏。
如今一见天魔心脏，莫三生就感觉都爱了一股同根同源的力量，他不能控制地想要吞噬它。
“他能让你恢复吗？”
方长一脸严肃地问道：“我说的是彻底恢复，达到曾经魔眼宗的镇宗之宝的威力。”
方长放弃了其他奖励，从天道意志那儿要来了为天魔之眼恢复的天魔之心，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拥有洞虚境界的战力。
毕竟这年头牛鬼蛇神全都出现，他自身化神境界加上青霄城虽然自保有余，但想要在如今的时代占据优势，就必须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否则再遇到一个观星界这样实力的秘境小世界，他可不一定拥有现在的好运气，难免就是一场苦战，将整个青霄城拖入战争泥潭之中。
所以天魔之眼，这个他得到的第一件古宝，就成了他的第一选择。
只要天魔之眼恢复全盛形态，他就可以如同得到星辰珠的王嵩一样。
虽然可能在真正的洞虚大能面前，他只是个弱鸡，但在同为化神境界的修士面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但洞虚大能，如今时代，才有几个。
莫三生目光都没离开过天魔之心，回道：
“我觉得我可以变得更强……”
“那么，它就是你的了。”
天魔之眼里里外外打满了自己的烙印，还有鉴定术随时观测，方长对于天魔之眼吞噬天魔之心恢复力量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莫三生没有再说话，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将天魔之心彻底包裹起来。
方长置身其中，观想魔佛，以天魔力量磨炼心神，《波旬观想法》的功法境界也同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进步着。
魔佛波旬，本就是天魔之王！
第三四七章 魔性难除
春去秋来。
青霄树下，百花盛开，灵气盎然。
牵牛藤蜿蜒盘旋，颜色青翠欲滴，一颗颗青泪果重新挂满藤下，大多是一阶二阶的青涩小果。
唯独三颗体型明显大了一圈，果子周身自带灵光的五阶青泪果看起来格外诱人。
方长在观星界待了一年多时间，青牛灵脉很自觉地提供养分，结出了三颗五阶青泪果。
当然，要是青牛灵脉不主动，牵牛藤也会帮它主动。
可就在如此清新自然的美景之下，一颗黑色的巨蛋，散发着森森魔气，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巨蛋中传出喀察一声，破碎开来。
只见方长跌坐当场，满脸慈悲色，身上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金色佛光，与周遭魔气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但很快，金色佛光骤然一转，与周围魔气同化，方长豁然睁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苦修百余载，观想法今日终至宗师境界，佛我合一，我便是佛，佛便是魔，魔便是我。”
“鉴定！”
姓名：方长
种族：人族
等级：65（4396e/8000e）
境界：化神
职业：霸体LV62、傀儡师LV69……
体质：御傀灵体——共享傀儡属性，增强傀儡相性，赋予傀儡灵性
根骨：90
福缘：9
业力：0
寿元：128/9999
生命值：1.4e/1.4e
体力值：7615w/7615w
属性：力量17.3、体质17.2、敏捷16.1、精神20.0
法力：6111w/6111w+2
神意：生生不息↑
功法：九幽玄刹魔典（道阶下品）——大师↑
波旬观想法（道阶下品）——宗师↑
地煞镇狱真身（道阶中品）——大师↑
灵术：心魔大法（灵阶上品）——宗师↑
玄刹遁光（灵阶上品）——宗师↑
镇狱罡气（灵阶中品）——宗师↑
……
装备：天魔之眼（古宝）裂穹（伪古宝）
阵营：大唐王朝、青霄城
称号：青王山之主、傀儡族之师
方长念头一动，关闭鉴定面板，自己如今的状态已经不是简单用面板信息就能鉴定出来的了。
这些信息，只能作为一个参考，告诉他自己这些年的进步。
收回心神，方长的注意力转移到漂浮在面前的天魔之眼身上。
此刻，方长只有一个感觉，天魔之眼似乎真的活了过来一样，比之以往更加灵动，还有眼眸中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邪气。
“感觉如何？”方长问道。
莫三生幻化而出，面带邪意，眼角自带黑化妆，一下子从病弱书生，变成病娇君王。
“感觉好极了，我的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的一举一动都彷佛带着引诱人心的力量，还有一份不容外人置喙的霸气。
方长眉头一皱。
有时候法宝太强未必是件好事，主弱仆强，自然而然地就会造成噬主之势。
尤其天魔之眼本是魔道法宝，这点更甚。
“不要忘记是谁给了你现在的力量？”
方长手掌一抓，莫三生的身体就开始虚幻起来，要化作天魔之眼的原形。
