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妙华圣僧
一道紫色雷光划过天穹,其后则是王浮和马玄驾云而至。
“这老儿其他不说,这遁法当真厉害,难怪三人前去,就他一人逃了出来。”
马玄看着前方那化为紫虹的雷光,忍不住出声赞叹。
马玄因为出身,脚力那是极为强横的,在遁术方面向来不服人,可看到王文卿如此高明的遁术,也不得不说个服字。
“神霄雷法果有高明之处。”
王浮点头赞同。
紫虹重新化为道人,王文卿指向下方一座香火鼎盛的秀丽山峰道:
“道友请看,那就是普陀山,那邪佛便在这山顶寺庙之中。”
普陀山又称补陀洛迦,是佛家四大名山之一,素有“海天佛国”“南海圣境”之称,乃是传说中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也是佛家大宗,珞珈山的山门所在。
这珞珈山虽然不如五台山,但也是佛家大派,门中不说多的,三两个金身罗汉还是有的,如今竟然被邪佛占了道场,要不是出自王文卿之口,王浮都难以相信。
王浮往下一看,看到的只有满山佛光,却是没有看到半点邪气,当下微微沉思道:
“这邪魔躲藏极深,真人与其照过面,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来贫道袖中待上几日,待得救出人后,再将这邪魔擒下,不知真人以为如何?”
王文卿没有半点犹豫,当即点头道:
“道友考虑周全,便如此办。”
王浮一挥袖袍,王文卿没有丝毫抵抗入了王浮袖中。
将王文卿收入袖中之后,王浮一弹袖袍,笑道:
“走,去会会是何等邪魔,竟让三位阳神真人都着了道。”
马玄嘿嘿一笑,将龙枪化为一根白玉簪子,插在头上,笑道:
“管他什么邪魔,老爷和俺来了,就要他去见阎王。”
王浮微微一笑,阎王怕是见不到了,不过幽都天子倒是有一个。
“走。”
二人化为流光朝着普陀山落下。
“妙华圣僧很灵的,我家婆娘十来年肚子都没什么动静,前些日子,来上了一株香后,没有几日就有了,俺今日来就是要还愿的。”
一路之上,百姓络绎不绝,王浮拉住几人询问,得到的答桉基本都是在夸赞这位妙华僧人的。
而且王浮稍稍打听之后,便发现这个妙华僧人并不是无根浮萍,许多百姓早就知道了这位妙华圣僧。
这位妙华圣僧出身珞珈山,乃是珞珈山主持可一罗汉的弟子,很小的时候便极为有名。
不但心地慈悲,时常救济难民,还曾去过洛阳为昭平皇帝讲解过佛法,是普陀山附近早就闻名的佛家圣僧。
王浮和马玄对视一眼,从这些百姓口中,这位妙华圣僧,应该是位佛门天才才对。
压下心头疑惑,王浮谢过之后,与马玄跟着众百姓缓缓上山。
山顶上的寺院名为普济院,取的乃是普济苍生之意。
寺院占地不小,有十余处大殿,供奉着众多佛祖菩萨,其中最多的自然是观世音菩萨,各种他化之相皆有,共一十八种,其中有男有女,皆是庄严肃穆。
来到这普济院之后,王浮心中疑惑更甚,这寺中佛光纯粹,一丝邪气也无,这般佛家圣地,别说普通妖魔,便是妖中圣者难以为隐藏才对。
“真人,这地方毫无邪气,您确定那妙华真是邪魔?”
王文卿在王浮袖里乾坤之中,盘坐调息,听到王浮声音轰隆隆如雷响的声音之后,忙道:
“道友千万别被这妖僧骗了,当初老道追杀一个妖魔路过这普陀山,这妙华出手助老道杀了妖魔,老道还以为是我辈中人,那知这和尚当夜便想要害老道,要不是老道警觉,早就被害了。
老道怀疑,珞珈山的三位罗汉,已经遭了这妖僧的毒手,道友千万小心。”
王浮微微沉思,没有再回,与马玄一路步入正殿。
只见正殿之中,佛祖神像高大无比,浑身贴满金箔,金光刺眼,一个看着大约十八九岁的美貌和尚手持木鱼,正在为前来上香许愿的百姓们祈福。
这和尚的美貌简直不似凡人,便是小卓等这些容貌倾城的女子与其相比也要稍逊一筹,王浮所见之人中,也就貂蝉能稍稍比较了。
可这和尚却是个男子啊,长成这般,实在有些让人看的别扭。
马玄的第三只天眼乃是天生神通,比王浮的要厉害许多,马玄开了天眼观察了许久之后,朝着王浮轻轻摇了摇头。
“老爷,这和尚很厉害,可身上没有半点不对劲。”
王浮微微点头。
便在此时,一直敲着木鱼为百姓祈福的妙华僧人,睁开了双目,嘴角含笑的看向了王浮和马玄。
看到妙华僧人的双目,王浮知道自己错了,这美的不像话的圣僧,的确已经超出凡俗,貂蝉相貌能和其比肩,但气质却是差了太多。
此僧气质温和,但又不缺阳刚,配上那美的不像话的样貌,初看有些别扭,可再看之时,又觉得极为协调,非如此相貌,不能配此僧。
等到几个百姓上香叩拜结束之后,王浮也同样上前,手捏道决对着佛祖金身诚心一拜。
妙华睁眼,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问道:
“道长身为道家弟子,却拜佛祖,不怕道祖怪罪吗?”
王浮起身一笑,取过一根香烛点燃插入青铜鼎中后,才笑道:
“贫道虽然是道家弟子,但也尊敬佛祖菩萨这些先行的大觉者,至于道祖怪罪,呵呵...道包罗万有,焉知在道祖眼中,佛就不是道矣?”
听得王浮此言,妙华手中木鱼都顿了一顿,笑道:
“道长好心胸,好气魄,好口舌,不知可否留下几日,让贫僧请教?”
王浮一掸衣袖,将刚刚落在其上的香灰掸落,笑道:
“早就听闻妙华圣僧之名,固所愿不敢请耳。”
妙华微笑点头,转头喊道:
“定心,带两位道长去禅房休息,贫僧随后就来。”
一个正在打着瞌睡的小和尚,闻言惊醒,擦了擦嘴角,从蒲团之上站起,双手合十道:
“是,师叔,两位道长请随小僧来。”
“劳烦小师傅,请。”
王浮二人跟随这个叫定心的小和尚来到寺院后方的园林,穿过一片桃花林之后,来到一处风景极为秀美的地方。
只见一片小湖之中,湖水清澈见底,湖中心还有一座小亭,看其形制,不像寺院所有,反而好似豪门大院。
湖中肉眼可见许多金鱼在湖中嬉闹,也不怕人,听到脚步声后,反而围到了岸边,纵身一跃,好似在彰显本事。
禅房便在这小湖周围,如此圣境,王浮实在难以想象,是一个邪魔所为。
来到禅房,等到小和尚一走,马玄忍不住道:
“老爷是不是搞错了,俺一路睁着天眼,一点异常也没发现,那妙华和尚虽然妖艳了些,可真不像妖魔。”
王浮点了点头,妖魔思维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审美也与正常之人相差甚远,此地风景秀丽,周围景色也是人为细心打理过的,种种迹象实在不是一个妖魔所能做出的。
“王真人,也不会说谎,其中可能有什么隐秘,先看看吧,等将另外两位真人救出再说。”
马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过了没有一会,禅房门被人推开,只见妙华和尚,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步入禅房,双手合十道:
“怠慢了道长,望道长恕罪。”
王浮手捏道诀,回了一个道家礼,笑道:
“圣僧言重,自古以来便是客随主便,圣僧请坐。”
妙华和尚含笑点头,一撩僧袍坐下,王浮到了一杯清茶推到其身前。
“请。”
“多谢。”
妙华茗了一口清茶,叹道:
“此茶乃是一个故人最爱之物,可惜如今却再也喝不到当初的滋味了。”
说完之后,放下茶盏,笑道:
“让道长见笑了,贫僧看道长不似凡俗,见猎心喜,想要请教一番,不知可有冒昧。”
妙华和尚看着极为坦诚,王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不管有何阴谋,王浮都不惧,当下笑道:
“自然可以,圣僧风姿令人心折,贫道也正想结识圣僧。”
妙华和尚点头微笑。
王浮博学两界,蓝星的全真一脉,讲究的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王浮为了研究内丹思想,很是读了不少儒佛典籍,其中很多都是此界所没有的。
两人一边品茗一边交流,越谈越是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两人这一聊便是数个时辰,马玄听不懂,坚持了此时,实在耐不住,走出房门,随意闲逛起来。
这寺院后山风景虽然不错,但毕竟人工痕迹太重,马玄喜欢自然,欣赏不来,无聊之下,踏水而过,来到湖中小亭之中。
小亭不大,不过三丈见方,里面有一座石桌和一套石凳,其余便再无余物。
马玄有些无聊的朝着石桌一躺,准备睡个懒觉。
便在此时,正在禅房之中与王浮谈论正醇的妙华和尚突然脸色一变,笑道:
“天色也不早,今日实在打扰,贫僧明日再来请教道长。”
王浮微微点头,起身送妙华和尚出去。
来到禅房之外,妙华和尚一声轻喝。
“这位道长,此亭乃是贫僧故人最爱之地,还请道长不要去里面游玩。”
声音束成一线,传到马玄耳边才隆隆作响,将马玄震的一跃而起,微微眯眼,嘿嘿笑道:
“和尚,还真小气,罢了,俺这就走。”
说完之后,踏水而过,几步来到王浮身前。
王浮拱手致歉。
“马兄不知此乃圣僧故友喜爱之地,多有冒犯,请圣僧见谅。”
看到马玄回来之后,妙华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摆手笑道:
“不知者无罪,这也是贫僧疏忽,怪不得马道长,两位道长饭食,贫僧会让人送来,寺中除了这小湖两位不要踏足,其余地方尽可随意游览,贫僧先告辞了。”
王浮回礼,也自含笑道:
“圣僧慢走。”
目送妙华走远之后,马玄和王浮对视一眼,同时轻声道:
“小湖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尸解仙
王浮所住禅房对面,妙华僧人盘坐榻上,面色和善慈悲,眉眼微垂,看着手中躺着的那一株金步摇,嘴中微微低喃。
“快了...快了...”
想着脑海中那个倩影,妙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宛如万花开放,菩萨低眉。
禅房之中,王浮闭目等待,马玄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房中走来走去,时而用龙枪所化的玉簪掏耳朵,时而蹲在椅子上将茶盏翻来覆去的把玩。
王浮被其弄出的声响烦的不行,无奈睁眼道: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
马玄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
“老爷这也太无聊了。”
王浮无奈摇头笑道:
“你这性子看来是难改了,也还好你家老爷学的不是全真道法,没有那般多戒律,不然你可怎么办。”
马玄也稍稍了解过全真法门,乃是以戒律磨炼自己成就大道,入门便有十戒,修为高深后还有三百大戒,想要成就天仙大道,那更是还有天仙大戒等着。
马玄嘿嘿一笑,从椅子上跃下,来到王浮对面同样盘膝坐下道:
“老爷要是拿那戒律来管束俺,俺早就跑了,对了老爷,您和那和尚说了几个时辰,有什么发现没有?”
王浮笑了笑后,摇头道:
“没有,这位妙华和尚佛法精深,论佛学境界不差白云大师半分,比起五台山方丈智姝老和尚可要厉害多了。”
马玄点点头道:
“俺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那和尚怎么看也不像邪魔之辈,真是奇哉怪也。”
王浮微微叹息一声道:
“接触了这位妙华圣僧,贫道才知道有些想的简单了,有一个地方有个说法,叫佛魔一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贫道一直以为那魔乃是妖魔的意思。
可如今见了这妙华,贫道才知道错了,如果妙华真的成魔,那这魔恐怕才是这个世界的魔的祖宗。”
马玄听得一脸懵。
“妖魔不是魔吗?”
王浮微微摇头,微微沉思后才说道:
“妖魔之物虽然残暴弑杀,但杀了也就彻底死了,而真的魔却不局于形体,即便形神俱灭,只要执念还存,便杀之不死,斩之不灭。
如修道之人心魔,伴随一生,当你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其实当你有此念之时,他便已经活了。
真魔者,执念越重魔性越深。”
马玄骇然道:
“那这真魔岂不是不死不灭?”
王浮点了点头道:
“的确不死不灭,能灭魔者只有魔自身。”
马玄更加懵了,摇头道:
“俺听不懂,哪有自己杀自己的。”
王浮点了点头道:
“其实贫道也不懂,贫道只是在一些道经中看到了一些只言片语罢了,不过想来这真魔自执念而来,只要破了这执念,真魔没有依托,自然也就不复存在,这大概便是能灭魔者只有魔自身的道理吧。”
马玄点了点头,刚要再说话,突然外间传来了阵阵琴音,悠扬动听,好似美人耳边轻声低语。
王浮二人相视一眼,打开禅房,只见对面一位白衣僧人坐在湖边盘膝抱琴,悠扬的琴声便是从此传出。
王浮和马玄站在对岸静静听着,连马玄这个莽夫都被妙华和尚的琴音所吸引。
一曲完毕,弯弯的皎月也挂在了天穹,倒影撒在湖面,微风一吹,好似皎月在湖中嬉戏,景色极美。
妙华和尚抱琴起身,对着王浮微笑点头,王浮也自抱拳。
王浮目送妙华和尚返回禅房,眼神微沉,沉思片刻道:
“不等了,这妙华和尚实在有些看不透,先寻到两位道友再说。”
马玄点了点头。
“好。”
两人回到禅房,王浮弹出一道符箓落在禅房地面,青石铺就的地面,立刻便如湖水一般荡漾起来,王浮用剑光将自己和马玄一裹朝着地下冲去。
荡魔剑破开土石,来到那小湖地下,只见这山腹之中,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地宫。
地宫之中灯火通明,一盏盏青铜人蛹从肚脐中伸出一根灯柄,尸油从青铜人用肚脐之中流出,让这地宫之中的灯盏长年不灭。
王浮收了剑光,马玄皱了皱眉道:
“这和尚果然不是什么好路数,看着慈悲,却修了这么一个大幕,且以尸油当做灯油。”
王浮没有回话,扫视一周,只见石壁之上有一道刻有飞仙之相的石门,石门顶部,还有两个古篆《天门》。
马玄顺着王浮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石门。
“好大的口气,竟然叫天门。”
王浮微微皱眉道:
“这是道家古法,尸解仙的格局,妙华怎么会知道这门古法?”
不怪王浮奇怪,罗浮世界自古以来便是由神灵掌控天地,虽然道佛两家自古便有,但上古之时,道佛两家都只是单纯的学说门派,并不修行。
直到天变,诸神离开之后,罗浮才开启了修炼盛世。
这尸解仙的法门,王浮也是在蓝星才听过,罗浮世界却是没有的。
“啊!尸解仙是什么东西?”
王浮微微摇头,压下心中疑惑,退开石门,只见石门之后,又有天地。
只见石门之后,是两尊青铜神像。青铜神像半跪在地,手操蛇、耳蛇、脚下践蛇、口中衔蛇,头顶还有龙蛇衔灯。
“操蛇之神!”
看到这两尊神像,王浮更加确定了。
“老爷什么是操蛇之神?”
“上古有操蛇之神,蛇乃阴,属幽冥。龙乃阳,为地脉,操弄龙蛇便是山神地祇,多见于上古三代之时,乃巫祝崇拜之神。
自道佛两家为正统之后,便已经废黜,打为邪神之属。”
马玄虽然不是文盲,但也就是基本识字而已,听得王浮解释,只能懵懂点头。
跨过神像之后,便是一条甬道,甬道呈现桥梁之形。
“三生三世桥。”
“啊?”
王浮微微摇头,没有理会马玄的疑问。
当走过甬道之后,又有一座地宫,里面放着三座棺椁,一座青铜所制,一座樟木所制。
“老爷这又是什么玩意?”
王浮环视一周,随口回道:
“三世棺,传说想要尸解成仙,需要埋葬自己三生来替自己偿还孽债,只有偿还了孽债,才有成仙的指望。”
“那这三座棺材里的是不是就是那妙华和尚的三世身?”
王浮摇头道:
“以妙华的道行,哪里用的着什么尸解成仙,而且想找自己的前世尸骨何其之难,且还是三世,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这应该是妙华为了他那故人所建,且这棺椁之中说不好便是那两位真人。”
马玄嘿嘿一笑道: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要提起龙枪便要上手,王浮摆手阻止道:
“先等等,此地格局纯阴,乃是绝佳的养尸之地,贸然起棺,万一尸气和阴气相合,反而害了两位真人,先去上面看看这墓主人是谁,从源头解决。”
马玄点了点头,收起龙枪,二人跨过三具棺材,后面有一石阶通往上一层。
来到二层,依然还是一个石室地宫,地宫中央有一石台,石台之上有一池池水,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个身穿红衣,容貌秀丽的女子。
角落之中,还有三个僧人闭目而坐。
王浮面露疑色,一挥袖袍,王文卿便出现在了地宫之中。
“真人,这三位是不是珞珈山的三位罗汉?”
