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庙。
系统:故事【商女不知】开启。
我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云野温和的日光,石桌上摆放一枝桃花,有人借石桌泡茶,芳香四溢。
记忆中洒脱的女子,此刻正温婉的饮茶,见人坐下,连忙分享她泡好的茶。
“尝尝我新泡的茶。”
洒脱的女子变得温婉,这让我很惊讶。
我轻轻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商女?”
“嗯。”她淡然一应。
“怎么样我泡的茶?”商女劝茶。
我又喝了一杯:“沁人心脾。”
商女的脸上泛起甜蜜的笑颜,又劝我多喝几杯:“好喝你就赶紧多喝几杯吧。”
“等会寒水要带男朋友回来了。”
茶杯凑到嘴边,我手一顿。
那段被时光洗涤、失去色彩的记忆重现……
那段寒冷色彩描绘的画卷,如今被暖色填充……
那几句象征商女洒脱性子的言语不翼而飞,一切仿佛偏离轨迹,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我在心中默念:但愿如此。
“监护,商女姐姐。”
有些人经不住念叨,一经念叨,她便会凭空出现在你面前。
头上簪花迈着小碎步朝我跑来的,正是我的崽崽,她叫寒水。
“寒水来了啊。”商女起身迎接。
我的视线闪过一片空白,记忆中她们的关系并不融洽。
“寒水这两位是你的监护吗?”
另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的声音不复那日轻佻,落在寒水身上的神情充满着深情。
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充斥着少年朝气。
“这是商女姐姐,坐着的那位是我的监护江犹。”
寒水为他们引荐:“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秦淮。”
“商女姐姐好。”秦淮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早知那人畜无害的面孔下包藏着一颗怎样的祸心,因此我对他,冷眼相待。
“这位江犹监护怎么看起来……”秦淮善于伪装,对我的形容他保留着最后的情面才不至于脱口而出。
“怎么会?”寒水辩解。
我在寒水眼中的形象一贯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你看错了。”我出言。
秦淮顺势坐在我对面,他的目光从灼灼桃花移到我身上。见我淡然饮茶,不和他四目对视,秦淮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他无非是说些谢谢我这几个月照顾寒水,请我放心把寒水交给他,以及寒水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监护也该和崽崽保持距离。
“当然。”我轻巧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又怎会像以往一般,多管闲事惹的双方不悦呢?
我不敢说出那句:他必负你的话。
“那就预祝二位,百年好合。”
我假装笑意,恭维着虚伪的话。
怎么会百年好合呢?
寒水和秦淮如胶似漆,整日腻歪。我上线便瞧见商女在云野品茗,按照之前她和寒水的良好关系,她不该孤身一人。
寒水在线。
我并没有秦淮的好友,初次见面,秦淮向我掏出蜡烛,说什么既然我是寒水的监护,该和我加个好友。
我婉拒了,我说我鲜少上线,加好友也是浪费。
秦淮不会无功而返,他给商女掏出蜡烛,温婉的少女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好意。
何况那个人是寒水的男朋友。
“寒水在线怎么不去找她?”
我很好奇。
商女不似以前那般洒脱之后,我总觉得她带着一股子多愁善感。温婉是温婉,温婉中透露出一股软弱。
“秦淮陪着她。”商女道。
商女眼神中透出忧伤。
那就解释得通了。
望着商女孤独的背影,却怎么也无法和记忆中洒脱二字相勾连。
“那我去跑图了。”
我起身,不为她的待遇感到惋惜。
我望着她,不见几分故人影子,便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好似多愁善感的女子,就该是这般下场。
我朝她作别,一路从云野大厅飞往蝴蝶平原,途径幽光山洞让我察觉异常。
原本空旷的山洞,此刻漫山遍野燃起烛火。盈盈光芒照耀山洞,火光营造出无数黑影。
重重黑影,走近又察觉无一人。
原本山洞入口上雕刻几个土罐坛子,入京变成两个大字:“神庙”
不知神庙中供奉的是哪一位尊神。
我往里走,穿梭在黑影见,光明透出的缝隙让我不受魑魅魍魉的侵蚀。
尊神供奉在幽光山洞最里头的篝火旁,尊神便在火光下打坐。
他的背后身负光环,似在吸食烛光。
我见到他的真容,几分错愕。本以为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未料是他。
游戏的负责人。
负责人从空中落下,脚尖点地,飞尘生花。
“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我可是担当不起,我朝他作拜,笑道:“游戏负责人这是跟进故事?”
“怎么会。”负责人亦笑道。
“我只想知道,这样的重生与你而言,如何?”
负责人抬手,几只蝴蝶扑腾着翅膀绕他飞舞。
“重生?”
若非重生,我又怎会回到那一日。
若非重生,一切又怎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重生不过是游戏胜出者的奖励,我一届淘汰的人又怎该会有这样的待遇?
“是我高攀了。”我谦逊道。
“无论是规则还是邀请信,都不曾提到淘汰者不能重生。”
负责人放下手,绕指的蝴蝶翅尾泛起烈火灼烧,悲惨的叫声引发满堂黑影共鸣。
“不知,你可还满意?”负责人问我。
我摇摇头,经历过绝望的人,又怎会因为些许希冀重燃期待?
所谓重生是为戳破谎言算计,挽回错误,而非是为顺遂,强制让洒脱的人变成温婉。
让叛逆的人变得温顺。
让薄凉的人变成深情。
一切固然往着更好的方向,同时也落得不可挽回的下场。
“很失败呢。”
他评价着自己的艺术品,抬手将围绕群飞的蝴蝶捏成废墟。
神庙顷刻间化为废墟,群飞的蝴蝶吞噬所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重重黑影散去,蝴蝶和负责人不见踪影。
幽光山洞依旧是以往的山洞。
春水成池,善于控制蝴蝶,能变幻场景的负责人的身影映照在池中。
我走近,被几只蝴蝶盯上。
池中幻影抬手,蝴蝶散去。
“你既希望所有幻影散去,我会如你所愿的。”
负责人为我留下一句话,话音刚落,几只蝴蝶受了蛊惑一般冲入池中。
蝴蝶吞噬池中幻影,片刻后,池面无波无澜。
(一)初见如她。
系统:玩家【江犹】的故事【商女不知】开启。
反派经历非人的过往,养成偏激的性格。若是过往照入一分光亮,他会惜之如命,甚至会为光亮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一无所有,哪怕是为别人做嫁衣。
长久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突然照进的光亮不会让他感激,只会让他觉得刺眼。
互相攻略的游戏名为救赎,我享受在一次一次魅惑中保持清醒,因此我成为救赎游戏中最难攻略的目标。
我名为江犹,赌坊掌柜是我的身份。
长安小镇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庇护,满镇桃花不凋。
城中夜间有狼出没,居民夜中反锁房门,却无一人感到奇怪。
赌坊掌柜做着不为人知的买卖,因买卖不正当影响其妹姻缘,让她踏破姻缘庙求不来一场良缘。她是身世遭到耻笑,这让为兄的掌柜十分羞愧。
我的身世寥寥数行记载,简单明了,获胜的方法清楚地写着从城主府里偷出账本。
“公子,卖烟的苍老爷有事找您相商。”
说话的这位,是随我白手起家的疏雨。
苍老爷和我之间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多年商业合作伙伴。
商业来往多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偶尔相约醉花楼庆祝双方合作成功。
有事相商让我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
新上任的城主,雷厉风行,暗中收集不少赌坊非法买卖的证据。
前几天,我便是放逐了一位城主派来的探子。
城中风吹草动,苍老爷大抵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让疏雨准备礼品,前往醉花楼会客。
醉花楼中,苍老爷等候久矣。
厢房门口,我听见不一样的苍老爷。
藏老爷笑容奸诈,左拥右抱着美人,葡萄和酒两不误。
“老爷,您今日约花公子所谓何事?”
“奴家可是听说花公子贩烟被城主收集证据呢。”
两位美人一人一句,妩媚的声音让苍老爷身处美人乡。
苍老爷见色眼开,将他趁机抬高烟价卖于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站在厢房前,一门之隔,我好像没有进门的需要。
可是,来都来了不见上一面岂不可惜。
何况,我想看看苍老爷会如何“客气”。
我将礼品奉上,苍老爷的笑容带上奸诈:“花公子,最近贩烟的买卖可不好做。”
我故作不知:“苍老爷此话何意?”
苍老爷奸诈更甚:“城主已经着手调查贩烟的生意了。”
他还有些得意:“整个长安镇,只有我还敢做这些迟早亡命的买卖。”
我为他斟茶,陪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苍老爷贩我烟草,是为源处。真正贩卖烟草是我,上头若是查下来,只会查到我身上。”
茶斟八分满,热气腾腾。
“想必上头真的查下来,苍老爷早卷席跑路了吧?”
苍老爷依旧不肯松口,往年谈好的价格被抬上七分利。
这七分利比起贩卖烟草赚的钱,不过尔尔。用这些钱了去一桩烦心事,解决贩卖烟草的来源处,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这些钱,填不平某人的贪婪。
他尝到甜头,自认为抓住我的把柄,认为可以将我当成软柿子捏在手里。
“近日夜中,常有狼嚎。”
我说了一番让苍老爷摸不动头脑的话。
我善意提醒,可他的眼里只有身侧两位美人。
美人娇艳欲滴,声如黄鹂。
沉醉在美人乡中的人,再多的金银也会用来装饰美人。
“告辞。”我淡然离开。
苍老爷却慌了神:“公子可要想清楚,贩卖的买卖一本万利,公子失去的不单单只我这一条线,还有无数白银。”
“嗯。”我淡然一应。
我离开醉花楼,秋风萧瑟,吹在脸上是凉爽,入了皮骨化成烦躁。
苍老爷这条线不能断,我也不会妥协,无数金银难填他的贪欲。
夕光如橘,无限温馨。
我抬头,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落在一位三千青丝飞泄,头戴花环的姑娘身上。
她漫步在人群中,宛如初涉世的花妖。她对一切充满好奇,目光四处张望,只是好奇,她没有因置身陌境感到慌乱。
不似乱入的小鹿,倒像是贪恋繁华的花妖。
她头戴花环有些松懈,她抬头伸手,将花环扶好。
她的目光朝我投来,眸中透露着晶莹剔透。
我失礼一般,一直盯着她看。
她身上像是被附着某种魔力,教人移不开目光。
“好像啊。”我开口。
像我一位故人,更像是前来索命的亡魂。
“疏雨,派人盯着她。”
我从不信缘分和巧合,更不会相信她的出现只是偶然。
上天从无成人之美,又岂会多出这一份偶然。
末了,雨疏前来回报消息。
“公子,那位姑娘名为寒水,近几日随琵琶技者来访长安镇,出入于城主府。”
寒水姑娘,城主女儿思危小姐的座上宾。
传闻琵琶技者,技艺卓绝,弦音脱俗,号称天籁。
寒水的身份来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随意出没城主府。
“哥哥。”
我有一位妹妹名为花眠,年逾双十,未有婚配。
我为她婚事操心,她为婚事踏破姻缘庙。
我只有这么一位妹妹,我自是希望她嫁入幸福人家。
可我做着不太光明的生意,她的名誉因此受到牵连,古来商人地位低廉,她也在同龄小姐中抬不起头。
“听闻苍老爷抬高烟价,哥哥为此忧心,夜难眠。”
花眠给我送来糕点,她还像幼时那段贫苦的日子,总是深夜给我送些吃食。
“哥哥,我今天弹了一曲《长相思》被莎姑姑称赞,看客们赏了我不少钱。”
“哥哥,今日演出晚了,我带了你爱吃的桃花酥。”
“哥哥,莎姑姑说我琵琶技艺超群,要举荐我入官府。”
“……”
那段不看的岁月浮现眼前,我,它着了灰尘,我伸手想要拂去,却扑了空。
那段昏暗的过往已经过去了,谁也不会提及,他们只记得我白手起家,敛财无数。
反倒是我,沉迷过往。
“阿眠,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花眠眼中担忧之色,我怎会不知,她又要劝我弃烟草生意。
花眠啊,和那些攻略我的人一样,劝我向善。
可我怎么向善呢?
