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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颜洛     我带着游戏账号回古代经商txt下载     我带着游戏账号回古代经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小争执

    原本王清云还想尽力撮合郭曜与王瑾芝,但是走着走着,王瑾芝和乔芸就走到前头去了,余下几个姐妹在后面和几个年轻的小郎君有说有笑。

    至于郭曜,则故意落后一步,准备拉着王清云问问情况。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俊朗的眉毛紧紧皱着,颇为严肃。

    王清云咬了咬唇。

    她其实不太想把事情说开了。

    一开始她觉得,万一她到最后没有攀上高枝,能嫁给三品大员的长子,虽然不合她心意,可吃穿到底是少不了的,也算是后半辈子有倚靠。

    但如今她有些动摇了。

    她已经结识了这么多高门大户的姐妹,想法和之前已经有所不同。

    解娘子没有嫁人,碧霞书院的一些女先生也没有嫁人,听临晋公主说,宫里一些尚宫也没有嫁人。

    解娘子可以称得上长安首富,钱多得几辈子花不完,别说不嫁人没有倚靠,有了钱,还愁没有倚靠?

    碧霞书院的女先生虽然不富裕,但她们教育了那么多学生,其中不乏公主郡主,退休之后,光是这些大户人家三节两寿的孝敬都够她们宽裕地度过晚年。

    她们哪一个过得差了?

    王清云对自己的未来还没有概念,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如果实在遇不到合心意的郎君,那一辈子不嫁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这个心思她可不能说出来,让她爹娘知道了得打断她的腿。

    她原本也不想主动跟郭曜说自己不想嫁给他,只是想等郭曜喜欢上了别人,主动退亲,这样不会显得是她薄情寡义。

    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多认识些出身好的小娘子总不是坏事,你族弟不是还没定亲?”

    郭曜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是下一秒他又疑惑道:“那你为何总是推着我去跟她们说话,我十七弟不是在这么?”

    “你毕竟是做长兄的嘛,该替你弟弟掌掌眼,这等大事总不能让他自己决断。”

    “这你不必担心,他父母此刻也在洛阳。”郭曜了然地笑了。

    见他还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王清云有点着急,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郭兄弟……我觉得,以你们家如今的官职,值得更好的小娘子。我们家着实低微了些,与你日后的仕途也没什么助力……”

    郭曜心里感动极了。

    他的未婚妻居然还会为他的仕途考虑!多好啊!

    他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出身差嫌弃你的。我阿爹说过,武将的功名是靠战场上杀敌挣来的,不必依靠岳家提携。”

    王清云快急死了。

    这个划不开瓢蠢货怎么就不明白她的意思!

    香山寺门口有一些小摊贩,有摆摊卖香的,还有卖手工艺品的。这里是寺庙清净地,小贩们没怎么叫卖,但是看起来生意不错。

    王瑾芝在一个小摊子跟前驻足,拿起一样东西看了看。

    乔芸扫了一眼,有些惊讶:“这是……香粉?寺庙跟前卖这个?”

    摊主嘿嘿笑道:“您有所不知,这是用香山寺秋天的枫叶晒干,与春天的牡丹花瓣一起做的香粉,护肤效果可好了。”

    王瑾芝好奇地问:“这跟别地方卖的香粉有什么不一样?”

    “那自然不同,这里的枫树、牡丹花儿日日夜夜听着寺庙里的僧人诵经,颇有灵气,用它们制成的香粉自然不同凡响。”

    “多少钱一盒?”不知是谁在后头好奇地问。

    “三贯钱!童叟无欺。这位小娘子您花容月貌,用了这个定是锦上添花,买一盒回去?”

    乔芸一听就直摇头。

    这什么跟什么!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里头的微生物聚落估计超标了,涂到脸上不得烂脸啊?若他说的是假的,那岂不是虚假宣传?城里的脂粉铺三贯钱能买到比这个品质好多的。

    她扭头一看,见崔玥居然跃跃欲试,赶紧伸手拉了一把。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呢?”那摊主断不肯放过好容易送上门的肥羊,连声道:“这小娘子生得多标志,买一盒吧,这香粉对身体有好处呢。”

    “她没带钱。”乔芸哂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崔玥,挑着眉说道:“三贯一盒的香粉,我可买不起。”

    崔玥一听,蓦地就想起来自己出门一分钱都没带,顿时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那不买了,嘿嘿……我都忘了这回事了。”她抱着乔芸的胳膊撒娇起来:“好妹妹,一会儿回去的船票也拜托你了。”

    摊主瞪大了眼睛。

    这穿得这么华贵的小娘子居然没带钱?

    白白浪费他口舌!

    王瑾芝笑了笑,带着众人迈进寺庙的门槛。

    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尴尬,崔玥干咳了一声,道:“听闻这里的素斋很有名,主要是免费。”

    王瑾芝瞪大了眼:“你才吃过席啊!”

    “我就随口一说嘛,也没要吃。”崔玥脸颊一红。

    结果几人上香的钱也是乔芸出的,还好线香并不贵,最次品质的十文钱就可以买一大把。但他们这样的身份,烧十文钱一把的香就太掉份了,乔芸面不改色地掏了一张金叶子出来,买了一贯钱一把的香,与每人分了三根。

    王瑾芝看得心疼死了:“唉,我在家里的月钱也不过三贯钱。你又何必这么破费。”

    乔芸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我是商户,手里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如今这每一笔花出去的钱都是她们欠下的人情。这些大户人家的千金们脸皮薄,出门不带钱已经是相当没面子的事了。虽说也有不少出门花钱先记账的事例,可那些毕竟都是在城里,而且消费的也都是常去的店铺,店铺后面的掌柜也是有靠山的。

    这种一年到头不知道能不能来一次的地方,谁会厚着脸皮让这些船夫小贩他们过后去府上要钱?

    经此一事,为了感谢乔芸没让自己当场丢脸,他们肯定会有远超于此的回报。

    乔芸倒不是图什么物质上的奖赏。

    她要的是在权贵跟前刷脸熟。

    乔芸这几个月精于保养,皮肤养得水嫩无比,头发也乌黑顺滑。她衣品不错,又穿着得体,十二岁的她已经初具美貌。

    原本那几个小郎君对乔芸还颇有兴趣,一听见乔芸说自己是商户,顿时失了兴致。他们一个个躲在人群后面窃窃私语了起来。

    萧十二叹道:“唉,多好看的小娘子,偏生是个商户出身。”

    郭十七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我阿娘决不允许我娶商户女的。”

    卢九则颇不赞同:“你们可就想差了。商户家的娘子岂不是正好做个妾放在房里,不耽误你娶正头娘子。”

    “也对,放在屋里养上三五年,等长开了正好享用。”萧十二豁然开朗。

    这极不尊重的话偏生让跟在队伍后头的杨怡听见了。

    她柳眉一竖,斥道:“收起你们的心思吧!就你们这样的,还让人家作妾?她能入解娘子眼,能看得上你们?”

    三个小郎君被骂得耳朵一红。萧十二不甘心地辩解道:“我们的出身何等尊贵,能娶商户女作妾,那是抬举了她!”

    “哼,跟着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人家自己也能挣来荣华富贵,为什么要跟你们作妾?”

    “跟着我们自然是有体面!”萧十二郎面红耳赤地反驳道:“你出身好,自然不能理解商户们的难处,能将女儿嫁给高门大户里去作妾,那是多少商户求都求不来的体面!”

    “就是,等将来我们将来荫来了一官半职,她就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了,这里头的好处岂是她经商能得来的?”郭十七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了过去。

    “解娘子跟那些庸脂俗粉岂会是一样?”杨怡气得捂住心口。

    听见后面传来的争吵,王瑾芝拧了拧眉。

    她回头扫了一眼正在后头跟王清云说话的郭曜,扬声道:“郭大,管好你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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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心动

    了解过事情的原委之后,郭曜把自己的族弟提着耳朵揪到了一边,训斥道:“好的不学学坏的!若要让姑母知道你这个年纪就惦记着这些事,看她不揭了你的皮!”

    郭曜将门出身,从小习武,手劲儿特别大,郭十七郎只觉得自己耳朵都被揪下来了,捂着耳朵连声求饶。

    “哥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娘!”

    “哼。”见郭曜实打实地教训了他的兄弟,王瑾芝才勉勉强强满意地哼了一声。随后,她又将视线扫向另外两个人。

    三个小郎君被她冷冰冰的视线扫得一哆嗦,不吱声了。

    王瑾芝哼了一声。

    她附到乔芸耳边,不屑地轻声说:“你便是嫁去做正头娘子也别嫁这种,指望自己将来全靠父辈荫蔽,一点儿上进都不求,为了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几个堂兄做官可全都是靠自己考试考来的!”说着,她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三个小郎君。被这么一贬低,三人的面庞红得简直像滴血。

    乔芸噗嗤一声,笑着说:“好姐姐,我才十二,哪里就想着嫁人了?”

    “给你趁早提个醒罢了!”王瑾芝叉起了腰。

    那三人被说得面子上越发过不去。

    本来想是跟着来撩妹,结果被妹子一通数落!

    这让他们仨把脸往哪里放?

    萧十二郎咬了咬牙,猛地看向郭曜:“郭兄,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

    “啊?这就走啊?可……”

    郭曜挠了挠后脑勺,为难地看了一眼王清云。

    寺庙中古松的树影将四月天的艳阳半遮半掩,金色的斑驳光影摇曳在少女乌黑油亮的发髻和雪白的面孔上,柔美得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他还想跟自己未婚妻多说说话呢。

    王清云可一点儿也不想跟他独处,她干咳了两声,连忙道:“你要不就跟着回去吧,我还想跟姐妹们继续逛。”

    “你是真的很想赶我走啊?”郭曜眼底略显失望。

    唉……

    他虽然是个习武的粗人,可不是情商不开窍的傻子。他的未婚妻一直对他淡淡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没表现出任何欢喜之意,到了如今,她反而越发冷淡了。

    王清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冷下脸,道:“我不跟姐妹们逛难道还跟你逛不成?本来也是陪姐妹们出来逛庙,跟你不过是凑巧撞上的。”

    郭曜震惊极了。

    他瞪大眼睛,差点就要捂着心口了!

    这话说出来好生伤人!

    未婚妻原本线条柔美得如阳光般的眉眼立刻就变得比刺骨的冰雪还让人心寒!

    他差点就抬起手指着王清云的鼻子你你你起来,可又怕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会让她难看,憋了半天,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王清云见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一点愧疚。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她浅浅的福了福身,转身凑到了谢知樱等人的身边。

    郭曜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跟着自家族弟离开了。

    谢知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场面。

    待几个郎君走了,她才凑到王清云身边,压低了声音,悄声道:“你说话也真不留情面啊,他分明……”

    分明心悦于她。

    这词说出口来总会让人觉得羞赧,所幸就算不说明了,两个人都心领神会。

    王清云哼了一声:“但我没那个想法。我们……”她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轻描淡写地说道:“没那么熟。”

    谢知梅了然地点点头,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颇为感同身受地说:“那确实,被缠上也的确不好受,把话说重了虽然会让人难堪,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早点打消他的心思对谁都好。”

    “多谢梅姐姐理解。”王清云浅浅的笑了笑,心里却有点隐隐地不安。

    他会主动退亲吗?

    她有点拿不准。

    环顾了一圈,经过这么半天的相处,她对各位女孩子的家庭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其中与郭曜最门当户对的人就是王瑾芝了。

    王清云打量着王瑾芝的侧脸。

    王瑾芝正在与乔芸不知说着什么,因为乔芸身量矮,高她几乎一个头的王瑾芝不得不低下头才能与乔芸对视。

    这样一来,轻薄的春衫就完全遮不住那雪白修长的天鹅颈,顺着曲线优美的颈子往上,是少女光洁细腻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侧脸。

    不错,模样也配得上!

    想到这里,她三两步凑到王瑾芝的旁边:“瑾芝姐姐。”

    乔芸挑了挑眉,打趣道:“他们走了?”

    “走了。”王清云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那几个纨绔是怪惹人嫌的,说话忒不中听!他们几个里也就郭大郎是个人才。”

    说着,她挤了挤眼睛,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来:“我瞧着他和瑾芝姐姐看起来倒是很登对。”

    “胡说什么,我今儿才第一次见到他!”王瑾芝假意恼了一下,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过这郭家大郎确实一表人才。那一身圆领袍下隐隐透出的结实腰背和臂膀的弧线着实让人脸红。

    也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自个儿……情窦初开的少女悄悄红了耳根。

    乔芸闻言,陷入了沉思。

    历史上郭曜的老婆是谁来着?