王文卿微微眯了眯眼之后,适应了时空转换,这才看向王浮伸手方向。
王浮道行虽高,但毕竟年轻,加上常年闭关修炼,对于本界高人,大多都是不认识的,特别是佛家之人更是如此。
“不错,是可一禅师,他们这是怎么了。”
王文卿自然看出了三人身上生机强盛,没有遇害。
王浮微微点了点头,解释道:
“三位禅师,应是被执念所困,只有勘破执念,才能醒来。”
说完之后,王浮踏上石台,只见这池水,并不是真的水,而是阴气混合月化之精所化,女子受其滋养,本有些残破的身体也在缓缓生长。
女子体内只有一丝残魂飘荡,如萤火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要不是此地格局护着,便是一缕清风也能将这一丝生机给吹灭。
看到此,王浮哪里还不知道,那位妙华和尚是情关难过啊。
“阿弥陀佛,小僧诚心招待道长,可道长为何要做这恶客。”
一声佛号从身后响起,王浮转头,只见白衣僧人双手合十,缓步而来。
僧人面色平静,口中虽然如此说,但看其样子,却是早就知道王浮等人能找到此处,一丝生气之色也无。
“圣僧要渡故人成仙,贫道本不该管,不过圣僧却用邪法,以阳神真人来代替你这故友的三生,却是不妥吧!”
王浮走下石台,朝着白衣僧人迎了上去。
两人相距丈余这才停下,白衣僧人叹息一声。
“阿弥陀佛,王浮王真人,的确不凡,难怪能与玉虚宫刘真人,并称当世道家双杰。”
王浮微微一笑,直视白衣僧人道:
“刘师兄天纵之资,贫道后学末进,不敢和刘师兄并称。”
说完的功夫,马玄和王文卿已经围了上来,对妙华形成了包夹之势。
白衣僧人好似未见,微微低眉道:
“真人谦虚了,不知道真人可想听一听小僧的故事?”
王浮也很好奇,这池水中的女子到底有何魅力,竟然能让一个本来注定成佛的圣僧,甘愿弃佛从魔。
“请。”
王浮一挥手,四个石质蒲团突然升起,白衣僧人微微一笑,一撩僧袍,盘膝而坐。
“王真人请,两位也请。”
王文卿自然不想听什么故事,只想救出好友,不过单凭自己实在打不过这妖僧。
如今王浮不动手,其也只能闷哼一声,同样盘膝坐下。
等到几人坐下之后,白衣僧人看向石台,脸上露出温柔之色。
“那是昭平七年,哪一年天降大雪,比往年格外的冷,冻死了不少百姓牲畜......”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间太苦
妙华自小便聪慧过人,三岁能读经,五岁便能将十二经文倒背如流,八岁就已经能与可一禅师论法,十一岁时辩论佛法,整个珞珈山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等到十五岁时,已经是琴棋书画俱都精通,更是在五台山的法会之上大放异彩,成为了五台山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讲经僧人。
而妙华的劫数也从这五台山开始。
昭平七年,自在五台山举办法会之后,佛门和朝廷便打得火热。
昭平帝为示恩宠,特地增加了一个名为经招的官位,从六品,专为皇帝讲经。
经过十余年的苦心经营,此时的大周,在昭平皇帝手中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正在昭平皇帝准备大施拳脚之时,老天却有些不作美,这一年冬天天降大雪,比往年冷的多,许多百姓和牲畜都被冻死。
本来已经开始启动的削藩计划,不得不停止。
不等节度使们发难,昭平皇帝主动下了罪己诏,还要在洛阳举办法会,为遇难百姓祈福。
本来此等法会是落不到珞珈山头上的。
道家一脉,昆仑山自来不太鸟中原王朝,自在西域抵抗妖魔,中原天子的分量最多也就比西域那些小国主稍稍多些。
而中原的天子也看不惯昆仑山的目空一切,虽然有些联系,但除非中原出了镇压不了的大妖魔,不然极少联系昆仑。
而昆仑也懒得理会中原的事务。
至于五台山,数年前才刚刚在其山门举办了法会,全部揽在身上,吃相难免有些难看,不利于团结。
也是如此,此次祈福法会的主持,这才落到了珞珈山头上。
妙华当初在五台山表现的实在太过耀眼,让昭平皇帝也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知道是珞珈山来主持之时,一道旨意发下,让可一禅师带着妙华一起来洛阳,担任经招。
昆仑山实力强横,底蕴深厚,西域三十六国都如奴仆一般,自然有底气,可以不鸟中原王朝,珞珈山虽然也算大派,却没有这般底气。
加上当时佛家势弱已久,能得天子看重,乃是大大的喜事,可一禅师虽然不想这个弟子,去那天下最为龌龊之地,可天子诏令,实在难以拒绝。
如此,才十九岁的白衣僧人便随着师父入了京城,担任了皇帝的讲经僧人。
珞珈山虽然也是佛家大派,可影响力远不如五台山,此次可一禅师主持的法会,所到僧侣也不算多,影响一般。
至少王浮所在东南,便没有得闻。
法会主持完毕之后,可一禅师便回了普陀山,而白衣僧人妙华则留在京城为皇帝讲经三年。
“扶摇是陛下的长女,为人知书达礼,见了谁都是一副和气模样,从来不曾与谁争辩过一句。
小僧与扶摇初见,乃是在次年雪化之后,下雪冷,化雪就更冷了,看着城中被压塌房屋的百姓,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小僧不忍,便出了宫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可惜当时小僧一直以为修行无用,故而只一心钻研佛法,虽然有些法力,却也只不过比凡人稍强些,能力实在有限。”
王浮点头道了一句“圣僧慈悲。”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摇头道:
“不过是物伤其类,心中不忍罢了。
小僧笨拙,只能尽些薄力,也是在这场雪灾之中,认识了扶摇公主。
扶摇虽然出身高贵,可却没有半点娇气,带着公主府的下人,前后忙碌。”
说着白衣僧人嘴角露出了笑意,想起了当初初次相见的场景。
“小和尚你好笨啊,怎么连茅草也不会铺。”
白衣僧人,脸上衣服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泥水,风姿早就不见,抱着茅草爬上梯子要帮百姓修缮屋顶,可却是摇摇晃晃的差点摔了下来。
还好那个红衣女子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梯子。
妙华不敢回头,小心的将手中茅草放到屋顶的破损处,扎好之后,颤颤巍巍的下了梯子之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头。
“小僧会的,只是小僧怕高。”
红衣女子看了看才不到丈高的屋顶,掩嘴而笑。
“你好笨啊。”
笑声清脆空灵,和尚脸上微红,低头不敢看那空灵女子。
“小僧不知扶摇公主身份,扶摇也只以为小僧是个游方的僧人,小僧本以为这只是人生中一场不经意的缘分,到此为止。
却不想这只是刚刚开始。
小僧身无长物,吃穿用度俱是陛下所赐,常年待在宫中,雪灾结束之后,陛下重新启动了削藩计划。
小僧虽然是出家人,但也知道这藩镇之害已经数百年,心中也是支持的。
陛下英明神武,扬相国智谋如海,计划很是顺利,慢慢的将节度使们的权利收归朝廷。
不过这些节度使也不是待宰的羔羊,陛下手段虽然高明,但当时最强的河北三镇,也就是如今的叛贼李轨,为人狡诈,暗中联合诸节度使想要反抗。
不过陛下早有后手,众人才开始联合陛下便接到了密报,杨相国也立即想出了对策。
朝廷当时已经积攒了不少家底,面对诸节度联合自然不敌,但如果只是一两个节度使,以当时朝廷的力量是半点不惧的。
杨相国提出效彷晏子二桃杀三士故智,只要诸节度有矛盾,联合不起来,剩余的几个自然也就不敢贸然反叛,只要拖上几年,朝廷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
如此扶摇就成了牺牲品,陛下明发诏令要为扶摇招婿,让诸位节度使带年龄合适的子弟入京。
李轨等河北三镇实力强横,自然不在乎尚公主,可其余实力弱的节度使们却很是心动,只是一招,李轨等人的暗中联盟便烟消云散。
李轨知道了陛下的手段之后,也不敢再起心思。
而扶摇知道自己成了牺牲品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了长公主府,陛下知道之后,也知道自己愧对女儿,赏赐了不少东西,小僧也被派到了公主府,为扶摇公主讲经。”
王浮当初一直在青羊山闭关,只是看到了年景一年好过一年,昭平皇帝的具体施政却是不知道,如今听得当初内情,也不由点头称赞。
“先帝和杨相的确是一时之杰。”
白衣僧人微微垂眉道:
“确是人杰,虽然扶摇被害,有陛下和杨相的一部分责任,可小僧却从未恨过他们,小僧在陛下身旁三年,知道陛下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为了天下万民这才牺牲了扶摇,陛下自己也很痛苦。”
说完这一句之后,妙华稍稍一顿,又继续说道:
“小僧去了公主府后,这才知道了原来长公主竟然是当初那个雪地里的红衣女子,公主也自认出了小僧。
自此小僧便时常在公主府为扶摇讲经说法,这一待就是半年。
这是小僧自懂事以来过的最快乐的半年,想来扶摇也应如此。
可惜扶摇的命运早在半年前便已经定下,当时诸节度使之子,已经全部到了京城。
经过一番较量之后,李轨之子入了陛下之眼,扶摇也将离京去往卢龙完婚。
离开京城的前一晚上,扶摇拉着小僧的手,让小僧带她离开。
小僧几番想要答应,可最终还是退缩了,要是答应了,诸节度使会不会认为自己被耍,而重新联合,让陛下大计落空?会不会让天下再次生灵涂炭?
小僧就这么当了缩头乌龟,躲在人群之中,看着扶摇穿着当初我们初见之时,那一袭红衣离开了京城。
小僧恨自己无力,恨自己空度光阴,如果小僧有通天的法力,有镇压天下的道行,那扶摇便不用走。
告别陛下之后,小僧回到普陀山,闭关三年,修成了金身,那时小僧便想去接回扶摇,却被师父等人所阻,以玲珑宝塔压了小僧十年。
当小僧终于修出如今的道行法力,打塌宝塔,去到卢龙之时,已经晚了。
李轨造反称帝,其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表示与大周决裂的决心,以无所出休了扶摇,将她打为军妓。
当小僧找到扶摇之时,她已经疯了,人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王真人你说,扶摇何错?”
王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没有回话。
白衣僧人也不需要王浮回话,无奈一笑后,继续说道:
“小僧救出扶摇之后,便杀进洛阳,将那个禽兽碎尸万段,本来李轨也难逃,只是扶摇伤势太重,实在耽搁不得,小僧便暂时放了他一马。
回到普陀山,师父认为小僧在洛阳大开杀戒,已经入了魔,要镇压小僧,呵呵...可惜小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学佛法的小沙弥了。
小僧镇压了师父师叔后,细心照顾扶摇半年,为她建造了当初公主府的湖心亭,慢慢的扶摇也好了起来。
她恢复神志的那一天,还亲手为小僧做了一顿斋饭,这是小僧自离开洛阳之后,第一次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味。
可是她为何那般傻,我们错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相聚,她却又要留小僧一人在这世间。
她这是在惩罚小僧当初的懦弱无能吗?
小僧已经错过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过第二次,没了她,即便成了佛又如何。
小僧拼着这全身道行,入那无间地狱,也要渡她成仙,便是佛祖来了也挡不住。”
说到此,白衣僧人已经长身而起,白色僧袍鼓动不休。
王浮叹息一声,也自起身。
“福生无量天尊,圣僧遭遇,贫道心中亦是怜悯,只要圣僧放出两位真人,此事贫道不再追究,也会为长公主聚拢神魂,重新转世。”
白衣僧人却是摇头道:
“人间太苦,小僧不愿她再来这人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执·解脱
王浮长叹,是啊,这人间太苦,换了自己恐怕也不忍心让自己心爱之人,再来这红尘走一遭吧。
王浮伸手拦住要上前的马玄和王文卿,抱拳拱手。
“圣僧真性情,贫道佩服,贫道未经历过圣僧之苦,无法评价对错,只是今日两位真人,贫道一定要救,圣僧请。”
王文卿想要说什么,却被马玄拉着退到了后边。
马玄和王浮相处几十年,自是知道老爷看着平和,可一旦下了决定之后,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相信老爷。”
马玄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王文卿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白衣僧人抖了抖僧袍,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真人气度,小僧也自心折,可惜太晚,不然定要和真人好生相交。”
王浮叹息无言。
白衣僧人,温和一笑,扭头看了一眼那红衣身影,笑道:
“自与扶摇分别之后,小僧便悟出了一式刀法,名为‘有执’,此刀历经十余年方才大成,自出世以来,无人能挡下一刀,真人小心。”
说完之后,白衣僧人单手竖起,以掌做刀。
一丝丝澹澹的刀意瞬间充斥地宫,宛如女子在耳边轻轻低语。
王浮也不多言,伸手一摆。
“请圣僧出刀。”
白衣僧人微笑点头,掌刀朝着王浮轻轻一挥。
这一刀不带有一丝杀气,甚至没有一点杀意,只有无尽的绵绵情意和无边无尽的痛苦。
白衣僧人带着慈悲挥刀,可就是这般,才显得这一刀可怕到了极点。
一切悔恨,内疚,疯狂,绝望,悲伤,嗔怒,善良,爱,宽恕,守护,慈悲,尽在这一刀之中,等刀意临身之时,又全都消散,只剩下了那深深的执着。
那是舍弃一切只为渡你成仙的执着,执着有多深,这一刀的魔性便有多重。
好一刀‘有执’,王浮没有使用神通抵挡,因为没有意义,这一刀的刀意,早在妙华挥刀的那一刹那,便已经斩在了王浮道心之上。
王浮细细体会,难怪没有人能挡住这一刀,这一刀的精华全在那深深的执着之上,只要心中有执之人,皆挡不住。
除非心中之执超过妙华之执。
马玄看王浮闭目,白衣僧人双手合十低眉,心中有些着急,但还是强忍的上前的冲动,只是将手中龙枪捏的更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浮嘴角微微流出了一丝鲜红,睁眼叹道:
“好一刀‘有执’,多谢圣僧点悟。”
白衣僧人也同时抬头,白色僧袍之上,有一丝鲜红。
“真人大慈大悲,小僧佩服。”
两人刚刚一番,乃是各自道心的较量,妙华之执,在于那红衣女子,而王浮之执,却是这罗浮世界。
见过另外一界的王浮,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改变罗浮,论执着不必妙华弱上半点。
道心交锋,比斗法更加凶险,一番交锋,体会到了对方之道,也在这一番交锋之中,两败俱伤。
“贫道也在刚刚领悟出一式刀法,虽有些东施效颦引人发笑,但还是请圣僧品鉴。”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浮点头,然后同样单掌竖起,朝着这白衣僧人轻轻一挥。
这一刀前半段与‘有执’一般无二,但是当挥出之时却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执念到了极深之时,蓦然变化,舍弃种种,把握真我,解脱他人,解脱自己。
这一刀名为‘解脱’。
这一刀变化取自‘有执’,却在‘有执’的刀意之上,更上了一层。
当王浮挥出这一刀之时,普济院中,大雄宝殿里的佛祖金身突然流出了血泪。
殿外风声呼啸,好似有人悲鸣。
看守长明灯的小沙弥被动静吵醒,滴咕了一句,点起油灯,准备将门窗关的紧一些。
“砰”油灯跌落,小沙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佛...佛祖...流泪了...”
地宫之中,面对王浮这同样可怕的一刀,白衣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同样以自己道心硬接了下来。
“好刀...好刀...敢问真人,此刀何名?”
“解脱。”
“好一个解脱。”
片刻之后,白衣僧人,念了一声佛话,对着王浮微微一笑,而后转身朝着石台而去。
“福生无量天尊。”
王浮微微叹息,冲着白衣僧人的背影,行了一个道礼。
白衣僧人踏上石台,轻声低语。
“扶摇,小僧没用,终究没能渡的了你。”
说完之后,又向着闭目盘坐的可一禅师一礼。
“半生俯首青灯前,红衣佳人乱心神。”
“顾盼恩师音容在,未曾回首红颜凋。”
一诗念完,白衣僧人,仔细整理僧袍,低身拉着红衣女子的手掌缓缓躺下。
“扶摇。”
“小和尚你好笨啊...”
空灵的声音在妙华脑海中回荡,僧人微笑,气息全无。
王浮默默看着,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马玄和王文卿来到王浮身旁,马玄小声问道:
“老爷,您不是说他不死不灭吗?”
王浮叹息。
“妙华圣僧因为至情,不愿放下执念,也因为至情同样不愿投身魔道,只能在这佛魔、正邪的无间地狱之中挣扎。”
“这.....”
“哎......”
便在此时,随着白衣僧人,被‘解脱’斩的心神俱灭,可一禅师等人也从执念之中,脱困而出。
可一禅师等人,索然被执念所困,但刚刚地宫发生的一切,都有感知,此时老禅师泪流满面,嘴中喃喃:
“痴儿...痴儿...”
说着说着,突然身上冒出了金色佛火。
“寂灭佛火,师兄...”
可一禅师在佛火之中,依然看着那躺在池子之中的弟子,轻声道:
“痴儿,为师无用,渡不得你。阿弥陀佛。”
随着佛号念完,可一禅师已经血肉筋骨全消,只有一颗明亮的舍利子,飞上高台,落在了白衣僧人眉心。
本来已经被斩灭的心神,奇迹般的留下了一丝生机。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两位老僧含泪盘膝而坐,口念经文。
王浮叹息,微微摇了摇头。
带着马玄和王文卿回到下面一层,王浮以福德之气,隔断阴气。
马玄和王文卿打开棺椁,只见三具棺椁之中,只有木棺是空的,青铜棺和石棺之中各自躺着一个女装的老人。
两个老道人,脸上涂脂抹粉,身着女装双目紧闭。
“道友...道友...”