满手鲜血的人怎可染指白莲。
我曾长跪庙堂,只求菩萨送花眠一桩姻缘。
(二)花飘暗流。
我彻夜长跪求,菩萨以泥塑身,自当封心。
何况我夜色披衣,双手染血,身后无数恶魂尾随。
若非菩萨为泥塑身,不然我便成为菩萨为民除害的由头。
菩萨会踩在我的尸骨,走向美名远扬。
“哥哥,我想自择夫婿。”见劝我无果,花眠说起其他事。
“也好。”我道。
倒不是花眠非要嫁人,她若不嫁,我经年累月攒下的金银足够她富贵余生。
“公子,库中烟草不够用了。”
疏雨候在门外久矣,见花眠离去,他才入屋,向我禀告。
赌坊的生意,我向来不许花眠知情。
我敲打算盘,珠子上下浮动,翻开疏雨呈上的账本,算珠相撞的声音清脆无比,如同埋伏在夜色中的暗泉。
“就只剩下三日了啊。”末了,我闭上账本。
疏雨学过些算学,关于账本他知晓一些。方才他看我运算,瞧出些门道:“公子,烟草只够一日,你算错了。”
他以为我说的是烟草,殊不知我有更深层的含义。
他不知也好。
“疏雨。”我喊着他的名字,吩咐他做一件事情。“安排好花眠的婚事。”
花眠啊,此生难以放下的牵挂。
与她同龄的小姐早早出嫁,膝下儿女双全。
与她幼时相仿的小姐,大多精通琴棋书画,或是游山玩水、踏遍天下。
她们有些困在闺阁、礼仪枷锁披身、满腹新计算机。有些游走天下、见漠北雪江南雨,南春北冬,踏叶寻梅。
唯有她,在琵琶上造诣非凡。
日替月华,星繁成云。
浑浑噩噩之间,我又在书房歇下,几缕晨光透过窗缝偷溜进来。
若是我在书房歇下的消息被花眠知晓,免不了她来催促我的婚事。
“公子,赌坊有人闹事。”敲门声响起,随之传来疏雨的声音。
赌坊最近被城主盯上,日子艰难,不少人趁乱闹事。
闹事的人知晓我不敢闹到城主面前,便趁机敲诈。城主对赌坊虎视眈眈,正缺一个理由搜查,也可以说,闹事的人授意于城主。
他们无理闹事,我却要陪笑。
你瞧,这便是商人。
离赌坊最近有一条南北纵向的街道,多是些摊位,卖些胭脂水粉、瓜果鲜蔬、偶有文人兜卖字画墨宝。这条街本是我买下,用来掩护赌坊。
可惜这条街如今被城主收购,成为盯梢赌坊的明岗。
同行笑我自掘坟墓。
我推门走出,手持折扇,浑身清风毫无半分从黑夜挣扎的模样。
赌场白日生意惨淡,三三两两一桌,赌着赌着客人便四散离开。没有围堵的观看人,没有起哄的簇拥者……
客官走进,玩弄骰子的荷官立马迎上前来:“客官,赌两把?”
“我先看看。”客官婉言拒绝荷官,荷官也不多劝,只是给了其余荷官眼神。
赌桌几条,竟让无数人散尽家财。骰子六面,也能让人家破人亡。
赌坊中有极重的烟草味,客官来回徘徊几圈,大抵摸清赌坊真正赚钱的门路。
客官走到赌桌前,扮做赌客,在压大压小间犹豫不决。此时有荷官趁机端出烟草,犹豫之际的客人会顺手拿几支,那是无意识下的动作。
他们的注意力不在此,他们不仅连抽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其味。
烟草成瘾,久而久之便会让人爱不释手。
“贵赌坊还做其他买卖?”客官顿住下注的手,问道。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罢了。”荷官熟练的回答:“既然公子不喜欢那便撤了。”
客官无心赌注,认为此地不宜久留,起身离开却被荷官叫住:“公子还没有下注呢。”
荷官身后跟着几位大汉,出于恐惧,客官只能安分做回赌桌。客官选择大,忽然一只玉手衔银两落于小。
客官抬头,只见寒水清丽脱俗。对视间,客官有千言万语,寒水却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门口的算命先生说我头上有金蟾吐金,我特意来赌一把。”寒水得意地说。
最后的结果是平局。
客官当即敲桌:“还有这样的玩法?”
寒水也不甘示弱地说:“把掌柜叫出来,怎么就平了?”
“……”
客官和寒水吵起来,试图劝架的荷官屡屡失败,无奈请出掌柜。
我携一柄折扇入场,光风霁月,一袭华服。
“在下十里赌坊掌柜我,二位有礼了。”我开口。
寒水和客官抢着要掌柜给一个说法,我不急不缓的走到赌桌前,只用折扇敲桌,便让骰子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骰子没了。”我无奈地说:“自然是平局。”
“?”客官说:“掌柜是会魔法的。”
我报以微笑。
“掌柜敛财无数,还懂颠倒黑白之术。”寒水说。
我笑道:“如今没了证据,论起颠倒黑白,也是二位污蔑在下吧?”
“发生了什么?”寒水故作懵懂:“我只记得荷官说方才是平局。”
“姑娘不记得自然最好。”我大笑不止,颇为满意地送寒水一张抵押卷。
寒水看清楚上面的金额是十两,同时也补贴客官一张。
“二位玩的尽兴。”我处理完事情后离开了。
来赌坊的女子并不多见。
她既居城主府想必知晓城主正在调查,我之前未在城中遇她。
她即是生面孔,有些事办起来更方便。
白日赌坊生意暗淡,才能让沉入地底的暗涌浮现。
我在赌坊暗处,悄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寒水表面单纯无害,做起某些事来的确容易许多。
寒水没有在赌坊待多久,按照赌坊的规矩,会让她赢几把赚到盆满钵满。
如果此时想要拿钱走人,并非不行,可又有多少人能知晓及时止损的道理呢?
或许他们知道吧,不过贪欲作祟,吞噬心智,方能步入深渊。
我可不是推他们的人,我不过是将诱饵置于涯边,是他们被欲眯眼,身处险境不自知。
寒水不一样,她浑身散发脱俗的气质。
寒水及时止损,她手提银袋,伸手抛出掂量重量。她察觉被人紧盯,便朝我投来目光,清纯的面庞扬起,眸中得意。
她在炫耀。
寒水朝我一笑,后潇洒转身。
寒水心满意足的离开,另一位客官可不一样。
寒水和她,越来越相似了。
秦淮啊,寒水可不如你精通变幻之术。
(三)花昧夜色。
“城主宴请公子后日会饮乐坊。”
雨疏递上请柬,薄薄的一张请柬。
我看着请柬,似乎看见了生命的尽头,描金红纸艳丽如花。
“知道了。”
察觉到无力感,我开始变得多愁善感。我望着窗台飘进的桃花瓣,轻悠悠落地,我感慨,时日无多。
我捏起花瓣,将它放上请柬。
柔嫩的粉逊色于鲜艳的红。
我又怎么可能认命呢?
如果城主证据足够何苦约见我?还是两日后。
我不敢赌城主手里证据的多少,我知晓临危而乱极易被人抓住把柄。
我混迹长安镇十余年,上不得台面上得台面的人我认识太多了。
花眠曾在乐坊待过一段时间,用卖艺来换取金钱养活我,后来我白手起家便把她接回。
彼时她年十六,本该是妙龄……
但她错过的时机永远无法弥补……
聪明人不会等死。
乐坊郎君尔筮一曲《红豆》名动城中,曲中总有几分故人之音。却待甘愿在生意惨淡的乐坊,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位尔筮我认识,他和花眠称为乐坊双籁。
尔筮对玉箫爱不释手,持于手中,一袭华服。
近来乐坊生意惨淡,远不如几年前,他和花眠合奏一曲。
想必他也是恨我的吧,我做着不入流的生意,将花眠召回,断他财路。
“阿眠心悦你。”
我带走花眠前,跟尔筮彻夜长谈过一次。
那树桃花灼灼,乱花如雨。
乐坊夜夜笙歌,沉沦不归。
“花公子误会了,尔筮对花小姐并无非分之想。”
尔筮掷地有声,话中十分坚定。
花眠不够端庄,自小培养的气质很难再形成。有时候,我看着她的举止,透露出些许端庄。我开始懊悔,是不是该放任她?
“此情无关风月?”
我盯着他,看着他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尔筮没有回答,沉默如风。
他在犹豫吧,爱一个人没有勇气说出口,如同恨一个人不能动手。
“我不会让阿眠和你在一起的。”
我笑道。
尔筮微愣,或许他以为我是来替花眠说亲的,或许他准备了百余种推辞的借口。
唯独没有想到我这位坏哥哥,是来阻断妹妹姻缘。
也对,我连秦淮都能下手。
“我并非贪名慕利之人,也不会将阿眠的幸福捆绑利益。”
“你非阿眠良人,你有自己的筹谋和打算,忍辱负重这些年,你的眼中只有仇恨。”
“尔筮,你没有能力保护阿眠。”
我说完这些话,尔筮沉默了很久。
风卷落花,飘入寻常人家。
我想,尔筮大抵是不愿见到我。
可我偏是惹人嫌的,他不想见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见他便是了。
“近来乐坊生意惨淡,可是难为尔筮郎君了。”
我来的时候,尔筮在院中折花。
他折下枝头最艳的花,却又连忙收回手,好似桃花灼灼如烈火。
上弦月高挂,明夜应当是月圆。
尔筮不想看见我,他闻我眼扔下桃花,他的意思大概是逐客。
“花公子怎么来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他没有疑问,甚至没有问我为何而来。
平淡的一句:“你来了。”
我捡起地上的花枝,由于衰落,花枝上的些许花瓣已经凋零。
可它依旧芬芳,不是吗?