    不记得了。

    等有机会回游戏了的话查一查!游戏中有大量的书籍,其涵盖了经史子集方方面面,作为未来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郭子仪一家都出了完整的人物志。

    她以前看过,依稀记得郭曜他老婆好像是姓王。

    问题是,面前的两位都姓王!

    不过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家族。

    能作为旁观者吃瓜围观真实历史人物的一生,这种场面无论来多少次,乔芸都觉得很激动。

    不过……想来无论是哪个王氏,应该都不会是王瑾芝吧。

    “阿芝姐姐,你们这样的家族,难道不需要送女子入宫吗?”乔芸好奇地问。

    王清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对哦!

    太原王氏的嫡女,以陛下那个德行,难道不会“请”一个入宫吗?

    就算不收入后宫,那起码也要指给哪个宗室。

    虽然目前好像确实没有哪个到试婚年龄的皇子,能娶亲的那三个被陛下一天之内全杀了,寿王也已经娶了王妃……

    王瑾芝刚才还在笑着,乔芸这么一提,她脸上立刻晴转多云了。

    “呸。”她用团扇掩着脸,发自内心地狠狠呸了一口。

    一旁的杨怡叹了口气,她揽住了王瑾芝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朝众人解释道:“陛下冤杀了她的亲姑母,难道还指望王家再嫁一个女儿进皇宫?”

    ……

    乔芸恍然大悟,那确实不能啊。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有点惆怅。

    她穿越到了这个朝代最繁荣的时期,却没能见识到开元年间的繁华,就要眼睁睁看着这皇帝一步步按照历史的轨迹逐渐昏聩。

    等到了天宝十四年……她如今才十二岁,也就是说,她不出二十六,就会见识到历史上最为著名惨烈的一次浩劫。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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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分成

    有了这么个插曲,今日逛庙的心情都没了。

    香山寺本身就不大,香火也远非白马寺那等禅宗祖庭可比,乔芸一直兴致缺缺。

    要是再晚个一百年过来,没准能碰见白居易。但眼下的香山寺确实啥都没有。

    “这地方倒不如白马寺好逛。”趁着众人都在大殿上完香,乔芸在跨出殿门时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两处地方岂能相比?”王瑾芝觉得好笑。

    “那我们还是去外头看花儿吧。”乔芸一左一右挽住了王瑾芝和崔玥的胳膊。

    “说实话,这些牡丹还不如我家里的长得好。”崔玥颇为嫌弃。

    这里的牡丹花是河南府派人栽的,交由寺里僧人代为照看,用来美化河堤,但僧人素来讲究清规戒律,所以这一代的牡丹都是一些原生品种,比如紫斑牡丹、矮牡丹等,粉白粉白,花瓣也不如人工培育的那样多。

    杨怡笑道:“来这里的大多是看石窟,不是逛庙。所以河对岸还是热闹些。”

    谢知樱和谢知梅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对面还有一座龙华寺呢,原先还有个奉先寺,可惜奉先寺早先因为伊河发大水被淹了,只好与龙华寺合并。”

    “那尊照着先帝陛下面容雕刻的卢舍那大佛就是奉先寺的呢。”

    “所以自然是那边香火更旺了。”

    一旁的僧人脸都黑了。

    这是来烧香的还是来踢馆的?

    要不是看这几个人都是衣着华贵不凡的,他可真要把人往外赶了!

    “好了好了,别在人家院子里说这些。”眼看着一旁的和尚脸色都可以直接擦锅底了,乔芸赶紧把几人都推了出去。

    几人沿着河堤略走了走,眼见天色不早了,在崔玥的提议下,几人方坐车回城。

    回到王府时,宴席早已散了。崔玥、杨怡等人的奴仆还留着等候,几个姐妹告别之后,各回各家。

    乔芸留了下来。

    她还等着结钱呢!

    王瑾芝拉着她在自己房中的西次间坐下,旁边站着自家的账房和鼎食记的账房,她一边打算盘对账,一边道:“你做好准备。”

    乔芸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准备什么?”

    “你可能会被陛下召见。”王瑾芝勾起了唇角,粉白色的指甲速度极快地拨着算盘珠子:“两位公主今日回去定要跟陛下汇报今日吃了什么。你……”

    “我懂了。”乔芸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搓了搓手:“这也不是坏事呀!”

    “啊?”王瑾芝差点拨错算盘珠子,她瞪大眼睛,连声道:“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害。”乔芸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兴致勃勃地说:“能去给陛下做一顿饭,那岂不是挣钱又挣名的好事。”

    “可是他难伺候啊!”王瑾芝倒吸一口冷气,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同意乔芸的想法,“反正……哎呀哎呀,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乔芸心里有点暖乎乎的。

    她在关心自己呢!

    不过眼下反倒是最安全的时候了。

    武惠妃已死,杨贵妃还没进宫,这几年里,李隆基是最安分的。

    而且她今年才十二岁,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李隆基总不会丧心病狂地收幼女进宫!

    等过几年她长开了那可就说不定了。

    出名要趁早!

    乔芸笑眯眯地说:“有两位公主护着我,总不会出什么大事,我区区一个鼎食记的小丫头,难道值得谁对付我?”

    见她铁了心觉得进宫献艺是好事,王瑾芝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反正王瑾芝是对宫墙内的世界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甚至真情实感地憎恶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陛下能因妖妃的谗言诬蔑废掉与自己共患难的结发妻子,能因为小人的谗言一天之内连杀三子,这样的人可太恐怖了!

    就连母亲私下里也常常说,那位已经不再英明。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给你算账吧。”王瑾芝头痛地叹了口气,低头把核算好的账单取了一张递了过来,“一共六千贯是吧,这账单明细一式两份,我这留一份,你那边留一份。”

    鼎食记的账房点点头,接过单据,笑眯眯道:“合该如此。”

    六千贯,就是六百张金叶子,这得是六十个匣子才能装得下。王瑾芝让自家的账房带着鼎食记的人去取钱。

    乔芸舒舒服服地往软垫上一歪,嘴都快笑歪了:“今天这出宴会一办,我就彻底发达了,嘿嘿嘿。”

    王瑾芝撇了撇嘴,哼道:“我算是看明白你了。你呀!”她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指头在乔芸头上轻轻一戳:“在你眼里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了!”

    “那是自然的了!”乔芸振振有词地说:“我又没有田地,又无父兄在朝中任职,不赚钱,我吃什么,我穿什么?”

    “……”王瑾芝一时无语凝噎。

    “更何况,有钱了才有底气不是么?”乔芸毫无形象地翘起了二郎腿,看向王瑾芝,扬起下巴,说道:“你也是。女子出嫁后,手里的嫁妆丰厚,在夫家的底气总归更足,不必事事都受制于夫君、舅姑的脸色。”

    王瑾芝的脸又红了红,未出阁的女儿听到嫁人二字总归是有些羞涩的。

    但是,这一次乔芸的话她确实听进去了。

    “你说得对。”她歪着脖子,点点头:“我母亲的嫁妆里有不少铺面田地,到时候我必然要带一些走,我也得学着经营铺子才行。”

    “那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檀娘呀!”乔芸笑着调侃:“你与她可是同门之谊,想必檀娘很乐意教导你,我瞧着令慈也不反对你和檀娘交好。”

    “唉,我倒是想,可是她这一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缘见到再说吧。”王瑾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倒是很羡慕乔芸。

    这个小丫头虽然是商户,可她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不像她们世家大族还有这么多繁文缛节要遵守。

    两人略坐了坐,乔芸就与云雪媚一起同王家告别了。

    鼎食记的账房早早就拉着一车的金叶子回了酒楼。那边的账房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算清楚了分成,并邀请乔芸前去分账。

    之前甄皓池说,鼎食记在外面承接宴席的时候,所得的报酬酒楼只抽很少一部分,余下的按等级给外派的厨子分。

    她只不过是拟定了菜单,甚至都不算主厨,除了那一桌素膳,乔芸可谓是什么都没做。

    但是,乔芸看着眼前的三十个匣子,一时有些呆愣。

    半晌,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这些匣子,吞了口唾沫,说道:“给我,三千贯——?”

    妈呀,这可是直接分了一半给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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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一天就能花完!

    彭掌柜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没错没错。三千贯,您点点?”

    “点数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乔芸忍住想要狂笑的心,勉强镇定下来,问:“为什么是这个数?”

    “您一下子贡献了这么多菜谱,拿大头是应该的。”彭掌柜笑得非常谄媚,“底下这些人也不缺这一两个小钱,您过半个月就要在扬州置业了,那边花钱的地方多,没个积蓄可不行。”

    一旁的薛大厨也跟着帮腔,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一旁点头哈腰地笑:“是啊,掌柜说得没错。”

    “这次菜谱倒还是其次。您为我们酒楼彻底打响了名头。”

    茶博士从大堂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沓子帖子递给彭掌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瞧,掌柜的!这都是来预定雅座的帖子!还有预定下个月家中老人寿宴的,有预定满月酒的……”

    这些来下预定单子的,都不是在王家赴宴的客人。看来是今日的宾客回去以后将这桌宴席传开了,飞速传到了这些家庭耳朵里。

    彭掌柜眼中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他颤抖着手接过帖子,对乔芸说道:“瞧瞧,这就是咱们酒楼的名声!比起这些来,三千贯算什么呀?”

    通常情况下,为了表示公道敞亮,酒楼或者外面的厨子在承接宴席时,都不负责食材的采办,表示不在里头浸润一滴油水,只收工钱。

    而鼎食记之所以能在这么多酒楼里脱颖而出,稳坐天下第一楼的交椅,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手艺有多么无法超越,而是得益于酒楼那无与伦比的食材运输链。

    靠着解玉檀的商队,每一处的鼎食记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本地特产食材调动到轩唐各地,这是全国独一份的。

    就像这一次,宴席上的二百四十个玛瑙萝卜,放在这北方大地别的酒楼,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这样就导致,鼎食记出去在外承接宴席时,食材通常都是酒楼这边来准备,甲方只需要提供充足的预算即可。

    鼎食记倒不至于以次充好、从其中挣黑心钱,菜肴颇有独特之处,宴席上常见本地没有的菜肴,所以那些家中底蕴不足的人办酒席都喜欢找鼎食记,一来彰显自己颇有家资,二来可口的酒宴总会令人称道。

    但是世家大族不同,他们有自有伺候宴席的厨房,二来他们来往的都是顶顶尊贵的王公贵族,酒席规模也大,预算实在太多了,重利之下难保有人起歹心,若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宴席上出了岔子,稍有不慎可能会把整个家族的前途都败完。

    所以鼎食记虽然受欢迎,可从前从未承接过太原王氏这种级别家族的宴席。

    而如今,王瑾芝的生辰宴彻底让鼎食记长了脸。

    原来宴席上的菜肴还可以如此琳琅满目!

    哪怕是韦大人家的烧尾宴,也是糕饼主食点心居多,跟王家这桌这一比,都显逊色!

    乔芸瞧见彭掌柜激动得已经快要失态了,决定再往火上浇一瓢油。

    她捧起茶杯,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这次还在席上碰见了韦夫人。咱们的素膳让她颇为称道,你做好接待的准备。”

    彭掌柜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抖了抖嘴唇。

    “韦夫人?是……中书令李大人的夫人?”

    “是。”

    乔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了点头,仿佛不是在说丞相看中了鼎食记,而是在说自己今天多吃了一碗饭一样轻描淡写!

    “歪日特嘚啊……”

    彭掌柜嘴里蹦出一句土话,看着乔芸这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有点震惊,又有点哭笑不得。

    李林甫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腿都在抖!

    彭掌柜左看右看,才弯下腰压低了声音,惊疑不定地轻声问:“小东家,你难道不怕吗?丞相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连张大人都被他斗倒了!”

    乔芸知道。

    张大人大概指的是张九龄。

    乔芸嗤笑一声:“他有什么怕的?我们区区商户,在人家眼里都不是个玩意。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彭掌柜感觉自己的脸上被啪啪啪甩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

    问题是小东家说得好像也不错!

    “行了。该咋样还咋样。我告诉你,你也不用担心别人瞧着咱是被迫站队,自古以来也没有党争时候连做买卖的也算进去的,别瞎操心,好好做生意。”

    乔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着三十箱金叶子坐马车打道回府。

    回到解玉檀的宅子里,乔芸立刻就丢掉了在外面端着的架子,兴奋地冲进屋。

    “娘,谷雨!”

    谷雨正在后院洗衣裳,听见乔芸的喊声,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出来:“怎么了东家?这般高兴?”