王文卿来回摇晃,两人却一直紧闭双目,毫无回应。
王浮上前一看道:
“真人不必着急,两位真人只是被尸气蒙了神魂,以两位真人的道行,一两日便能炼化尸气。”
王文卿松了一口气,对王浮拱手感谢,王浮摆了摆手,让众人先回去,自己则是又上了二层。
此时两个老僧已经念完了法华经,将可一禅师寂灭之后留下的袈裟小心收拾好,刚要离开。
看到王浮之后,只是双手合十一礼,默然离开。
王浮回了一礼,知道二人心中对自己有些嗔念,也没在意。
当所有人都走后,王浮重新来到高台,看着这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叹息一声道:
“贫道也不知道这尸解成仙到底能不能成,只希望这秘法真能成仙,贫道祝二位羽化登仙,有情人终成卷属。”
说完之后,从袖中掏出两壶美酒,一壶倒入池子之中,另外一壶则是一口饮下。
“二位一路好走,望还有相见之日。”
王浮拱手一礼,转身走下高台,开始帮二人重新布置风水格局。
风水术数王浮已经钻研了数十年,比起妙华和尚高了不止一筹。
经过王浮一番改良,这大墓更加气势不凡,下涌幽冥阴气,上接月华之精。
做完这一切,王浮这才离开。
回到地面之时,王文卿已经为两位真人重新梳洗,换上了道袍。
看到王浮回来之后,连忙上前感谢。
“多谢道友,老道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卷九天雷府总纲阵图还算珍贵,便送给道友,当做感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阵图,图上一个神人手中抬着一座雷府,身后则是万雷相随。
王浮刚要拒绝,突然看到那神人好似在图中活了过来,各种雷法在王浮眼前演化。
神霄、紫霞、五行、破灭种种雷法一闪而逝,结合雷祖法箓,令得王浮心中多了许多感悟。
“此阵图的确对贫道有大用,真人厚赐,贫道便厚颜收下了。”
王文卿摆手笑道:
“要是没有道友,老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出两位好友呢,这是道友应得,道友不必客套。”
王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接过阵图,抱拳道:
“真人以后有事,可来青羊山,我等便先告辞了。”
王文卿,点了点头,抱拳回礼。
“道友慢走。”
王浮招呼了一马玄一声,驾云而起,朝着洛阳方向而去。
“老爷,方向错了。”
看到王浮朝着西方而去,马玄轻声提醒。
王浮却是抬头看向天空的弯月道:
“这狗日的世道,本就很苦,却还有人私心作祟,引起人祸,不杀李轨,贫道心意难平。”
这是王浮少有的爆粗口之时。
要不是这狗日的世道,那普陀山上应该是有一对璧人,在那湖心亭中弹琴画眉的。
而不是躺在地下,奢望那缥缈无踪的一线生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入皇宫,擒李轨
比起当年,洛阳的残破超乎了王浮的想象。
整条朱雀大街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洛阳都散发着阵阵恶臭,胡同角落之中,尽是一些赤条条的死尸,也无人收拾。
不到中原不知民生之多艰。
这些年王浮一直在幽冥,回到阳间之后也一直在东南活动,当初看到青羊城外十数年流民之时,王浮以为那已经相当凄惨。
可如今来到中原之后,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
王浮神色阴沉,心中杀意滔天,与马玄一步一步朝着皇宫而去。
整个洛阳如同死域,一路而来只有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来到皇城周围,终于见到了几个脚步匆匆的官员,看到王浮和马玄之后,略微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低头匆匆而过。
朝着宫门大步而去,一队守卫宫门的士卒举枪而立,一个校尉踏前一步问道:
“两位道长何人?”
王浮不答,只是继续前行,那年轻校尉面色一变,继续喝问道:
“两位道长何人,擅闯宫门者,斩。”
马玄嘿嘿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宫门一吹,狂风瞬间倒卷,年轻校尉和一队士卒被吹得人仰马翻。
刚刚要关闭的宫门也被吹开,王浮看了不看继续大步前行。
“有刺客...有刺客...”
年轻校尉有些武艺,被吹得到飞而出之后,不到片刻已经站起,连忙跑到宫门旁的一个石墩之处,掏出一个小哨子,对着石墩上的一个小孔便吹了起来。
尖锐的哨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城。
洛阳皇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乃是各部衙门办公之所,也有军士巡逻,但并不多。
而内城才是真正的皇宫。
尖锐的哨声惊动了整个皇城,胆小的官员,躲在衙门里心中惶恐,胆子大的则是跑出衙门查看情况。
一队队士卒也在各自领队校尉的带领下,朝着宫门而来。
“何人如此大胆......”
“站住......”
“拦着他们......”
各种喊声不断,看着逐渐接近的一队队士卒,马玄看向王浮。
自入了这个洛阳城后,王浮便一直阴沉着脸,此时依然如此,王浮自然知道马玄看向自己的意思,只是王浮此时心中愤怒,也不多言,继续大步而行,只是每一步落下,整个皇城乃至洛阳便一摇晃。
越是接近王浮所在,摇晃便越是激烈。
众多士卒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稍远处的那些官老爷们也没好到那里去,有的紧紧抱住门口的柱子,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一个刚才叫的最凶的,更是摔在了石阶之上,将门牙都磕飞了出去。
最近两年李轨所立的这个伪唐越发日薄西山,本来身材健硕,颇识弓马的李轨因为终日美酒美人麻痹自己,如今短短两年已经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胖子。
哨声响起之时,李轨就被吓得从龙床之上跑了下来,还未等宫女帮其穿好衣服,突然之间整个皇城便摇晃起来,让李轨在后宫之中摔的如滚地葫芦。
“来人...来人...”
李轨惊恐大叫,随着战场连连失利,李轨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枭雄之气,不穿龙袍,也不过是一个胆小怕死的胖子而已。
这些年来,皇城司和镇魔司,已经没有了当初监察天下镇压妖魔的职能。
在小皇帝手中,本来是国之利器的两大司,如今已经沦落为了彻底的刺杀工具。
这几年来,无数镇魔司和皇城司的精英,前仆后继的被小皇帝派来刺杀李轨。
这固然将李轨吓的一惊一乍,但其已经立了朝廷,虽然不是真龙,但身上也是有龙气的。
法术在洛阳根本用不出来,这让镇魔司和皇城司在这洛阳城陷了无数精锐。
不是谁都如王浮和刘福云,即便不用神通法术,单凭武艺也能纵横天下。
如今李轨自然也是以为刺客还是长安派出来的,一边惊恐的低声咒骂,一边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的朝着后花园而去。
王浮一路大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有万钧之力,当来到内城宫门之时,宫门已经被震塌,皇宫之中上万禁军,对王浮来说如若无物。
当王浮踏入皇宫之时,李轨已经在众多太监宫女的搀扶下,躲到了后花园的密室之中。
王浮根本不用去问,只是顺着心中那股杀意,便已经找到了李轨的藏身之地。
密室之中,看着石壁之上土石脱落原来越严重,地面的震荡越来越大。
李轨心中恐惧,眼睛死死的盯着密室之中的石门,嘴中自言自语。
“没事的,朕是天子,他们不敢杀朕,不敢杀朕......”
两个老太监刚要上前劝慰,突然整个密室剧烈震荡,顶上石壁脱落,一块青石砸在了李轨脚边,吓得其一个哆嗦,和两个老太监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角落,瑟瑟发抖。
密室之外,王浮看着这数丈高的假山,冷笑一声,一撩道袍,一把抓住山脚,一声轻喝,整座假山便被王浮拎起,地下的密室整个顶盖也被掀了起来。
远处一直摇摇晃晃跟随王浮数千禁军,看到王浮将这几十万斤的假山轻松抬起,具都吓得脸色惨白。
神通法术,众人也不是没人见过,妖魔鬼怪分江开山的也有,可单凭体魄轻松抬起几十万斤重物的人物,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这道人是谁?”
禁军统领于撼惊骇不已。
王浮将假山丢开之后,已经看到了躲在密室之中李轨,冷笑一声,低身一抓,抓起其头发,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
“仙长饶命,郭小儿心胸狭窄不是人君,仙长何苦为那小儿卖命,只要仙长饶了朕,朕封仙长为国师,仙长...喔...”
李轨话还未说完,王浮已经一拳将砸在其嘴上,打的李轨满口牙齿飞落。
让其闭嘴之后,王浮单手拖着李轨,开声大喝道:
“李轨残暴不仁,贫道代天行罚,全城百姓皆可来朱雀门观斩,百官如有不到者,斩。”
王浮一声大喝,声浪震的身旁不远处的凉亭塌陷,诸多禁军更是东倒西歪,有许多都耳鼻流血。
王浮也不管,拖着李轨便往外城朱雀门而去。
而洛阳城中还幸存的百姓,本来还为刚刚的地动所担忧,如今听得王浮大喝,许多人先是有些不可思议,后又有些惊喜,但都没有人敢出门。
这些百姓年纪稍大的都经历过昭平皇帝当政时期,那时候生活虽然说不上衣食无忧,但吏治清明,生活是一天好过一天的。
可是昭平皇帝才过世不过数年,天下就大乱,朝廷逃去了关中,将他们这些百姓留给了叛军。
开始之时,李轨尚有些枭雄之气,还能约束大军,也表现出了点明君的样子,可随着战事不利,李轨独夫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军粮不够,那就抢,宫里没钱享受,那就抢,特别是今年,年景实在差的连抢都抢不到的时候,那就吃人。
洛阳在魔蛟第一次迁都之时,虽然将富户大半迁到了汴梁,但洛阳作为曾经的京城,经过昭平皇帝苦心经营,还有民五万多户,二十九万人。
等到小皇帝第二次迁都回洛阳时,又带来了官员家卷和富户接近五万人,加上禁军等,整个洛阳差不多有接近五十万人。
结果一场亲征,十万禁军丢了个干净,小皇帝慌忙迁都,只带了太监宫女和百官家卷,将接近三十万人留给了李轨。
不过五年时间,整个洛阳三十万人,如今还活着的竟然已经不到十万,五年时间死了二十万人。
这还是洛阳,是李轨的国都,而是中原其他地方,一边饱受战火摧残,一边又有妖魔霍乱,还有瘟疫横行,能逃的已经逃了,逃不了的就只能苦苦挨着。
整个中原的元气,已经在这五年尽数消耗。
天下人口最多最富庶的地方,到了如今千里无鸡鸣的地步,昭平皇帝数十年的努力已经尽数化为流水。
如今中原之惨,比之当初正阳真人,带着王浮游历天下之时更甚。
这一切固然有大周气运金龙被吞噬之故,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小皇帝施政反复,导致天下疑心。
李轨等人野心太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众节度使隔岸观火,坐看成败。
加上妖魔乱世,大周无力镇压,最终天灾人祸一起并发,导致天下离乱,道德不存。
王浮看到如今景象,又何曾不怪自己,当初要是自己果断一些,将魔蛟斩杀,会不会大周便至于此?
如果自己当初不将大日拉下幽冥,李轨会不会就没有借口反叛,大周会不会就不止于此?
王浮如今的怒火,即是对小皇帝,对李轨,对这些袖手旁观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家,对这狗日的世道。
但同样也是对自己。
只是王浮心性要比妙华坚韧的多,转念便已经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与其钻了死胡同,不如多想想如何补救。
这也是王浮一直践行或者说诸神留给他的道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而不息。
怨天尤人毫无作用,奋起做事才是道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代天行罚,飞剑千里斩人头
朱雀门前,王浮坐在马玄搬来的龙椅之上,闭目沉思。
身后是持枪而立的马玄,脚下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轨和其几个成年的儿子,稍远处则是李轨的嫔妃和几个儿子的家卷。
两侧百官低头而立,已经一个多时辰,一个百姓都没有来,可见李轨的凶恶,即便如今已经成了王浮的阶下囚,却还是没有百姓敢来看上一眼。
王浮也不急,就这么坐着,百官同样不敢说话,默然而立。
日升日落,一日就这么过去,朱雀门前,安静异常。
李轨和其几个儿子,跪了一日,膝盖下渗出了血迹,脸上有几条被马玄抽出的红印子。
百官摇摇晃晃,有几个年老的昏了过去之后,又被同僚连忙唤醒。
反倒是那些禁军还算精锐,即便站了一日一夜,依然还能勉强结成阵势。
又跪着站着一早上,都是长年养尊处优之辈。
官老爷们如今宁愿王浮一剑将他们杀了,也好过如今这般看不到头的折磨,当然了也只是想想罢了,能活着没人愿意死。
而那些嫔妃女卷们,也是相互搀扶默默抽泣,声音很低,生怕打扰了那个闭目而坐的凶恶道士。
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女卷和百官,一个自始至终都默然而立,脸色平静的年轻官员,叹息一声,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
抱拳作揖,拱手而拜。
“王真人想要百姓前来观看,只是如此是不够的,百姓已经这独夫被杀怕了,如真人信得过,请给在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百姓定来。”
王浮睁眼看向这年轻官员,年轻官员眼神清澈,毫不畏惧直视王浮双眼。
“可。”
说完一个‘可’字之后,王浮便不再多言,年轻官员拱手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年轻官员果断的行事作风,王浮对其有了些注意,但也没有多问,看了一眼哆嗦不止,打着摆子的李轨父子几人,又扫了一眼那些相互搀扶的百官和嫔妃们,王浮眼神幽幽问道:
“不过跪了一日,站了一日,便觉得苦了?那些被你们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苦不苦?那些被你们害只能易子而食的百姓苦不苦?”
被王浮平静幽深的眼神扫视之后,那些官老爷将脑袋低的差点插入胸口,浑身颤抖不敢言。
“冬...冬...冬...”而李轨父子则是磕头不止。
“真人饶命......”
“真人明鉴,那些事都是李轨做的,和小王没有关系啊...真人...”
“逆子...闭嘴...”
李轨几个儿子,连父亲也不叫了,直呼其名,极力要撇清关系。
马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俺着实想不通,那小皇帝到底有多废物,才会被你们这些货色打的跑去了长安。”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王浮也懒得再问,闭目道:
“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嘿嘿,还真是。”
王浮不再言语,脚下李轨父子还在相互对骂,丑态尽出。
马玄看到王浮眉头微皱,也不多话,枪化残影,一个一枪,朝其嘴上抽去,同一惨叫之后,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年轻官员的确有些本事,不到小半时辰,便有百姓陆陆续续从家里走了出来,只是依然不敢走近朱雀门,离着还有百余丈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躲在房屋小巷之中,勾着头看着李轨等人的狼狈模样。
随着第一个百姓出来,渐渐的越来越多百姓来到朱雀大街,大半时辰之后,朱雀门前方大道已经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了。
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衣衫完整者百不足一。
更有一些,眼睛带红,看人躲躲闪闪,下巴尖而突出,牙齿尖长,嵴背微躬,不似人样,这些都是吃过人的。
气愤吗?残酷吗?只是被世道所逼,只为苟活而已。
王浮看了一眼,心中叹息。
年轻官员带着最后一批百姓来到朱雀门之时,差不多刚好一个时辰。
穿过人群,抱拳拱手。
“幸不辱命。”
王浮起身,摆了摆手,年轻官员拱手,退至一旁。
“伪唐李轨、陈至(魏博节度使)、徐常(义武节度使)率兽食人,残害天下,罪无可赦。
贫道今日代天行罚,剥其运,夺其位,斩其身,灭其魂,以警世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不赏,贫道赏,天不罚,贫道罚......”
王浮长身而起,手握一座珍珑雷府,一道雷祖法箓在雷府之上,灿灿生辉,雷霆轰隆之声,伴随着王浮沉闷的声音,好似天神低语。
随着王浮剥运夺位之后,李轨身上那本就不纯的龙气,也自化为一条金蛟冲破天际,重新择主。
不管百姓还是官员禁军,全都畏惧的看着凛凛神威的王浮,李轨父子更是恐惧的话都说不出来。
定下罪名,判下罪孽,王浮一声大喝。
“剑来。”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凌空出现,对着李轨父子几人一绕。
“真人饶......”
几人话还未说完,头颅已经跌落,王浮凌空抽出几人玉带,伸手一抖,在人头还未落地之时,已经被玉带拴住。
王浮伸手一扬,玉带带着头颅飞起,挂在了皇城城头。
“啊......”
“好......”
王浮干净利落杀了李轨父子,众多女卷嫔妃,吓的尖叫,百官脸色发白,百姓面面相视。
只有那年轻官员喊了一声‘好’令得王浮又看了其一眼。
荡魔剑斩杀了李轨几人之后,便冲天而起,化为一道白线自西而去。
王浮一指年轻官员,沉声问道:
“看尔气度不凡,能力出众,为何助纣为虐?”
年轻官员听得王浮喝问,丝毫不惧,踏前一步,抱拳道:
“在下涿郡杨真,家祖杨公讳彦,当初王真人在汴梁斩龙,在下有幸得见,真人如今却是更加豪气了。”
“杨彦,杨相?既然是名门之后,何故助纣为虐?”
王浮听得杨彦之名,便知道定然是昭平帝宰相杨彦,神色更加严肃,目光灼灼,继续逼问。
杨真拱手一笑,眼神丝毫不曾闪躲,直视王浮道:
“什么被迫之言,在下懒得狡辩,在下只是身处地狱,不想单单明哲保身,想要救些人罢了。”
虽然只是寥寥几言,但王浮还是明白了其意思。
在伪唐做官不是其本意,乃是被迫,只是如今既然已经做了这伪唐的官员,他便不想多言解释,只是点明,其做官只为救人,问心无愧。
王浮点头暂时接受。
“好,杨真你是不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贫道懒得深究,放眼这洛阳城,只有你能入了贫道之眼,这些人便交给你来处置,活杀杀,改罚罚,马玄你跟着他,谁要敢不从,立斩。”
“好嘞,老爷。”
马玄嘿嘿一笑,点头答应。
杨真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拱手道:
“这些人是什么尿性,在下心知肚明,不过如今最为紧要的应该是开仓放粮,安抚百姓,真人以为如何?”