“都说桃树养人,不过依我看来,到底还是人养桃花。”
我附身将桃花放在树下,这也成全它落红护花的心愿。
聪明人之间无需过多交流,有些话点到即止。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赴约城主会饮乐坊的日子。
琉璃灯盏闪烁光芒,玲珑五乐起飘摇。古色建筑围绕一树桃花,略有些古香的韵味。
桃花树上系满飘带,迎风飞扬。
城主会饮,今夜乐坊不接外客。
尔筮接待城主后,独自下楼,望着桃花神思。
直到乐坊起仙乐,尔筮回神,一批穿着常服的人出现,他们手持火把,提着满桶油脂。
尔筮眼神暗示,他们将火把递给郎君,又将大桶油脂浇灌在树上。油脂顺着树干缓缓流下,月光照耀下晶莹剔透。
尔筮将火把扔下,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整数桃花。
桃花高洁,树干烈火焚身,桃花依旧盛放。火苗吞噬飘带,忽有夜风起,吹落残烬向远方。
那群穿着常服的人大喊走火了,装作灭火的模样,将一桶又一桶油脂往树上浇灌。
趁着人多混杂,尔筮正大光明的离开乐坊,像是重获自由,郎君自始至终不曾回头。
迎风招展的桃花被大火焚毁,一树的姻缘毁于一旦。
火已浇灭,围观的居民惋惜一树桃花。
乐坊的坊主派人将桃树残干移开,认为这是晦气之举,对应了乐坊近来生意惨淡。
有人从桃树下挖出一个木盒,木盒年代久远。坊主派人找来工具将木盒撬开,见盒中摆放森森白骨。
坊主惶恐,重赏围观人不能将此事宣扬。
一桩陈年旧案被翻出。
“听说十几年前的乐坊出了位乐姬,乐姬一曲《相思》名动城中。”
“那真的是一曲红绡不知数。”
“可惜乐姬爱上书生,面对当地豪强的硬娶,她宁死不从。后来听说豪强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乐坊,乐姬被活活烧死。”
此后一直流传着乐姬亡魂徘徊在乐坊。
……
豪强心有不安,害怕因此惹来祸端,便将草草埋葬的乐姬挖出,分多处埋藏,妄想因此镇压怨气。
乐坊重建,豪强有意将此事揭过,然流言仍在,乐坊因此生意惨淡。
后来花眠和尔筮合奏,乐坊自此生意兴隆,盖过漫天流言。然兴隆不长久,短暂的风光被长久孤寂取代。
有人说:尔筮是乐姬之子,隐姓埋名拜入乐坊,几年卧底,只为一把火引出真相。
“他如果真的要报复,也应该是报复当年的豪强。”有人捋了捋逻辑说:“也就是说这把火不该烧出真相,应该用来夺去豪强性命。”
偏偏尔筮没有这么做。
这让人费解,往深处想恍然大悟:“该不会是当年豪强如今的身份让尔筮不能报仇,因为他的能力不够。”
所以他才会选择引出十几年前的旧案,让众人将道德矛头指向豪强。
当年的豪强如今到底是怎样的身份才让尔筮不能正面报仇。
有人说出大胆想法:“城主。”
(四)花舞蝶绕。
论身份,城中有谁的身份能高过城主呢?
这件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城主不承认,一切都是流言。
城主有心打压,也架不住好奇的城民挖骨镇上所有的桃花。
城主声称府上书房失窃,举全城之力搜寻尔筮和寒水。
多年来调查赌坊的证据被毁,城主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带人封了赌坊。
他想着,既然贩卖烟草,总该会留下证据。
城主什么都查不出来,孤注一掷的消耗民意。
“花公子这一记甚妙,既烧毁了城主调查的证据,又用陈年旧案推翻城主苦心经营的美名。”
面对尔筮的夸赞,我不喜于色。
我只道:“花某可是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郎君的功劳。”
尔筮回心一笑,不再多言,又将话题转移,道他在城主书房见到一本《长安奇异记》。
“不过鬼力乱神。”我向来不信。
“桃木雕形,思念为骨,爱慕化为血肉,炽热爱意变成滚烫鲜血,有骨有肉方生意识。”
“若用此术,造出化生人。施术者和化生人共摊寿命。”
尔筮不顾我说,他甚至为了念给我听,特意将长篇大论背下。
“倒是稀奇。”我笑道。
化生人和施术者共摊寿命,然人间至美,化生人又怎可甘心只活数十年?
“若是施术者被化生人所杀,化生人可夺走施术者的所有生命,施术者因此消失在世间。”
尔筮留了一段,当做压轴。他念这一段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神色。
他看不出什么,他便故技再施,又一次转移话题:“你不好奇寒水为什么会被通缉?”
他明知故问,我却不能不当不知:“不是你安排的吗?”
“账本,确是她烧的。”
尔筮道。
我和尔筮站在城门边,风吹衣袍,城门被城主下严厉搜查。
提及寒水,总让我想起秦淮。
犹记那日,我去找尔筮,恰巧遇上酒家首演。
“公子不如留下听听?”
尔筮的邀请让我盛情难却,便答应。
乐坊花重金请来的琵琶技者,有思危小姐的称赞,有重回当年辉煌的迹象。
乐坊一波三折,辉煌又惨淡。
坊中桃花盛放,夭夭灼其华。
人流从四方涌入乐坊,静悄悄的乐坊变得熙熙攘攘,负责上茶和点曲的小二来回穿梭。
“敢问小哥,如厕在何处?”
偶尔有初来新人找小二问路,小二指路之后便被催着急急忙忙的离开。
“小二,点曲。”
“小二,上茶。”
“小二,酒家姑娘什么时候出场啊。”
乐坊门口贴出左右一副对联,在牌匾之下。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我从树下走过,沾染桃花香气,更衬这一双桃花眼的风流。
舞台白纱笼罩,隐隐可以看出是为女子的身段。女子抚弦,一曲天籁自她指尖流露。
我寻得二楼一间雅房,桌上摆放佳肴琳琅,杯盏中的茶散发沁人的香味。
这种香味和淡淡的桃香不融。
曲止终了,众人拍手称赞。
有人意犹未尽,千金请琵琶女再弹一曲。有人文人风骨,吟诗称赞。有人举止轻浮,掀开遮住舞台的白纱。白纱被揭开,一位头戴花环的少女亭亭玉立,手抱琵琶。面色微怒,犹是登徒子轻浮的举止而抱着琵琶离去。
众人一阵叹息,纷纷责怪登徒子。
我将温热的茶一饮而尽,面色淡然。
“公子觉得这一曲如何?”
曲终,尔筮问道。
“天上有。”我淡然道。
饮茶需浅尝可止,我将茶盏轻放桌面。
喧嚣的大厅仍有人不死心的想听琵琶女弹一段,也逐渐有人离开。
我离开之际,满院飞出蝴蝶,蝴蝶展翅,喧嚣着无尽自由。
蝴蝶落在我身上,引来越来越多蝴蝶的围绕。
“去去去。”疏雨驱赶蝴蝶,不料适得其反,反让蝴蝶愈聚愈多。
“?”我视若无物,径直走下二楼。
众人沉醉蝴蝶,又见蝴蝶围绕着我,议论纷纷。
“这年代连蝴蝶都分不清花香和铜臭了?”
“……”
“你们在说什么呢?”疏雨气愤不已。
我表情淡然,习惯之后养成的淡然。我淡然出言:“不必计较。”
疏雨瞪了那群说风凉话的人,跟着我离开。
我走出乐坊,见街道空荡无人。便松一口气,总可以活在没有议论的地方。
这世间还会有我的立身之地。
赌坊里乐坊并不远,夜中本有热闹无比的夜市,可惜城外不太安宁。城中人夜中紧闭门户,夜市没有人流带来的生意,自然无法维持利益。
“卖烧鸭,新鲜出炉的烧鸭。”
桥边,零散的摆放几个摊位,其中烧鸭摊的吆喝声最大。
“公子想吃烧鸭吗?”
我驻足桥边久矣,疏雨看出他的心思,便问道。
“不用。”
我恍惚一顿,便加快步伐过桥。
疏雨叹息,他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跟上。
我于桥上回头,似在对烧鸭依依不舍。
我过桥后,停下步伐。
“怎么了公子?”疏雨跟着停下。
“出来吧。”我淡然出言。
亭亭玉立的少女自月光下走出,手中提着烧鸭。
“你是方才弹琵琶的女子?”疏雨一眼认出。
“不知姑娘跟着在下做什么?”我问道。
然在融融月色的照耀下,少女甜美的笑容更显皎洁。少女的身影逐渐靠近我临近后,少女将烧鸭塞到我怀中。
“刚才看你盯着烧鸭看了这么久,你是没有钱买烧鸭吗?”
她答非所问,源源不断的问少年问题。
“没有钱也没有关系,你长的这么好看,要不然你考虑给我当吉祥物?”
“我保证每天都可以让你吃上烧鸭。”
“……”
疏雨笑出声:看来他家公子是被这位姑娘盯上了。
我保持微笑问道:“姑娘知道在下是谁吗?”
她立马答道:“你是我看上的吉祥物啊。”
“噗呲。”疏雨笑出声。
借着月光,我打量着她,不过是清丽的面庞透露出几分干净的气质。
“在下花宿。”我说。
“我叫寒水。”寒水说。
我语气淡然,不想过多纠缠:“就此别过姑娘,后会无期。”
我转身之际被限制了步伐,原是寒水拉住我的袖子。
我眼中出现淡然厌恶,看向寒水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润。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松手。”
(五)翻脸。
我瞪了疏雨一眼,疏雨立刻止住笑容,脱离看戏的状态。
“夜深露重,姑娘莫要着凉,早些回家为好。”
“我不想回乐坊。”寒水的面色露出忧伤,同月色交织在一起。
湖面涟漪月色,如同鱼鳞波光嶙峋。湖岸载柳培杨,柳枝临水自照,梳洗青丝。
“为何?”我舒了神色,桃花眼中染上好奇。
寒水松开拽住我衣袖的手,清纯的气质中夹杂着不知所措。
她的神情似是有极大的难处又不能说出来,只好借皎洁月色融入眸中。
“我不喜欢弹琵琶。”寒水吐出一句话。
“哦?”我将信将疑。
不喜欢弹琵琶还能奏出天籁之音,若是潜心去学,恐怕琵琶技艺更上一层楼。
“我可以给养你的,吉祥物。”眸中倒映月色,泛出泪花犹显晶莹剔透。
我露出笑颜,桃花眼弯弯似弦月。月色的浸泡和夜风的撩拨,为我的桃花眼染上几分风流。
“一只烧鸭?”我一手提起烧鸭问。
“是的。”寒水诚恳道:“我可以卖花养你。”
随后寒水从袖子中掏出桃花,为我制造一场短暂的花雨。
“好啊。”我顿起兴致。
“我很期待你每天一只烧鹅呢。”
我转身,寒水连忙跟上。
卖花的生意可不好做,寒水上街卖花,不懂其中门路。
可谓是每到一处便逢人驱赶。
她被人推倒在地,头上花环凋谢几朵花瓣,她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我看着她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落。
我知道那叫傲骨。
可真叫人不忍心,我便吩咐疏雨,将赌坊前一条街收拾出来,给她卖花所用。
也顺便试探试探城主那边对她的用意。
夕阳之下,她手捧着桃花,一手提着烧鸭,开心地和我分享今日收入。
恰巧花眠走过,见了寒水,她眸中多了几分我不解的伤心之色。
花眠没有过多打扰,我问起她择婿之事,她只是敷衍盖过。
可是阿眠啊,时间不多了。
花眠离开后,寒水将花枝插于瓶中,为暗色之地重添色彩。
“我跟你讲我今天赚了可多钱了。”寒水开心的分享。
我漫不经心地敷衍。
“公子,游湖的船只已备好,思危小姐应约,方才出门。”
疏雨进来汇报消息。
我见不是什么机密,便让他当着寒水的面说出来。
也让寒水体验一下,我没有什么秘密瞒着她,真心待他的错觉。
疏雨就差说出那句:“你是我朝工资汇报消息,第一个不用避嫌的女人。”
果不其然,寒水问道:“吉祥物,你要和思危小姐游船?”