    云雪媚也从堂屋里探出头,投来询问的眼神。

    虽然乔芸没有叫来乾,但是来乾也从后院出来了,原来他在后头劈柴来着。

    乔芸让鼎食记来的仆人将马车上的三十个匣子卸下来,堆放在庭院内的石桌上,又把人挥走。

    “过来过来。”她朝两人招招手。

    “怎么了这是,神神秘秘的。”谷雨笑着,同云雪媚一起走了过来。

    四个人在石桌边站定,乔芸这才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堆在上面的几个匣子打开。

    一阵炫目的金光从匣子红迸射而出,差点把几人晃瞎了眼。

    “老天爷啊!”来乾惊呼出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想到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谷雨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钱,她震惊地张着嘴,嘴巴长得几乎能塞下一整个鸡蛋。她伸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匣中满满当当的金叶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相较之下,云雪媚淡定多了。

    她为什么要惊讶?反正她家芸豆本事大,变出多少钱来她都不会觉得惊奇。

    “一共多少数?”

    乔芸伸出手指,比了个“三”。

    “三百贯?”来乾连忙追问。

    乔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三十个盒子,哪里就只有三百贯?你是不是太小瞧你前东家了!”

    那总不可能是三十贯。

    “三千贯?!”

    谷雨一方面想压低声音,另一方面又因为惊讶不由自主地掐尖嗓子,嗓音都走调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办了一场宴席,怎么就挣了三千贯?

    今儿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们的样子,乔芸得意洋洋,若她有尾巴,此时怕是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东家,你给我们说说,大户人家的宴席长什么样啊?”

    来乾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好奇涌上心头,不住地追问。

    谷雨也连连感慨道:“这些人家真是从指头缝里露出一点,我们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乔芸听到这话,连连摇头:“不不不,几辈子倒不至于。”

    “啊?”谷雨一时没听懂。

    乔芸道:“区区三千贯,我一天就能花完!”

    今天晚上有点退烧了,脑子比前两天清醒了点,赶紧抓紧时间码一章出来。

    布洛芬磕了,但感觉没啥用,退烧效果不太明显。

    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继续烧。

第二百五十九章:出事

    这次宴会,明明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她的名声还是被传出去了。

    素膳桌的那一群夫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乔芸居然能让她们心服口服,这鼎食记新来的小东家确实有几分本领。

    崔夫人和李夫人两人都有意提点她,这几日带她与王瑾芝一同赴了不少赏花会的约。

    与此同时,鼎食记的生意也好得不行。

    彭掌柜把在王家办过宴会的菜谱拿出来放进了酒楼里,作为招牌菜,哪怕是家境一般的人也能咬咬牙点一个素菜尝尝,正好这些日子游客多,账房收钱收到手软。

    账房收钱收得多,乔芸也高兴。

    毕竟她如今也是鼎食记的股东了,鼎食记收的越多,她到时候拿的分红也就越多。

    考虑到眼下还是分餐制居多,乔芸还指点,可以将宴席内的大菜搭配几道小菜、主食一搭配在一起,按寻常人的胃口出成一人分量的套餐,这样

    但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酒楼也是一样。虽然鼎食记在洛阳城屹立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但从前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整了这么大一个活,难免有同行心里嫉妒。

    至于那杜夫人,更是恨乔芸恨得咬牙切齿。

    回到薛家以后,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区区一个丫头片子,怎么敢当众让她没脸的?

    而且还是在韦氏那样尊贵的夫人跟前!

    一想起宴会桌上左邻右舍投过来那嘲笑的目光,杜氏就气得脖子根红。

    薛四娘子此刻跪坐在杜氏的身旁的软垫上,拿着美人锤给杜氏捶腿,安慰道:“婶婶,你也别太生气了,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说话惯是不中听的,如今她风头正盛,各家夫人都愿意跟她说一两句话,您忍一忍,不正显得您宽容吗?”

    薛四娘子的姑母与杜氏的丈夫乃是同胎所生,本就亲厚一些。因此,带着了刺史夫人手书来洛阳的薛四娘虽

    杜氏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怒从心头起。

    “啪!”

    她端着的茶盏脱手而出,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忍让!”杜氏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凭什么凭什么?

    从那天以后,屡次递上拜帖想解释那天的事,可李大人的夫人她再也不肯见自己!

    如今再一打听,当初那在席间让她丢尽了脸的贱丫头居然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

    她剧烈地喘着气,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你等着吧,我要让那个贱蹄子好看!”

    杜夫人这边火冒三丈,乔芸倒是还好。

    参加了几场赏花宴后,她对在宴会上跟不熟悉的贵女、夫人们虚与委蛇实在是有点厌倦,便推脱酒楼里忙得很,每天一大早就赶来酒楼,看上个季度的账本。

    用彭掌柜的话说,就是让乔芸看看一天的盈利,心里也有个底,对自己能拿多少分红有个数。

    乔芸答应了,不就是算术嘛!她虽然数学不好,但这点还是难不倒她的。

    为了不占自己酒楼的座儿,彭掌柜给乔芸在与酒楼隔了十几米的茶楼中开了个雅间。鼎食记的账房抱着笔墨坐在茶案对面。

    实际上,乔芸开了外挂。

    在游戏世界里,陆折秋早早地被她传唤到了桌边,拿着算盘配合她行动。

    “一月三日,成本采购:窖藏白菜、萝卜,共二百一十五文;腌制干菜、粉条,共一百八十六文;收购各式野味,共两千三百二十文。售出:凤凰胎十八份、汉宫棋十二份、汾酒二十七坛、西市腔一十八坛;煎豆腐四十六份;蒸豚三十一份,炙羊肉十八份……”

    陆折秋身为一串数据,算术能力可谓堪比超级计算机

    他甚至都不需要打什么算盘,只要乔芸按顺序报出采单价格、成本和售出多少份,他脑子里几乎瞬间就能涌起答案。

    “一月三日当天净利润二十三贯零七十六文。”

    乔芸听罢,没有废话,眼神立刻扫向账本上的数字——确实是二十三贯零七十六文,没错。

    她的毛笔笔杆又移到下一行。

    “一月四日……”

    反正与陆折秋对话,自己不用动嘴皮子,在外人眼里,她就是掐着指节,就算好了庞大的数字。

    账房佩服地看着眼前这小娘子,东家果然是东家,这么大的数额,他得用算盘拨好久才能算清,而小东家掐着手指,喃喃有词,这么好就算完了一天的开销!

    解大东家还来信说这小娘子没读过《算经》不会算数呢!可照如今看来,她这本是也不比她差到哪里去呀!

    乔芸沉浸在算术的“快乐”里,眉头紧锁,正要翻向下一页,从外头突然冲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了声音,急促道:“不好了,大事不好!咱们家的酒楼里出命案官司了!”

    账房和乔芸闻言露出震惊之色。

    账房他连忙问:“怎么回事?什么人命官司?”

    “有客人在雅间里吃着饭,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哪个雅间?”乔芸追问。

    “在听竹间!”

    账房立刻眼前一黑:“俺哩娘啊!”

    听竹间,听着这文雅的名字就知道,它并非是酒楼二楼或三楼的人字号或地字号雅间,而是酒楼后院里那些奢华的天字号雅间之一。

    鼎食记本身面对的客户就是有钱人士,这里酒菜做得好,天字号雅间的装修又氛围好风景好,久而久之就成了文人士子们的聚集之地。恰逢洛阳花期,游人如织,不少五陵年少最爱在这里一掷千金。

    听竹间这等天字号雅间,非富即贵的人是进不去的。如今这里除了人命官司,那后果可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呀!

    酒楼被勒令关门还是小事,没准他们都得被抓去蹲大牢!

    彭掌柜心急如焚,他经验再老道,也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要命的是解玉檀这会儿还不在洛阳!

    天知道她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他只能赶快去请乔芸,这个新东家如今在上层中很能混得开,只能指望她来解围了!

    烧退了,开始吞刀片了,呜呜呜

第二百六十章:食物中毒?

    这座茶楼离鼎食记本不算远,因账房要抱账本,两人还是坐牛车来的。今天肯定是没空再核算账本了,此刻要把这么多账本一本本装车,坐车回去恐怕还没有腿着回去快。

    “我自己先过去了,你稍后与牛车一起回来。”乔芸嘱咐了一句。

    账房闻言点头:“东家你放心,我不会漏装一本的。”

    乔芸这才安下心,转头去看那个小厮,沉声道:“走,我们去瞧瞧。”

    小厮见小东家并没有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自己也仿佛吃了个定心丸,有东家在,好像已经可以不必担忧了!

    两人一道大步流星地赶回酒楼,等远远望见鼎食记的大门时,发现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在人群中间,还有人大呼小叫、哭天抢地说什么“黑店害人性命”“东家以命赔命”之类的话。

    还在对着人群中央被包围着的人拳打脚踢。

    听惨叫声,分明是彭掌柜!

    乔芸连忙扭头对小厮说道:“你快回去明锦楼,请我娘来。我娘会武功,能拦得住人。”

    云雪媚今日跟乔芸一起出来的,乔芸一次赚了这么多钱,素来清心寡欲的她难得来了兴致。她在茶楼坐不住,便去购物扫街了。

    此刻她应该在明锦楼,等着绣娘做新裙子。

    小厮欢天喜地,一边庆幸自己不用跟着挨打,一边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住手!”

    一道稚嫩的娇喝声忽然传来,令得人群安静了一瞬,纷纷扭过头朝发声之人看过来。

    说话的竟是一个小女孩!

    十二岁的年纪,面容稚嫩,却能瞧得出来是一朵还没绽放的花苞,长大后定是个美人。

    “你是谁?你要是路过此地,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人群让开,几个华服少年还将抱着头的彭掌柜踩在脚下,其中一个少年见说话的是这么个小美人,顿时就收了几分那嚣张气焰。

    乔芸冷声道:“我姓乔,家中排行老大。你不是找这鼎食记的东家么?我就是。”

    “乔大娘子……”少年呢喃了几遍,突然反应过来:“你就是最近传得很凶、在王家生辰宴上大放异彩的那位厨神娘子?”

    乔芸这才知道,跟着崔夫人参加了几场赏花宴,居然还挣下了这个名声!

    她心中暗暗吐槽一句,面上却没有丝毫松懈,小脸仍然是紧紧绷着,只略略将头一点:“既然您知道,那想必也知道鼎食记将王家生辰宴办得如何圆满,鼎食记在东都也相安无事的开了几年,您不如先冷静下来,放过我家掌柜,一起好好儿地解决眼下的问题?”

    “解决问题?”少年沉声问:“你有办法救我阿兄?”

    乔芸反问:“我先问你,你阿兄怎么样了?”

    一旁少年的小厮赶紧小声道:“二郎君还有气。”

    还有气就好,乔芸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是什么状况,只要还没死,那就有得救。

    她游戏中有一种药,九转续命丹,就是玩家在濒死时吃了可立刻恢复大量生命值,并清除自身负面状态,可以说是野外打架时的救命神药。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药拿出来照样可以救人。

    如果到最后实在就不过来,只能拿它出来兜底了。

    华服少年盯着乔芸,问:“你会医术?”

    乔芸摇头:“我不会,但我可以请大夫,你们这么多人,竟没人想起来去请大夫么?”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粒金豆子,冲着围观人群朗声道:“诸位有哪个腿脚快的,替我去这边最好的医堂请大夫来?谁请来的,这粒金豆子就给他。”

    “我去!”立刻有一个江湖游侠打扮的人应了一声蹿了出去。

    华服少年这才品出不对来,他环视一圈,沉下脸呵斥自己的小厮:“我阿兄倒下时不是命你们去请大夫么,人呢?”

    小厮脸色一白,忙解释道:“是薛家的郎君主动要求去请大夫了,他眼下还未回来,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这……

    乔芸冷静的说:“我们先去看看你阿兄情况如何了吧。”

    也好,在这里站着也无益处。

    华服少年连忙点头:“人就在二楼,你跟我来!”说着转身就走,乔芸也抬脚跟了上去。几人转身上二楼。

    她倒是很想关切一下地上哀嚎着的彭掌柜,可此时是在腾不出空闲。

    还是店里的茶博士赶紧出来,把痛苦不已的掌柜扶了起来,架着他把他拖去里间躺着。

    乔芸跟着少年走上二楼,进入酒楼的地字号雅间。雅间内的软榻上躺着一个锦衣郎君,他面色青紫,嘴角不断地淌口水,四肢抽搐不停。

    之前那华服少年见状,悲痛不已:“阿兄,阿兄你撑住,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

    锦衣郎君无法回应,显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乔芸见到这个状况,立刻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虽然她不懂中医,但是现代医学常识好歹是明白的。

    他既然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变成这个样子,那便是食物中毒。

    既然是食物中毒,那不管如何,先洗胃啊!