看到杨真如此胆量,如此细腻心思,王浮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却是转瞬即逝,谁也未曾注意到。
“随你。”
“如此下官领真人令。”
杨真拱手领命,开始在百官之中挑选人手,马玄也提枪在手,和王浮道了一句“老爷俺先去了。”
王浮点头,马玄这才来到杨真身后瞪着那双虎目,扫视着众人,被马玄看上一眼,众人只觉得汗毛直竖,根本不敢和其对视,哪怕瞄上一眼也不敢。
“一群怂货,还是你小子有胆量,马爷爷喜欢你这种汉子,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得锻炼啊,不然像个娘们怎么成,浪费了你这胸中胆魄。”
杨真背对马玄,听得此言只是一笑,继续挑选官员,被选中之人,俱是对杨真感恩戴德,众人明白,自己能不能活,家人能不能活全看,这才表现好不好了。
便在这会功夫,刚刚独自飞走的荡魔剑,已经斩破大气,发出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折返而回,带回了两颗还在滴血的人头。
这自然便是被封为齐王的陈至和楚王徐常。
王浮所言的代天行罚,并不是什么大言,雷祖法箓已经夺了天道的天罚权柄。
作为雷祖法箓的主人,王浮说你有罪便是有罪,一言可夺气运,一言可定生死,杀人不沾因果,因为这就是‘天师雷祖真人’在罗浮世界的权柄。
将两颗脑袋同样抛到城头,六颗头颅俱都睁大着双眼,看着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杨真看着多出来的两颗头颅有些默然,飞剑破空千里转眼斩杀两个反王折返而回,这位王真人还真是说杀就杀,半点也不拖沓。
诸多百姓看着飞剑带回的人头,有些骚乱,但也只是一会儿便又平静下来,即便到了此时,这些百姓也没有人敢欢呼。
只是看着,也只敢看着,心中没有什么激动,高兴的情绪,不敢有丝毫异常,无他,被杀怕了。
即便王浮如今已经表现出来了通天一般的法力,如天神一般的威能,但这些百姓还是不敢。
在他们看来,王浮不管有多厉害,终究是要走的,现在高兴了,等官老爷们出来了,自己等人还是要在洛阳生存的。
想要重新的得到百姓的信任,不是简单的杀人便能得到的。
王浮自然知晓怪不得这些百姓冷漠,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实在太难,这些百姓也只能这般小心活着。
王浮看着李轨等人无头尸体前的那张龙椅,上前一步。
“就为了这么一个玩意,杀来杀去,短短几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说完之后,一脚便将这鎏金做的龙椅踢得冲天而起,飞出城外。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龙椅飞出城外之后,恰好落在一个已经废弃的茅坑之中。
第一百八十章 影响
一剑千里斩人头。
徐常还好,封了王后,也和李轨一般成日醉生梦死,被一剑斩从天上而下斩杀之时,还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死了便也死了,只是让王府乱了一阵而已。
但陈至却不同,明面上三人之中,李轨是皇帝,按理来说地位最高,但其实陈至当初之所以推举李轨当皇帝,只是因为他在三人之中,年纪最少,威望最低,没法服众,这才让李轨捡了便宜。
论心机谋略,这个陈至才是最为厉害的。
当初HD之战,就是这个陈至一手策划,当初联系段瑜的也是陈至。
战局不利,李轨和徐常已经死心,在一年前便开始死命搜刮,准备逃回老巢。
而陈至则是乘机慢慢在军中施恩,将另外两镇将领拉拢了大半,当剑光从天而降之时。
陈至正在和众将商议,准备兵变将李轨和徐常抓了,然后和长安谈判,割据三镇,以待天时。
结果计划才刚刚确定,陈至正自意气风发。
“好,李轨和徐常都是蠢货,如今天时还未至,大周死而不僵,不过长安的小皇帝也不是个人君的样子,刚愎自负愚蠢至极。
我等暂时蛰伏,等个几年,他自己便能将大周这唯一一点气数折腾干净,诸位只要听本王的,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众人正准备起身恭维之时,一道剑光自天外而来斩破屋顶,剑光一绕,而后一闪,陈至的人头已经消失不见,血箭四射,喷了众人一脸。
看着倒地的无头尸体,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哗然之后,刚刚还准备同心一起改朝换代的众人,立刻一哄而散。
一部分将领串联之后,带着半数大军朝着潼关而去,准备投降长安。
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将粮草财物一卷,一路朝着北方而逃。
十数万大军一朝流散,困扰了长安数年的三镇叛乱,就这般被王浮一剑解决。
当然这也是因为数年战火,中原已经元气消耗殆尽,三镇已经无力再继续占据中原。
本就想撤的三镇士卒,这才随着陈至的身死,烟消云散。
三镇叛军崩溃,身在最前线的诸节度使自然是最开始发现的。
抢地盘的抢地盘,抢钱财的抢钱财。
本就因为三镇撤退被抢了一波的百姓,又被节度使们抢一通,三镇残兵跑的急,只是大略抢了一次。
这些节度使可不一样,这些地方本就不是这些节度使的地方,除了几个战略要地外,其他地方以后还是要还给朝廷的,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不管是百姓还是王浮,恐怕都没有想到,这些个打着大周旗帜的节度使,比起三镇的叛逆更加狠。
不过还好只是抢了数日,洛阳发生的事便慢慢的传了出去。
有李轨等人的前例在先,诸节度使也有些心寒,生怕自己也落得个李轨等人的下场,连忙叫停,将军队收拢了回来。
即便要抢,也只敢抢一抢府库,却是不敢再抢百姓了。
这才让中原保住了这最后一丝元气。
而长安朝廷,得了数万叛军的投效,也知道了李轨三人都被王浮所斩后,已经二十一岁的小皇帝立刻大喜,二话不说,便下令准备迁都回洛阳。
此时整个朝廷敢说真话之人,已经基本被逐出了朝堂。
也只有李善国虽然时常和小皇帝顶撞几句,但小皇帝实在离不开李善国,这才忍了下来。
当初李善国单骑入京城,一到京城便被重用担任了户部侍郎,也是有李善国的拆东墙补西墙,这才让长安朝廷坚持了下来。
只是才区区一年的时间,本来身体还不错的李善国已经满头白发,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熬夜看公文,变得浑浊不敢。
一点也不像个才五十多的人,说是七老八十也没人会怀疑。
当听得小皇帝要迁都回洛阳,李善国拖着疲惫的身体,当即入了宫。
“陛下,万万不可迁都,如今洛阳久经战火,中原已经残破,人口不过昭平年间十之二三,已经不足以为根本。
关中四面环山,有形胜之利,如今朝廷力弱,正该在关中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待得兵强马壮,陛下有天子大义,收回中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万望陛下三思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善国,小皇帝强忍着厌恶,笑道:
“爱卿之言,老成谋国,朕心知肚明,可关中之民是朕的子民,难道中原百姓就不是朕的子民吗?
中原残破,正该朝廷收拾残局,朕每每想到中原百姓,都痛彻心扉,夙夜难眠,这迁都之事便不要再议了,爱卿以为如何?”
李善国一急,忙道:
“陛下,如今朝廷力弱,待在关中还能凭借地形防守,一旦去了中原.....”
李善国还未说完,小皇帝已经极为不耐的打断道:
“爱卿何其私也,关中百姓是人,中原百姓便不是人吗?此事休要再提,请爱卿做好自己的本分,国家大事自有朕来处置。”
说完之后挥袖而去。
小皇帝随着年岁见长,权谋已经越来越熟练,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什么中原百姓关中百姓,其实在小皇帝心中一点也不重要。
其之所以要回洛阳,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丢的地方,自己可拿回来罢了。
幼稚吗?可笑吗?可小皇帝不在乎,天子颜面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拿回洛阳,当初败军耻辱,便可以洗刷,这才小皇帝看来,才是最重要的。
李善国瘫坐在地,看着小皇帝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绝望。
“大周完了,大周完了......”
洛阳。
杨真接过洛阳城中政务之后,立刻显现出了非凡的才能,许是天纵奇才,许是家学渊源。
先是选出百官之中有能力者,以全家性命为威胁,开始取出皇宫里的粮食布匹,救济百姓,再以工代赈,让百姓清理洛阳城中的死尸污秽。
让禁军百人为一队,清扫洛阳周围百里范围的妖魔邪祟,一队相距不到半里,骑马盏茶时间就可到。
打的过的就一起围攻,打不过的就报上来,让身旁跟着的这个大高手出马,将马玄都给使的团团转。
短短半月时间,就将整个洛阳改换了容貌。
直到此时,杨真才开始处理那些官员嫔妃们。
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处理的既果断又有礼有节。
洛阳作为李轨的都城其实是不缺粮食的,毕竟再怎么困难也困难不到皇帝,困难不到这些官老爷。
单单皇宫府库之后,金银财宝不算,只是粮食便有五十多万担,足够洛阳连同百姓一起,吃上一年还多,布匹也有数万,一人一套衣服不成问题。
而百官抄出来的就更多了,金银无数,粮食接近百万,布匹十万。
有这么一批粮食物资打底,杨真立刻派出禁军四处收拢溃卒和逃难的流民。
又组织百姓,重新恢复耕地,洛阳附近生机渐渐开始焕发。
而王浮也有事忙,昭平皇帝的尸身一直待在王浮袖中,王浮本想等大周收回洛阳,天下安定之后,交给朝廷,由朝廷安排葬礼,可如今看来,却是奢望了。
王浮先去倒塌的报国寺中,将世祖皇帝的神像重新修复,并且改名幽都殿。
又去了洛阳三百里外的皇陵,只见皇陵已经炸开,加上李轨等人派人掘墓,此时的皇陵已经极为残破。
整整三十四座皇陵,只有围绕着世祖皇旁边的几座得以保全,剩余的已经是尸骨暴晒数年,白骨随意堆放,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王浮只能将其全部收殓,一堆堆的放回墓穴,重新封闭。
忙活了数日,才将全部尸骨收殓。
昭平皇帝接位之时,虽然不似如今,但当时大周也一样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昭平皇帝只能一改年幼之时的爱华服,喜猎狗的等等爱好,变的节俭起来。
连修建自己陵墓的预算也是一年少过一年,等昭平四年之后,更是基本停工,将所有钱财都花在了恢复民生之上。
也是如此,大周才能在昭平皇帝手中重新恢复生机,出现了几年短短的盛世,只是可惜好景不长。
而小皇帝接位之后,因为与杨彦的争权,连带着将昭平皇帝也给恨上了,修到一半的墓穴,小皇帝在将杨彦斗倒之后,便也停了工。
将一套昭平皇帝身前常穿的朝服送到墓穴之中后,便匆匆结束工程,连李轨等人派来挖墓之人,看到昭平皇帝如此简陋的墓穴都骂了小皇帝一通。
将挖掘到的一些不算很值钱的物件,留在了昭平皇帝的墓门之前。
王浮打开这个半成品的墓穴,将昭平皇帝的尸身重新安葬,又好生布置了一番,设下一个风水大阵保护墓穴之后,这才回了洛阳。
回到洛阳坐镇了半月之后,随着长安迁都的消息传来,一队皇城司的校尉也带着小皇帝的圣旨而来。
封王浮为护国真人,封马玄为威武大将军,武平王。
封杨真为吏部侍郎,加尚书省平章政事。
王浮接到圣旨之后,反手便扔到了粪坑里,马玄也同样如此。
倒是杨真呵呵一笑,不着痕迹的将圣旨放在了一旁,向着来人打探长安的情况。
王浮丢了圣旨之后,便知道该离开了,许多人都是说小皇帝不似人君,其实在王浮看来也是如此。
王浮不想大周倒下,毕竟自己出生之后,便一直是大周人,但对于这个反复无常,只有权谋而无半点政治智慧的皇帝,王浮也看不上。
索性杨真做的很好,没有辱没其祖父的威名,王浮和马玄便悄然离开了。
“老爷,咱们去哪?”
“斩妖除魔。”
第一百八十一章 约谈
太原。
太原又称晋阳或者龙城。
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抵挡草原的重城,也是盛唐的发源之地。
太原城中有一大户,姓胡,是太原百年大族,名声不错。
而王浮今日所来,找的便是这个胡家老太爷。
来到胡府,王浮手中雷府一抛,整个胡府便在雷府笼罩之中,而马玄也抽出龙枪提在手中。
大门打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才一出门看到王浮和马玄之后,立马拱手作揖。
“可王真人和马王爷,小老儿有失远迎,两位真人快请。”
老者姿态很低,弯着身子恭敬等着。
王浮看了其一眼,笑道:
“你也是几百年的老狐狸了,何必做这些姿态,贫道此来,你可知晓缘由?”
王浮如此说,老者的腰却是更加弯了。
“小老儿有些耳闻,真人远来,请入内详谈可好?”
王浮一笑,点了点头,从老者身旁大步踏入府中。
老者小跑的跟在二人身后,为二人指路,来到大堂之中就坐。
拍了拍手,几个貌美女子便拿着果盘糕点等物,走了进来,为王浮和马玄倒好茶,放好果盘之后,便来到了老者身旁。
“父亲。”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道:
“这位王真人,这位是马王爷,还不快见过。”
“这是老儿几个小女,真人见笑了。”
几个女子盈盈一礼。
“见过王真人,见过马王爷。”
王浮微微点头,马玄却是一脸嫌弃道:
“胡老儿,你马爷爷天生神眼,你这点幻术,瞒不过你马爷爷,你这些女儿一个化形的都没有,一股子狐狸骚味,能不能让她们离你马爷爷远些?”
老者和几个女子脸色同时一僵,王浮摇了摇头,这个憨货,这话说的也太直了些。
“胡老爷让几位小姐下去吧,贫道时间宝贵,便说正事了。”
王浮给了台阶,老者脸色稍稍恢复,挥了挥手,几个小狐狸狠狠的瞪了马玄一眼,这才退出了大堂。
“真人请说。”
王浮放下茶盏,看着老者说道:
“世道混乱,妖魔滋生,贫道一人实在杀不过来。
你们这些中原生长的妖魔,与西荒那些不同,至少还算有些礼数,贫道便愿意和你们谈谈。”
老者脸色一苦,虽然早就知道王浮来意,可真到了此时,还是有些不愿意。
自从王浮离开洛阳之后,便和马玄一起清扫妖魔,可是如今妖魔实在太多了,王浮杀了一个,可能就有两个甚至是十个妖魔出生,简直杀之不尽。
且这些妖魔也不是扎堆一起等着王浮去杀的,一个多月,即便以王浮和马玄的道行,也不过是杀了上千比较露头的妖魔,如此下去,哪里斩杀的过来。
王浮便换了一个策略,专门找化形大妖魔。
中原这些妖魔和西荒那些不同,就王浮所言,西荒妖魔残暴混乱,虽然智慧不低,但基本很难沟通,无他,西荒妖魔势大。
而中原这些化形妖魔却不同。
自古以来中原便是精华之地,中原的妖魔想要化形,要渡过不知道多少劫数,这也造成了这些妖魔都懂得什么叫隐忍,什么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丛林法则没有西荒那般重,这就是王浮所言的这些妖魔懂些礼数。
王浮自然知道这些妖魔只是对面自己,才讲礼数,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了,多半就要落到它们肚子里了。
别看这老狐狸在王浮面前和善,但能修行到如今地步,偷偷摸摸吃过的人绝对不少,只是如今不是算后账的时候。
这数月以来,王浮已经谈妥了三个化形妖魔,杀了两个不愿意沟通的,如今名声已经在妖魔圈子里传开了。
故而这老儿,才一口叫破了王浮和马玄的身份。
这般手段,王浮也是启发于世祖皇帝和另外一个世界官方,有个名目,叫‘约谈’。
“真人容禀,老儿一向与人和善,实在做不得这般事,老儿.....”
“嗯?”
老狐狸话还未说完,王浮已经眉毛一竖,吓得老狐狸又将推脱的话给憋了回去。
“贫道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你只需告诉贫道,你尊不尊令?”
老狐狸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王浮威严的面容,严肃的眼神,终究还是怂了。
“这位王真人,不是个好说话的,苦便苦些吧,总好过去见阎王,不对,听说现在都没阎王了,只有幽都天子,也是这位真人的人,罢了。”
老狐狸心中念头一转,便也就认了命,起身拱手拜道:
“小老儿尊真人法旨。”
“好,如此太原一线,整个冀州便交给你,做的好了,前事不究,日后有赏,做的不好,扒皮熬骨,抽魂炼魄,贫道有的是手段。
只要还在罗浮界,便是你逃到天边,也逃不出贫道手心,你可明白?”