她的眼中闪过忧色,又极力掩藏,仿佛要装作一切不在意的模样。
“嗯。”我淡然一应。
正准备走出书房,寒水却卸下伪装,拉住我的袖子:“你不去行不行?”
“不行。”我干脆利落。
寒水露出伤心色,只好默默松开。
我岂不知寒水尾随一路。
日落西山泛在湖面,金光嶙峋。
一叶扁舟泛湖,我折扇轻晃,花容月貌的女郎手执白纸,细细读来,泪现两行。
“我和云兄也算颇有交情。”
我道。
“多谢公子告知。”思危出言相谢。
我约思危出来只为游船,顺便告知云生绝笔写下的信。没想到城主却急的不行,连忙带人将思危接回。
临走前,城主用警示的眼神盯着我。
他是有多害怕我会对思危不利?
不过这一幕,明日会变成城中头条:赌坊掌柜私会城主女儿夜里私奔,城主从中阻断。
我下船,让疏雨去办一件事。
夜中无星,灯火照路。
我下船后不久遇上了寒水,她说她担忧我,实际上她可是一直跟着我。
我和她一路无言,她的神色暗淡又期待,似乎她在等我辩解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回到赌坊,寒水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她悄声质问我:“你和思危小姐的关系?”
我笑道:“你所见即我。”
我又何须辩解。
寒水忽然哭了,她喃喃自语地道:“那我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吧。
心中仅存的怜香惜玉让我不忍说破,我也不会安慰她。
她哭了很久,她说她是为我而来,她对我一见钟情,来赌坊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后来在乐坊出演,也不过是混个理由在我身边。
她说我心如磐石。
我却笑了。
这才认识几天,一见钟情不需要仔细观察吗?
何况,寒水可不了解我。
爱这个词很陌生了,我已经忘记自己何时接触过。
比如,疏雨说秦淮爱我。
比如,花眠说她爱尔筮。
爱太高深莫测了,一介凡俗怎可明白?
美人梨花带雨,心如磐石的公子折扇轻晃。
许是深情无用,寒水又换上一道悲情的做法。
她哭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问我,她要怎样做,我才能爱她。
我摇了摇头,这一次,我看着她眼里的傲意彻底消散。
我想,爱大概是让人踩碎自己的骄傲吧。
“你不如,去烧了城主调查我的证据。”
我笑道。
寒水擦干眼泪,这一场她没有故作不知,她清楚的明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烧掉证据,我毫不意外。
可是有一人,央求着我去救她。
那人已爱为枷锁,将我说成寡意之辈。
那又如何?
人活世间,怎可只为爱?
那人没有说动我,暗自离去。
尔筮对我绝非信任,因此在寒水烧掉证据后,他绑架了寒水。
妄图用她和我谈判,简直和那人一样傻。
尔筮出不了城,他也清楚的明白只要城主少了我的证据,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尔筮要翻查旧案,引起城主杀心,能庇护他的人,只有我。
我将尔筮安排在城中,某一次他邀请我前去,我便推门而入。
见寒水躺在树下,桃花宿于她手中。
“花公子,用她换我平安翻案,如何?”
尔筮和我彻底翻脸。
他笑的温文尔雅,殊不知来之前我已经向官府报案。
城主抓不住我的把柄,又岂会轻易放过毁掉我把柄的人?
只怕,城主会将所有的气,撒在尔筮身上吧?
“不好。”我摇头拒绝。
我连秦淮都能狠下杀手,怎么会怜惜寒水呢?
尔筮的笑容凝结,他没有猜到我会这么回答,他再次露出笑颜,仿佛留有后路。
(六)无心。
“哥哥,放他走。”
我没有想到,尔筮所谓的后路,会是花眠。
花眠没有被绑架,她被爱迷了眼,妄图已命相挟。
“花宿,花眠你总不能不管吧?”尔筮得意地笑着。
“你说对了。”我道。
“花眠你记住,你今日敢用命挟持我放他走,明日你是不是敢用命挟持我让你嫁给他,后日,你是不是该用命挟持让我死?”
我冰冷道。
这些年我和花眠相依为命,我扪心自问这些年并未亏待于她。
可她,怎么敢用命挟持我的?
别说她用命挟持了,她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会踏着她的尸骨抓住尔筮。
尔筮这下慌了,他素来听闻我心狠,不曾料到我连花眠都能舍弃。
花眠的手慢慢动摇,尔筮镇定道:“她可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忍心?”
爱做的枷锁不够牢固,他便想着用情意做枷锁。
爱太锋利让人遍体鳞伤。
“你不妨问问她。”我淡定道:“花眠,这几年我未曾亏待你,你又是怎么忍心用命挟持我?”
这一次,花眠放下刀,她的眼中流出泪。
我冰冷的神色瞧着她。
花眠弹琵琶的手,握不住刀,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尔筮眼中错愕。
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寒水,她不顾眼前所景,她看着我,只觉心安。
“花宿,我已经把证据烧毁了。”
寒水得意地朝我炫耀她的战果。
“恭喜。”我笑道。
花眠这一生不会和我亲近,她待我淡薄之情,可我又怎会主动去招惹不快?
左右不过是养着一尊不露笑颜的泥娃娃。
这几年,有花眠在,让我心生顾虑,让我万事不敢涉及太深。
花眠能让我保持清醒,她的存在无非是一块冰。
可这块冰就要融化了呢。
官兵闯入,尔筮和寒水被一网打尽。
我应举报有功,城主撤去赌坊的封条。
城主应该懂得循循善诱吧?
不过几年前的旧案被翻出,当年豪强作恶多端,霎时民怨四起。
城主民心不足,自顾不暇。
昏暗的牢房中,尚留一处天窗露出日色。昨夜连绵春雨,顺着墙壁缓缓流下。
“滴答、滴答……”
陈年旧草散发腐烂的气味,时不时从底下爬出几只黑色小虫。
唯有一块草席,铺成足够栖身的地方。
寒水躺在草席上,甜美可人的脸蛋露不出半分神色。如同
柔荑的手紧紧拽着锋利的瓷片,割出鲜血淋漓。鲜血顺着她洁白的手腕,流入腐草。被血染过的腐草鲜红无比,一只僵硬的耗子泡在血水中。
“呵。”
我看着牢房中的寒水,发出一声嘲讽,桃花眼中更是风流无存。
“开门吧。”我下达命令。
看管牢房的男人连忙掏出一串钥匙,轻车熟路的找到钥匙打开牢房。
我没有踏入牢房,没有碍眼的铁笼阻碍,我更能看清寒水如今的处境。
我叹息:“自伤倒不如自戕。”
为何要在伤害自己和结束痛苦之间选择伤害自己呢?
寒水睁眼,望向我的目光淡然,甚至流露出几分恨意。她转过头去,不愿见我,更不愿和我多说一句。
“想出去的话就自己爬起来吧。”我冷然道。
寒水轻笑一声,望着我的眼神爱恨交织,炽热又冷漠。
寒水依旧不说话。
“冰冷又黑暗的环境能让人保持清醒,才不至于被浮华迷眼,堕入无间深渊。”我惋惜道。
寒水深知多说无益。
我耐心并非没有极限,我尽了耐心一般迈极轻的步伐,落在厚厚的腐草之上,逐渐向她逼近。
我走近,观察寒水的现状,俯身用温热的手轻轻的掰开寒水紧拽着瓷片的手。我淡然将瓷片拿出,淡然的像眸中神情一般。
我将寒水打横抱起,走出牢房,像是来拯救她的神明。
寒水望着地面,血和泪皆落下。
我眼中淡然,将她抱上马车,又将她带到城西一处户宅。
宅中种满鲜花,春日牡丹,夏日莲华,秋日赏菊,冬日颂每。
我将寒水安置于榻上,翻箱倒柜的寻找药膏。
我极其温柔的为寒水受伤的手抹上药膏,我指尖温热,落在寒水微凉的掌心中有灼烧之感。
“花宿。”寒水忽然出声,眸中无恨无爱,语气却不尽释然。
“嗯?”我淡然一应,并没有因为寒水的忽然搭理而感到意外。
反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在你眼中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吗?”寒水问道,充满好奇的语气总露出一股疑惑。
“嘶。”
我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加了力道重重的按压寒水的掌心。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寒水不知所措。
“你是想问我是否有愧于你吧?”我轻笑。
寒水从痛感中反应过来,也不理他。她没有别过头,眸中没有透露求知的欲望,就被她的小动作出卖。
“无愧。”我收起药膏,取出一条白布为寒水包扎伤口。
我垂着眸,眸中何种情感寒水看不真切。
寒水别过头,左右我已经明确回答。
“手这几日不要碰水。”我提示她注意项目的时候,寒水从我身上看出几分少年郎的模样。
“花宿。”
我将药膏放回原处,转身准备离开时,寒水又喊住了我。
我停下步伐询问:“怎么了?”
寒水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眸中也沾染纯洁无瑕。她望着我的眼神,秋光流转:“我想吃烧鸭。”
“嗯。”我淡然一应。
春日百花盛放,引来五彩斑斓的蝴蝶。自花宿离开后,寒水倚窗欣赏美景。
她以前常爱带新鲜花卉制成的花环,从而衬托出自己的清纯无害。
她爱花,甚至夸下海口要用卖花挣的微薄收入去养花宿。
寒水忆起此前,无奈的摇头。她伸出手,一只蝴蝶落于指尖。
胆大的蝴蝶不害怕危险,倒有几分相似于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她。
我着锦衣悄无声息从花海中走出,如白玉般的手捏着一束妖冶无比的玫瑰。
“你想吃的烧鸭卖完了。”我叹息。
蝴蝶从愔愔的指尖飞往玫瑰,飞行轨迹无意间牵起一条红线。
“嗯。”寒水淡然一应。
她神色淡然,并非真的想吃烧鸭吧?