    从那茶楼到这边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这个时候不先给患者催吐洗胃,难道还要等他把毒素消化吸收了再补救吗?

    万幸的是,怎么让人吐出来,学校的卫生安全教育课还是教了的。

    乔芸当机立断,冲到软榻边,要对少年实施机械性催吐。

    其实此刻这少年脸色已经有些灰败,她也不知道机械性催吐还有没有用,但此刻大夫没来,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试再说。能吐出来最好,吐不出来那就只能等医生用专业手法了。

    不曾想,一旁一个蓝衫郎君跳出来拦在乔芸面前:“大夫都还没来,你要做什么?”

    乔芸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同伴危在旦夕,你拦着我去救他?”

    蓝衫郎君冷冷的凝视她:“你既不懂医术,如何施救?你这胡来一通,是趁机销毁证据马?”

    乔芸立刻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有病吧!这食物中毒就算解了毒,大夫难道把脉把不出来?我如何销毁证据?倒是你,连吃坏了东西先催吐洗胃都不知道,这是碧霞书院里教的常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你们读书不读这个?还拦着我施救,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兄弟?”

    蓝衫郎君一时语塞。

    家学里确实不教这个啊!

    乔芸见状,赶紧把他挥开,快步走到床榻边,一手掐着锦衣郎君的脸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直接将指头伸进他嘴里,按压他的舌根、咽喉部和悬雍垂。

    很快,锦衣郎君哇地一声,翻过身就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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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脱险

    见他吐出来,乔芸赶紧抽出手。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能吐出来就说明死不了,起码酒楼是保住了。

    一旁小厮早早就将痰盂移到了床榻下,扶着这锦衣小郎君伏在痰盂上大吐特吐。

    又有一名小厮打来一盆清水,端到乔芸跟前。乔芸见状,连忙洗了手,用手帕擦干。

    正在这锦衣郎君大吐特吐的时候,去请大夫的人回来了。

    仍是那个江湖侠客打扮的少年,带着一个二十岁开外左右的男子,身形纤瘦,面上无须,一身缥色葛布长袍,洗得都有些泛白了,亲自提着药箱,所经过之处隐隐留下一股药箱。

    这男子甫一进门,立刻就注意到了刚刚吐完躺回去的锦衣郎君。

    乔芸见专业人士来了,自然退开在一旁,道:“大夫,这就是病人。”

    男子几乎是扑到了榻前,废话毫不多说,立刻给他搭脉。不多时,他眼神一暗。

    华服郎君忙问:“大夫,你知道我阿兄是怎么样了吗?他是吃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大夫沉声道:“是附子中毒,摄入过量,且是急性发作。”

    这华服郎君闻言,腿都软了!

    附子这味药材的毒性可谓是大名鼎鼎!千年以来,死于附子中毒的人不计其数。

    不说别的那些小案件,他们读史书时都会读到的最典型的附子中毒案不就是汉宣帝刘询的“南园遗爱”这个典故吗!

    如今得知自家阿兄居然是附子中毒,他已经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了。

    华服少年颤抖道:“大夫,那他的毒可还能解?”

    大夫却在诊完脉象后,脸色略有缓和,他定定地点了点头:“我有。刚才是谁给他催吐的?”

    几个少年立刻都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乔芸。

    方才那拦住乔芸的蓝衫郎君更是出声质询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大夫摇摇头:“不。紧急催吐的方法做的很对,接下来就是让他赶紧继续吐,吐干净。”

    得到了大夫的肯定,蓝衫郎君反倒脸色一青,又退到人群后头去了。

    说着,他将随身的药箱放在一旁桌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在蜡烛上火烧了一遍,来给锦衣郎君施针。

    大夫解开锦衣郎君的衣裳,左手中指有力地按住位于肚脐上方的中脘穴,将银针戳刺进去。

    “来个人,听我提点按他胸膛,助他呼吸。”

    乔芸立刻跳了出来:“我会我会!”

    不就是人工呼吸吗,她小学急救课教过!老师还拿假人让他们试过。

    于是她绕到软榻前,挽起袖子,双手摁在锦衣郎君心肺的位置,手掌根贴紧患者胸廓肋骨上,顺着他微弱的呼吸节奏用力的一起一伏,反复按压。

    大夫本想呵斥她小孩子家家别添乱,可一看这手法居然如此严谨,虽然明显有些生疏,可步骤方法一点儿都没错。

    才按了几下,方才歇下的郎君又翻过身,抱着痰盂大吐特吐。

    大夫将银针拔出,命一旁的小厮扶着他吐,又沉声道:“取一锅绿豆水,要用绿豆粉冲泡,用开水,冲得浓浓的。另外再要一锅白菜汤,煮烂煮浓,一并端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撒腿往后厨跑去。

    白菜和绿豆粉厨房里都是县城的,绿豆汤冲得快一些,很快就端了上来。大夫指挥小厮将绿豆汤尽数给锦衣郎君灌下,让这郎君继续吐。

    乔芸在一旁小声道:“这是不是洗胃?”

    大夫又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不一会儿,白菜汤也端过来了,大夫同样指挥人没命地往郎君肚子里灌,与绿豆汤一样,这白菜汤也是边灌边吐,刚灌下去就吐出来。很快,一盆痰盂吐满,趁他被灌汤的间隙,赶紧又有人换了新痰盂上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绿豆汤、白菜汤都已经灌了一锅半,大夫一边施针,一边吩咐道:“来人,去抓药。”锦衣郎君的弟弟赶紧扑了过来,道:“什么药,大夫说,我记着。”

    “炙甘草六千,绿豆六钱,防风六钱。此乃一付药,抓了药拿来让后厨用水煎了端过来。”

    “是!”少年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准备出门。

    乔芸连忙道:“药铺离这里有些远,你骑酒楼的骡子去吧。”

    华服少年感激地点点头,夺门而出。

    很快,药煎好了端过来,大夫给锦衣郎君灌下去,他总算不吐了,虚弱地躺在榻上。

    虽然此刻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但那不详的灰败之色已经褪去。而且这时候他的胸腔也开始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呼吸顺畅了起来。

    这就是脱离险情了。

    几位少年兼酒楼的群众纷纷松了口气。

    还好救过来了!

    大夫神色淡然,神情并没有因为这些夸赞而显露出半分倨傲,而是淡淡道:“他无碍了,休息一会儿就能抬回家里。”

    随后,他摇了摇头,有些严厉地训斥道:“你们也绝,给他胡乱吃药!如此巨量的附子,起码也要煎满一个时辰,与其他君臣佐使同煎之前还要先独自熬够一盏茶的功夫!若非如此可要祸及性命的!”

    乔芸立刻矢口否认:“这玩意绝对不是我们这里里的,我们是酒楼,不是药铺,从来没有哪个菜的食材要用到附子!若是诸位郎君不信,我可以将后厨的食材拿出来让你们看个清楚!叫官差来搜我也敢这么说!”

    说着,她就指挥酒楼里的伙计们去后厨打开食材仓库,将米面菜蔬、鸡鸭鱼肉等食材一箱箱、一筐筐地堆到鼎食记门口。

    还有个茶博士在门口高喊:“诸位乡亲们,你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尽管翻看,这些每日做菜的原料里,可有附子这等药材?”

    几位少年郎君自然也知道,附子这种东西能出现在酒楼里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中毒的郎君的父亲虽然高低是个官,可却是个天天闲得泡茶的闲职,兄弟俩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过人,酒楼没有任何理由去害他。

    几个郎君纷纷低下头,冲乔芸和被他们打伤的彭掌柜道歉,一位少年还说愿意出钱请这位大夫再去给彭掌柜治伤。

    提到这个救了兄长的大夫,做弟弟的自然感激不尽,他连连作揖,问:“这位大夫不知是何人?是薛兄的人请来的吗?”

    大夫还未说话,方才那名跟着进来的江湖侠客抢先开口了:“什么薛兄,这大夫是我请的!他姓苏,是药王谷出来历练的弟子。我俩是旧识,此番来洛阳我也是为了看他,恰逢出了这件事,我第一时间就想到把他请来了。”

    “原来是药王谷的弟子,失敬失敬!”几名少年纷纷行礼。

    华服少年闻言几乎要喜极而泣,强忍着才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另外几名少年也纷纷如同吃了定心丸,互相感慨一番,忽有一人说道:“不过薛兄不是更早的时候就让人去请大夫了吗,怎么反而是这位后来的少侠先把大夫请来了?”

    苏大夫闻言抬了抬眼皮,道:“我就在离鼎食记最近的孙氏百草堂坐诊,并没有见旁人前来。”

    孙氏百草堂在这一代也是有些名望的,经常做些义诊的善事,出了酒楼大门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这里。薛家郎君的派出去的小厮没道理舍近求远,绕去其他医堂啊?

    便有其他少年张望四周,问道:“薛兄,你的小厮……薛兄人呢?”

    几位少年面面相觑:“薛兄何时走的,也不打声招呼!”

    一时间,诸位都变了脸色。

    看来这锦衣郎君是如何中毒的,答案可能已经要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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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嫌疑

    “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乔芸非常冷静地视线扫过众人。

    华服少年咬了咬牙,狠下心道:

    “报官!此事非得报官不可!”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刘兄是如何吃下附子的,怎么认定薛兄是下毒之人?就算现在跑去薛家找人,人家肯定不会认下此事。”

    “是啊,是得报官靠我们查不出真相!”

    众人纷纷议论。

    乔芸对此有些意外。

    大家族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这华服少年虽不知是何出身,但从衣着上看家境应当不错。这样直截了当的说要报官,倒是让乔芸感到有些吃惊。

    不过她也只吃惊了一瞬,身为鼎食记的小东家,她要为自己的立场考虑,立刻就说道:“报官是得报官,但此事责任断不在我们鼎食记,你们可不要在见官的时候反咬一口。”

    “那是自然!”

    姓刘的华服少年知道自己一开始冤枉了乔芸,正思考如何对她表示歉意,听见乔芸这么说,立刻拍了胸脯表示自己绝不会出尔反尔。

    “没错,我们都可以作证,同鼎食记没有任何关系。”同行的那几个少年纷纷点头。

    “若是需要我们出堂作证,我们会为你洗脱冤屈的。”

    事发突然,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所以刘大郎君能有惊无险的被救活,是故众人忙着请大夫,竟然没有一人想到这等中毒的案件该去报官!

    说到这里,几人才幡然醒悟,刘小郎君连忙派了自己的人去报告官府。

    “在这里干坐着也不是事。我们在这里反倒耽误病人休息,我们不如去隔壁雅间吧,正好这会儿空着。”乔芸道。

    也好。

    苏大夫说:“我留下来,看着他的情况。再留一两个小厮候着就行。”

    刘小郎君自告奋勇:“那我也留下来。”

    苏大夫冷冷看了他一眼:“别添乱。”

    刘小郎君讪讪地挠了挠头。

    他也是关心兄长心切,但仔细想想,他留在这里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好跟着去隔壁雅间。

    一开始那个江湖少侠一把子拉住乔芸:“说好的金豆子呢?”

    乔芸一拍脑门:“差点忘了,给你。”她从荷包里取出金豆子,放进少侠的掌心。

    少侠掂了掂重量,挑了挑眉,看向乔芸,疑问道:“你这可比寻常的金豆子沉啊!”

    乔芸笑了,说道:“寻常的金豆子也就一钱重,我这是两钱的。”

    少侠吹了声口哨,心情非常不错。出手帮个忙还有意外之喜!这么一颗小巧的金豆子,换成铜钱,够他在江湖上吃喝不愁浪个大半年的。

    将金豆子守好,少侠便同苏大夫一抱拳:“那我走了。”

    苏大夫眼皮都不抬一下:“不送。”

    少侠撇了撇嘴。

    这人还是这般冷淡的性子,虽然他们之间是旧识,可这苏公子对着他说的话比对陌生人还少!方才看病人的时候他还说了一长串呢!

    不过他也未曾计较许多,又跟乔芸行过礼后,离开酒楼,绝尘而去。

    乔芸同苏大夫示意后,跟着来到了旁边的雅间。

    这边雅间与刚刚那间碰巧在酒楼拐角,这边的屋子大一些,窗户朝向与刚刚那间也并不相同。侍女们给室内开窗通风,点上味道清淡的熏香,一时间众人都神清气爽。

    毕竟刚刚那间屋子里可是充满了呕吐物的味道,太熏人了。

    楼里很有眼色地上了好茶好水好点心招待几位郎君,乔芸进来的时候他们正一边喝茶,一边讨论刚刚的事情。

    一少年向刘小郎君发问:“薛兄为何要加害刘兄?刘二,你阿兄得罪他了?”