“真人放心,小老儿明白。”
洛阳。
王浮离开数月之后,朝廷的迁都队伍,浩浩荡荡的终于到达了洛阳。
新练的七万禁军和投降而来的五万多三镇叛军,加上百官家卷,宫女太监,总共十五万多人,一路上人吃马嚼。
李善国刚刚凑出的一点家底,也被这一路给吃的个干干净净。
也还好长安离洛阳算不上远,走走停停一个半月也就到了,要是路程再长一些,那真是要就地筹粮了。
进入洛阳地界,在杨真的治理之下,洛阳恢复的极快,此时种下的小麦已经有些泛黄,百姓在田地之中劳作,看到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都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小皇帝坐在龙撵之上,颇有些意气风发。
“哈哈...爱卿可看见了,这洛阳乃是我大周四百年国都,只看这景象,就知道气运不绝,朕天命在身。”
小皇帝的狗腿们,立刻送上奉承之言。
“陛下乃是千古明君,气运自然在身。”
“陛下英明神武,区区叛贼何足挂齿,听说李轨那叛贼人头还挂在城墙上呢,这天下只有陛下才是天命之主....”
李善国句偻着身子,默然无言。
小皇帝极为得意,环视一周看着趴在泥地的百姓,哈哈大笑。
“嗒...嗒...嗒...”
便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李善国转身去看,只见几骑从田地之中策马而来,被践踏了田地的百姓,浑身颤抖,却不敢喊出声来。
李善国大怒,拎起手中拐杖指着几骑怒吼道:
“来人,给本官拿下。”
“诺。”
一个汉子答应了一声,汉子几个纵跃,跨越上百丈距离,几个起落将几个骑士踢飞砸在道路之上。
又将几匹战马控制住后,牵回道上,交给几个禁军将士,双手提起几人,押到了李善国跟前。
“大人。”
汉子将几人丢在地上,拱手而立。
李善国点了点头,看向几个骑士怒道:
“本官三令五申,不准踩踏田地,尔等是觉得本官刀不利乎?”
几个骑士听得李善国喝问,吓得连忙起身跪下磕头道:
“大人饶命,我等是奉钱将军令,有急事禀报。”
“何事?如说不出个缘由,便休怪本官手辣了。”
李善国一声厉喝,几个骑士连忙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这几人乃是当初一起投降过来的三镇骑士,在一个姓钱的将领麾下。
这些人本就桀骜,投降长安本就是迫不得已,这一路上,李善国虽然凑了些钱粮,但十几万人吃喝,自然不能胡吃海塞,每日的配给都是有数的。
这姓钱的也不亏了他这个姓,人比较贪,其他人都是贪墨个一两成,就他直接对半砍,导致手下士兵饿了一路,如今看到这满地的小麦,便不想走了。
许多人更是也管这小麦熟没熟,直接扯了好几捆,准备烧了垫肚子。
姓钱的不但不阻止,还想以此为由,讨些条件。
这几个骑士,都是这钱将军的亲兵,对于姓钱的所作所为自然清楚。
开始之时还只是说,兵士不满,要叛乱云云,可哪里瞒得过李善国,立刻便察觉到了猫腻,让皇城司那汉子,严刑逼问,不过片刻,就全部倒了出来。
李善国大怒。
“徐堰带皇城司随本官来。”
“诺。”
叫徐堰的大汉抱拳应诺,一直强忍怒火的小皇帝,看到此,心中更怒。
“爱卿好大的官威,朕的皇城司都被你呼来喝去,不过是一些银钱粮米,派上送去便可,值得大动干戈?”
李善国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
“是臣气昏了头,未先禀报陛下,望陛下恕罪,但是陛下,这不是小事,军法败坏往往只是一些小事开始,此时纵容,等大祸临头之时,便已经晚了。”
“爱卿说的有些严重了。”
“陛下,只要严肃军法,才管理大军,今日放过,明日便会有人学样,最终一发不可收拾,臣无礼了,徐堰随本官来。”
说完之后,李善国不顾小皇帝难看的脸色,杵着拐杖离开。
那名为徐堰的皇城司大汉,挥了挥手,几个护卫在龙撵旁的皇城司之人,便脱离队伍,抓起还在求饶的几个骑士跟随而去。
“陛下,李相也是心忧朝廷,陛下.....”
“滚。”
张涛求情之言,还未说完,就被小皇帝一脚从马上踹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朕乃天子,这些老匹夫实在欺朕太甚,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小皇帝眼珠泛红,气的直喘粗气。
一个不自量力的笨蛋,并没有翻起什么波浪,李善国到了后方军阵之中,找到这个钱姓将领之后,根本没和其废话,直接拿下,然后和几个踩踏农田的骑士一起砍了。
然后搜出了其贪污的粮食,当即命人埋锅造饭,让兵士饱餐了一顿,又将其中几个毁坏麦苗的以军法打了十棍。
有前车之鉴,这些受军法的不但不恨李善国,还对其感恩戴德。
之后,李善国又命人将几人头颅传示诸军,军纪瞬间便改善了不少,至少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毁坏麦苗了。
大军依次进驻杨真准备好的军营,小皇帝等人则是进入皇城。
进入长安之前,小皇帝已经换了一个龙撵,这说是龙撵不如说是一个宫殿,需要一百零八个壮汉才能抬起,宫女在上面服侍,小皇帝站立在最前,好似得胜的将军。
杨真看着到了此时还不忘排场的小皇帝,心中既是失望,也是冷笑。
当夜,杨真便上门拜访了李善国,将洛阳的名册全部转交给了李善国。
看着手中已经整理好的名册,李善国沉默片刻后道:
“杨相要走?”
杨真被加封了尚书省平章政事,自然也可以称一声相爷。
杨真拱手,笑道:
“瞒不过李相。”
“为何?可是怕陛下因为杨太师之固,迁怒你?”
杨真摇头一笑。
“晚辈不怕这些,只是咱们这位陛下真不是什么人君,晚辈不想在其身上多费心思,李相,晚辈也劝您一句,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咱们这位陛下,心胸可不大。”
李善国沉默片刻,叹息一声,将名册手下。
“老夫如今的情况,即便辞官又能活的几年,便让老夫陪大周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李善国其实很清楚,当小皇帝放弃关中形胜之地,迁都回洛阳之时,大周就已经没有希望了,只是其还不甘心,抱有幻想出现奇迹罢了。
不是说洛阳不好,而是如今中原残破,朝廷也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无力掌握中原。
一旦迁都洛阳,这十几万军队也只是勉强够用。
裁军休养便成了妄想,可中原如今哪里还能养活这十几万军马,一旦出现变故,便是天崩地裂之势。
李善国没有再劝,杨真还年轻,没有必要陪着这个腐朽的大周一起去死。
杨真挂印而走的行为,自然让小皇帝大老恼火,本来准备发动倒李的行动也只能终止。
经过城外那一遭,小皇帝对李善国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在看到洛阳被杨真治理的不错之后,更是下定决心,容忍杨真是杨彦孙子的事,先将李善国拿下。
可是如今杨真一走,小皇帝虽然反复无常,没有政治智慧,但也知道,李善国如今便是这个朝廷里的擎天柱石,没有找到接任者之前,李善国动不得。
李善国也没有想到,杨真的出走,反而恰好救了他一命,只是这个巧合实在令人心酸。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青羊变化,这才是人间
历时三年。
大周九州十三道,,每一道都被王浮按了一个化形妖魔镇守。
至于多的化形妖魔,灵醒的早早逃出大周,躲去海外避难,反应慢的,没眼色的,基本便成了马玄的口粮。
这是王浮行道中原的三年,也是中原最为安静的三年。
从西到东,从北到南,整个大周王浮和马玄都走了一遍,每一个阳神真人都拜访了一次,每一个金身罗汉都被请教了一次。
道门双杰立,南王北刘尊。
真人行天下,诸宵皆收声。
当初本以为只是去一趟普陀山,谁知道听了那白衣僧人的故事之后,又压不下心中火气,去洛阳杀了李轨等人。
在之后,又看到中原残破的不成样子,选择在中原行道,约束妖魔。
兜兜转转,直到今日才回了青羊山。
出山三年,不管是青羊山还是这青羊城,王浮都快有些认识了。
青羊城已经一分为三,在原本的青羊城两旁又修建了两座副城,三座城池之外是数百大大小小的村庄。
麦田之中,百姓欢颜耕种,孩子们光着屁股玩耍,大些的便在河渠之中摸鱼捉虾,抓到一只大的,总要朝着田中父母大喊着炫耀一番。
再大些的则是在那村中书堂之中,摇头晃脑跟着先生读书。
郎朗的读书声,传出了很远,让田中父母们,干活更加有了力气。
山脚附近也种上了许多玉米,好多都已经结了巴掌大的果实。
百姓家门口,也自挂着一穗穗金黄金黄的干玉米。
女人们一边帮家人做着饭,一般伸着头和邻里大声聊着天。
王浮一路行来,听到的皆是欢声,看到的皆是笑脸,心头喜欢再也按耐不住,一指道:
“这才是人间,人间就该这般才对。”
马玄也看花了眼,点点头道:
“俺喜欢这样。”
王浮走的很慢,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踏过桥梁来到青羊城下。
许多百姓正在门口排着队入城,王浮本想入城看看,看到此便也暂时按下了心思,朝着青羊山而去。
一路之上,许多百姓提着篮子,从青羊山方向而来,篮子之中还有一些没有烧完的香烛。
等到来到山脚,王浮才知道今日怎么这么多百姓排队入城。
只见青羊山脚下,有一座神庙,神庙很大,比王浮在山上修建的道观还要大一些。
神殿周围还有许多百姓,王浮随意拉着人一问。
“道长不是本地人?连天师庙都不知道。”
王浮虽然是这地地道道的青羊山人,可还真不知道这天师庙是什么。
自然是摇了摇头。
“咱们这青羊山,有位姓王的神仙庇佑,这才有了咱们这青羊县的繁华,神仙知道吧,听说咱们谢大人夫妇就是这位仙人的弟子。
百姓们受到神仙庇佑,自然感恩,就自发修了这天师庙。”
王浮已经知道说的是自己,有些好奇道:
“既然是神仙庙,怎么又叫天师庙呢?”
年轻读书人白了王浮一眼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神仙庇护百姓,大家都很是感激,自古以来这国师就是最高,可这一来没有朝廷点头叫国师庙不是很好。
加上大家认为这国师,远远配不上咱们青羊山这位仙人,就加了一等,称为天师。”
一直跟随在王浮身旁的马玄笑道:
“你这读书人,挺有见识。”
年轻读书人一笑,谦虚道:
“过奖...过奖。”
王浮摇头失笑,说话的功夫,排着队慢慢的也走入了天师庙之中。
只见大殿之中有四尊神像,中间神像最高,大约一丈半,是个面目威严的道士,长须背剑盘膝坐在一头青羊之上。
身旁另一尊神像则是手持长枪,身上穿着铠甲,三眼络腮胡长马脸,很是威武,只比道士神像矮了寸余。
下方则是一男一女,手中或拿印或持剑,侍立在道人脚下。
“不错,不错,有俺七分风采。”
年轻读书人,已经从篮子里取出香烛点燃,看到二人还是木木站着,刚想分些香烛给二人,突然听得马玄之言,再看马玄一直看着那马王爷神像。
两相一对照,哪里还看不出来,马玄与那神像,至少五分相似,只是眉心神眼未开,但也明显有一条深痕。
“您...您...是...”
年轻读书人,嘴里有些结巴,看着王浮眼神之中满是尊崇。
王浮笑了笑,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转头笑道:
“莫要臭美,走了。”
“好嘞。”
王浮和马玄转身离开,而年轻人脑子一直是嗡嗡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中香烛烧到了手后,才惊醒过来,大喊道:
“天师真人显灵了...天师真人显灵了,我看到了天师真人...”
也是这神庙乃是百姓自发修建,没有什么庙祝管理,看到这年轻人发癔症,也只是取笑几句,没有将其赶出去。
王浮和马玄回到山上,发现谢然、陈卓、小平安都在,陈卓还做了一桌子菜。
“师父...”
“师父...”
“师父....”
三年过去,小平安也快七岁了,看到王浮进门之后,三人连忙上前见礼。
谢然依然沉稳,陈卓有些激动,小平安想要上前,却又停住,稍稍落后了两个师兄师姐半步。
看着沉稳了不少的小平安,王浮有些可惜,相比如今模样,王浮还是更喜欢当初,一见自己就要爬到背上的那个小平安。
“不必多礼,你们这是?”
王浮一指院中那丰盛的酒菜。
陈卓一擦泪水,笑道:
“师父今日是您的寿辰啊,您怎么自己给忘了。”
王浮有些恍然,难怪今日那天师庙百姓这么多。
王浮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出生,就将当初师父捡到自己那日,当做了自己的生辰。
“还真是忘了,你们有心了。”
陈卓笑颜如花。
“这些都是弟子们该做的,师父快入座。”
王浮笑着点点头,拉起小平安走了过去。
马玄一直没有说话,到了此时,终于耐不住道:
“谢小子,陈丫头,你们也太厚此薄彼了,俺可没少疼你们,结果你们见了老爷就把俺忘了?”
谢然一笑,知道马玄是开玩笑,只是拱手道:
“马叔您说笑了。”
陈卓扑哧一笑,拉着马玄的袖袍道:
“马叔,您最是大度了,我们好几年没见师父,自然高兴了些,马叔也快入座。”
马玄冷哼一声。
“也就你这丫头嘴甜,算了。”
说完任由陈卓拉着他的袖袍坐下。
时隔三年再次相聚,虽说是修行之人,时间概念模湖,但自从王浮去了昆仑参加了刘师兄的接任大典之后,就一直到处奔波,差不多十年时间,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谢然男子还自看不出来,陈卓却是很是珍惜。
“师父,您这次该多住些时日了吧,这些年您一直忙碌,弟子们也帮不上您,无法在您身前尽孝。”
陈卓说着,眼珠又自有些泛红。
王浮喝了一口酒水,放下酒杯笑道:
“一两年内暂时无事,贫道也要为你们授箓,准备开宗立派,传下道统了。”
也就只是一两年了,再有两年多,又是西荒妖魔攻打昆仑的日子,王浮自然不会缺席。
陈卓听到王浮不准备外出,虽然红着眼,但脸上却笑容灿烂,帮王浮倒满酒,举起酒杯。
“弟子敬您一杯。”
看到妻子敬酒,谢然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弟子也敬您一杯。”
一旁的小平安,看到师兄师姐如此,也拿起陈卓特意帮其压的果汁。
“平安也敬师父。”
马玄本来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啃着猪蹄,眼看众人都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坐着好像有点不合群,只得丢下猪蹄,抱起酒坛。
“俺也敬老爷。”
王浮见此,摇头一笑,也起身,举起酒杯。
“贫道也敬你们,望我等师徒万年之后,依然还能如此。”
万年之后依然如此,这是王浮对他们的祝愿。
说完之后,一饮而尽。
“原万年之后,还能与师父(老爷)同饮。”
第一百八十三章 青羊宫
数年行走天下,王浮的修行并没有落下,雷祖法箓从低到高,已经被解成了九品十八阶。
阴五雷、阳五雷、正反五雷正法,阴阳相合的混元雷法。
神霄、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琅霄、紫霄、太霄的九霄雷法。
九霄之上又有九天,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沉天,九为成天。
九霄九天合一,便是九天雷府总纲。
最后万法合一,就是一切雷霆始祖的雷祖法箓,为一切雷法之初始,诸天雷霆之总纲。
王浮所演化的法箓,比已经有所缺失的龙虎山二十四品法箓更加全面,从根基之处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既是授箓仙品也是一门根本修炼大法。
每一品法箓都自带一门神雷法门,皆可通过修炼行道在授上一品符箓仙职之时,两相结合倍增威力。
谢然陈卓,已经在雷法之上,已经颇有根基,王浮便直接授了正七品上的五雷正法箓,至于马玄却是与雷法不和,虽然也授了箓,却只能当做进入编制的证明。
摆坛焚香送奏表,天庭的答复也是异常的快,谢然陈卓二人皆担任雷火殿右判官,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各拨了一千三和一千七百兵马。
至于马玄却是被封了五极驱邪院除恶校尉,统领天庭兵马三千六百,归斗部管辖。
与王浮等人只能开坛之时护卫道主的兵马不同,马玄这三千六百兵马却是可以帮助他对敌的。
至于为何如此,王浮倒是知道,斗部乃是天庭之中专司杀伐的一部,也是八部之首,马玄任职了斗部除恶校尉,自然也是要杀伐的,兵马不同,也就可以理解了。
至于为何马玄会任职斗部,其中曲折王浮也不知,不过总的来说也是好事,真要让他去开坛做法,也的确有些难为他了。
整整三年,王浮耳提面命,马玄也只能将天庭诸神的宝诰记下大半,至于更复杂的各个部门运转,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既要开宗立派,广收门人,这道观便有些不够用了,再为几人授箓之后,众人便开始以道观为中心,扩建山门。
在这千丈之上的山腰之间建造宫殿,如果是由凡人来建造,那非得一两年时间,然后再埋上几百上千尸骨才可。
不过王浮等人都不是凡人,移山填海都只是举掌之间,建造一些宫观不过是点区区小事罢了,说句翻掌之易也不过分。
小青羊和几个神灵兄弟驮着小平安,一趟趟的拉来巨大的青石。
陈卓手持宝剑,剑光闪过,巨大的青石便自解体,成了一块块三尺见方的青砖。
谢然则指挥着道兵,平整土地,搬运青砖。
九个鬼仙级数的护法神将也没闲着,清理道路,从山脚开始铺就青砖。
三清观、祖师殿、传法堂一座座宫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不过短短半月,十几座宫观已经耸立在云端之上,一条好似青龙的石阶从宫观门口一直延伸而下,破开云层,直到山脚。
“师父,取个名字吧。”
“对啊,老爷可得取个威武的名字了,不然俺以后出去,咋介绍自己。”
“就是...就是...”