只是怀念罢了。
“花宿,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清醒。”
她再一次用惋惜的语气说话。
(七)醒悟。
“不能。”我道。
我深知一朝情动会让十年谋划毁于一旦。
那段黑暗的岁月我也白白经历。
如果经历漫长黑暗只为遇见一个人,那也太愚蠢了。
她不能陪我经历黑暗,我又凭什么为她白白经历黑暗?
就为一个情字?
经历黑暗的代价,什么时候变如此廉价?
“你还真是。”寒水称赞我:“太过清醒了。”
我笑道:“不然呢?”
“若是我沉迷一瞬,恐怕现在该被可怜的就是我了吧?”
我将玫瑰丢弃,因它身怀有刺。
若赏她艳丽需被她刺伤,倒不如丢弃。
寒水没有反驳我,我说的是实话。
“无爱破情局。”她笑道。“真希望你,永远不会为情所困。”
疏雨前来,说牢中的尔筮出逃。
尔筮出逃还能去哪呢?
乐坊失火,传出玉箫之声。
我站在火光前,望着大火里衣袂飞扬的尔筮。
他见我来,便放下箫,发疯一样反复吟唱:
“以我思念,化君之骨。”
“以我爱慕,为君血肉。”
“有骨有肉,方生意识。”
“爱意炽热,滚烫鲜血。”
“韶华时光,付君少年。”
“垂垂暮年,我独享之。”
“君生我老矣,愿君莫相思。”
“……”
这首曲子很熟悉,像是《奇艺志》上记载的文字。
大概是施法的咒语吧。
刹那间火光四现,一位妙龄女郎从火中走出,容貌清丽脱俗。
不知为何,我望着她,流下两滴泪。
她望着我亦是含情脉脉。
我和她之间无言,却总有故人重逢的错觉。
“这是,这是当年的月姬?!”
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总会有人记得。
围观的人大喊一声,以为女郎是鬼魂索命,吓得其余围观的人四散逃离。
人们只顾着逃命,哪里还管得了浴火焚身的尔筮。
她遥遥望着我,喊出一句:“阿宿。”
这一句的阿宿,倒让我想起过往。
那年我十六,如今我将至而立之年。
那年桃花飞舞,秦淮一曲名动。
她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位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我至今不明。
我问过她,她说她是为我而来。
她说我失去了一些记忆,而在那段记忆里,她嫁给了我。
她温柔又体贴,可我心一片寒冷,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不爱她。”
我对她无感,她亦不在意。
我没有任何反应,她便将我当做花瓶,她会和我说很多话。
她喊我:“师兄。”
秦淮乐此不疲,做着她以为对我好的事情。
我不明心底为何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我有些怀疑,她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她?
后来,她渐渐累了,兴许的得不到回应,又兴许是新鲜感消散。
秦淮不再多说,她开始望着我叹气。
直到,她捡了小孩回来。
她说她要将小孩取名为尔筮,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秦淮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泛起期待,可我什么也回应不了。
我为何会如此冰冷?
待我明白的时候,我算计了秦淮。
她一曲琵琶甚妙,可惜卖艺不卖身,坊间便传出她是为赴京赶考的书生守身。
豪强对她垂涎久矣,我便略施小计让她喝下带用昏迷药效的酒。
秦淮喝下之后,不省人事。
豪强因此品尝天仙之味,赏给我不少金银。
等秦淮清醒之后,她没有哭闹,只是一次一次对我道歉。
她说她脏了。
作为幕后主使的我冷漠的看着她。
她会抱着我哭。
豪强看上她,想要强娶,她愿宁死不从。
于是,豪强和她推搡间,秦淮坠楼而亡。
事后,豪强又给了我一笔不菲的金银。
豪强可不知道,秦淮坠楼地方的栏杆,早已被我拒松,只需轻轻一推,都能坠入楼下。
豪强本将秦淮草草埋葬,是我像他提议用桃树镇压。
我知晓豪强把柄,没少用此威胁他。
你以为是花眠曲子弹的好吗?不过是我威胁着豪强,让他想办法制造熙熙攘攘罢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了秦淮,不过是我知晓化生之术,明白我是化生人。
更明白,我不爱她,因为我爱的是众生。
更何况杀了她,我还能多活几十年,何乐而不为呢?
最主要的,还是我知晓,我是化生术的实验者。
秦淮一开始想用化生术复活的人,根本不是我。
望着她,我又想起和她共谋生意的场景了。
“小姐的病入肺腑,长久下去定会伤及命数。”女子叹息声。
我久不语,她又言:“你听了这几日书,问了当地习俗,可想出法子?”
“想到了。”我淡然:“老王家的儿子从南边森林带回一株人参,我已经高价买下,只需要略微炒作便能更高价售出。”
“你这是诈骗。”她不留情面的拆穿。
我又拿出一封信:“小姐的病并非草药可医,而是心病。”我将信推到她面前:“既是心病,那需心药可医。”
“你我涉此,不过白手起家。”
我的言语让她有些动摇,如风中飘晃草木。
“若想成为富首一方,需要手段。”
她道:“不可,小姐心善,不可欺骗。”
她搁着屏风,不见真容。老者步伐迈进也只见我在饮茶,和屏风中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形。
“老先生应该听到我等此行目的。”我为老者倒茶,尊他德高望重。
热气夹杂着清香,这是清晨采摘的龙井,泡茶的水散发着清新的香味,似是露水。
“在下听闻老先生德高望重,只需要老先生讲一个故事。”
茶水未凉,忽然蜿蜒而上的热气偏倒。屏风那处的女子言:“老先生德高望重,可不会跟着你一起用流言骗人。”
“怎么会是骗人呢?”我笑道。
二人一唱一和让老者无话可说,只能化为草木,任风吹摇。
茶香四溢,老者无心,他只担忧日落西山,他是否能安然无恙的回家。
老先生暂时应下,却不取分文财务:“若真是利民,老朽不取分毫。”
老先生离开后,屏风里的女子携信走出,信上龙飞凤舞几字:“云之小姐启。”
她盈盈下身,落下一瓣桃花飘入茶盏,惊起涟漪。女子离去去,离端茶一饮而尽。
茶本清香,佐之花瓣芬芳,谓之锦上添花。
我和她,适合成为搭档。
(一)云野。
风拂面,阳光明媚。
群蝶若浪,拂过晨岛云野,带来六位玩家。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厌。”
姝从办公室出来,意犹未尽,思维仍留在讨论阶段。
太多证据的指向,赤裸裸的怀疑反倒叫人降低警惕。
愔愔将腿收回,悄无声息的挪到姝身边。
轻微的动作被岁收入眼底,由此他提议:“要不然姝你和愔愔一起走吧,我去找垝垣。”
岁考虑的很全面,两个女孩一起走,能让人莫名的安心。
“啊?”愔愔慢半拍的反应更让岁怀疑,愔愔说:“不好吧?要不然我去找垝垣吧?毕竟你们都是组队的。”
愔愔看起来自责不已,好似她的出现拆散了一对天作之合。
“没关系。”岁很坚定。
“不不不。”愔愔接着推辞:“你们是一起开路,我……”
愔愔的一直推辞引起姝的怀疑:“这样还好吧。”
姝道:“我刚好可以开路,愔愔你负责收集烛火。”
见推辞无望,愔愔只好道:“好吧。”
愔愔目送岁离开,又将目光投向姝,露出笑容:“姝姝姐,我们走吧。”
“不急。”姝道。
“走太快容易被怀疑。”姝用言语解释,目光却落在愔愔身上:“等人齐了再走吧。”
愔愔挠头:“这样啊。”
愔愔羞愧的说:“我还想着早点拿完烛火。”
犀利的姝找到她言语中的漏洞,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早点拿烛火早点刷新自己的技能吗?”
“不是。”愔愔连忙辩解:“我是想分给哥哥姐姐们。”
殊不知如此举动又让姝抓住了空子,姝便问道:“你的技能还在吗?”
“不在了。”愔愔摇头。
“那得早点拿到烛火了。”姝道。
岁沿路返回寻找垝垣,正巧遇见荒沙中,她和离对立。
彼此皆是不信任,彼此皆是警惕。
岁的到来打破怪异的气氛,他轻飘飘的落在垝垣身边:“垝垣,组个队?。”
“你也不信任我?”离望着白梅,问道。
他踏雪寻得白梅不信任他。
雾色消散,露出更浓厚的雾色。
“没有不相信你啊。”岁道。
荒沙袭来,薄雾四起。
沙舞飞乱迷人眼,离觉得他看不透岁。
好像一层薄薄的雾,让人住摸不透。
一边引着离怀疑垝垣,一边在离和垝垣之间选择垝垣,这是加大离的嫌疑。
也在消耗离的好感和信任。
垝垣和岁并肩飞行,随着风沙起落,山洞里的知柳重见光明。
知柳绕出弯曲的山洞,以前她跑图总戴矮人用遁地,如今失去面具不能遁地,方知弯弯绕绕有多费时间。
不知那些明话暗说,心思七弯八绕的人,会累吗?
知柳去找离,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向离打听消息,而是开门见山地问:“离,你的技能叫什么名字。”
她只当是好奇女孩的求知,殊不知这样会引起离的怀疑。
知柳是目击者,晚来厌一步,但她出现的时间真的是碰巧吗?弯曲的山路足够她蔽身,说不定她躲在某处见人走进山洞发现花宿,她在出现。
如此知柳便可有人证,证明她有不在场的时间,也证明她出现在花宿身边,降低动手的嫌疑。
如此说来,厌会不会被人栽赃。
“你每见一个人都会问技能名字吗?”离问道。
愔愔说出技能用途时,她便急不可待地询问名称。
到底是怎样的好奇,让人引嫌疑上身,都不能放弃求知。
“是的。”知柳说。
“我知道了厌的技能,如果你告诉我你的技能名字,我告诉你厌的技能名字啊。”知柳得意地说道。
“你知道厌的身份技能?”
“是的。”
“他的技能是什么?”
“不告诉你。”
烂漫的小姑娘并非天真无邪,她相似入世良久,通晓商人的权衡利弊。
离望着她,目光惋惜。
可惜一块美玉落入凡尘沾染俗气。
倒不如那朵白梅雪埋心思。
“你要和我去验证身份吗?”