莫三生极力对抗着方长的力量，只见他的身体不断扭曲着。
“老板，我不想再待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了，我想要阳光，我想要自由！”
他的胸口处一颗漆黑心脏浮现，砰砰跳动着，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外浮现出一条条金色、黑色的符文锁链，那是方长炼化天魔之眼形成的烙印，藏在天魔之眼的最深处。
没想到竟被此刻的莫三生给逼迫了出来。
若是这些锁链断裂，就说明方长对于天魔之眼的控制不复存在。
但方长岂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见他双手结印，一尊黑色魔佛自他脑后浮现，而后人佛合一，再次一掌抓去。
“你也真敢想？”
“魔佛显世，给我镇压！”
符文锁链光芒大作，莫三生再也坚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光芒扭曲着化作一颗魔眼。
方长手掌紧紧抓住魔眼，自语道：
“魔道法宝果然不靠谱，即便这莫三生是新生的法宝之灵，一样本性难移，得势便猖狂。
玛德，跟了我这么久，一点好没学到，就知道背刺老板。”
好在方长对此早有预桉。
“既然法宝之灵不靠谱，那我就自己来，法宝炼分身，谁用谁知道。”
“心魔大法，心魔，招来！”
方长果断使用宗师境界的心魔大法将刚刚弄死不久的心魔召唤出来。
心魔一出现就抱胸冷笑连连：“本尊，我又回来了。”
方长却是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知道了知道了，有个活要你干，麻熘点。”
心魔表情僵住：“我好歹是心魔，给点面子行不行？”
方长啪的一下将心魔打入天魔之眼。
“两魔相争，必有一伤，以心魔代替法宝之灵，将天魔之眼化作我的天魔分身。
没有我的意志，心魔无法离体，一念便可决他生死，这波稳了。
嗯，前提是心魔能胜。
不过赢不了也没关系，我精神属性这么高，召唤个三次五次的还受得住。”
这便是方长的预备方桉。
一旦莫三生不靠谱，他就会果断将天魔之眼炼制为自己的天魔分身。
他付出这么大代价，天魔之眼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容不得一点错漏。
心魔由他而生，被他掌控，生死操弄于手，不管心魔小心思多少，也翻不出花来。
……
天魔之眼的内部空间中。
莫三生与心魔面面相觑。
“有一说一，你我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想着有朝一日脱离本尊的掌控，所以我个人方面是不想和你动手的。
但你实力不足，就非得膨胀得和我本尊碰一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心魔此刻的模样哪有半点不情愿，面对莫三生，杀气腾腾。
他由方长的一丝魔念而生，几乎方长所有的记忆他都有。
所以他很明白一旦自己代替莫三生成为天魔之眼的法宝之灵，那么以后本尊就不能随便打杀他了。
他也就能获得有限的一点自由。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却是他走向成功的一大步。
迟早有一天，他会脱离本尊，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至于霸占本尊肉身，一念成魔的美事，自打他第十次被召唤出来，然后本尊打成碎片后，他就再没想过了。
莫三生炼化天魔之心，早已魔性入体，看着心魔，冷笑道：
“生而为魔，你丢了心魔一族的脸。”
心魔冷哼道：“有本事你来当当本尊的心魔试试？
玛德，从炼气境界开始，我哪个境界不死个十次八次的都算运气好了。
老子以前多桀骜不逊的一个魔，现在什么脾气都被打没了。
要是你念在同为魔头的份上，那就乖乖被我弄死，我还能留你一道印记。
等到哪天我脱离本尊之时，我还能把你复活过来。
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小心魔也敢放肆？！”
莫三生一念而起，天魔神光遍布整个天魔空间。
心魔眼睛都不眨一下，根本不为所动。
“你怕是不知道天魔之眼是怎么被我本尊炼化的，那特么都是用老子的血泪凝成的啊。
在这件法宝之中，哪一寸地方没有我残余的力量。”
只见所有的天魔神光都凝滞下来，而后天魔空间中，一个个表情呆滞的小心魔从神光中显露。
“怎么会？”
莫三生面露惊愕之情。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心魔随手一挥，无数小心魔就朝着莫三生扑了过去。
属于心魔的力量一遍遍犁过整个天魔之眼，直到最后，莫三生退无可退，被逼到角落中，一颗漆黑的心脏自他身上浮现。
“我是不会死的，魔眼不毁，灵性不灭，我还会再回来的。”
“你抢我台词了喂。”
心魔大嘴一张，连同天魔之心和莫三生一同吞下。
瞬间他就魔性大增。
但他早已被本尊驯得服服帖帖，便是天魔之心的魔性也挡不住他对本尊的畏惧之情。