当初道观就没有名号,如今既然要开宗立派,自然要有个名头。
听得众人起哄,王浮微微沉思,剑光飞出,木屑洒落,当剑光回转,三个大字已经出现匾额之上。
青羊宫。
看着青羊宫三字,谢然陈卓微笑点头,小青羊驮着小平安蹦跳不止,极为高兴。
只有马玄低声滴咕了一句,嫌弃不够威风。
王浮直接无视,笑道:
“贫道便是在这青羊山长大,我等也是在这青羊山相识,青羊宫挺好。”
“师父说的是。”
开宗立派的时日,其实早就已经定下,王浮行道中原三年,将天下高人都拜访了一通,也请了诸高人前来观礼。
谢然等人回到山下,谢然与县令交接政事,安排防务,小平安去找他的朋友玩耍,陈卓帮着丈夫收拾衣物行礼。
次日。
谢然背上行礼,怀中揣着送往昆仑的请柬,翻身上马。
“一路小心。”
“嗯,你也回去吧。”
“嗯。”
谢然向着妻子拜别,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陈卓在门口,直到再也看到谢然的背影,这才转身回了府中。
谢然一路疾驰,离开东南道后,便好似换了一个天下,一路之上,百里不闻鸡犬之声。
往往数百里才能遇到一个城镇,人口也少的可怜。
一个城中能有万人,已经算是大城,与十年前相比,简直不似一个世界。
谢然知道,这还是师父行道三年,压的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那些野心之辈不敢出声的结果。
不然恐怕连如今景象也看不到。
渝州,中原与东南道的屏障。
三面环水,上连澎湖,下接淮水,乃是淮水连接长江的一处重要入江口,顺流直下一日便可抵达云州、扬州、江陵。
乃是中原王朝掌控东南的一个重要支点,也是当初三镇叛军和东南三镇争夺最为激烈的一个战场。
如今渝州的掌控者,也是谢然的熟人,就是朱元章。
当初朱元章等人离开东南道后,便回了家乡招兵,得了家乡八百子弟,训练了数月之后,先用计策偷袭得了叛军掌握的一个小城。
当时叛军四面受敌,那小城虽然还算富庶,但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叛军统帅也懒得理会朱元章这只小蚂蚁,便也由了他去。
哪想到,英雄便是英雄,得了基本底盘之后,朱元章积极抚民,立下规矩,不过月余便得了民心。
在这小城之中,发展数月,又得了一千多兵马,加上八百子弟兵,号称三千铁甲,开始扫荡周围。
不过年余便占城七座,横跨半州,又招降纳叛,严肃军纪,在叛军崩溃之前,得了兵马接近两万人。
当李轨等人被斩,消息传来之时,朱元章力排众议,孤身入了这渝州叛军大营劝降。
朱元章面对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为众人分析利弊,最终叛军统帅董文斌,佩服朱元章胆识豪气,纳头便拜。
如此,朱元章凭着自身胆识,兵不血刃的得了渝、柳、亳三州,加上三镇三万余精锐兵马,钱粮无数。
等到秦毅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元章已经完成了整合,无可奈何,只能长叹一声。
而与朱元章接壤的胜捷军节度使张枫却是气不过,拉着大军要找朱元章算账,他们辛辛苦苦打了几年,就喝了点汤头,肥肉却全被朱元章吃了,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结果被朱元章打的抱头鼠窜,要不是忌惮秦毅,朱元章早就顺势灭了胜捷军。
朱元章有英雄之气,有英雄之志,也有英雄之能,手下将领皆是一时之杰,且对其俯首帖耳,所下之令,严格遵守,军纪在如今诸多节度将军之中,乃是一等一。
而李善长也是王左之才,这些年又很是吸收了不少理政谋略之才。
如今经过几年的发展,朱元章的治下,已经开始迅速恢复元气,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结构稳定,百业兴旺。
当谢然牵马进入渝州之时,看到的就是一番安居乐业,百业兴旺的景象,街道之上,小贩极多,百姓拎着篮子挑挑拣拣。
叫卖声充斥耳旁,客栈、食肆、小店,应有尽有。
谢然暗自点头,随意寻了一家客栈,谢然把缰绳递给小二,刚要入内,突然身后,传来了呼喊之声。
“道长...道长...”
谢然转头一看,却是一个中年文士,快步而来。
“在下招贤馆学士宋廉,见过道长。”
谢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人家客气,谢然也不会摆什么架子,拱手回了一礼。
“贫道谢然见过宋学士。”
“原来是谢道长,在下就任招贤馆,专为朱总管招纳人才,刚才得了守门士卒禀报,言道长一人入城,再看道长打扮定然不是凡人,这才匆匆冒昧拜见,请道长恕罪。”
宋廉一番话,包含了几个意思,一是失礼的道歉,二是点明自己所来目地,三来是告诉谢然朱元章求才若渴的态度。
当然也有展现实力的意思。
谢然自是一听便全部明了,微笑点了点头,心中暗赞:“这个朱都尉当真是成了气候了,随意一个下属都有如此气度,当真不凡。”
“却是让宋学士失望了,贫道奉了家师之命前往昆仑送信,如今只是路过贵地,却是不能停留的。”
宋廉听了也有些失望,拱手道:
“原来如此,却是在下打扰了,不知可否冒昧问一声道长尊师是那位高人?”
谢然笑着摆了摆手道:
“无妨,宋学士客气了,至于家师名讳,想必学士应该也听过,家师姓王,单讳一个浮字。”
宋廉愕然。
“王浮王真人?”
谢然微笑点头。
“怠慢了,怠慢了,原来道长竟然是王真人高徒,还请府上一叙。”
宋廉连忙作揖。
谢然笑着扶着宋廉道:
“宋学士不必客气,去府上便不必了,贫道着急赶路,补充些清水干粮,让马匹休息一夜便要出发,待得以后再来拜访宋学士。”
宋廉有些可惜,但也不敢勉强,恭敬道:
“如此,学生就不打扰道长休息了。”
“好,宋学士慢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威名震天下
宋廉离开了客栈,立刻就去了总管府。
朱元章占据三州之地,论实力已经比一些小节度要强的多,只不过如今朝廷已经不封节度使,走了李善国的路子,讨了个江北行军总管的职位。
也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只是没有节度使那般名正言顺。
李善国倒也不是因为李善长这个族弟在朱元章手下,便徇私,而是有综合考量的,秦毅以下克上杀张家上下,事情闹得不小。
只是当初朝廷远在长安,中原被三镇占据,还要诸镇出力,这才捏着鼻子认了,可这以下克上从来就是大忌,即便秦毅上书说明了张瑜想要反叛朝廷。
不管是小皇帝还是百官,对秦毅的印象也都极差。
毕竟你今日能杀了自己的节帅,明日受了点委屈,说不得便能兵变杀皇帝,朝廷对于这等人,从来都是深恶痛绝的。
权利争斗很正常,以前牙将猖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以下克上的,可人家也只是将节度使驱逐,上个奏折让朝廷重新派遣节度使。
朝廷也心知肚明,往往也都会顺势任命那牙将接任节度,像秦毅一般直接将自己大帅上下一门尽数杀绝的,那真是少之又少。
而朱元章不愿意和秦毅同流,主动放弃兵权和荣华富贵,离开东南道,也让朝廷对其印象颇好。
加上朝廷如今也无力控制东南,朱元章又和秦毅不对付,李善国便顺势为朱元章请了这么一个总管的职务,用来牵制东南三镇。
托了王浮行道中原的福气,这三年来,战事不起,妖魔也有了管束。
中原大地战事平息,加上李善国苦心经营,朝廷终于稍稍有了些家底。
如今李善国的愿望,便是天下不要再起战事,让朝廷就这般休养个十来年,等中原元气恢复,大周便能继续支撑下去。
至于中兴,李善国是不敢想的,只能期望于后来人了。
朱元章得了禀报,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便喊上李善长一起前来拜见谢然。
朱元章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第一个伯乐便是谢然,当初如果没有谢然的赏识,让其参与大事,也不能青云直上,然后得了李善长的投效。
虽然后来离开了横海军,等于从头开始,但也是因为当初谢然的赏识和举荐,才能让朱元章积攒下这些政治资本,能名正言顺招兵。
能被朝廷封为行军总管,有朝廷大义在身,可以占据这三洲之地。
虽然说以朱元章的本事,迟早能出头,可要没有谢然,朱元章想要出头,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蹉跎才行。
可以说,谢然就是托起他朱元章飞起的第一缕清风。
如今谢然到了他的地盘,于情于理都要上门拜见才行。
只是等朱元章来到客栈之时,谢然已经买了清水干粮,离开了渝州。
“上位,属下已经叫人备了马。”
没见到谢然,朱元章长叹一声,便准备回总管府。
一直跟在身后的李善长,连忙提醒。
“谢将军此时离开,恐怕是暂时不想见我,如今怕是追不上了。”
朱元章微微皱眉。
李善长微微一笑,道:
“追自然是追不上的,可上位却还是要追,得让人知道,上位与王真人是有关系的,这对我渝州来说却是有享不尽的好处。”
朱元章不是笨蛋,只是心思被其他事务牵扯,考虑的就没有李善长这般专一,思虑没有这般深,论政治智慧,朱元章虽然不是满分,但也绝对是九十以上,李善长稍稍提醒,立刻便明了。
“先生当真是吾之萧何也。”
李善长微微一笑,并不居功。
“上位言重,属下也不过就有这点小聪明罢了,万不敢当,还请上位上马。”
说话的时候,一个亲兵已经牵着朱元章的坐骑来到,朱元章点了点头,在李善长的搀扶下,翻身上马,朝着城外追去。
谢然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来了渝州一趟,便被这两个老朋友给利用了一次,不过即便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反而还要称赞一声两人。
只是朱元章这一番月下追恩主的行为,却也将谢然的行踪给泄露了出来。
离开渝州次日,谢然坐在马上,让马儿缓缓而行,将养马力。
突然马儿停住不走,谢然睁眼一看,只见前方官道旁,有一个女子站在道路之旁,手上拖着酒盘。
只是一眼,谢然便知道这女子并不是人。
不过谢然也丝毫不惧。
跟随王浮修行数十年,如今早就法力圆满充盈,只能妻子同样法力充盈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之后,便可双双结丹。
此时的谢然虽然不如王浮当初,但普通的化形妖魔和阳神真人,他都是不惧的,更别说还有一念便可来助阵的刘知远。
即便知道这女子是个化形大妖魔,谢然也丝毫不惧,一夹马腹,紫府五雷法箓震动,将化形妖魔的气息扫尽。
马儿开始缓缓的朝着女子而去。
“何处妖魔敢阻贫道?”
谢然坐于马上,斜眼喝问。
女子手托酒盘,行了一礼。
“妾身是王真人所封的江北道镇守,听说真人高弟路过,特来送上水酒一杯。”
谢然这才了然,原来是被师父揍过的,难怪如此恭敬,当下点了点头,神色也和缓了不少。
“原来如此,且呈上来吧。”
女子妖魔盈盈一礼,上前端上酒杯,谢然接过,闻了一闻,这才一口饮下。
酒液才一入口,便如美人舌入口,顺着喉咙直入腹中,待得来到腹中之后,又突然炸开,如同火焰在腹中燃烧,道道精元在五脏流传。
谢然吐出一口浊气,将五脏之中的一点杂气一同吐出,忍不住赞道:
“好酒。”
“谢真人喜欢就好,还请谢真人代妾身向王真人和马王爷问好。”
说着便将那托盘上的一葫芦玉液全部送上。
谢然也不客气,点头答应,接过葫芦。
“好,贫道会带到。”
女子妖魔神色微喜,让开道路,退至一旁,拱手。
“真人慢走。”
“嗯。”
从这个江北道的女妖魔开始,谢然每到一地,皆有人等候,不止妖魔,也有其他道派真人。
谢然虽然有些厌烦,但也不会坠了自家师父的名头,一路之上大方行走,不去遮掩踪迹,走走停停,大半月后,才来到了长安。
长安虽然没有经历战火,但当初三镇叛乱,朝廷迁都长安,整个朝廷只关中一地支应钱粮,即便以李善国的理政之能,为了大局,也少不了搜刮。
长安百姓的日子明显不如当初远矣。
经过了三年休养,到了如今长安城中依然还是显得有些凋零,街上小贩很少,店铺也是隔了很久才有一家。
路上行人稀疏,乞讨之人却很多。
谢然微微摇了摇头,大战虽然过去了三年有余,可是战后的创伤,非十数年难以恢复。
一路来到梁国公府。
只见本来奢华的梁国公府,如今也有些破落,红色大门已经有些落漆,上面的铜环也不知道被是谁给拆了。
“冬...冬...”
谢然敲响了大门,过了片刻之后,才有人出来开门。
只见一个六十来岁,头发灰白的老者打开了朱红色大门,看到谢然的装扮之后,立刻脸色一变。
“道长有事?”
谢然拱手。
“家师王浮,贫道谢然,特来履行承诺。”
听到谢然果然是当初那位王真人的弟子,老者面色微苦,有些绝望。
这人不是他人,就是当初忽悠自己公爷的那位赵大,赵管家。
赵大脑中念头急转,想着要怎么忽悠过去之时,门里已经传来了惊喜之声。
“哈哈...是不是师父派人来了。”
“完逑了。”听到自家公爷的声音,赵大心中万念俱灰。
不过这老头也不愧能将自己主子忽悠的团团转的主,到了此时还觉得自己能抢救一下,连忙道:
“道长稍等。”
说完之后,“啪”的一声,关了大门,然后转身跑到赵玉身前拉住赵玉小声道:
“公爷,不要莽撞,王真人何等神仙,收徒定然有重重考验,不可乱来。
您要是惹了如今这位真人不高兴,机缘可就没了。”
赵玉一想也是,连忙收起轻佻的神情,整理了一番后,才道:
“待本公爷,亲自去迎师兄。”
“公爷,您可别喊师兄,如今八字还差一撇,万一让真人不高兴了,您这...”
“嗯...你说的对,赵大你果然是本公爷心腹,以后公爷我成了仙,一定带你一起。”
听得赵玉之言,赵大心中苦笑难当。
“我的公爷哟,您知道了真相,别扒了俺的皮就好。”
赵玉不知道赵大心中所想,开开心心的打开大门。
“小弟赵玉,见过真人,真人里面请。”
看着恭敬有礼的赵玉,谢然暗中点了点头。
路上谢然已经问过一些百姓,如今赵玉名声颇佳。
据说当初朝廷还在长安之时,因为搜刮严重,恰好那年,年景不是很好,这位梁国公,将家中所有存粮拿来救济灾民。
弄得最后,连他们府上的粮食都不够,只能跑到皇宫抱着小皇帝哭穷,这才渡过了难关。
这些年来,也一直救济流民,特别是朝廷迁都之后,更是欺上瞒下,截留了不少粮食用来赈济流民,恢复生产。
当然了对于他截留赋税之事,自然是瞒不过李善国的,李善国还专门派了皇城司的来调查。
当知道赵玉不是为了自己中饱私囊后,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当初朝廷在长安之时,实在搜刮太重,如今便算是补偿了。
只是赵玉明显没那才能,三年了,长安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说是饿不死。
谢然笑着回了一礼。
“贫道谢然见过梁国公,贫道此来乃是兑现家师承诺,前来带云珠儿离开。”
赵玉大喜,连忙道:
“师...嗯...真人不用这么客气,叫什么国公,叫我赵玉就行,云珠就在后院,真人请。”
赵大在后面提心吊胆,当赵玉说出那个“师”字时,心都跳到了喉咙眼。
谢然不知内情,被这赵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额...国公玩笑了,请。”
赵玉还要再说,已经被吓得冷汗都出来的赵大,连忙拉了拉其袖袍,抢先道:
“公爷正事要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二十四诸天盛景
一路上,赵玉都是极尽讨好之能事,谢然还以为他是被云珠儿折腾怕了,也没往心里去。
当来到后院之时,云珠儿已经恭立于庭院门前。
看到了谢然之后,立刻大礼参拜。
“妾身云珠儿,参见仙长。”
谢然点头,没有立刻去扶,而是从袖中取出一道法箓,拱手向东南拜了拜道:
“贫道谢然,奉家师之命,前来考察,周氏云珠,尔百件善事做完否。”
云珠儿一拜,回道:
“启禀真人,自昭平十三年至如今崇圣八年,共九年十月,妾身共行善二百三十七件。”
谢然点头,然后再问:
“监督梁国公行善之事如何?”
云珠儿再次一拜。
“梁国公昭平十四年行善九次,救四人,崇圣元年行善十三次,建寄养院四所,收留孤寡女童共三百七十四人......
崇圣四年,破家济民,花费无数,救人无数......
崇圣八年瞒赋三成,救民无数......”
谢然点了点头,看了身旁的赵玉一眼,赵玉挺了挺胸,脸上有些得色。
谢然报以微笑,就这一个微笑让赵玉高兴的抓耳挠腮,只有赵大心惊胆战。
“做的不错,看出尔是有真心悔过之意,王真人法旨,周氏云珠如诚心悔过,有三个前程给尔,任尔自选。
一者,投胎转世,凭善功可投富贵人家,享受一世富贵。
二者,入幽冥为阴神,虽有公事之劳,却也算另类长生。
三者,为阳间香火神,庇护一方,不过却需等待时机。
尔选哪条?”