问不出技能名字的知柳,倒是知道久问惹人嫌的道理,马上转移了话题。
一人二人还能说清是串谋,三人验证身份,这倒不像是串通。
三人之间,岁身为中间人,若他在山洞遇见垝垣,遭垝垣威胁倒是有嫁祸离的可能。
大灰狼下手后会立即天黑,知柳不曾听说有任何技能可以延迟天黑。
岁和垝垣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在二人说实话的情况下。
若是在天亮后遇见离,离的嫌疑更大了。
“可以。”离道。
心中无鬼,自不畏阳光。
知柳似乎忘记了,云野的验证机制位于八人门,需要集齐八人之力。且不论被刀的花宿,光是楼底上关着一个人,便足以让他们头疼。
离可记得呢。
或许更在大灰狼身边才能保持真正的安全,因为有需要证明她不在场的证据。
离和知柳飞过神庙,从狭小的山谷间前行。
云野山丘地形,多阳光,降水充足,近海。
两声清脆的钟声敲响,为荒沙送来雨水,为乏困之人送来清醒。
“这是都等着我呢。”离道。
云野四人席地而坐,目光投向二人,多有审视。
“怎么会。”岁笑道。
愔愔招呼离和知柳过来坐,忧心知柳会因不必要的经历而向垝垣一样,不近异性。
愔愔便主动把位子让出来,离开姝,坐到垝垣的另一边。
愔愔靠着岁坐,倒无不妥。
“你们的技能叫什么名字啊?”
尴尬之中,知柳怀求知打破沉重的氛围。
“……”
却无人理睬知柳。
“……”
气氛似乎转变得更沉重。
“两分钟讨论的时间太短了,我和岁觉得还有很多重点没有盘出来。”
姝不能白白瞧见时光在无所作为中流逝,这让她产生愧疚。
因为某位故人。
幸存的玩家纷纷点头,又怕人多嘴杂,说话会被打乱……
他们便商议出新的规矩:
讨论期间,从某一位玩家开始,玩家需要说出怀疑对象,怀疑理由,可向怀疑对象询问细节。除被怀疑对象可以作答,其余玩家保持安静。
玩家回答结束,需要说出结束语。
规矩制定结束,玩家们纷纷同意。
从左到右的顺序,姝成了第一个。
“我也不多做证明,我和岁结伴,他说他有怀疑的人想回去看看,我便去云野等他。”
(二)云野。
“我在云野从天黑等到天亮,在天黑后我没有遇见任何人。直到天亮后,我遇见了愔愔,和她聊了好一会天,厌才回来。”
“如果真要说怀疑对象的话,我倒不怀疑愔愔和岁。”
“我的发言结束。”
姝倒是没有任何证据,不足以证明任何人的清白。
若在垝垣和离之间,姝信任的天平已经偏向于离。
她不明明说,如果离真的是大灰狼,当面质问把他惹急了,下一个去陪花宿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了。
就像厌一样,天黑溜走、证据指向,可真正又有多少怀疑他,又有多少人想保护他?
知柳接过发言权,不再一味求知,极其认真的分析和发言。
“我是怀疑厌的,因为天黑时,我待在洞口直到天亮,我可以证明没有任何进入山洞,我是在天亮后进去的。”
“这个时间大灰狼已经动手而且还得手的情况下,我遇见了厌在观摩花宿,合理怀疑厌是在检查遗落的证据。”
“当然,和花宿一起走的愔愔排除了不少嫌疑,可我想问愔愔一句。”
“如果真的是因为被误解而把技能用了,事后会不会悔恨?”
“毕竟技能是唯一能找出大灰狼并且藏身的办法。”
愔愔答道:“我当时没有想到太多,我就想着既然他都厌弃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原地惹人嫌。”
知柳再次发问:“惹不惹人嫌,咱先别论,你误解了花宿的话,咱也不论。就问问你使用技能的事情,你本可以直接跑开,为什么需要用技能?”
问题似乎有些刁钻,愔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惯性思维吧,偶像剧中的男女主角,一有误会就像失了语一样。只顾着逃离,只顾着等对方低头,便是因为这样,才给了男二女二出场的戏份。
不是吗?
一切不过原自愔愔的任性,像极了公主病的作风。
可按惯性思维来讲,愔愔的做法有些决绝了。
当着面跑开是给人追上解释的机会,直接消失是半分余地都不给。
无异于自断后路。
愔愔有些委屈,眸中泛起云雾,大雨将至,泪满眼眶:“我……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愔愔有些哽咽:“对……对不起。”
也像是伤心事被人提及。
愔愔避让,只得道歉。目光中泪水倾泻,闪烁着祈求,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愔愔的做法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更能激起人的嫉妒感。
最先怜香惜玉的还是离,他道:“要不然改改规则吧。”
岁附和:“的确。”
知柳见人偏袒愔愔,瞬间所有的错误倾斜向她。
姝和垝垣倒没什么感觉。
“新规则,询问被其他玩家,角度不得太过刁钻,不能提及他人伤心事。”离说出修改后的规则。
既然天平以斜,知柳不好多说些什么,总不能教人误以为女生刁难女生吧?
知柳无奈说出:“我的发言结束。”
接过沉重发言权的垝垣,像是能和陷入困境的愔愔共鸣,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愔愔:“你还好吗?”
垝垣问的很小心,害怕太过沉重引起愔愔的伤心事,又害怕太过轻薄安慰不了愔愔。
好似神佛卸下冰冷,露出柔情。
好似冰冷世界中,两位相同遭遇的人互相依靠。
愔愔擦干泪水,努力摆出笑颜:“没事啦,垝垣姐姐不用担心。”
笑起来的模样,眼中含着泪花,更让人心疼。
雨后天晴,总会有彩虹出现。
等彩虹出现,一切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垝垣见愔愔情绪渐好,这才出言:“我怀疑离,我是在天黑前遇见岁的,当时没有歌声,也不在山洞里。”
“我和岁拿到录像后,离来了,他着急要看录像的模样,像是要清理什么证据。”
“众所皆知录像是可以修改的。”垝垣说出重点。
“然后我和岁、离去验证机制,诡异的歌声响起。”
“关于离说的,他怀疑厌,既然他怀疑厌,他没有看好厌让厌跑了。当然,我怀疑厌是受了离的要挟,或者说厌察觉到什么。”
“所以离,我想问问你。”
离很谦卑:“你想问什么?”
垝垣问道:“你跟厌一对有看护之责,厌趁天黑溜了我可以理解。我想知道为什么负责验证机制的人,要来找证据?”
离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他对答如流:“因为我想知道厌到底会不会是狼。”
垝垣也无可奈何园溜的离,只能道:“我的发言结束。”
愔愔的情绪转好,泪痕已干,可她显然不想发言,故作神思。
说不定她陷入悲痛回忆也未可知。
岁身为护花使者的一位,他带着怜香惜玉的语气问道:“不想说话吗?”
愔愔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那我先说,你等离说完再说,或者你不想说也行。”
愔愔再次点头。
岁发言。
“我和垝垣可以互相确认身份,是在天黑遇上,没有响起小红帽的。后来天亮离来了,我们和他去验证身份,响起诡异歌声。”
“我怀疑离。”
“另外我想问问知柳,你是和垝垣去拿录像的,天黑后你为什么不去找垝垣?”
岁询问的语气也变得严厉。
知柳略微不爽:“我跟不上垝垣。”不然还有你什么事情。
岁情绪平缓,又问道:“所以你一个拿录像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岁话中某些字咬的极重,目光缓和,话意平淡。
知柳不耐烦道:“我天黑后从天上摔了下来,满脸灰尘,我就想着找有水的地方洗洗脸。”
岁的话问到这步田地,可不就是在帮愔愔报复?
知柳只能暗自吃下这口哑巴亏,好在岁没有继续问道。
可岁点到为止的询问,真的是为了愔愔出气吗?
聪明人不需要话多,聪明人不说明话,聪明人说的话需要再三品鉴才知其味。
岁说完之后,离见愔愔没有要说的打算,他便开了口:
“我是跟着厌的,我和厌说过几句话,都在录像,我去拿录像只是担忧有人会监守自盗。”
“我和岁、垝垣验完身份垝垣带着录像离开了,我和岁聊了好一会。”
“期间,岁一直在引导我怀疑垝垣,包括他说他天黑是在山洞里遇见的垝垣。”
(八)错意。
城主尚未倒台,秦淮于我还有用处。
身后连片的火光照耀秦淮愈发的美艳动人。
尔筮被火吞噬,临终前落下一滴泪。
我望向火光,见秦淮缓缓走出,步步生莲。
好像炽热爱意翻滚浑身热血,我感受到久违的心跳。
“阿宿,久违。”
她露出嫣然的笑容,充满爱意的双眼如同冷冽的泉水。
我利用她、辜负她、杀害她……桩桩件件事迹摆在我和她之间。
那是回不去的过往,是无法赎清的罪孽。
这么多年秦淮不曾入梦,想来也是怨恨,让我高枕无忧了这么些年。
城主未倒,我深知此时不是对秦淮赶尽杀绝的时候。我便将她安顿,顺带一赌,我赌她不会着急杀我。
比起杀我,更让我痛苦的是让我体验一遍她曾体验的痛苦。
我将秦淮和寒水安置在一处,倒想看看这一出戏码。
“花宿,她是?”
满园花卉,寒水闲暇时编制出无数花环。
见我身边的面孔,她故作慌乱的眼眸却十分淡定。
寒水在伪装。
她伪装的并不好,清纯的面孔戴上花环,清澈如白纸。
倒底是清澈如白纸,还是望不到底的清澈呢?
“阿宿,她是?”秦淮也问过我相同的话。
我突然心生一种在外溜达一圈,回来时带了位美艳女郎。等候我许久的人,见我回来很是开心,但见我身边美艳女郎,她的开心慢慢暗淡。
终如烈火焚烧后留下的灰烬。
“客人罢了。”我轻巧的答。
秦淮便笑道:“我还以为过了这么些年,阿宿你娶亲了呢。”
我摇头:“阿眠的终身大事尚令我头疼。”
秦淮便问:“阿眠不是还年轻吗?不着急。”
寒水悄然退场。
秦淮留在能帮我指控城主,却不可叫她指控。她清楚我曾为利用她使出的手段,想必秦淮对我早已设防。
想要她心甘情愿,我必须得装出一副亏欠她想要弥补。
晨起,秦淮于院中会面寒水。
寒水手心握着花,花宿于她手,花宿也会败在她手下。
寒水望着秦淮,美艳如花,更似握不住的月光。
“你是秦淮?”
寒水是为攻略花宿而来,来时便做好功课,也在长安镇打听过花宿的传闻。
知他少年有月光普照,月光离逝后,他便潜藏月色,看似敛财无数,身侧早无月光。
“是啊,我是秦淮。”秦淮道。
秦淮善意地提醒寒水:“莫要对花宿身上花时间,他可不是你能拿得下的。”
寒水点头。
寒水攻略失败,并不是因为高深莫测,而是因为极致清醒。
秦淮对我动手的那一日风和日丽,她约我赏曲,秦淮说她新谱曲名为《少年》。
秦淮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疏雨来报说秦淮去过一趟药铺,买了毒药。
她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么?