    刘小郎君苦着脸,悲痛地叹道:“我哪里知道!阿兄平时待人处事你们也是知道的,从不与人结仇。我们两家在利益上也无甚纠葛啊!他何至于要对我阿兄下此毒手!”

    乔芸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听着他们说话,适时候插了句嘴:“那个薛郎君是河东薛氏的?”

    “是。”一个少年点点头,说道:“他父亲是薛家老三,如今官至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兼定远将军,他是他们那一房的庶子。”

    ……

    乔芸闻言,皱起了眉。

    这个官职听起来好耳熟!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好像要想起什么了。

    上次听到这个官职是在什么时候来着……?依稀记得好像是……宴会,菜肴、素膳……

    哦!

    那个杜夫人她男人!

    乔芸猛地睁开眼,迫切地问道:“他嫡母是不是姓杜?”

    几人点点头,刘小郎君的眼底更是亮出一丝希冀来:“你有头绪了?”

    她得到了答案,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有点发愁。

    这事好像跟她真的脱不了干系……

    可是……就因为上次宴会上那一次难堪,就要下毒手害人?这至于吗?

    乔芸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要不要说。

    但又转念一想,到了衙门不是早晚也得说出来?她便解释:“我和她是有些矛盾,但这也不至于让她出手害人吧。何况和她有冲突的是我,她真要报复也应该是冲着我来,对无辜旁人下手是什么意思?”

    说着,她便把之前王瑾芝宴会上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这件事在各家女眷之间已经不是秘密,没什么好瞒的。

    刘小郎君听后表示,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阿兄在仕途上碍了别人的道,别人才欲处之而后快。

    不然,他阿兄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是前途无量的大好儿郎,竟因为一个内宅妇人怄气而遭此无妄之灾,这说出去,那阿兄以后基本上也就社死了。

    一人安慰道:“你往好处想,以后谁说起令兄来都得同情他如此倒霉啊,没准还能高看一眼,或许是因祸得福。”

    刘小郎君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福”他可消受不起。

    另一个少年事后诸葛般叹了口气,捶胸顿足懊丧道:“今天这酒还是薛兄提出来要做东的,说是国子学放假,同窗几个好好聚聚。若是早知他存了这等歹心,说什么也不能跟他出来!”

    说话间,官府派的人已经快马赶到了。

    但是此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刘大郎君的体内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事情乍一看好像已经到了守卫的阶段。看着在小厮搀扶下下榻走路的刘大郎君,几个官差一头雾水,人都好了,还有什么不了的事?

    几个华服郎君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并直言:“此次是薛六郎做东请我们来吃酒,事发后他却无影无踪,我们怀疑他有嫌疑!”

    官差问清楚几人的身份,差点跪下了。

    这几个小郎君里,除了一个韦家的青年还有点家世,剩下几个都是家里无权无势、无根无基的,父亲虽在朝廷任职,可根本毫无背景可言。

    这几个愣头青竟然打算去状告河东薛氏的郎君!

    这是胳膊要拧大腿啊?

    官差恨不得今天没来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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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踩点

    官差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兹事体大,我们还需要调查,毕竟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

    他打听过了,这被下毒的人姓刘,其父亲只是在礼部当一个闲职,还是个芝麻官!没什么实权,而且也是寒门举子出身,并非世家子弟。

    那他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小人物去得罪薛家,何况这受害人又没死!

    官差在衙门当了十几年的差,他早就有应付这种情况的办法了。

    那就是一个字——“拖”!

    不过接下来的事跟乔芸就没有关系了。她已经做好了分内的事,而且几个少年也保证不会找鼎食记的麻烦。

    道了别之后,乔芸下了楼,见大堂内早已空无一人,店门都关了。

    她随手拉住了一个茶博士,问道:“那些食客都走了?”

    茶博士叹气道:“是啊,这起意外一出,咱们楼今儿得提早打烊!不过您放心,大部分食客都是付了钱的。”

    好吧,那就行。

    乔芸又问:“彭掌柜呢?”

    “在后头厢房里躺着呢!”

    乔芸哦了一声,复又折返回楼上,返回了病人在的那个雅间。

    她进门,朝正在看医书的苏大夫行了个礼,轻声道:“大夫,我们家掌柜之前被打伤了,可否请您下去也看看?”

    苏大夫看了一眼榻上的刘大郎君,觉得也没什么大碍了,便吩咐了小厮两句,跟着乔芸下了楼。

    彭掌柜他此刻脱了上衣的袍子正趴在榻上疼得直哼哼,上半身被拳打脚踢得青青紫紫,血迹斑驳的。一个小厮正拿着帕子,给他擦拭伤口处。

    乔芸才甫一进门就瞧见这一幕,顿时略显尴尬,连忙退了出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夫您去瞧吧,我在这候着。”

    苏大夫略一点头,就进去了。

    乔芸便站在院子里,有些百无聊赖地用歇肩踢着地面。

    云雪媚在此时姗姗来迟。她从侧门踏进院中,幕篱上长长的帷幔和轻盈的裙摆浸染了明锦楼里浓郁的熏香,走路带起的风都是香喷喷的。

    乔芸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早就差人去请你了,怎么现在才来?”

    云雪媚的眼底带着几分浅浅笑意,走上前来说道:“耽误了点时间。这个给你。”

    她递出手中的东西,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单肩翻盖背包,白色的麻葛布面,结实耐磨,盖子是粉色的相同料子。白色的部分还绣着桃花,很漂亮。

    盖子和包上各缝着一条带子,系成了蝴蝶结的形状,结结实实地拽着盖子,确保背包不会被轻易打开。

    乔芸欣喜地接过背包:“你给我买的?”

    云雪媚点点头:“我选了料子让明锦楼做的。为了这个费了点时间。”

    “你不是去买衣裳吗?”

    “衣裳过两天送到府里。”云雪媚一边说,一边望了望厢房内,压低声音问:“事情如何了?”

    乔芸将背包背在身上,美滋滋地来回欣赏,顺便把刚刚的情况大致讲解了一遍:“问题不大,只下毒这件事来说,咱们楼不用担责任了。”

    云雪媚沉吟了一会儿。

    “看来她是想让鼎食记里无论如何也要死一个人。”

    乔芸缓缓点点头,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道:“真歹毒啊。”

    只因跟自己有仇,就撺掇自己的庶子来给无辜之人下毒,栽赃陷害!

    乔芸实在是气不过。

    无论她们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这都是她们俩的事,拉旁人下水是什么意思?

    鼎食记这酒楼,她也不过是仅仅占了两成股份,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解玉檀,此事一出,檀娘的利益必定受损。而那位受无妄之灾的刘家郎君就更可怜了,无冤无仇的,仅仅是因为毫无根基背景便被拿来当棋子,险些丢了性命!

    何况在乔芸看来,她们所有的过节不过是王家宴会上的那一出,这远远不到非得栽赃陷害的地步啊?

    受法治社会教育的她不太能接受这种事情。

    云雪媚的眼底也染上了一丝沉郁。

    欺负到芸豆头上,这种行为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

    一旁的乔芸还在兀自言语:“她是大腿,我是胳膊,我拗不过她!我回头要告诉王姐姐,让她替我出出主意。”

    云雪媚下定了决心。

    她前半生是江湖人,对方既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栽赃,那就不要怪她用江湖人的方法给对方一个警告了。

    这时,苏大夫从屋子里出来,对二人颔首。

    乔芸忙走过去:“我们掌柜如何了?”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去药铺抓一些寻常治跌打损伤的敷药涂抹就可以了。”

    “多谢多谢,今日大夫帮了我们几个忙,不知诊金几何?”

    苏大夫淡淡道:“你看着给就行。”

    乔芸闻言,便从荷包里摸了一片金叶子出来递给他:“这是我身上最小的面额了。”

    “……”

    苏大夫噎了一下,沉默地接过了那一张价值五贯钱的金叶子。

    一出手就是五千文,这可比之前给好友的那粒金豆子贵重多了。

    他简单拱了拱手,就告辞离开。

    账房这会儿才敢从另一件屋里探出脑袋:“小东家,今儿还查账不?”

    “还查啥?”乔芸没好气地吐槽一句:“这时候了还查账呢。今天给你们放半天休沐,好好歇歇。”

    “噢……”账房露出若有所思的心情:“那……小东家,今天这事会不会影响咱以后的生意?”

    乔芸抱起双臂,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吧,不会的。”

    接下来的事和乔芸也没甚关系了,她拉过一个小厮简单交代了两句,让他一会儿传话给彭掌柜,就带着云雪媚坐马车回家。

    伴随着马车轱辘轧着青砖路的咯吱咯吱声,云雪媚问:“你那边那个世界有没有比较……新奇、精巧的,这边不常见首饰?”

    “有!”乔芸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可太多了!

    就拿现在时下流行的点翠首饰来说,游戏中为了某些需要过审的原因,把点翠首饰的制作材料换成了鹅毛和各种蓝色染料。由于游戏中的物品仅仅是数据建模,因此这些染色鹅毛做的“点翠”首饰颜色比真正翠鸟羽毛做的点翠还要瑰丽惊艳。

    “给我取一匣子来。”

    乔芸还不知道云雪媚的心思,笑着问:“你是今天做了新衣服,所以想到了配衣裳的首饰吗?”

    “不是。”云雪媚端起车厢内小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甘露,说道:“去大户人家踩踩点。”

    乔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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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煮茶

    但她又有点好奇,好奇云雪媚会做什么。

    回到解府,已经接近了午时,谷雨刚刚端上午饭。

    但是出门的时候乔芸提前跟谷雨打过招呼,原本说是下午才回来,所以谷雨根本没做她俩的饭!

    故而谷雨见到两人回来,便感到十分意外,连忙先去端茶倒水:“这么早就回来了,东家和东家太太没有在那边吃饭吗?”

    乔芸接过茶杯,喝了口茶,道:“是啊,账册理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谷雨是无关人员,之前王家的那场宴会都没有跟去,这件事就更没必要让她知晓,否则不过是让她徒增几层担忧,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谷雨有些局促慌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今天蒸的饭不够了,我去给您二位再蒸一锅。”

    “不用不用。我瞧着积善坊前头路边新支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你去瞧瞧看着买些回来就是了。”

    说着,乔芸递过去一个褡裢,里面装着半吊钱和一些金叶子。

    谷雨点点头,接过褡裢系在肩膀上就出门了。

    不多时她便跑了回来,左手提着一些油纸包,右手抱着个陶罐的同时,还有几只粽子用线缠着挂在她小拇指上。

    “东家,那个小吃摊上吃食还真不少,我一样买了一点。”她兴高采烈的捧着吃食回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把这些菜装进盘子里端了出来。

    粽子是石蜜粽子,却并不寻常,包粽子用的是胭脂米,泛着石蜜糖浆的珠光,其间还嵌着一颗颗可爱的蜜红豆,看着就很有食欲。

    除粽子外,还有葱油淋鸡丝、炙五花肉片、醋拌豆芽等一些小菜,那个罐子里则是蜂蜜鸡蛋茶。

    乔芸看到这道鸡蛋茶都感动了!她前世小时候感冒的时候,爸爸总会冲一碗鸡蛋茶给她,这简直是刻在记忆里的童年的味道,长大后在外住校,反而吃不到这些东西了。

    但鸡蛋茶是将生鸡蛋直接用煮沸的滚水冲调的,或是加盐做成咸口,或是加蜂蜜做成甜口,味道过于简单,云雪媚反而吃不太惯。于是乔芸抱着一整罐鸡蛋茶喝了个过瘾。

    来乾在一旁咂嘴:“乖乖,这一罐鸡蛋茶少说得四个鸡蛋,东家你一个人就喝完了!”真奢侈啊。

    谷雨一边收拾空碗筷一边瞪他一眼:“小东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几个蛋怎么了?”

    “对对,瞧我说的!”来乾俏皮地假意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东家年纪小,多吃鸡蛋才能长得健健康康的。”

    一时间饭桌上倒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下午,乔芸便备了一份薄礼,去王家登门拜访。

    王瑾芝瞧见她就笑了,连忙把她带进来,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不肯跟着来参加赏花宴了,我还道剩下的几天见不着你了呢!”