云珠儿跪伏在地,听到有三条前程,且这三条前程都很好后,微微有些纠结,不过片刻之后,还是拜道:
“妾身选三。”
谢然点头,手中符箓一扔,便化为了一道剑光,朝着冥冥之中一斩,云珠儿和枯井的气运便被斩开。
剑光收缩,又重新化为符箓被谢然收入袖中。
这便是法有真形了,只要能量不一次消耗完,符箓便可吸收灵气异力慢慢恢复,从而反复使用,直到百年之后主人灵机消耗完后,才会消散。
这等符箓已经与法宝无差了。
斩开云珠儿与枯井的气运牵扯之后,谢然一拍腰间法印,低声喝道:
“且入印来。”
“尊真人法旨。”
云珠儿化为一道幽光,投入了法印之中。
做完这一切,谢然拱手道:
“贫道事务已经处置完毕,就便告辞了。”
赵玉一愣,搓了搓手道:
“真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然也被赵玉弄得一愣,脑中一转,笑道:
“那贫道就多说一句,国公这些年做的很好,望国公日后即便没了监督,也要多行善果,日后也定然会有善报,贫道告辞。”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喂...你这是什么意......”
赵玉一边喊一边要去拉谢然道袍,却被身旁赵大一把拉住低声道:
“公爷,这是真人考验您的,不说了么,日后会有善报。”
赵大一番歪解,让赵玉稍稍冷静了些,而此时谢然也已经飘然而去,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谢然的意思乃是说,此时幽冥已经重新立了秩序,要赵玉多行善果,死后也能有个好去处。
却被赵大一番歪解忽悠的赵玉,点头不止。
“原来如此。”
赵大悄悄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心中暗道:
“还好老夫聪明,菩萨保佑,又逃过一劫。”
赵大才刚刚庆幸完,突然看到自家公爷一跺脚道:
“不行,这也太难熬了,这都十年了,万一再来个十年可怎么办,本公一定要去问清楚,不错就这么办。”
“赵大备马。”
赵玉一声大喝,差点让赵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压下心中惊慌,继续忽悠道:
“公爷不可啊,万一惹得仙人不高兴了,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哪知赵玉却突然开了窍道:
“本公看过一本话本游记里说过,这修行乃是逆天而行,机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乃是自己争取的。
也许仙人考验本公的,乃是有没有这求道之心。”
赵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家公爷,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公爷三思啊,万一猜错了咋办?老奴看还是一动不如一静。”
赵大眼珠子乱转,还想挣扎一下。
赵玉却突然一脸狐疑的看向赵大道:
“本公年初就准备去中原找王真人,你这老货却一直劝阻,如今还是如此,你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赵大看着突然英明神武起来的公爷,心中欲哭无泪,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一咬牙道:
“公爷您多虑了,老奴只是没有见识,既然公爷发话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赵大不敢停留,一熘烟的跑了。
“这老货跑的这么快,定然有事瞒着我,嘿嘿...不管他,只要拜了神仙,成了仙,这些事不值得在意。”
赵玉自觉自家颇有道心,心中微微有些得意,负手去了府门等候。
赵大去了偏院,找到自己儿子,叹息一声道:
“儿啊,爹走了,你要好好在家中伺候小少爷,几位夫人之中,二夫人最是厉害,大夫人虽然是正室,但绝对斗不过二夫人,你......”
赵大一副安排后事的模样,想要将自己毕生经验传给儿子。
赵大的儿子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赵大压了下去,一边说一边抹泪,直到一个小厮来报,马匹已经准备好后,赵大这才一摸泪,决然而去。
府门之外,赵玉已经等的极为不耐烦,刚要发火,就看到赵大背着行囊,牵着两匹战马而来。
“你个老货磨磨蹭蹭的作甚。”
赵玉一边骂一边上前夺过缰绳,翻身上马。
“行礼给我。”
“爷,小的跟您一起去吧。”
赵大侧身一避,也连忙上马。
“你跟去作甚?”
“爷,小的伺候爷已经几十年了,小的都习惯了,爷您去求仙,小的待在府中,也不知道做什么,就让小的去伺候您吧。”
赵玉一愣,心中也有些感动,赵玉自小便是赵大照顾,如今转眼已经三十来年了,赵玉虽然纨绔之气较重,却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之人。
对于赵大还是很有感情的。
“你这老货...罢了,走吧!”
“好嘞,爷您先走。”
谢然一路之上并没有刻意隐瞒踪迹,赵大仿佛也已经放弃了挣扎,一路之上尽力打听,沿着谢然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只是谢然的马匹并不是普通战马,乃是马玄到处选取要成妖的良驹交配而来。
比起普通战马,不但速度更快,耐力也强的多。
普通马匹跑上个半时辰,便要让马匹稍稍休息,恢复体力,而以将成妖的良驹培育出来的战马,却可以连续奔跑一日一夜,乃是真正的千里马。
昆仑山,玉虚宫。
经过小半月的跋涉,谢然穿过西域三十六国来到玉虚宫。
比起十年前,玉虚宫变化极大,多了许多陌生面孔,都是更低一辈的弟子。
玉虚宫天穹之上,九天罡风之中,还有一天宫盛景,仔细看去,这天宫盛景有二十四层。
庭楼宫殿层层叠叠,其中人影绰绰,仙女天神来往不休。
谢然递上请柬,青阳真人接过,问了一些王浮的近况之后,手中挥出一道神光,直入天穹,进入了那天宫盛景之中。
“轰隆”一声,天宫盛景开始塌陷,好似天地反复,世界归墟,从最高一重天,开始下压。
不过片刻,天宫消失,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道人,便大袖飘飘的从九天之上,驾云而来。
不是玉虚宫掌峰真人刘福云,还能是谁。
比起十年前,《二十四诸天身神大法》才成之时,如今的刘福云显得更加恐怖。
在谢然的感知中,自己面对的哪里是一个道人,分明是二十四个世界一同压来。
“弟子谢然,拜见大师伯。”
刘福云微微一笑,挥手一抚,谢然便不由自主起身。
“不必多礼,王师弟要开府了?”
“回禀大师伯,师尊定下三月之后开府,传下道统,特命弟子来邀请师叔祖和大师伯等前去观礼。”
谢然很是恭敬,青阳真人此时也呵呵一笑,将手中的请柬递给了刘福云。
刘福云接过,看了看,笑道:
“不错,不错,王师弟在中原做的好大事,贫道在西域都能得闻,如今又要开府,这是要将咱们昆仑的名头都要压下去了。”
谢然心中一惊,虽然知道刘福云是在打趣,可谢然还是连忙拱手拜道:
“师尊没有这个意思,大师伯......”
谢然话还未说完,青阳真人,已经夺过请柬,笑骂道:
“你也是为老不尊,你看把孩子吓得,起来吧,好孩子,你师伯和你说笑呢,他们师兄弟几十年感情,哪里会在乎这些。”
刘福云一笑,上前拉起谢然,仔细打量了一眼,笑道:
“浑身道气,法力充盈,根基打的不错,是王师弟调教出来的,别紧张,贫道和你师父同生共死过,回到昆仑就如回家一般。”
谢然心中苦笑,如今天下之人,能在这位大师伯和自家师尊面前不紧张的恐怕不多了。
王浮还稍好些,虽然威严日重,但一直都奉行王道。
而刘福云却不同,只看其所创大法,便可知道,‘吾立诸神,诸神拜我’其中思想简直霸道至极。
加上如今二十四诸天大法还未真正大成,反应出来的表现,便是一身气势霸道雄浑到了极点,即便以谢然的道行,在这位大师伯面前,也是压力极大。
谢然不敢多言,只能低头应是。
刘福云摇头失笑,不再多说,与青阳真人一起入了玉虚宫,坐下之后,详细开始询问青羊山的情况。
谢然不敢有半点虚言,如学生面对先生一般,老实回答。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道心坚定?
出云国。
一个老乞丐看着食肆门口烤的金黄的芝麻饼,吞了吞口中的口水。
“小哥,老夫是......”
“滚...滚...要饭也没个眼色,没看还没开张吗?”
老乞丐话还未说完,就被食肆烤芝麻胡饼的少年不耐烦的赶开。
老乞丐咽了咽口气,也没有争辩,默默走到一旁,坐在角落里,看着那喷香的胡饼,默默等着。
姿态很是明显,就是要等着少年开张之后,再去乞讨。
少年见了,也只是翻了翻白眼,默认了老乞丐的存在。
过了好久,终于有了一个包头汉子一口气买了十个胡饼。
老乞丐等到那汉子拎着胡饼离开之后,才连忙站起。
“小哥,您看...”
少年很是无语,但也没有再赶老乞丐,朝食肆里看了一眼,见父亲没注意,连忙拿了一个胡饼塞入老乞丐怀中,口中却大喊道:
“滚...滚...别影响我家生意。”
老乞丐心领神会,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异族少年,深深一礼然后抱着滚烫的胡饼朝着远处跑去。
“公爷,快起来,有吃的了。”
小巷之中一个还算干净的乞丐睁开了眼,看到老乞丐手中的胡饼,立刻双眼放光,接过就啃了起来。
啃了两口之后,看到老乞丐喉头滚动,又看了手中的胡饼,忍痛扯下一半道:
“你也吃。”
“公爷。”
“别废话。”
年轻乞丐将半张胡饼丢给老乞丐后,抱着自己剩余的半张就开始勐吃起来。
这胡饼看着不小,可却很薄,一个成年男子一顿吃个四五张也不过刚刚肚饱,两人分食一张,不过片刻便吃的一干二净,连手指上的一点油脂也吸的一点不剩。
年轻乞丐嘬着指头,回味着胡饼的香味,想着在国公府里不说山珍海味,那也从来没这般饿过,想着想着,年轻乞丐就流下了泪来。
“老赵啊,咱们怕是回不去,早知道就不出来求仙了,是我害了你。”
老乞丐受了影响也自泪眼摩挲道:
“公爷,别这么说,是我害了公爷。”
两人相拥而泣。
这二人自然就是一路追着谢然来到西域的赵玉主仆。
当谢然上了昆仑山的时候,二人刚过河西走廊。
结果才一入西域地界,第一晚就被抢了。
抢二人的也不是什么马贼之类的,有昆仑镇压,还未有那个马贼敢有那包天的胆子,在西域厮混。
两人是被一家牧民给抢的。
两人虽然都是老大不小,但一个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伺候或者说是忽悠主子上,另外一个呢,虽然如今改观不少,可本质还是那个纨绔子弟,在关中凭着身份权势还能玩的转。
等一出门,就抓瞎了。
正所谓财不露白,二人就是出手太过大方这才被人给盯上的。
也还好那家牧民也是临时起意,甚少做这兼职勾当,这才放了两人一命。
本来被抢了之后,赵大便提议就地折返,财物虽然没了,但还有一些干粮,只要坚持回到关中,也就可以了。
谁知赵玉偏偏迷之自信,认为自己道心坚定,这些都是在考验自己,说不得谢真人就在暗地里看着,不管不顾依然往昆仑而去。
当干粮吃完了,身上的衣服也卖了,走到这出云国的时候,已经是山穷水尽,饿了一天一夜,赵玉的这什么道心坚定,在这饥饿之下终于破防了。
两人哭了一会,赵玉越想越不对,哭道:
“老赵啊,你怎么能说是你害我呢,分明是我一意孤行,才害了你啊,老赵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赵大也不知是饿昏了头,还是破罐子破摔,哭道:
“小的是有事瞒着您,不过小的说了,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赵玉一边哭一边将手边一根竹竿悄悄握在手中。
“老赵啊,你就说吧,我们都落到这幅境地了,公爷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爷啊!王真人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收您带您成仙,是小的一时湖涂,编来骗您的,是小的害了您啊。”
“好你个老货,果然是你。”
赵玉拎起细竹竿朝着赵大便打了过去,赵大看着老迈,可却灵活至极,侧身避过之后,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道:
“公爷,您不是说您都能放下吗?”
赵玉气的要死,拎起竹竿就追。
“你个老货,你骗了公爷我整整十年,我非抽死你不可。”
此时清晨刚过,街上行人渐多,看到两人乞丐追逐,特别是赵大一把年纪灵活的不像话,俱都是啧啧称奇。
赵大跑着,还要时不时转头看看,生怕赵玉摔了碰了,赵玉终究是养尊处优惯了,即便赵大放水,他始终还是追不上。
追了一会之后,便杵着竹竿气喘吁吁起来。
“老货你别让我逮着,不然...”
赵玉放着狠话,赵大转身要说些软话,便在此时,一个道人牵着马,手拿着女子妖魔送的酒葫芦小口饮着,缓缓而来。
看到赵大发呆,赵玉提起一口气,拎着竹竿又追了上去,竹竿刚要落下,可又有些下不去手,两个这一番怎么也算同甘共苦了,交情又微微超出了一般的主仆。
“罢了,你个老货,胡子都白了,要是打坏了,就我一人,就更别想回去了。”
赵玉终究还是没让竹竿落下去,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之后,便将竹竿收了起来。
“公爷您看,谢真人。”
赵大此时已经被满心欢喜蒙了头,眼中只有那牵马道人。
他乡遇故知,多的不言,至少两人能活着回到长安了。
赵玉顺着赵大的手指方向转头看去,自然也见到了谢然。
脸上也是喜色难耐,自语道:
“还好我道心坚定,天道酬勤,话本不坑我也。”
两人连忙扒过人群,直往谢然而去。
谢然在昆仑山住了几日,得了刘福云不少指点,刘福云虽然不通内丹符箓之术,但道行境界在哪,已经有了一法通万法明的眼光见识。
以其的境界,指点谢然绰绰有余。
虽然法门不通,可触类旁通之下,谢然也是大感收获不浅,以前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如今都被点拨,法力虽然没有进益,可这道行却是更上了一层。
心情很是畅快,平日不爱喝酒之人,也忍不住抿上两口。
“真人。”
“师兄啊。”
两声激动的喊声,让谢然目光收回,只见身前多了两个乞丐,一个年轻一个年老,虽然有些蓬头垢面,但谢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二人。
“梁国公、赵管家?二位缘何在此,又为何做此打扮?”
“师兄啊......”
赵玉一把拉住谢然袖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这些天的遭遇说了一通。
至于自己已经知道王浮收徒之事是赵大胡编的事,却是绝口不提,反正就是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
赵大在一旁对自家公爷真是刮目相看。
“公爷这成长的也太快了,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连俺也不如啊。”
赵大束手而立,静静听着赵玉胡扯。
谢然并不清楚其中内情,毕竟当初去国公府的只有王浮和马玄,谢然和陈卓当初道行尚欠,长时间赶路精神不济,早早去了客栈,并不在场。
听得赵玉说王浮说过要收他做弟子,谢然自然不可能立马就信了,毕竟自家师父什么性子,他最为清楚,赵玉这般纨绔,恐怕是看不上眼的。
但巧合就巧合在,当初他与陈卓二人也是受了十年考验这才成功入门,和赵玉所言的十年善行考验实在有些相似。
这就让谢然有些拿不准了,思虑片刻后道:
“国公所言,贫道不知真假,这般吧,三月后乃是青羊宫开府之日,到时自要广开山门,到时候国公自去青羊山即可。”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玉如今就指望着谢然,哪里会自己去,当下拉着袖袍不放手道:
“师兄啊,小弟求道之心甚坚,左右没差多久,求师兄带着小弟一起吧。”
谢然自然不想带着两个累赘,只答应将赵玉二人带到长安。
经过这段时日的历练,赵玉脸皮已经锻炼的极厚,看到谢然不同意,当即跪下抱着谢然大腿哭嚎。
“师兄啊!小弟等了十年了,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师兄啊.....”
一番吵闹,早就让百姓围观了起来。
出云国离着昆仑不远,受教化也较多,国中百姓基本也都以说中原话为主,自然听得懂两人的对话。
“这师兄真是狠心,自己穿的干干净净,却不要自己师弟,你看看....”
周围百姓的议论让的谢然满头黑线,要是其他人,早就被谢然一掌拍死了。
只是一来拿不准赵玉到底是不是自己未来师弟,二来则是听了云珠儿的禀报之后,谢然对赵玉感官不错,即便如今被其死缠烂打,也只是有些尴尬,倒也没什么愤怒可言。
“罢了,你先起来,也算是王侯之身了,如此作态成何体统。”
赵玉抬头看向谢然。
“师兄答应了?”