我问疏雨:“你觉得推翻城主还差些什么?”
疏雨道:“秦淮姑娘的证词。”
便是因为如此,我才留着秦淮,否则漫天大火会成为她的葬身之地。
“公子,秦淮姑娘备下午宴,差人来请。”
秦淮突然宴请让人生疑,我不知十几年的时光飞逝,怎的秦淮做事愈发不严谨。
疏雨也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他拦住我的去路:“公子,不能去。”
“为何?”我问道。
这是愚蠢的问题。
艳阳高照,院中琵琶曲声流露,她弹的是当年的曲子。
入宴后,秦淮和我聊起过往,意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用余光瞥见,秦淮没少往我碗中夹菜。
仿佛回到了当年,我还是那个吃不饱的小孩。
我不起疑顺她意吃下,她面露的喜悦增多。
秦淮朝我敬酒,为仿当年情景,她特意在酒中佐以桃花瓣。
这杯酒我含笑饮下,之后便是昏迷。
没有感觉到疼痛,我只感受到鲜血淋漓带来的清醒。
秦淮本该大仇得报,未料她见我手中溢血。
关键时刻,当然需要疏雨来辩解。
他扶起昏迷的我,拔剑指向秦淮:“你在干什么?”
“公子这些年悔恨当年之事,不近女色,敛财求法,只为救你起死回生。”
“你如今在干什么?”
“你回来了,公子欣喜若狂,更不对你设防,你怎么忍心要公子性命。”
面对疏雨的质问,美艳的女郎冷笑:“当年是我救了他,我现在杀了他不过取回当年他欠我的恩情。”
疏雨便说出事先准备好的真相:“你难道不知道,你复生之后,引起城主忌惮。这几日公子将你好生安置,独自一人为你拦住刺杀。”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公子来时解决一队人马,身负伤,听闻你宴请,便不顾伤势,前来见你。”
我了解秦淮,她很容易心软。
你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因为我心腹多说了两句话和来时划伤自己留下的伤口,她便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秦淮啊,你还是没有长进。
我醒来后,听疏雨说,秦淮敲了一夜的登闻鼓将城主之罪孽悉数说出。
如今城主失民意,倒台。
“公子,秦淮姑娘来了。”疏雨道。
是该见见了。
我面无血色,秦淮满心愧疚的握住我的手,她和当年一样,哭着向我认错。
我能怎么做呢。
不过是微笑面对。
毒药误解,我便在中毒时用刀割手腕放血,毒素不重。
若想要痊愈,还是需要秦淮。
我为你中的毒,你怎么会不帮我解开呢?
世间传闻有换血之法,我故作推阻,秦淮便心甘情愿将血换于我。
待我痊愈后,终不用故作情深的看着秦淮了。
我吩咐人,在秦淮的饮食下毒,如今她大抵命不久矣。
秦淮不会猜到是我下毒,反之她还是愧疚,她以为她忍受的痛苦是这几日我忍受的。
我换上清冷的神情看着她,那么爱我的秦淮我,你不该长眠在幸福的假象里,你应该清醒的活在悔恨里。
我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
秦淮笑着问我:“你不害怕棋差一招?”
“开赌局的掌柜都不敢赌的话,那还看什么赌局呢?”我笑着回应她。
秦淮,欺骗你的人不会只欺骗你一次。
秦淮,利用你的人不会只利用你一次。
情至深,当真教人心甘情愿赴死。
恨之切,当真不顾往日情深。
(九)白仙。
“花宿,没有人会比秦淮更爱你。”
这是我杀害秦淮后,寒水跟我说的话。
我倒是忘记了她,劫狱救她,好生招待她,可不是让寒水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我。
我冷冷的看着她,她像是想明白我不会爱她,她想不明白我为何会留着她。
寒水便以为我杀了秦淮不杀她,是因为她于我而言不一样。
不过现在,寒水看我眼神伪装不出情深,她很畏惧我。
寒水畏惧我的模样像只小白兔,只要我一有什么动静她会马上后退。
真是可爱。
秦淮要杀我,你教我如何爱她?
寒水哪里明白呢?
在她眼里我只是个狠心的人,深情可辜负,亲情可舍弃,像我这类人便活该孤独终老。
“寒水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给你买的烧鸭。”
既然寒水不想见我,我也没必要总去她面前刷存在感。
不如让疏雨带去烧鸭,至少要给她留几分念想不是吗。
寒水不肯吃东西,她和在牢中自戕一样愚蠢。
伤害自己能获得什么呢?让别人内疚吗?
用自虐的方式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
于屠夫而言,等牲畜慢慢饿死,倒不如现场宰杀,还能得到新鲜的禽肉不是吗?
满镇桃花凋谢,见证城主衰落,听闻新上任的城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折一支桃花,算得上是镇里唯一的桃花,是那年我亲手为秦淮簪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秦淮于归,宜室宜家。”
我用一句话哄得她付出一切。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深夜来访,我将桃花枝轻放在寒水门口。
长安镇信奉白仙娘娘,传闻白仙娘娘自镇中飞升,原身便是一树桃花。
白仙的飞升之日,镇上南方的山峰常年被白雾遮盖,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白雾才会消散,巨大的白仙神像便会浮现。
恍若白仙临世。
不过白仙名字的由来,仙是为桃花幺华,白是为她当年让群狼臣服。
那群白狼洁白如雪,奉行白仙之命,庇护长安镇。
桃木化生之术,便是白仙娘娘遗传。
历任城主负责祭祀白仙事宜,祭品除信徒自带,布置场地、礼仪乐声由镇上富商操办。
新城主入府当日,思危落河而亡,琵琶技者酒家迁入乐坊。
皎洁月光洗涮万物,银白皮毛如雪,仰天长啸,撕碎黑夜。
白狼视为长安镇的护镇神兽,常不见身影,只会在白仙祭祀那几日出现,捕食背叛白仙的信徒。
我推开地下室的门,疏雨跟在我身后,他的手里端着鲜血淋漓的鲜肉。
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味,随烛火摇晃。
沉睡的白狼苏醒,我并不忌讳鲜肉上的血痕,我随手拿起一片扔入白狼口中。
俗话说养狼千日,用狼一时。
我盯着沉迷食肉的白狼,眸低泛出寒光。
希望祭祀那日,不要出什么意外才行。
走出地下室,疏雨向我递上一块手帕,满手血痕凝固,让人麻木。
“疏雨。”我鲜少喊他名字。
“公子有何吩咐?”
那一夜,我和疏雨说起白仙娘娘的故事。
“白仙娘娘的出身并不好,她非大富大贵,生于贫苦之家。”
木屋破败,虚掩的门口露出几缕微光。白仙推开门,母亲娴静织布,继父少有闲情陪在母亲身边。
“白仙回来了啊。”继父露出笑颜。
白仙畏缩着往后躲,不敢说话。
“快来吃饭吧。”
继父一改往日凶煞,和颜悦色的对待白仙,母亲什么也没说。
晚饭后,继父让母亲拿出一条鲜红的裙子,送给白仙。
白仙很欢喜,她迫不及待地换上崭新的裙子,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
深夜她听见母亲叹气。
第二日白仙醒来后,母亲递给她一个木篮,母亲迟迟不说话,继父开口:“你外婆病了,需要你替母亲回家一趟。”
“啊?”
白仙接过木蓝,母亲又从袖口里掏出碎银交到白仙手里:“我这些年剩下的碎银,你都拿去,还有……”母亲颤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放在白仙手中:“路途遥远,这块干粮,你拿着路上吃。”
临行前,母亲又嘱咐:“你可不许贪玩,千万别往西边山里走。”
白仙蹦蹦跳跳的离开,她幻想着今日继父的反常将会是她往后余生的安宁。
树叶摇曳,阳光透过缝隙铺出条条星河,拖拽的条条血迹斑红。
白仙在树林里惨遭饿狼袭击,千钧一发之际,猎人射出冷箭。
饿狼伤重,不忍放过到嘴的猎物,又碍于猎人手中冷箭,饿狼离开前,回首盯着白仙。
“小姑娘,大人没有告诉你这边闹饿狼吗?你怎么还往这边走?”
猎人问,白仙摇摇头,诚实地说:“我外婆病了,我去看望她。”
猎人带着白仙在黄昏前赶到外婆家,白仙将篮子递给外婆,外婆拉着白仙的手说:“苦命的孩子,你和母亲过的还好吧?”
白仙支支吾吾的说:“继父待我们不错。”
白仙又转圈展示自己的新裙子:“你看,这是继父给我买的新裙子。”
外婆欣慰的说:“不错不错,很好看。”
白仙和猎人告别外婆,赶到镇外已是深夜,猎人提议让白仙去他家休息一夜。
“大叔,你家包子真好吃。”白仙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惶恐之下白仙熟睡,梦中她摸到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她越往里摸,觉得手上纹路异常熟悉,那只手忽然握住她。白仙惊起一身冷汗,睁眼发现笼罩月色的地面,赫然倒映着一只饿狼长啸的影子。
次日清晨,白仙在吵闹声中睁眼,醒来回到家里后发现,木屋空荡。两架棺材摆在堂前,街坊邻里的资助,让继父和母亲有一个不太仓促的葬礼。
仅在一夜之间,白仙什么也没有了。
“这小孩也是可怜,酒鬼活着的时候便打骂她,如今酒鬼走了,这小孩可怎么活啊。”
“说来她母亲也算心狠,抛下小孩就和酒鬼走了。”
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知道,白仙刚从南边森林回来的。”
继父和母亲下葬后,白仙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发呆。
救她的猎人成为恶狼的克星,成为镇上人人吹捧的英雄。
(十)白兔。
“酒鬼在外欠下巨债,为了抵账,他和镇长商量将你送到恶狼嘴边。只要恶狼吃饱了,便不会祸害镇上的人。”和蔼可亲的老者安慰着白仙,告诉她一切实情的真相:“你母亲万不得已将你送走,临行前她用警戒的语气提醒你逃跑。后来你母亲为了你的后半辈子,杀了酒鬼,她自知罪孽难逃,也跟着去了。”
白仙泣不成声,心善的老者说自己膝下无子,问白仙是否愿意承欢膝下。
白仙跟着老者生活过一段时间,老者除了在茶楼说书,其余时间都在XC区一间木屋里。
老者伙食寡淡,他常教育白仙:“你当下不珍惜粮食,小心二十年的灾祸会再次降临。”
二十年前,灾祸横行,镇上兴起易子而食。老者常常感概:“当时就不应该为了口腹之欲将自己唯一的儿子......”
见过猎人一面后,老者疯了,他高喊:“狼祸人为,狼祸人为......”