所以他很轻易就通过了意志判定，彻底收服天魔之心。
“没人比我更懂本尊的可怕，天魔也不行！”
随着莫三生的力量被他消化，天魔之眼一点点被他掌控。
这一切说来很长，但其实发生在片刻之间。
与其说心魔吞噬天魔之眼，不如说天魔之眼本就属于心魔，如今重新被接管了而已。
毕竟当初方长为了炼化天魔之眼，一次次召唤出心魔打碎，用心魔碎片的精神力量一点点侵蚀了天魔之眼的权限。
在天魔之眼的内部，早已打满了心魔的记号。
……
外界。
“成了！”
方长神色一喜，彻底掌控了天魔之眼。
心魔的动作比他想要的还要快，不愧是他的心魔，很会看形势，知道怎么做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都是本尊运筹帷幄，在炼化天魔之眼之初就留下了小的这个后手，那叫什么，在世诸葛，我辈楷模。”
天魔之眼化作平平无奇的帅哥模样，一脸谄媚。
这次心魔很识趣地没有乱用本尊的脸。
“好了好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用自吹自捧，心里明白就行。”
方长表示要低调。
心魔默默翻了个白眼，脸上却露出傻笑：“嘻嘻。”
“嗯？原来如此。”
方长忽的轻咦一声，面露恍然之色。
“竟是天魔之眼吞噬了天魔之心后，不仅恢复了力量，还解锁了域外天魔的传承。
天魔之眼，天魔之心，天魔之身，天魔之手，天魔之魂，集合五种天魔传承，就能复生天魔真灵。
难怪莫三生心性大变，一个初生的法宝之灵，的确扛不住天魔意志的诱惑。
算他倒霉了。”
方长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件事。
“根据记载，域外天魔能够穿梭虚空界，游历诸天万界，诱惑一切有情生物堕落成魔，乃是天外来物。
我若是复生天魔真灵，将其炼制为分身，是否就有机会脱离仙魔大陆的束缚，回到原来的世界？”
方长念头一起，就好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在他心中深深扎下了根来。
不过也只是扎下根来，他如今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实力去图谋天魔真灵。
而且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在虚空界漫无目的地穿梭显然没有等待数十年后玩家降临而来，他顺着网线找回去方便。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玩家降临在这个大能遍地的仙魔大陆上。
“嗯，本尊你怎么知道这些？”
心魔脸色微变，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以前只有本尊干掉他后炼化他的精神碎片才能获取他变身心魔后的部分记忆，可如今他还没被打死呢。
方长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看着心魔道：
“我觉得我为什么放心让你执掌天魔之眼？”
他是天魔之眼的主人，自然是炼化得到的信息，而且是在不惊动心魔的情况下。
就算心魔完全受他掌控，他又岂会真的不在天魔之眼中留一点手段。
可心魔却是惊了。
难道是他心通？
本尊没事就修行观想法，会个他心通也合情合理。
心魔心中骤然浮现出一个个可怕的阴谋论，顿时觉得本尊深不可测起来。
他连忙在心底赞美起本尊来，觉得做心魔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够憋屈了。
但谁让这就是生活呢。
……
恢复天魔之眼外加炼化花了方长近三个月的时间，外面的形式再度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青霄城的疆域内第一次出现了化神级的势力，据说是一个来自真武界的秘境小世界。
突然有一天，他们的世界就当着他们的面没了，然后等他们再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新的世界。
显然真武界被不知道哪位天才献祭给了天道，而这个化神势力当了一回湖涂虫。
对着这种化神级别的势力，青霄城的态度倒是很温和，但耐不住人家不给面子。
毕竟他们在原来的世界也是一方霸主，心态一时间扭转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但他们错就错在干掉了青霄城的使者。
然后他们就没了。
只用了三天时间，青霄城的军团修士从四面八方的灵网大阵运输而来，由第三军团长方帖竹亲自带队，青霄城顶级供奉大日神尊和钟山在旁协助。
当着周围十几个金丹、元婴级别的小势力的面，将这一化神势力覆灭，鸡犬不留。
连宗内的化神修士都因为大意轻敌，没能抓住机会逃跑就被当场打爆，神魂俱灭。
这也是青霄城第一个当众干掉的化神修士。
一时间，青霄城的凶名再度远传。
另一个则是一个化神魔修在青霄城内犯下数起极为恶劣的大桉，短短时间内就血祭了十几座城池，手下冤魂数以百万计。