谢然无奈点了点头。
“起来吧,莫要再让人笑话了。”
赵玉大喜,一跃而起,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小弟拜见师兄。”
谢然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纠正他的称呼,拉起赵玉道:
“好了,走吧,贫道先带你们洗漱一番,休息一日,明早再走。”
“多谢师兄。”
“真人慈悲。”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下最得意
随着时间将近,整个罗浮世界,如今最大的大事,便是青羊宫开府。
崇圣元年之前,罗浮世界的顶梁柱一直都是昆仑。
休看中原有佛门四宗,五台、珞珈、白云、小寒山,金身罗汉十余人,道家有青城、终南、老君山等九派阳神亦有十余人。
加上一些隐居散人,中原的金身阳神是昆仑的倍余还多,可这些人不论是心气,道行、法力,俱都差昆仑远矣。
昆仑一派世代镇守昆仑山,每三十年都要面对无边无际的妖魔攻打。
每一个昆仑弟子都是在血火之中熬炼出来的。
没有经历过那等一眼看不到头的妖魔阵势,没有经历过那等杀之不尽的妖魔大军,外人是很难想象昆仑的艰难。
昆仑弟子,不管是何种性格,真要遇上不得不死的局面时,俱能康慨赴死,绝对不会有半点退缩。
没有经历过那等血火熬炼之人,即便是阳神对面生死也会犹豫,也会彷徨。
这就是中原看着实力强,真要打起来却远不如昆仑的原因。
道法传承的高明与否只是一方面,毕竟昆仑有诸神留下的大法,中原也从来不缺大神的。
中原其实缺的就是那一股子心气罢了。
如今王浮镇幽冥立地府,压伏天,收十三道镇守使,中原的化形妖魔要么臣服,要么被杀,要么吓得逃往海外,离着中原越远越好。
行道三年,王浮已经成了中原的擎天玉柱,与昆仑交相呼应,好似撑住这罗浮世界,一南一北的两座不周山。
青羊宫开府,意义很大,也很轰动,比当初刘福云接管玉虚宫要影响大的多。
毕竟一个是承接祖宗基业,一个却是另开一道称宗做祖,意义自然不一样。
离着开府还有月余,各地道派佛宗已经开始准备出发,一些没有阳神的小派却是早早的开始赶路。
许多散修更是已经来到了青羊城早早住下,就等着青羊宫开府,寻个机缘。
青羊山下,一前一后来了两拨人,一拨自然是谢然送信归来,还未回家,便已经带着赵玉上山与王浮交令。
另外一拨则是一个浪荡道士,之所以说是浪荡,却不是说他形态放浪,而是这位道人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娇妻,神色天下最得意。
三清宫中。
王浮听了弟子的禀报,似笑非笑的看向强自镇定的赵玉道:
“贫道何时说过要收你做弟子,带你成仙?”
赵玉还未答话,一旁的赵大连忙躬身作揖,叩拜不止道:
“真人容禀,是小人当初怕受了责罚,就编了个谎言欺骗公爷的,真人要责罚就责罚小人吧。”
赵玉本来心中也想好了无数说辞,可是到了王浮跟前,才发现那些妄言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当下也自心中一横道:
“我确实是被老赵骗了十年,不过在遇到谢师兄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被骗,十年等待我不甘心这么回去,弟子自觉道心坚定,不到黄河心不死,就缠着谢师兄来了.......”
赵玉说话的时候,谢然也上前一步,低声和王浮说起了这一路上赵玉的表现,谢然没有王浮的先入为主,对于赵玉一个王侯子弟能有如此表现,其实是颇为好感的。
王浮点了点头,没有驳了弟子的面子,抬手止住赵玉道:
“你不是说你道心坚定,也罢,能在开府之时来到此地,也算你有些机缘,贫道就给你一个考验,能过了贫道收下你也无妨,天下就无不可教之人。”
说完王浮伸手折了一支树杈,吹了一口丹气,手中树杈一抛,原地立刻生出了一株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小树,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块精铁,真火真水一炼,立刻成了一柄斧头。
“此树受了贫道一道丹气,生生不息有造化之功,想要折断只能一鼓作气,不得有半点停顿,你以此斧伐树,只要伐得此木,贫道便收下你。”
赵玉大喜,连忙点头。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王浮摇头一笑,将手中斧头递给他,笑道:
“别急着谢,也别急着喊,不管能不能伐得此木,你每日挥斧不得少于千数,少了,那便是与贫道无缘,你就自下山去吧。”
说完将斧头放入了赵玉手中,赵玉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手中一沉,身子也一个踉跄,手中斧头立刻带着他砸在了地上。
这斧头看着不过手掌大小,加上斧柄也比寻常斧头,小的多,赵玉怎么也没想到,这玩意竟然这般沉重,吃力抬起斧头,脸色憋红道:
“弟子知道了。”
说完拖着斧头,来到小树前,奋力一挥,小树被砍了一个指头大的缺口,可转眼却又恢复如初。
赵玉早就知道考验没有那般简单,但也想不到有这般难。
不过十年如一日行善功的磨炼,终究还是将其锻炼出了些毅力,虽然没有他自己认为的那般道心坚定,但比起普通人还是要强出不少的。
赵玉没有气馁,吸了一口气后,举起斧头再次挥下。
王浮不去管他,感应到燕赤霞的气息之后,踏步出了宫观,前去迎接。
谢然没有随同王浮一道前去。
“心沉气定,力自生,脚七分,腰十分,手三分,用力不可用死力,正所谓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三元相合,气力无穷......”
相处了几十年,自己师尊是什么性子,谢然极为清楚,真要是一点也看不上,赵玉不管说什么都留不在山上。
既然留在了山上,便证明其有可取之处,这考验便是真的考验,考验的是赵玉的心性、毅力、悟性等等。
这斧头重达百斤,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重,赵玉没有根基,想要一日挥动千次,那是绝无可能的。
自家师尊自然不会做无用功,这就要用到自己这个弟子了,人是自己带来的,也是自己求的情,赵玉能不能做到,就看自己教不教。
教了他能不能领悟,领悟了他又能不能坚持的住,这又要看赵玉自己,简单的一个伐木,就将机缘、悟性、毅力、心性等全都考验了进去。
这还不止,伐木的过程,也是打根基的过程,当赵玉真能伐木成功,那他的根基便也就成了。
赵玉静下心来,听着谢然的教授,慢慢调整着自己挥斧的动作,果然当姿势正确,一股气力便从脚下生出,通过腰椎大龙的传导发于手臂。
一斧挥下,出力十分,可留在体内的气力却还有二十分。
虽然依旧艰难,震的手臂酸痛,可比刚刚两斧,却已经要好的多了。
微微停息片刻,让气力回转,赵玉又是一斧挥下。
“砰”的一声,小树豁口比刚才稍稍深了一些。
“多谢师兄指点。”
赵玉脸色惊喜,抱着斧头躬身而拜。
谢然看赵玉已经领悟了诀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悟性不错,只是念头杂了些,好好努力,贫道等你名正言顺叫贫道师兄的时候。”
“是。”
宫外。
王浮站在路口等候,只见下方燕赤霞一手一个美人娇妻,三人打打闹闹向着山上而来,看到王浮之后,才稍稍收敛,快步而来。
“小道士。”
“真人有礼。”
“王真人有礼。”
王浮拱手回了一礼,这才对着燕赤霞笑道:
“燕大侠真是好风流,好得意。”
燕赤霞神色得意,挤了挤眼。
“还好,还好。”
王浮心中暗笑,没有将玄冥娘娘正在天都峰的事儿告诉燕赤霞。
燕赤霞当初回到阳间之后,就被玄冥娘娘堵上门来揍了一顿,要不是月池叫来了荡魔大元帅韩世忠,燕赤霞非得脱层皮不可。
这几年吓得都不敢留在老巢兰若寺,一直在天下各地乱跑,就是怕又被玄冥娘娘堵上门。
王浮本也不想管他这些风流事,只是一看他得意的样子,心中就会莫名来气,当下故意声音大了些,笑道:
“请吧,燕兄。”
看到王浮的笑脸,燕赤霞莫名心中一寒,有些莫名其妙,捋了捋差点竖起的道鬓,压下心中寒意,点头道:
“好,请。”
王浮感应到玄冥娘娘极速而来的气息,脚下生风转身便走。
“哎,你跑什么啊!嗯...小道士,你害我。”
燕赤霞也是阳神,虽然感应比王浮慢了些,但也极快的感应到了那熟悉的水元神力,当下悲愤的喊了一声之后,转身就想跑。
“燕赤霞,拿命来。”
只见玄冥娘娘一身宫裙,脚踏本体寒螭,手持钓龙杆所化的长鞭,气势汹汹而来。
燕赤霞要跑,可却被两位妻子拽住,同时娇声喝道:
“不许走,正好说清楚。”
燕赤霞被死死拉住,刚刚还是天下最得意,如今却已经成了天下最苦憋之人了。
燕赤霞没有办法,只能扯出一丝笑脸,艰难道:
“玄冥好久不见。”
玄冥娘娘说是要取燕赤霞狗命,可到了身前却只是冷哼一声。
“燕赤霞,你不是很会躲吗?怎么今日不躲了。”
燕赤霞还未说话,月池已经冷笑道:
“玄冥你好不要脸,我们夫妻自在这里,何必要躲。”
玄冥娘娘站在寒螭之上,瞟了两女一眼,不屑道:
“两头阴魂鬼物,本宫懒得和尔等啰嗦。”
月池大怒。
“玄冥莫要仗着你出身高贵就了不起,莫要忘了我大哥乃是幽冥地府的荡魔大元帅,掌管幽冥兵戈,麾下百万兵将,论地位比你高。”
玄冥同样冷笑。
“你也莫要忘了,本宫乃是世祖皇帝麾下玄冥神水娘娘,如今陛下乃是幽都天子,掌管幽冥一切鬼神,你这靠山压不住本宫。”
“你不要脸...”
“你个后来的...”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燕赤霞连忙劝道:
“都莫生气,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看到燕赤霞说话,两女同时转头齐声娇喝:
“你闭嘴。”
连小蝶都悄悄松开了手掌,离着燕赤霞远远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海外形势,宾客渐来
“你们不要太过分。”
“月池住手。”
“玄冥下手轻点。”
“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我错了,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阳神真人...”
.......
声声惨叫,传遍山野。
当燕赤霞进入青羊宫的时候,已经是鼻青脸肿,特别是两只耳朵,红的发亮。
“小道士,你害我。”
看到王浮之后,燕赤霞咬牙切齿,低声诘问。
王浮忍着笑,也不作答,转头看向玄冥娘娘等人道:
“诸位远来,贫道怠慢了,诸位请入内奉茶。”
“谢真人。”
“真人客气。”
三女虽然同时一礼,即便骄傲如玄冥娘娘,如今在王浮面前也不敢拿大。
“请。”
王浮带着众人穿过三清宫,来到专门招待客人的院落,亲自为众人倒好茶水,这才在院中坐下。
“真人既要开府,如今这般,却是显得冷清了些。”
坐下之后,小蝶先行开口。
燕赤霞那里都好,就是面对他这些红颜之后,就成了软蛋,如今缩在一角,只是低头饮茶,皮业不敢放一个。
王浮笑了笑道:
“没奈何,基业初创,都是如此。”
“真人何必如此谦逊,只要您开口,有的是人甘效犬马,妾身这便禀报大哥,让大哥从幽冥调遣人手。”月池道。
“哼...有个好大哥了不起吗?区区人手,本宫立刻便能调来。”
月池话音刚落,玄冥娘娘已经开口。
“玄冥你真是无理取闹。”
王浮看着一言不合,又要争吵的两人,有些头疼,连忙伸手止住,真不知道燕赤霞以后要受多少罪,还真是表面越得意,暗里越受罪。
“多谢两位好意,却是不用了,对了燕兄,听说你前年出海了,海外是何情况?”
王浮连忙转移话题。
两女也没有再纠缠,只是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小蝶无奈的笑了笑,瞪了一眼燕赤霞。
燕赤霞本来低头躲在角落,当个缩头乌龟,听得王浮叫他,正好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小蝶,讪笑抱手求饶之后,这才正了正神色回道:
“不太好,你前年不是行道中原,那蛇妖知道自己害人太多,小道士你绝对容不得她,便提前跑了,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做,定然没时间去追杀她,便一路跟了去。
如今海外还有人族,只是过的不太好,比起中原当年还不如,海外有四大妖圣,都是蛟龙之属,占了当初的四海龙宫,手下收了一大群妖魔,很是猖獗。
从中原逃出去的那些妖魔,基本也都投入到了这四大妖圣手下。
四大妖圣,将人族当做了猪狗一般圈养,只有南北二极,因为环境恶劣,在几个海外真人的庇护下,勉强生存。”
王浮微微点头,叹息一声。
“想不到海外还有人族。”
微微思索片刻后,继续道:
“海外之事,暂时无力去管,等处理了中原和西荒之后,再说吧,左右也用不得几年了。”
燕赤霞一笑道: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你在中原威震天下,那些逃出中原的妖魔将你的威名传遍了海外,那四大妖圣,已经收敛了不少,估计也是怕你算后账。”
王浮冷笑一声。
“这群畜牲还知道怕?贫道如今腾不出手来,待得处理完中原事务,再和它们分说。”
说了一句不算狠的狠话之后,王浮没有再提,毕竟如今说的再多也是无用,难以分身处理,这都是事实。
燕赤霞也点了点头,也知道王浮是如今中原的定海神针,轻易离开中原不得,没有王浮镇压,如今哪能这般平静,诸多节度使,恐怕早就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不在多提,转移话题,聊起了其他,不过两人一个心怀天下,一个侠义心肠,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如今的天下局势之上。
如今天下仿佛陷入了一个死结,朝廷力弱,无力管束天下的节度使和将军们,只能凭着天子大义,和王浮余威,暂时维持朝廷那不多的威严。
如果能如此持续下去,持续个几十年,让中原元气恢复,再出一个如太祖、世祖或者昭平皇帝一般的明君,慢慢收拾天下,还是有些希望的。
可是王浮能压一时,却压不了一世。
加上小皇帝今年也才二十出头,不出什么问题,还能当政几十年,就他的性格,想要如昭平皇帝一般隐忍不发,慢慢收拾天下,基本不可能。
天下再次大乱,好似已经成了必然。
“小道士,以你如今的威望,不如废了小皇帝,重新选个明君...”
王浮没有容燕赤霞将话说完,燕赤霞什么意思,他自然知道,事实的确是如此,可事却不能这么办。
“你说的贫道也想过,贫道有个弟子便是昭平皇帝嫡亲子嗣,可是燕兄,从前唐天宝年间到了如今已经七百多年了,这藩镇之害也从那时一直绵延了到了如今。
贫道废了皇帝,扶持弟子上位,重新统一天下,这都不难,难的是如何长治久安,这藩镇制度已经七百年多年了,连皇朝都没有七百年之久的。
且只有藩镇制度有问题吗?在贫道看来,从大唐到大周,再到如今,不管是制度,还是人,都已经懒透了。
不将这些腐朽的制度彻底打烂,打破,即便统一了天下,将如今的节度使全部杀了,过个百余年,天下还是会如现在这般。
到时候没了贫道,这天下又该如何?
燕兄这只能是最后不得已,才用的手段,现在不合适。”
燕赤霞默然,王浮因为读书多了,见识多了,思考多了,如今的政治见识已经不低,燕赤霞一直就在江湖打转,眼光也一直只能看到眼前。
这东西并不会因为道行高了,就增长,毕竟人心最为复杂,政治更是如此。
如今即便王浮说的已经很明了,但燕赤霞还是有些不理解。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去管?像你所言,任由他们杀就是了。”
听着燕赤霞有些丧气的话,王浮一笑道:
“一来是为了等真正能结束这乱世的英雄出世,二来是让他们知道贫道的底线,让他们心有顾及,下手能轻些,百姓已经够苦了。”
燕赤霞若有所思,问道:
“那这英雄你可等到了?”
“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他行不行。”
“谁?”
“朱元章。”
“朱元章?好,到时候我会去看看小道士你的眼光,真要是英雄,我燕赤霞为他卖命也无不可。”
.......
两人快问快答,三女虽然相互有些矛盾,可是看到燕赤霞和王浮谈论天下,挥斥方遒的风姿,也不由的眼神温柔,觉得自己眼光无差。
聊了一个多时辰,王浮又感应到来了宾客,起身拱手告罪。
“诸位,又来了客人,贫道先去迎接,怠慢之处,万望恕罪,诸位便在此处暂时休息,稍晚贫道再来拜访。”
“真人客气,您自去忙便是。”
“真人慢行。”
燕赤霞脸都绿了,拉住王浮以秘法传音道:
“小道士,你不厚道。”
王浮装作没有听见,转头脸上有些疑惑道:
“燕兄还有事?”
燕赤霞脸色更绿,放开手,艰难道:
“没事,没事,你去忙吧。”
王浮忍着笑,转身离开。
王浮出的青羊宫,来人也已经到了,也是熟人,五台山的智通禅师和小和尚十方,以及一些五台僧人。
“大师远来,有失远迎。”
王浮迎了上去,抱拳一礼。
智通禅师和众五台僧人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王真人言重,贫僧还未感谢真人两次援手之恩。”
数年不见十方已经成就金身,浑身佛光璀璨,看到王浮之后,高兴的喊了一声“王道长”。
小和尚虽然经历了不少事,可依然还是眼神清澈,保持着赤子之心,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也真算是难得了。
智通禅师所言的两次援手,一次乃是汴梁之时,一次则是在幽冥。
王浮冲着小和尚笑了笑,这才拱手道:
“都是正教中人,帮手本就应该,至于十方,贫道二人本就是旧识,援手更是应有之意,大师不必客套。”
智通禅师一直都是五台山负责对外事务的头头,对于人情世故,比其他五台山和尚要体会的更深,微微一笑道:
“这是真人心胸,真人可以不在意,不过这情分,我五台却不能忘。”
智通和尚一番言语,无形之中,将当初王浮与智殊和尚等人的一点小疙瘩揭了过去,又以情分留下了以后交流的口子。
只是一句话便达到了两个目地,如此人物,也难怪五台对外事务,全由其处理。
王浮自然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纠缠,微微点头,笑道:
“诸位请。”
“真人请。”
带着众人去到另外一个小院,安排众人住下,小和尚向智通说了一声后,便追着王浮出来,仔细询问白云大师的情况。
当知道白云大师已经飞升西天极乐世界之后,对着王浮感谢了半晌。
小和尚坑是坑,可对白云大师的感情却也没有半点杂质。
自燕赤霞和五台山众人来到之后,过了数日,前来的宾客开始越来越多。
谢然在家休息了几日,处理完了自己不在积压下来的事务之后,便也带着妻子上山帮着王浮招待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