    乔芸腼腆地笑着说:“是我的错,只是实在是酒楼里太忙了些。”

    …

    “我知道你是个忙人!”王瑾芝伸出葱指轻轻在她鼻尖上疼爱地点了点,“今儿你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来找我做什么?”

    “倒是个大事,说来话长。”

    “不急,慢慢说。”王瑾芝带着她来到自己院中的茶座,这茶座设在紫藤花连廊下,这会儿紫藤花开得瀑布一般,美不胜收。

    丫鬟搬来了小炭炉和铁丝网烤盘,一只紫砂茶壶,放在茶几上。引燃炭盆中的木炭,往紫砂壶里掰上一些茶饼,放上一把老红糖,烧出热气来,灌满新鲜牛乳,小火慢慢咕嘟嘟。

    铁丝网烤盘上还放了一些点心,糯米捣的糍粑和年糕、面皮包酸酪团成的芝麻球、蜜煎的樱桃……

    王瑾芝给乔芸盛了一杯奶茶,乔芸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喷香的奶茶,才把在酒楼发生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遍。

    讲完后,又面色担忧的说:“好像那次的事让她记恨上我了,这可怎么办呀?”

    王瑾芝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

    这都是什么事啊,好歹毒的心肠!

    那杜夫人还有脸怪人家让她丢了面子,难道她帮腔污蔑人也是别人摁着她的头让她说那些话的?

    不过,单单是这么一件事,说来确实好像还不足以让她出手害人。

    但是,王瑾芝也不太想得出乔芸的鼎食记和薛家还结过什么仇。

    王瑾芝想到这里,说道:“这样吧,明儿你来我这,我带你去我姑母那里坐一坐。”

    “你姑母?”乔芸反问。

    “便是薛家大夫人。”王瑾芝的眉眼露出几分笑意,恰有小丫鬟在此时端上了蜂蜜捣红豆,她便接过碟子,一边用小银勺将捣碎的红豆沙慢悠悠拨到乔芸的奶茶杯里,一边说道:“他们家的当家主母就是我们王家的娘子呀!那杜夫人与我姑母是妯里。”

    乔芸点头:“原来如此!”

    旋即,乔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谢谢你,王姐姐,要不是你,我们酒楼可就要任人欺凌了。”

    “你别怕!”王瑾芝连忙安抚:“我保护你。”

    正好,这几天都没有空去看望姑母,趁此机会走走也不错。

    王瑾芝她也很想问问姑母,他们薛家分明与李相结了仇了,为什么杜夫人还屁颠屁颠地帮着李相他夫人说话嘞?

    两人又唠了些别的话题,悠哉悠哉吃完一壶茶,时间已经不早了。

    二人约定好明日早些时候在王家碰面,乔芸吃下一剂定心丸,便同王瑾芝道了别。

    晚上睡觉前,乔芸点上了灯,坐在书案前,铺开信纸,研墨蘸笔。

    “要写信?”

    云雪媚自浴室洗完澡过来,身上只着一件中衣,披着浴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顺嘴问了一句。

    “嗯。”乔芸一边写一边说:“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咱们也来洛阳好久了,是该给旧人写个信。”

    云雪媚觉得好笑得不行:“你这么个小小人儿,居然还有旧人?”

    “怎么没有?”乔芸嘟起了嘴,“你难道不喜欢孟家那个小娘子吗?”

    乔芸不说,云雪媚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回了里间。

    乔芸将这半个月所见所闻尽数落于纸上,又问了一遍卢夫人安,这才算是写完了。

    她从游戏里摸出了那只青鸾鸟。

    调出属性面板看了一眼,饱食度是满的,收信人一览里也赫然写着孟韶卿的名字。

    乔芸这下放了心,她将信纸折成不到巴掌大的正方形小块,放进青鸾鸟胸前挂着的装饰用小背包里。

    “去吧。”

    她托着青鸾鸟,站在窗边,轻轻往外一送。鸾鸟欢快地鸣叫两声,便向天边飞去,渐渐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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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张:首饰

    乔芸洗漱完毕,躺上床,闭上眼就进入了游戏里。

    陆折秋立刻迎了上来。

    “主人,你好久没回来了。”

    他的嗓音里带着一点委屈,一双杏眼看起来湿漉漉的,仿佛一个小媳妇儿一样在质问乔芸,问她是不是把他忘了。

    乔芸有一个习惯,就是现实中一忙起来,就懒得上游戏了。

    前世的时候,帮会有自己的企鹅聊天群,她懒得上线的话直接在群里说一声就行,团里自有别的奶妈顶替她去跟团打副本。

    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她几乎已经算得上光棍一个,游戏里值得惦念的什么亲友都没了,没有谁值得让她提前知会一声“我这周不上线了”。

    陆折秋?

    乔芸一开始就没把陆折秋当正儿八经的活人。

    她大步流星地回到庄园正房大厅里,一屁股坐在主位椅子上。陆折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乔芸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啜饮一口,才问:“嗯。这些天我不在,宅子里怎么样了?”

    陆折秋随手一挥,就调出了庄园的详细属性面板,汇报道:“这些日子里折秋一直都有帮您把产出的鲜辣椒拿去调味品商那换辣椒面,如今装辣椒面的那个六百格大仓库已经快装满了,您看……”

    “这半个月就快装满了?挺快啊。”乔芸略一思忖,拍案下决定道:“再起一个仓库。先装着!等我到了扬州,起了仓库再卸货。”

    “也只好这样了。”陆折秋点点头,关掉了面板。

    乔芸喝了两口茶,才把自己进游戏的目的想起来,她赶紧把茶杯放下,说道:“我去城里逛逛。”

    “是要去交易行吗?需不需要给您装些钱?”

    “不必,我身上的应该够。”乔芸摆了摆手,就从背包里抽出一张传送卷轴撕开。

    她去的是自家店铺,应该不用花钱。

    一阵白光过后,她出现在了扬州城外的驿站车夫处。

    她上次来游戏中的扬州还是冬天,游戏中的扬州甚至在下雪。如今已经进入四月份,扬州正是暖日凝花柳,春风散管弦。

    扬州城每一个区域乔芸都早已熟稔于心,她骑上马就径直跑向时装区,在熟悉的店面门口把马车停下。

    这是一个三层的豪华楼阁,一楼大门上挂着牌匾——“”

    这个时间正是另一个世界人们下班、吃完饭后的休闲时间,打游戏的不在少数。时装区和外面挂机区人多得数不胜数,自家店铺里也挤了相当一部分看新外观的玩家。

    乔芸还没走进去,都能听见玩家们七嘴八舌讨论哪件外观好看。

    “我想把商城里刚买的这条裙子这里改一改,添一些细闪质感应该不错。”

    “我想给新衣服染个色……”

    店员在门口接待区给顾客挨个递号码牌,屋里还有叫号的。

    “七十八号!”

    “七十九号!”

    立刻就有玩家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来了来了!”

    乔芸下了马,来到自家店铺门口,朝里面一望,顿时惊了。

    她许久没有来自家服装铺,怎么这里这么热闹?

    还有改商城外观什么的……她不记得自己的店铺有这个功能?

    她随便拉了个玩家,问道:“你好,这位女侠……”

    “有事快说!”这位风风火火的女侠手里正拿着自己的号码牌,她是82,马上就要轮到她了,此刻被乔芸拽住,很是不耐烦。

    乔芸一愣,立刻加快了语速:“商城外观不是不能自行修改模型的吗?”

    女侠狐疑地打量了乔芸一眼:“你是刚入坑的吧?之前这家店铺的店主被改成npc之后,商城新出的外观就可以在这更改了,而且有时限,必须是商城外观在售期内才行。好了好了,里头到我了。”

    她连珠似炮说完一串后,就挣脱乔芸跑进了内室。

    乔芸在原地傻眼了一会儿后,决定进店看看。

    她踏进店铺,来到发号码牌的店员跟前:“您好……”

    店员npc是个美貌俏丽的侍女,她一瞧见乔芸,脸上立刻就堆起了笑容,给她发了一个金色的号码牌,声音甜腻地说道:“哎呀,这不是我们店的vip用户么?快快请进去雅间,您不用排号的。”

    此言一出,大厅里所有玩家都把视线投到了乔芸身上。

    鸦雀无声。

    “……妈呀。”乔芸头一次感受到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

    她脸都红了。

    还好,很快就从后面出来一个丫鬟,把乔芸拉走了。

    待乔芸的身影没入锦帐重帘遮住的回廊后,店内还是安静着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喧闹。

    “这店的店主都死了几个月了,还有VIP客户呢?”

    “不会是官方内定名单吧?”

    “怎么可能?官方内定个白板号小萝莉来?身上连个装备都没有,哪个高级大佬这样啊?装穷也不是这么装法。”

    “会不会是店主生前交好的好友?比如她之前帮会里的人……”

    “你说横云他们帮?”

    “有可能……”

    “回头得跟他们搞好关系!这店主原先可是个富婆高玩。”

    后来有一堆人跑去问横云和盈云等人,搞得一群帮众统统懵逼。

    什么VIP用户?他们不造啊!

    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乔芸跟着丫鬟进了三楼雅间。这里特别安静,走廊的地上都铺着厚厚的驼绒地毯,哪怕是金鞋底踩在上面都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到了。”丫鬟给她推开雅间的门。

    房间里坐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美妇人。

    这个人的模型乔芸熟啊,她名字叫织霞夫人,这不是她刷出来的高级掌柜吗,以前她每次来给自己店铺更改营业方针的时候都要见她的!

    织霞夫人见到乔芸进来,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东家。”

    乔芸结巴了一下:“你……你知道……我是?”

    织霞夫人点头微笑:“陆管家已经跟奴家说过东家更换的事了。您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奴家就是。”

    好吧。

    乔芸一阵唏嘘。

    陆折秋还是靠谱的啊!

    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织霞夫人哦了一声,拖长了声音,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您要找精巧的首饰啊?”

    乔芸连连点头。

    “好办。您稍等。”

    她起身离开,衣裙带起一阵香风。

    片刻后,她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那四个丫鬟抬着一个半人高的花梨木柜子。

    几人将柜子放在地毯上,一左一右拉开柜门。

    一道绚烂夺目的金光瞬间晃过乔芸的眼睛!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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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计划

    丞相府。

    早膳用罢,韦夫人在丞相府一众女眷的簇拥下,来到偌大的花园里散步休息。众人才在花厅里坐下,就有仆妇面带谄媚,匆匆来报。

    “夫人~”仆妇得了首肯,才进花厅,冲众人行礼,“外面来了个卖首饰的年轻娘子,说是自家做的,婢子瞧着不错,所以才来斗胆问问,夫人要不要让她进来?”

    一个妾室打扮的妇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咱们府上什么好首饰没有?要从这些小商小贩手里买?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其他诸娘子也跟着附和起来。

    仆妇辩解道:“婢子原也是这么想的来着,可她给婢子瞧过,那些簪钗样子着实稀奇精巧,外面从来也没见过!”

    韦夫人颔首:“让她进来吧。”

    “是。”

    仆人应声退下。

    不多时,一个背着妆奁柜子、打扮朴素的娘子从月影门处走了过来。

    女子走进花厅,跟诸女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民女见过夫人、各位太太、娘子。”

    这不是云雪媚是谁?

    只不过如今她易容打扮过了。她今日穿着寻常的葛布圆领袍,裹发髻的幞头用料倒是精细。她脸上遮着浓浓的脂粉,尽力将五官描绘得平庸,一眼看过去倒真像一个家境稍稍好些的寻常市井妇人。

    韦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向前伸着脑袋,问她:“你姓什么,哪里来?”

    云雪媚规规矩矩地道出自己给自己编的假身份:“民女姓唐,乃蜀中人士,世代做首饰为生。随夫君一起来洛阳讨生活。”

    “原来如此。那你把你们卖的首饰打开来给我们瞧瞧。”

    “是。”

    云雪媚依言将自己背着的箱子放下,轻手轻脚的打开。

    “哇——”

    在座的年轻女子纷纷捂上嘴巴,免得自己失态惊叫。然而每个女人眼里都露出羡慕的光芒,一个个盯着这些漂亮的簪钗,爱不释手。

    云雪媚的箱子里有折股钗、半月梳篦、花钿钗等等各式各样的簪钗。但与时下流行的款式不同,这些簪钗的装饰工艺用的是明清时的雕琢手法,无论是在镂空、花纹镌刻还是镶宝、点翠技术上都远远碾压唐朝的水平。

    栩栩如生的凤衔流苏、巧夺天宫的金丝楼阁、宝石镶的花树五光十色……

    “这是点翠?这也太好看了!”一个姨娘拿着一支点翠发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另一个姨娘也啧啧称奇:“比市面上卖的点翠好看太多了。瞧瞧,这丝绒质感,在阳光底下不同角度看色泽还不一样呢!”