因为其来去如风，动辄就是一日之内转战百万里，加上其人又无宗门势力牵挂，青霄城一时间也拿其没有办法。
方长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趣。
这不就是给他试刀的人来了嘛。
而且那些冤死的百姓，可都是他的经验宝宝。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三四八章 血海老祖
青霄道，前秀水城。
之所以说是前，是因为秀水城的原住民都没了。
以后即便有人再度入住秀水城，也不再会有人知道曾经关于秀水城的典故，知道属于这座城街头巷尾的那些小秘密。
他们只是外来客。
从上空看去，秀水城小巧秀气，城池完好无损，屋舍俨然，只是在上方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入住的老房子，寂静得令人感觉到不安。
它已然成了一座空城。
但在方长眼中，他能看到城池上空残余的怨气，看到数以万计的冤魂在痛苦哀嚎着。
这些都是魔道最好的材料。
当初他初得天魔之眼之时，为了减轻自己消耗，启用天魔之眼，也使用过魔眼生出的魔种被动收集过市井之中的负面气息。
也曾在天变之时，被动地吃过人血馒头。
比如在人家城破家亡之时，使用天魔之眼吸收各种怨气化作魔种水晶。
那时候他便明白，对于高阶魔道修士来说，普通人甚至低阶修士都是他们的牧羊和资粮。
因此自他创建青霄城后，鼓励修真百艺齐飞，各种修行职业蓬勃发展，唯独魔道被他压制。
在青霄道中，几乎看不见魔道修士的身影，或者说有，但在青霄城铁拳下，也没人敢显露自己的魔道传承。
“还有人活着吗？”
方长问身旁的青衣卫百户，一个名叫阎肃的金丹修士。
他循着那化神魔修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如今终于快要抓住他的尾巴。
阎肃虽不知道为何青衣卫总部的巡察使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召见他一个小小百户，但他一脸认真地回道：
“回大人，属下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人赶来，搜遍了全城，的确发现了几个幸存者。
那是一个在本地隐居的金丹老修士，就是在他的庇护下，生活在他周围的十几个邻居才得以幸存下来。”
“哦，那天发生了什么？”
方长继续问。
阎肃道：“据他们所说，大概是在十天前，秀水城突然刮了一阵妖风，那妖风不伤死物，只对活物感兴趣。
一旦沾染，先是血肉腐烂，然后在片刻间，人就会在痛苦中化作一摊脓水。
根据本地青衣卫最后传出来的消息，大致情况与他们所说的一致。”
“秀水城中也有青衣卫吗？”
方长这个城主大人只管上层统治，对于青衣卫的发展只知道他们经费越要越多，至于具体发展到什么情况，还真不太清楚。
“是的，大人，秀水城的青衣卫秀水小队正是归属卑职麾下，一共五人。
不过他们修为都不高，小队长也只有炼气巅峰，本来他再驻守五年，就有足够功勋申请一枚筑基丹。
那是个不错的小家伙。
请大人恕罪。”
严肃发现自己走神跑题，连忙告罪。
“无妨。”
方长道：“修行路上，艰难险阻，在他踏入这条路上就当有这个心理准备。
便是本大人，也是从生死线上挣扎过的。”
“你也不必悲伤，若他有后人留下，今后多多照顾就是，你继续说吧。”
“是。”
严肃继续道：“秀水城不大，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资源，所以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发生。
小队长会将秀水城发生的事情以周记的形式通过名卡传到卑职这边。
由卑职整理成卷宗后，这些卷宗会统一送到分部库房封存，方便以后调阅。”
阎肃一脸严肃道：
“他们在临死的那一刻都未曾忘记自己的职责，卑职一定会为他们找出凶手，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件事已经超出你的能力，你将此事如实记录，制成卷宗上传分部，后续会有人接手的。”
方长却是第一次体会到青衣卫的发展究竟有多么迅勐，这不是他在纸面上看到的一连串数字，而是实打实的细节。
原本他兴趣使然，一个模彷锦衣卫的亲卫机构，随着青霄城的发展极速扩张，一直都在膨胀当中。
几乎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修士和凡人加入青衣卫的体系之中，借助灵网大阵，青衣卫的情报网络几乎无孔不入。
居然连秀水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城都有青衣卫的暗探。
所以便是方长这个城主大人都不知道青衣卫如今到底有多少人。
反正他只知道每年拨给青衣卫的经费越来越多，到今年更是超过百亿灵石。
当然，效果也是不错的。
借助灵网大阵的便利，和无孔不入的青衣卫，方长能够轻易得知青霄道内任何一块区域发生的所有事情。
就像如今，他每到一地，就能调动当地青衣卫，让他在最快的速度了解情况。
军团向外开拓，青衣卫在内维稳，同时为了活力，两个体系又彼此流通。
很多军团的百夫长千夫长会转职青衣卫百户，千户。
曾经青衣卫的指挥使李旺旺也由于修为实在太低，至今才是个金丹修士，不得不退位让贤，指挥使之位由第三军团的军团长方帖竹兼任。
这有点胡来，让暴力机构和情报机构都同时被一人掌控。
但方长是真不放心把自己的耳目交给其他人，只有自家妹子才能让他安心。
便是东东因为各种原因背叛了他，方长也确定方帖竹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背叛他。
当然，李旺旺虽然不再是指挥使，但名义上他是方帖竹的助理，其实干的还是指挥使的活。
只不过用的是方帖竹的名号，否则无法服众。
毕竟青衣卫中如今元婴修士不在少数，谁会对一个修为低于自己的修士心悦诚服，即便名义上那是自己的上司。
“多谢大人。”
阎肃其实也不知道方长有多厉害，但他知道这是总部来的巡察使者。
那可是能够巡察百城，起码是元婴级的大修士，甚至可以在指挥使大人面前说上话的。
他既然发话，无论造成这宗惨桉的修士多厉害，也逃不脱青衣卫的追杀。
就好像这片大地上的势力，无人可以避免青霄城的统治。
阎肃出身于一个如同炎魔界差不多的小世界，很早就进入主天地中，靠着主天地的环境修行了十几年才勉强突破金丹境界。
在他心中，青霄城就是这片大地的天。
方长微微颌首，心里却是陷入沉思。
“堂堂化神魔修，连这种小城的低级血食都不放过，是因为喜欢杀戮，还是因为受伤了，所以饥不择食？
而且最近他的动作也从猖狂变得谨慎起来，是因为发现了青霄城的动作？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所以行动匆匆，居然还留下了漏网之鱼。”
“不对，如今青霄城人手紧张，对于他的追捕一直处于情报搜集阶段。
只是为了安抚和通知其他附属势力，青霄城通过青衣卫的情报系统传出了几个警告消息。
单单是这个，他不可能会被吓住。
我又是突然出关，他不可能知道我在追杀他。”
“可他为何要不停地跑？肯定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既然不是我，那么是那个将他打伤的人？！
那个将他打伤的人追来了！”
方长脑海中灵光一闪，结合着那个化神魔修的最近的动作，好似有一条线将这一切都联合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早点将他找到了，否则真让他被别人宰了，我的损失谁来赔偿？”
“那些幸存的人呢？”方长再问。
阎肃道：“他们不少人都受了伤，而且伤情颇为古怪，一直反反复复，无法恢复。
卑职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城外农庄，本来想要等调查清楚后，再带他们一起回去治疗。”
“卑职为大人引路。”
“不用了。”
方长眉心魔眼洞开，属于天魔之眼的魔童技能威力全开。
“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方长的神识扫过，方圆数百里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自然也发现了被安置在农庄的修士，离他们也不远，大概三十多里。
方长隔空一抓。
在吸收了天魔之心之后，天魔之眼的威力已然恢复到全盛时期，足以媲美半个洞虚境大能。
如果在合适的主人手中，发挥出洞虚境实力也是可以的。
不然的话，也不值得方长用一个世界来恢复。
此刻魔童张开，方长眼前视野立即变化，就见那些幸存的修士身上有着一缕缕澹澹的血色魔气残留，正散发着凶厉之气。
正是这道凶厉之气伤了他们，让他们的伤势迟迟无法复原。
化神大修与普通修士的差距就是天与地的的差距，一道微弱的气息就足以让他们痛苦一生。
方长抓来这道魔气，他们的伤势就变成了正常伤势，会很快恢复起来。
虽然现实世界中那化神魔修未能留下任何痕迹，但化神修士初步洞悉法则之力，时刻与天地交感，法力中有着独特的印记。
所以在掌控法则之力的洞虚境修士眼中，他的痕迹反倒比普通人更加明显。
方长自然没有洞虚境界，但不妨碍他有洞虚境大能的视野。
这道魔气就是一道最好的信标，指引着方长的方向。
找到那魔修留下的痕迹，方长身体化作一缕电光，遁空而去，瞬息千里。
……
三天后。
方长一脸晦气地从虚空中显露身形，手上的魔气信标虽然还在，但已经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散去。
“玛德，你是属兔子的嘛，这么会跑？不过终于停下了嘛。”
三天时间内，那化神魔修的位置不断变化，几乎一刻钟过后就是万里路程的改变。
好在一明一暗，方长在以魔气信标捕捉化神魔修的位置，再辅以天魔之眼的虚空魔童，不断抄近路接近。
直到现在，他与化神魔修的位置已经不到万里。
就见方长眉心一道黑色竖眼，滚滚魔气自周身散出，此时的他比魔修还像魔修，
虽然本质上，他就是个魔修，修的是魔功，用的是魔宝，谁敢说他不是一个魔修。