    韦夫人手中同样拿着一支点翠凤钗,这款样式比较端庄,有些老气,但她今年已经年过五十,那些花哨娇俏的首饰并不适合她,这一支正好不错。

    她饶有兴趣的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云雪媚答:“回诸位太太,这首饰确实是点翠工艺,但用的并非是翠鸟羽毛,而是孔雀毛。”

    “孔雀毛?”

    “是。蜀中那边多见蓝孔雀,它们颈子上的羽毛质地如丝绒一般,蓝得十分漂亮。民女早些年在蜀中时家里也是养孔雀的,攒了不少羽毛。”

    “怪不得。”

    这些女人生长在长安,从未出过远门,没见过活着的孔雀长什么样,顶多只见过画!但见了这些漂亮光鲜的首饰,倒也能想象得出了。

    一个年轻的晚辈姑娘惋惜地说:“但是听起来,却不如真正的点翠珍贵。长安一直流行的是用真正翠鸟羽毛做的点翠首饰。”

    姨娘拍马屁道:“咱们家里眼下富贵已极,又何必跟那些小门小户一样追随风尚?”

    韦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不太同意这句话:“此言差矣!这孔雀毛虽在云贵川蜀一代常见,可到了长安洛阳,仍堪比宫中贡品。昔年安乐公主有白鸟羽毛做的织成裙,其中最名贵的就是孔雀毛!”

    李氏小娘子连声道:“说起来,娘您不就有一条用孔雀毛织的翠衣裘?好像是当初惠妃娘娘赏的。”

    “那翠衣裘是用孔雀尾羽做的,这簪子却是用孔雀翎毛做的。”韦夫人眼神明亮,看向云雪媚:“你这些簪子要卖多少钱?”

    云雪媚报了个数,比市面上最贵的首饰还要贵一倍。

    没想到李家人连眼睛都不眨,连声说就这么个价格才配得上李家人的身份,当场就结清了现钱,把所有首饰都留下了。

    李氏小娘子美滋滋地把心仪的流苏钗子戴在头上,说道:“晚上跟姐妹们游洛河看河灯,我就戴着这个去,让她们羡慕去吧!”

    云雪媚讨好地笑道:“那还请小娘子您帮民女美言几句,民女这几日趁着牡丹花季、大家都在此地赏花,还想多串几家的门。”

    李氏小娘子眼睛一瞪:“什么?你还要去卖给其他人家?不,不准!你做了新首饰只许卖到我们家里!”

    韦夫人不喜这个庶女的小家子气,不悦地看她一眼:“十四娘!”

    云雪媚赶紧一阵吹捧:“您想呀!您是头一个戴这等首饰的,那后头再带这些首饰的小娘子就是跟了您的风,您不就是贵女中的风尚标杆了吗?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像丞相府这般富贵,这些首饰这个价钱,有的小娘子想跟您的风还跟不起呢。”

    李氏小娘子一思忖,觉得她说得也对,便点点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云雪媚被请下去吃了一碗茶,稍后就离开了相府。

    回到解府,她来到脸盆跟前,打了热水准备洗脸。

    今日之事也算是个开门红了。

    她是要去找薛家三夫人的茬儿,但她不能直愣愣的一开始就去薛府,这样目的性太强了,不然前脚府上来过一个陌生的商客,后脚府上就出了事,这也太明显,也容易被人联系起来。

    云雪媚打算这几日把在洛阳的这些权贵之家都去个遍,将薛家夹杂在其中,这样便不会显得自己是刻意来薛家的,后续等她办成了事,谁也不会将这卖首饰的小娘子与其联系在一起。

    她一边用湿毛巾擦着脸,一边反复回想着自己的计划,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与此同时,乔芸正与王瑾芝一起,二人坐着马车,正在往薛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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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报仇?

    马车的车轱辘骨碌骨碌响着,王瑾芝拉着乔芸的手,嘱咐她一会儿见了自己姑姑之后要做什么。

    “我跟你说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乔芸一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啦。”

    王瑾芝这才放心点点头:“那就好。听闻我姑母近日胃口一直不太好,若是能有你手作的开胃腌菜,她恐怕还能多吃下些东西。”

    “那我可不敢保证我的腌菜一定有效。”乔芸决定先给王瑾芝提个醒,说道:“若是她因为身体抱恙或是心情不顺才胃口不好,那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还是寻大夫给她瞧病,或者是帮她解开心结才是,单单靠腌菜开胃可不行。”

    “我也明白。”王瑾芝叹了口气,拧了拧眉,“但我们做小辈的,也难以给大人排忧解难,只能从这些小事方面着手了。”

    马车很快在薛府的角门上停下。王瑾芝拉着乔芸一起下了马车。丫鬟们见王瑾芝来,立刻拎着裙子争先恐后的去报信。守在二门上的段妈妈听见了,立刻出来迎接。

    “王大娘子,你可算来了。”

    “怎么叫段妈妈你亲自出来迎接?姑母她也太热情了。”王瑾芝笑着浅浅颔首,将手搭在她伸过来的胳膊上,回头对乔芸解释道:“芸妹妹,这是我姑母幼时的乳娘,姓段,是我姑母身边最可心最体贴的人了。”

    乔芸行礼:“段妈妈。”

    段妈妈面带客套笑容,疑惑地打量乔芸:“这是……”

    “这位姓乔,便是鼎食记那个小东家,操办了我的生辰宴那位,想来你听说过。”

    “原来是你呀。”段妈妈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欣喜起来,她连声说道:“昨儿我们夫人听说大娘子要带上你来,还说想见见你呢。”

    她没说的是,王氏听说了乔芸在王瑾芝生辰宴上是如何游刃有余的应对韦夫人、让她一点错处都挑不出的时候,心情更好了,连连拍桌长叹那刁妇也有今日。

    几人一面说笑,一面往院子里走去。王瑾芝问:“段妈妈,姑母最近如何了?今天早膳用了多少?”

    “唉!”

    说起这个,段妈妈就露出愁容。

    薛府上的王氏身上和心里一直都不太爽快,一直病恹恹的。

    一直到今日早膳的时候,她捧着碗,只吃了两口白粥就把筷子放下了。

    “老身自小看着她长大,如何不心疼?我只能劝,说夫人,今天您娘家侄女来看您,您怎么说也得多吃两口,才能显得气色好些,不然难道还要叫一个小辈担心不成?夫人她这才又吃了两口粥,菜式点心却是一样未动,长此以往,身体如何熬得住啊!”

    乔芸好奇地问:“有多久了?”

    “总有两年了,自打大郎君和二娘子……之后,夫人便低落至今。老身每每劝诫夫人要爱惜身体,可夫人却总说老身不会理解她于一天之内丧子又丧女之痛……老身也没办法啊。”

    这话一出,乔芸沉默了。

    她这个读过历史书的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王瑾芝并不清楚,太子纳妃时她还未出生,薛李两家发生矛盾时她年岁也小,太子去世时她更是还未及笄,更何况是别府的事,并未牵连到王家,父母并未将具体情况告诉她。

    王瑾芝好奇,她拽紧了段妈妈的袖子,问道:“段妈妈,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段妈妈面露难色:“这……老奴不当讲啊。”

    “您就说说吧!”王瑾芝恳切地看着她:“不说详细的,你就说说大概,我也想为姑母分忧呀!”

    “这……唉!好吧!”段妈妈叹了口气,只好把事情的大体脉络剥了一遍。

    乔芸听着,陷入了沉思。

    段妈妈讲的,跟历史上的记载差别不大。

    她游戏中的背景设定也大概在开元二十几年,她讲的事情甚至在游戏中有记载回顾。随着段妈妈略显沙哑的声音娓娓道来,乔芸脑海中逐渐浮现了太子李瑛憋屈的一生。

    段妈妈口中的大郎君,指的自然是薛锈,二娘子则是薛锈同父同母的妹妹薛扶瑶,二人皆是薛家大房正妻王氏所出,兄妹二人俱是才貌双全,是王氏倾注心血培养的一对儿女。

    当今圣上李隆基原先为临淄王时,曾出任潞州别驾,期间遇见了一个能歌善舞的倡伎赵氏,李隆基喜爱非常,将其纳为侧室,宠极一时,李瑛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

    后来,李隆基平定了韦后和安乐公主之乱,立下大功,得以登基为帝。开元三年,李瑛被立为太子,娶了薛扶瑶为太子妃,三年后,唐昌公主下嫁给薛扶瑶的兄长薛锈。

    这兄妹二人,一个嫁去了东宫做太子妃,一个尚了公主做驸马都尉,若无意外,二人必将给薛家带去一片光明的前途,谁知半路杀出来个武惠妃和李林甫!

    开元十四年,太子李瑛的生母去世,武惠妃得到盛宠,她的儿子寿王李琩更是“宠冠诸子”。武惠妃野心勃勃,串通自己的心腹反复向李隆基控诉李瑛及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如何鱼肉百姓、奢靡无度,导致李隆基渐渐不再相信太子。

    后来武惠妃更在圣上面前危言耸听,说什么“太子阴结党与,将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要命的是李隆基居然信以为真,竟勃然大怒,要废黜太子!

    王瑾芝听到此处,惶惶然:“先太子便是这样被冤死的吗?”

    “不,不,还不是。多亏了张相竭力相保啊。”段妈妈的眼中露出惋惜和崇敬的神色来,“只可惜,张丞相也不能护得先太子一世。”

    张丞相,便是张九龄,是一代贤臣。开元十四年时,李隆基听信谗言,要废太子,是张九龄竭力劝谏,才使他打消废太子的念头。

    可惜李隆基后来听信李林甫的谗言,将张九龄罢相,太子就此失去了保护伞。

    开元二十五年,也就是前年四月,武惠妃说宫禁内有盗贼,连夜召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兄弟与薛锈入宫。

    三兄弟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锈披甲入宫时,武惠妃却对李隆基说三兄弟兵变,已经杀入宫内!

    这等冤屈,若张九龄还在,必不会让太子等人饮恨,可如今的丞相已经是李林甫,李林甫与武惠妃沆瀣一气,只说:“这是陛下家事,请陛下自行决断。”

    于是四人就被废为庶人,不久便被赐死于城东驿站。

    李瑛被赐毒酒的同时,远在东宫的薛扶瑶被赐予一条白绫。

    自此,一时风头无两的薛家大受打击,迅速在长安沉寂了下去。

    王瑾芝无法理解。

    她无法理解皇帝居然对武惠妃言听计从,武惠妃说皇子宫变,他就相信,难道他都不去调查取证的吗?

    “若说如此,非得让姑母亲眼瞧见大仇得报,她才能养好身体?”王瑾芝提议道。

    段妈妈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夫人已经不大听我的话了,大娘子,还得你劝劝她,可别就让她这么糟践自己身体了。”

    “那是自然。”

    乔芸一言不发。

    报仇?

    难。

    武惠妃已经死了,眼下朝中就剩下李林甫。李隆基如今是亲佞远贤,若想让他对李林甫动手,得扶持一个比李林甫更会媚上、更奸诈的小人去离间他们君臣。

    而且李林甫善于跟后宫练手,排除异己,那这个人选必须将后宫这一势力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拴住李隆基,让李林甫无法用枕头风把皇帝吹歪。

    乔芸只记得,历史上那个这样的人叫杨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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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商议

    王瑾芝携乔芸来到正屋。王瑾芝笑意盈盈地道:“姑母,我来了。”

    王氏朝她伸出手:“乖乖,来,让姑母好好瞧瞧。”

    王瑾芝瞧见王氏如今的样子,不由得鼻子一酸。

    前几年的时候,姑母还不是这样子的。

    从前的姑母丰腴饱满,明媚端庄,一举一动都是豪门风范。可如今她形容憔悴,头发显而易见地少了好多,原先玉团一样的美人,现在像一棵枯木一样,她分明才四十出头,如今瞧着却像六十一样!