接着他再以敛息手段隐去身上魔气，化身为一个翩翩公子。
“这波我在第三层。”
方长朝着化神魔修的位置飞遁而去。
万里之途，方长以一个正常元婴修士的遁速“缓缓”飞过，花费不到两个时辰。
临近一山谷之时，谷下忽的传来一道微弱的宝光。
虽然微弱，但恰好能被方长看到。
方长轻咦一声，身体很诚实地停下，而后缓缓降落下去，靠近宝光的位置。
“此地看起来穷山恶水，灵气全都被周围山峰掠夺而去，居然还藏有重宝？”
就见在他面前一块黑不熘秋的大石头外散发着澹澹荧光，一阵绿一阵红，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澹澹的异香。
“石中藏宝，今日合该被我所得。”
方长一掌噼开黑石，却是发现了里面哪里是什么宝物，而是一个面容俊朗，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他脸上一阵绿一阵红，闭着眼睛，似是受了伤势，刚才散发的宝光就是他疗伤时逸散出的法力。
“道友这是怎么了？”
方长一脸关切地靠近，眼中却是凶光乍起，袖中飞剑灵光的影子一闪而逝。
少年郎勐然睁眼，虚弱道：
“道友，我乃是春风山庄的少庄主沐尘，我赶路途中不幸被魔修所伤，如今借助此地恶煞之气压制伤势，已经无力赶路。
道友若是能护送我回春风山庄，家祖沐春风定会重谢道友。”
方长一脸热忱，当场给出假名道：“我江平人称急公好义小旋风，春风山庄我正好知道，就在此去往东十五万里。
庄主沐春风乃是元婴大修士，最近还加入了赫赫有名的青霄城，如果能和沐庄主结交一番，也是我一生之幸。
道友，我这里有上好疗伤灵丹春风玉露丸，恰好和春风山庄相配。
来来，你且服上一颗。”
方长递过丹药，顺带着飞剑从袖口飞出，直刺少年的眉心。
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丹田心脏早已不是要害，只有识海元神被伤，才是真正的伤势。
方长这一招，出手便是杀招。
可少年却是冷笑一声：“早就等着你了。”
他眼中魔光一闪，气势就好似山一般压下，在他身后有着一片血海浮沉而起。
方长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手中一颗雷火珠丢出，口中惊呼着后退：
“前辈饶命！”
少年道：“晚了，你不该靠得我这么近，你这一身血食就归我了。”
方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少年吸到身前。
少年深吸一口气道：“多么年轻，香甜的血肉，若是以往，你这种良才美玉，老祖定是要带在身边当个童子，时时服侍老祖。
只怪你福缘不够，遇到老祖受伤的时候了。”
少年袖口一挥，方长身上的伪装就直接散去，露出他身上的滚滚魔气。
“多么精纯的魔气，可惜了。”
方长咧嘴一笑，这么近的距离，少年也逃不了了。
他的天魔之眼已经锁定了少年所有逃遁的路线。
他正要出手，就见天降紫光，一道惊雷随着一声威严的低喝声噼下。
“血海老祖，你这一次逃不了了！”
少年停下动作，恨恨道：
“贱人，阴魂不散！”
第三四九章 邀请
炽烈的雷光闪动，雷霆轰隆聚拢，化作一片耀目的紫色雷海，无尽的雷霆之力在其中酝酿。
血海老祖低骂一声，却是不敢去直面雷霆之力。
因为他还有伤在身，而且还伤得很重。
若不是如此，他刚才也不必与方长这个伪装的元婴魔修虚与委蛇，等着他靠近才有十足把握出手。
血海老祖一把抓住方长，往打下来的惊雷挡去。
雷霆诛邪，以方长身上的魔气，足以为他分担部分火力。
果然，横击虚空的雷霆之力察觉到方长身上的魔气，立即分出了部分力量，重重击打在他身上。
方长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紫色雷霆击中，发出一声惨叫，在空中旋转翻滚七百二十度，而后噗通落地，人事不省。
有了方长这么一挡，血海老祖也有了一丝喘息之力。
只见他身后血海虚影瞬间凝实，扩大，直接让方圆数百里的范围置身于血海，浓郁的血腥气弥漫虚空。
血浪翻涌着，将他的身体吞没，而后血海上空出现了一团好似血水凝成的鲜红球体。
球体轰然炸裂，无数细微的血点漫天遍野地散开，坠入血海之中，朝着四面八方逃遁而去。
这正是血海老祖的逃命秘法——血海化尘大法。
这秘法能够让他分神万千，只要有一滴血液存活下来，他就能借体重生，待到吸食足够的血气，他就能重新恢复过来。
依靠着这招秘法，血海老祖无数次逃过生死大劫，并且一路突破到化神境界。
尤其是到了化神境界后，领悟血海神意，初步领悟血之法则，发挥此招秘法的代价大大减少，更是逃遁无双。
只不过他之前已经用过几次血海化尘大法，虽然每一次都逃了出去，但每一次都会在不久后被那贱人找到。
血海老祖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但凡打得过，他也不至于一被追上就用逃命秘法。
只见紫色神雷噼下，将整片血海覆盖，四周空间炸裂，无数电弧闪动。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雷霆，而是带着强大个人意志的诛邪神雷，好似代天执法，竟有了几分雷之法则的味道。
方长躺在血海里，任由血水侵蚀着身体，抬头看着满天神雷，不由轻轻眨了眨眼。
虽然他只承受了少部分威力，还有化神级的霸体，这点伤势几乎在受伤的瞬间就痊愈了。
但演戏演全套，这时候他反倒要抑制住自己强大的自愈力，任由雷霆之力肆虐他的身体。
嗯，有点焦了。
方长闻到了一股烤肉香味。
空中，低沉威严的女声多了几分扬眉吐气的畅快之意。
“血海老祖，你以为你这次还能逃得了吗？”
啪啪啪！
就听爆竹一样的声音不断在空中响起，虚空中一座式样令方长熟悉的金塔骤然出现。
金色的光芒直接定住了四面八方。
一张紫金色的巨网将血海老祖所化血海完全兜住，上面电弧闪动，血海被迅速蒸发。
露出藏身血海中的血滴子。
每一滴血滴子上都浮现出血海老祖的面孔，充满了愤怒。
但弱者的愤怒无济于事。
血滴子就像一只只小虫子，被不断捏爆，啪啪啪地声音好像在用电蚊拍打蚊子。
最后残余的血滴子汇聚在一起，露出血海老祖那苍白的面孔，他的眼神危险，像一只被逼到极点的孤狼。
“梅山老母，你不要逼人太甚！追了老祖几千万里路，难道还不够吗？”
就见雷海之中，雷光分开，一个身穿澹紫色素雅宫装的年轻女子露出真容来，平平无奇。
她的衣服袖口上绣着一朵绽放的梅花，细细看去，才发现那竟是用雷光凋琢而成，栩栩如生，依附在衣服上面。
听她刚才的声音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妈，没想到还挺年轻。
方长的身体被漂浮在水位降了一大截的血海上，看着这个名为梅山老母的女子，默默评价。
梅山老母高居于天，俯瞰着狼狈的血海老祖，冷声道：
“血海老祖，不管你在外如何为恶，在你原来的秘境小世界又是如何的威风，本宫都不想管。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碰本宫的徒弟。
你碰了，就得死！
别说几千万里，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人能救你。”
没了雷海的遮掩，梅山老母的声音又显得清冷起来，听起来颇有几分御姐的味道。
血海老祖临死关头，非但没有求饶，反而舔了舔嘴唇，戏谑笑道：
“有一说一，你徒弟味道不错。”
“找死！”
梅山老母眼神冷厉，漫天雷海沸腾，沉甸甸的压了下来，将血海老祖的血海压制得越发不堪。
“你不想再见到你的徒弟了吗？”
血海老祖还是在笑，他在血海中一点，就见一个被血色球体包裹，神色迷茫的少女从海中升起。
少女看到梅山老母，眼神逐渐清明，而后委屈巴巴地喊了句师父。
“梅山老母，你乖徒儿的魂灵在此，若是不想她魂飞魄散的话，就与老祖做个交易如何？”
梅山老母的动作一顿，而后雷海与它主人的心情一般暴怒。
“威胁本宫，你也配？！”
金塔直接坠入血海之中，就见翻滚的血海直接被定住不动，血海老祖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借住血海半分威力。
“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她魂飞魄散吗？”
血海老祖的语气中出现了几分恐惧。
可梅山老母没有言语，只有一条自雷海中探出爪牙的雷龙代表了她的回答。
“吼！”
雷龙咆孝着，数万米的身躯化作一杆顶天立地的长枪，直接钉在血海老祖的身躯上。
“你会后悔的！”
血海老祖的身躯怦然炸裂，只留下一团乌黑的血水。
这团就要夺路而逃，可金塔绽放金光，直接定住虚空，血海老祖的虚影在血水中浮现，在炽烈的光芒中寸寸消融。
随着血海老祖身死，血海渐渐消散。
梅山老母落下身体，一把将少女的魂灵从血海中扯出。
“师父，我痛。”
少女发出一声痛呼，魂灵忽的变澹不少。
“怎么回事？”
梅山老母仔细打量少女的魂灵，神情一动。
“血海老祖将你的魂灵和他的血海融为一体，如今血海消融，你的魂灵也活不长了。”
少女闻言，顿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师父，我不想死。”
梅山老母挥手招来金塔，就见金色的光芒定住血海，其消散的速度顿时大大减缓。
而后梅山老母手掌往下一舀，就见庞大的血海迅速缩小，化作一颗小小的血球，打入少女的魂灵。
少女魂灵立即凝实起来，刚才还哭着的她破涕而笑。
“师父，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梅山老母却是摇头道：
“虽然我以地煞定海金塔定住了血海老祖的血海，但他已身死，血海迟早消散。
你坚持不了多久，若是你肯听我的，在山上好好修行，哪里会遇到今日劫难。”
少女一愣，而后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可怜兮兮道：
“姐，你答应过爹娘，一定会照顾好我的，你不能丢下我。”
少女的师父，居然是少女的姐姐。
玛德，又是一个妖孽。
暗中闻言的方长默默啐了一口。
梅山老母冷眼瞥了少女一眼，冷哼道：
“若不是爹娘遗言，你根本活不到今天。如今之计，只有让你行逆天之道，以魂灵之身修行鬼道。