    她鼻尖一阵泛酸,扑进王氏的怀里,泪盈于睫,肩膀颤抖。

    乔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氏瞧见王瑾芝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不由得露出安抚的笑容来,她摸了摸王瑾芝的头:“怎么说也是及了笄的大娘子了,还这般小孩子气,动不动就哭起来。”

    她看了看愣在一旁的乔芸,带着歉意笑了笑,又去安抚王瑾芝:“你不是带了朋友来?还不为我引荐引荐。把朋友撂在一旁,自己先哭起来,这多不合礼数。”

    王瑾芝方才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拉过乔芸,介绍道:“芸妹妹,这是我姑母。姑母,这是乔家的大娘子,单名一个芸字。鼎食记的小东家,前些日子我的生辰宴就是操办的。”

    “原来你就是乔娘子。”王氏眼睛一亮,连忙招手示意乔芸上前。

    乔芸走到软榻前,王氏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慈爱地反复摩挲。

    乔芸害羞地笑了笑,视线却落在王氏的手上。

    这手的骨形很好看,十指修长,指节分明,虽然现在几乎皮包骨头,但可以想象,若是养得丰腴了,这得是多么肌骨莹润的一双手。

    “阿芝那场生辰宴很好,小娘子,你很不错!”

    王氏这一句话说下来,喘了不下五口气。

    乔芸心里难受,王瑾芝更是心如刀割。

    有丫鬟搬来了椅子,让乔芸坐下,又端上了热茶。王瑾芝则上榻与王氏依偎在一起。

    王瑾芝惦记着姑母的身体,拉着王氏的另一只手,问道:“姑母,我听段妈妈说你早膳就喝了几口粥,这怎么能行呢?”

    “胃口不好罢了,你不用担心。”王氏笑着说,“这些日子嘴里一直觉得没什么味道,寻常吃惯了的菜又觉得油腻,粗茶淡饭又没什么食欲,所以吃不下。之前听闻你生辰宴上有不少好菜色,可惜我没那个口福,竟没去成。”

    “这好办。”乔芸双眼弯弯,俏生生地说道:“我已经把那些菜式都教给鼎食记的厨子了,您要是想吃,提前去酒楼里订个座不就行了?”

    王瑾芝点点头:“是啊,想吃这个容易。而且今天芸妹妹带了点自己手作的腌菜,之前我吃着能下好些饭呢,就让她带了点来给你尝尝。”

    段妈妈在一旁陪着笑:“是啊,乔小娘子是带了一坛子酱菜来,闻着就酸咸可口,丫鬟们搬去厨房的路上都馋得险些滴口水。”

    王氏一时间百感交集。

    心里是又欣慰感动,又挣扎痛苦。

    感动的是两个孩子这般煞费苦心的为她身体健康操心。

    痛苦的是她如今真的没有活下去的盼头了。

    她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导致以后不能再生育,因此,薛家这一房一共八个儿子、七个女儿,只有一男一女是她自己所出。

    因为这个原因,薛大郎君与她的感情并不和睦。

    她后半生全部的心血和牵挂都在一双儿女身上!

    所以当薛锈和薛扶瑶死后,她几乎都想随儿女而去!

    她吃不下东西,怕是也有这个原因。

    王氏既想死,可为了豪门大族的脸面和尊严,又不能轻易自尽,她潜意识里只好作践自己的身子,好让疾病快点带她去见自己的儿子女儿。

    这样的理由怎么能同两个晚辈说起呢?

    她勉强地笑了笑:“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对了,你们今日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看我吧?是不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需要姑母帮忙了?”

    王瑾芝知道姑母这是想岔开话题,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愿意,可姑母既然不想继续再谈,她也不能纠缠下去。只好顺着话,说:“是乔妹妹有事相求。”

    “她们的酒楼出了事,有人在客人的饮食里下未煎熟的附子,想栽赃酒楼吃食不干净。官府查来查去,这最有嫌疑的,竟是这府里的小郎君。”

    “你说什么?”王氏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分明有劲儿了:“此事可查清楚了?”

    乔芸道:“回夫人,那中毒的客人,是受薛郎君邀请去酒楼吃饭,待他中毒后,这薛郎君说去请大夫,可一直到我请的大夫赶到,他的小厮也没回来,不仅如此,他本人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据同桌的其他人说,这薛小郎君的父亲如今是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兼定远将军,在薛家行三。”

    乔芸年出官职时,王氏就明白了。

    这是三房的人,她的小叔子。

    她扭头问段妈妈:“三房那边有人出去外头吃饭没有?”

    虽然她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可毕竟还掌握着中馈之权。不说别的,府中所有人的膳食份例都要她来安排检查,若有人没在府中吃饭,她是一定会知道的。自打她身子不好后,府中的大小适宜都是段妈妈念给她听的,好些她记不住的,段妈妈都会帮她记住。

    果然,段妈妈毕恭毕敬地说道:“昨日十七郎说要请同窗吃酒,是出门用午膳,不过便很快就回来了,倒也不像是一起喝了酒的样子。”

    三房……

    头疼!

    王氏阖上双眸,眉头紧皱。

    一说三房,她就明白了。王瑾芝生辰宴上的风波她也有所耳闻,三房的杜氏与乔芸起了口角,这事传得很开。

    最近不管哪家人下帖子请客或是登门拜访,见了杜氏,都要拿着这件事调侃一遍。

    若杜氏嫉恨乔芸害她丢脸而下手,这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她这个妯娌就是心胸狭窄!

    “三房最近是邪了门了!怎么府里的古怪事都让他们碰见!先是去捧韦氏那老不死的臭脚,后来又有小娘子跑来投奔她,如今怎么又做出这个事?”

    王瑾芝追问:“那这件事怎么办?若官服真查上门来,薛家的脸不都丢尽了?可若是拦着官府不让查,难道要让那受害的小郎君白白遭此无妄之灾?咱们王家的家教可是禁止咱欺压百姓的。”

    “这倒是其次。”王氏磨了磨后槽牙。

    “那首要的是什么?”乔芸追问。

    王氏道:“这是三房的事,我若去管了,杜氏那人不得抢白我一阵,说我插手到弟妹家里的私事去了!”

    对啊。

    这是隔了个房!做主母的可以管府上明面上的开销,但小叔子和弟媳家里的私事,她是没办法处理的!

    若杜氏一口咬死说这是她们房的私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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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再遇薛四娘

    乔芸盯着王氏的眼睛看了半晌,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装作一副天真好奇的样子,问:“夫人,那杜夫人是三房的,您是大房的,那中间的二房呢?”

    王氏歪在榻上,笑了笑:“二房那位郎君在外地任职,携了家眷一起去就任的,如今不在府中。”

    “那您这么颓丧下去,倘或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那府里岂不是要让他们三房的当家了?那您在薛家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难道要由着三房败费?”

    王氏一愣,不由得看向乔芸。

    少女的眼睛灵动聪慧,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说的不错。”

    王氏咬了咬牙,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认真地思索起乔芸提出的问题。

    她虽与薛大郎君夫妻感情不睦,但平心而论,谁也不能说她不是个好主母。

    王氏执掌中馈这么些年来,操持全府近百口人的衣食住行,还要经营薛府在外的田庄等诸多产业,从不出任何错处,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是服服帖帖的,从未有苛待下人的事。

    包括诸多庶子庶女,她也都按照嫡出的待遇去安排西席、分发月例,也不争风吃醋,算计姨娘。

    累归累,但她也对这薛府倾注了诸多感情。

    三房……

    就凭这一次,杜氏居然去亲近薛氏政敌的夫人,这黑白不分的,若是把管家权交给杜氏,她毫不怀疑薛府会被杜氏为了求荣给卖得干干净净!

    乔芸见王氏的脸色有所动容,决定继续在火上浇一把油:“您若死了,晚辈们都要守孝。这大好的前途,入仕的机会,岂不是都要往三房那边让?”

    王瑾芝听了这话,惊呆了。

    段妈妈瞪圆了眼睛。

    还能这么劝的?

    她虽然是夫人的心腹,可毕竟是下人,怎么也说不出“倘或你死了”这类的话!

    这让有心人听了去,难免会落个诅咒主子的罪名。

    这乔小娘子真敢开口啊!

    不过,这话虽然粗鄙,却颇为有效果。

    王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虽然平等地善待府中的每一个晚辈,但人终究是有私心的。

    自己亲生的儿女较之庶子庶女们自然更亲厚,而自己的庶子庶女较之隔房的晚辈们相比同样更为亲厚。

    倘若她撒手去了,留下这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岂不是要任三房的欺负?

    不行。

    她得活下去!

    王氏的眼中显而易见地恢复了一些神采,她站起身,唤段妈妈道:“给我梳头更衣吧。这大好的天气,我带着两个孩子去院子里走走。”

    段妈妈见乔芸两句话不到就劝得王夫人振作起来,欣慰又感动,连忙上前扶着王氏去梳妆台前坐下:“看来是老身囿于眼界了,还得乔娘子来一剂猛药才能劝得动夫人呢!”

    王瑾芝也回过味儿来,颇为没好气地看了乔芸一眼,嗔道:“我刚刚都被芸儿唬了一跳!我还想呢,那个字也是能说得的?也不怕忌讳!”

    尤其是姑母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正常人谁说话都免不了避着“死”字啊。

    王氏任丫鬟们梳头,一双慈善的双目含着笑意,透过菱花铜镜看向身后的两个姑娘,感慨道:“这是咱们这些人素来就有的毛病了。为了谈吐文雅、为了避讳,一天天的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说,说话前也得在脑子里转七八个弯才敢张口,有些话想着想着就总觉得还是不说的好,结果就像你一样,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都说不出。”

    乔芸被夸得飘飘忽忽,害羞地笑道:“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至于这么踩着自己夸别人的嘛!

    她也不过是说了个最明显不过的道理啊!

    很快,王氏便换了一身出门散心的装束。乔芸和王瑾芝一左一右,牵着王氏的手,段妈妈带着几个丫鬟跟在后头,一同去花园散心。

    跨过月影门,王氏忍不住介绍薛家的园林。

    “我们这园子里有个自雨亭,引洛河的活水在园中修湖泊,湖边修建一座亭子,以水车引水从亭檐流下,在四周形成一道水做的屏风,夏天可凉快了。”

    乔芸眼睛一亮:“我晓得这种亭子!听闻安乐公主的公主府里有一整条自雨连廊呢。”

    “是。不少王公贵族都爱在家里修这种亭子。”王氏乐呵呵地解释,“洛阳这边有洛水环绕,修这个花不了多少钱。但长安就不一样了,那边引水困难,修一条自雨连廊耗钱何止百万。”

    “真厉害……”王瑾芝赞叹:“听过这种亭子,王家的园子里却不曾修过。祖父说这太败费了。”

    “王家家训向来节俭。喏,那边那个亭子就是了。”王氏冲前方扬了扬下巴。

    乔芸顺着视线看过去:“咦,亭子里好像有人了?”

    王瑾芝跟着看了一眼:“好像是堂姐他们?还有一个小娘子倒是有点眼生……”

    乔芸倒是觉得,亭子里的小娘子们她都不认识,倒是有一个眼熟得很。

    走近几步之后,乔芸看清楚了亭子里的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那个瞧着眼熟的小娘子,不就是在绛州码头和她起冲突的那个薛四娘子吗!

    薛四娘子同样瞧见了乔芸,娇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狰狞。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贱丫头在这里,还站在主母的身边?

    几个小娘子瞧见来人,纷纷走出亭子来行礼。

    “母亲。”

    “大伯母。”

    王氏颔首:“不必多礼。”

    她的目光淡淡地看向薛四娘子,轻描淡写地问:“你最近倒是不常与我来请安了。”

    薛四娘子努力按捺着想跳起来质问乔芸的冲动,朝王氏又行了个礼,忐忑道:“回夫人的话,听闻您最近身子抱恙,我想着不该打扰您去养病,所以……”

    “哦……”王氏拖长了音节,饶有兴味地看着薛四娘子。

    王瑾芝盯着薛四娘子看了半晌,到现在终于认出来这女子是谁了!

    她几乎立刻就指着薛四娘,质问道:“你怎么在此?”

    王氏安抚地拍了拍王瑾芝的手:“她是薛家的远方亲戚,来投奔我的,只是如今跟三房更亲近一些。怎么,你认识她?”

    王瑾芝几乎想扇自己一巴掌。

    早在半个多月前,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人是来投奔她姑母的!

    她当初还以为她是去探亲戚打秋风呢!

    杜氏往鼎食记泼脏水是因为乔芸,背后的动机肯定免不了薛四娘在背后添油加醋地挑唆!

    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提前给姑母上眼药,免得她作妖啊!

    想到这里,王瑾芝一股脑地把之前在码头上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说完了还要补刀一句:“姑母!她这样还没得势就开始仗势欺人,若她日后得了势还了得?”

    听到薛四娘还有如此光彩的经历,薛府大房的几位庶女都非常吃惊,一个个朝她投去古怪的目光,并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站在王氏的身后,示意与她拉开距离。

    薛四娘一时间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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