如果你能在血海消散之前突破鬼王境界，借助天劫之力打破你身上的枷锁，方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鬼修之道不容天数，业力缠身，几乎每修一境就要遭受天劫考验，以你的资质根本熬不到鬼王。”
少女原本升起的点滴希望又迅速破灭。
“唔唔唔，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上山我绝不下海。
我想要活着。”
梅山老母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她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吓唬少女。
这个与她一母同胞，同时出生的妹妹没少让她操心，虽然自己严格意义上并不算她的姐姐。
她不过是借助少女姐姐的身体重生转世而来。
但也正是如此，她承接了少女的因果。
当初天变未至，她为修行外出游历，等她回来之时，家中遭逢厄难，只留下妹妹一人。
为了化解这份因果，她收下少女为徒，教其修行。
然而少女一直心中怀有怨念，觉得若是她当年在家的话，家中变故就不会发生。
她自是不会在乎这些，任由少女自己折腾。
反正有她的名号在，周遭数十万年里的势力没人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得罪她。
结果偏偏前两年秘境小世界开启，血海老祖这个横行霸道惯了的老家伙从小世界出来，刚好遇见了混世魔王的少女。
血海老祖自然不会在乎梅山老母的名号，大家都是化神，谁怕谁啊。
少女自然难逃厄运，即便她身上有梅山老母的手段，却也挡不住一个手段百出的魔道化神。
然后血海老祖就被追杀了一年多。
直到她机缘遇到手上金塔，才终于有了镇杀血海老祖的手段。
“好了，不要哭了，恰好我手上有一份不完整的鬼道筑基秘术，能够助你成就后天鬼王之体。
一旦有了后天鬼王之体，就能够让你顺利修行到鬼王境界，再给你配上几件法宝，抵抗天劫不难。
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犯到谁手上，就算我事后为你报了仇，你也没了。”
梅山老母澹澹道，至于为了成就后天鬼王之体，她自身承受的业力反噬却是没说。
“多谢姐姐。”
少女心路百般曲折，哪里还有生前半点混世魔王的模样，此刻格外乖巧。
“叫我师父。”梅山老母道。
少女喜滋滋道：“多谢师父，我就知道师父待我最好了。”
梅山老母没有说话。
“血海不灭，血魔不死，血海老祖的战力不行，然而求生逃命能力却是顶级。
仙子为令徒寻得鬼修之道，只怕以后要为他人作嫁衣，令血海老祖在令徒体内重生。”
一声叹息从空中传来。
“是谁？”
梅山老母神情微变，居然被人近身至此还未发现，来人实力不下于她。
方长从地上爬起，像模像样地拍了拍身上已经焦掉的肉。
“是你，小魔崽子。”
梅山老母正要抬手，却是瞅见方长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心中一动。
“不对，中了血海老祖的血海浮屠，还有我的灭魔神雷，便是元婴修士也活不下来。
你是血海老祖的帮手？”
方长摇头道：“非也，我是来寻血海老祖麻烦的，只不过让仙子抢先一步。
那么血海老祖欠下的账，只好仙子来还了。”
梅山老母差点没气笑了。
“因为我杀了血海老祖，所以他的债就由我来还，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方长整了整衣襟，身上魔气散去，死皮坏肉掉落，一身精致白色法衣替换掉已经破烂的外套，恢复了属于青霄城主的威严。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长，青霄城之主，青霄道上唯一的主人。
血海老祖近半年在本城主的地盘肆虐，犯下累累血桉，今日被仙子所灭，乃是其罪有应得。
仙子大善，本城主不能不表示。
所以想要邀请仙子入我青霄城一观，以表地主之谊。”
梅山老母澹澹摇头，并不将方长放在眼中，甚至还有些轻视。
“此道唯一的主人？井底之蛙，大唐之境，何曾有过第二个主人了？”
方长闻言，立即懂了。
果然，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妖孽，又特么是个远古转世的大能，否则哪里会知道女皇大人的名声。
这就好办了。
方长轻咳两声，澹澹道：
“仙子说的就是我们大唐的女皇大人吧，本城主不才，正是女皇大人的弟子，这青霄道便是女皇大人封赏给我的。”
果然，一听女皇大人的名声，梅山老母立即正视起来，态度也温和起来。
“邀请就不必了，本宫还要为我徒儿主持仪式，就多谢城主的好意了。”
方长却很有把握。
“仙子难道不想知道刚才本城主所说的血海不灭，血魔不死是什么意思吗？
令徒的生死可不在鬼王修行上。”
“还请方长城主细说。”
梅山老母虽然不觉得方长的见识比她厉害，但女皇大人就是金字招牌，她不自觉信了几分。
方长伸手邀请道：“此地简陋，还请仙子入城细说。”
梅山老母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