再后来,老者摔断腿,猎人为了保护白仙将他们分离。
白仙清楚的看见老者断腿上一排排牙印,那绝不是摔断。
又几天,老者死了,死前群狼环绕。有人从老者房中搜出饲养狼的食物和一窝狼崽,老者美名自此土崩瓦解。
“我就说他怎么天天都是一副和善的面目,旁人得罪他他也不生气,原来一切都是伪装。”
“狼祸人为,什么人能控制狼呢?那必然是说出这句话的人。”
“......”
“话说老者生前行善无数,临了只有小女孩为他送葬?”
镇长女儿前来叩拜,镇长女儿离开后猎人也来了。
“概因当年灾祸横行,老者易子而食,尽心尽力抚养别人的儿子十几年。到头来皇榜高中,被亲生父母认回,对老者不闻不问。”
猎人说出真相:“高中皇榜的状元不仅不认十余年的养育之恩,还辜负幼时青梅竹马的镇长女儿。”
镇长女儿于月圆夜投湖,死前面目狰狞,似乎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月色溶溶,猎人的影子荡漾在水面上,逐渐变成一匹狼。
猎人饲狼,当年老者将他和另一户儿子对换,老者因此悔恨不已。醒悟之时,血脉分离,老者便将别人的儿子当成亲子抚育。
猎人的待遇可不好,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老者一样悔恨,也非所有人换完亲子都会悔恨。
极饿之下的人为了存活,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猎人死里逃生,被狼捡回。
老者当年没有选择易子而食,那么高中状元的人,便是猎人。
“饲养狼的人成为屠狼英雄,引镇民爱戴,若有反逆者出现,可是会成为白狼口中餐。”
“渐渐的,镇民会麻木信奉猎人,没有人敢返逆猎人。”
“最后是白仙娘娘送去带毒的羹汤,这才解救满镇居民。”
后面的故事,白仙受人吹捧,名留青史。
“疏雨,你觉得白仙算不算抢了猎人的功劳?”
我起身问道,趁疏雨走神思考之际,我朝他走近。
白刃出,祭祀鲜血。
疏雨满眼震惊倒下,血流一地。
月光撒入窗户,倒映我眼中寒光。
我蹲下身,算是对十余年主仆恩情的交代,我伸手扶平他震惊的眼神。
“不要那样看着我,疏雨。”
我柔声道:“十几年的主仆恩情,并非我不顾及,要怪便怪你知晓太多。”
滚烫的鲜血逐渐冷却,夜风拂面。
次日,有人称在城外发现一具被白狼啃食的尸体,面目全非,只凭贴身之物确认他是疏雨。
“这花宿真是可怜,妹妹和自己离心,秦淮为他申冤被前任城主杀害,如今贴身随从被狼吞食。”
“赌坊掌柜,当年敛财无数是何等风光,直教人道一句‘风光短暂’。”
“……”
城中风言风语发酵,不出一日,我便成为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风光向来短暂,怎奈何惹人留念。
这些话传入寒水耳目,她果然气色大好,她也认为是风水轮流转。
赌坊被关,疏雨已死。
我手下的势力开始瓦解,看管寒水的院落松懈。
寒水因此出逃,我站在高处的阁楼,轻抚白狼柔顺的皮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得不到就毁掉,寒水也是一样心狠。
不出我所料,寒水向新城主禀告我所有的罪行。新城主缺一个立威的机会,他便想着拿我开刀。
寒水和城主商议,白仙祭祀上拆穿我的罪行。
寒水想要我身败名裂。
秦淮曾经心动,深情埋根,方便用情打动。身为攻略者的寒水可不一样,她清醒地从未动心,更是知晓我的性情。
女孩子嘛,总归还是心软的。
我做了一场悲情戏,我被白狼咬伤,闯入寒水居住的宅院。
她见我很是惊慌,但更多的是畏惧。
新城主要在祭祀上拆穿我的罪行,必须要保住我能活到那个时候不是吗?
这便是我的赌注。
何况我身受重伤濒临众叛亲离。
寒水想要杀了我,可她知道杀了我,新城主可不会放过她。
深夜,寒水简单替我包扎伤口,血肉模糊,疼痛令人保持清醒。
寒水只有一间房,我是伤患,她不会将我赶出去。
万一我在外面冻死了呢。
寒水将床榻让给我,自己将被褥铺在地上。
“你冷吗?”我轻声问。
她见过我清醒的模样,不会轻易信任我的深情。
寒水不理我,她没有睡着。
我怕她冷,便起身将被褥披在她身上。寒水对我设防,尤其是我在身边,她岂会安眠?
寒水很抵抗我,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便挨了寒水一拳。
小姑娘这一拳满是怨恨,仿佛在怨恨我让她入狱的那几日。
小姑娘肤如凝脂,让她入狱,可是委屈她了。
我和寒水四目相视,深情与怨恨相撞,是她先羞红了脸。
“好好待到祭祀,我劝你不耍花样。”寒水警示。
小姑娘吃人的神情很是可爱,像一只露出厉齿的白兔。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耍什么花样,怕你冷。”
我轻笑,保持温润如玉的神情,将被褥披在她身上。
寒水的神情我看不见,在我披上被褥后,小姑娘确实冷了,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她攻略手段的直接靠近,不曾料想还是一位极易害羞的小姑娘。
(十一)祭祀。
小姑娘很容易脸红,只需要一直盯着她看,她便会羞涩的移开视线。
新城主并不知道小姑娘收留了我,若是让他知道了,免不了会怀疑我和小姑娘勾结。
寒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好似我挥袖之间风云变幻。
我待她关怀备至,像对待属幽那般。
不过寒水的心是块冰,我曾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她便凡事对我存疑。
寒水的心防极重。
她不会轻易相信,我对深情待我的秦淮都能狠下杀手,她并不觉得她会成为意外。
便当做是棋逢对手吧。
祭祀那日,风轻云淡。镇民朝白仙娘娘的神像跪拜,虔诚送上贡品,祈愿来年风调雨顺。
新城主念完祭词,手中多出一张不该有的卷轴。
我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数列出我的罪行。
孤立无援的我站在一旁,镇民本就瞧不上我做的生意,如今他们看我的眼神更是厌恶。
很像猎人真面目被揭开时,那群镇民的反应。
城主读完我所有罪行,问我是否知罪。
我清淡地说不知。
可是证据确凿,由不得我抵赖。
城主便下令让手下将我抓起来,秋后问斩。
我浅然一笑,风中传出狼啸。
群群白狼现身,扑上前撕咬城主。
“白仙娘娘显灵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镇民尽数跪下:“白仙娘娘息怒。”
寒水在一片混乱的场景中奔向我,她露出悔恨的神情:“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我朝她笑道:“多谢姑娘当日不杀之恩。”
我没有辩解,寒水将我想的过于高深,以至于她的算盘出现任何变数,寒水便会认为是我。
我岂会未卜先知呢。
寒水素来爱戴花环,今日她将发挽起。
她拔下发间银簪,抵在我脖子上,她用挟持的语气道:“让白狼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依旧挂着笑容。
我的手扯过寒水握着银簪的那只手,我用力,让银簪镶嵌入血肉。
血痕妖冶,小姑娘却被吓得松了手。
银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寒水看着我,目光闪过惊慌:“疯子。”
“嗯。”我淡然一应。
或许白仙也非善类。
老者收养白仙,和她说起二十年前的旧事,悔恨不已。
白仙从那时便和猎人合作,用老者的鲜血祭祀这些年冷漠的邻里。
白仙和她母亲是被贩卖过来的,几年在继父手底下讨日子,让她麻木。
白仙开始憎恨邻里,恨他们置身事外,不曾伸以援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母亲挨打。
白仙手握猎人控狼的证据,看似合作的关系,实际上白仙早已抓住猎人把柄。在场名为复仇的合作,猎人逐渐处于下风。
白仙将猎人养肥,关键时刻牺牲他,用来保全自己的美名。
一切罪恶都是因为猎人而起。
我站的位置临近深渊,万丈悬崖。
我拽着寒水的手贴在胸口,忽然我猛的一用力,整个人往后倒去,跌入万丈悬崖。
寒水反应过来,她朝我伸出手,她只能握住风。
年少遇人倾心,未得回报。此后深知痴情无果,便不敢回应任何人的深情。
我为属幽付出一切,怎配满身月华的秦淮。
我是花宿,属幽的师兄,长安镇的赌坊掌柜不过是秦淮为我化生。
我回到幼时,师尊第一次捡回属幽的时候。
师尊说属幽体弱,叮嘱我一定要好生照顾。
我望着襁褓里的婴儿,她正在熟睡,心底有声音让我杀了婴儿。
可是,婴儿忽然睁开眼,她朝我笑。
我和以前一样钻研医术,为属幽的病呕心泣血。
属幽却不似以往,对我过分热情。
那时我便认出,属幽不是属幽,她是秦淮。
我和幽篁对立之际,秦淮站在我这边。
我说过替秦淮解蛊,她便辞去幽篁好意,跟我回山。
秦淮没有放弃对身世的追求,她找寻线索,她的身世极有可能和消亡的巫族有关。
秦淮让我陪她去,我拒绝了。
我按剧情走向,秦淮却偏偏认为会成为例外。
我在颠簸的马车中睁眼。秦淮那副如花似玉的容颜映入眼帘,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着光芒。
“这是?”我睁眼。
“师兄,这是去往南巫的马车。”秦淮回答我。
“南巫?”我疑惑。
“是哇。”秦淮为我解释道:“我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当然要带着师兄一起去咯。”
“虽然说师兄拒绝和我一起去,但以我对师兄的了解,师兄才不会不管我。”
“师兄是不是打算暗中尾随我?”
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去南巫寻找身世带的是幽篁,二人感情发酵也是在南巫。
秦淮入南巫,以郡主的身份,高傲的幽篁为爱低头成为郡主侍卫。
“小花,我方才想了一下。”秦淮道。
“小花?”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入了南巫,我可就不能喊你师兄了,不如你给我当侍卫吧小花。”
“?”
我这师兄混的……
“不行,师兄不适合当侍卫。”很快,秦淮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又想出新的注意:“不如师兄给我当管家吧?”
“你便是这样犯上的?”
秦淮得意的点头:“嘻嘻,那就这样说定了,花管家。”
胡闹罢了,当师兄的我除了由着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巫族强盛,以灵力御气化物,为己所用。
巫族自数百年前内乱不止,直至分裂,后被灭族,从史书除名。
幸存的巫族迁居南山,称南巫。
此次南巫主继位仪式,广邀八方好友,天下豪杰。
这次仪式,帝王垂涎久矣的长生之术会现世。
仪式混入各方势力,朝野上下对长生之术虎视眈眈。
几房势力互相争夺,我却在所谓长生不老术上看到了真相。
不论属幽、秦淮还是寒水,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属幽年少懵懂,辜负一人深情,想来悔恨不已。
秦淮深情,不过是替属幽偿还弥补的痴情。
晚来的痴情被辜负,师兄在她眼里像变了个人一样。她被糟蹋、被利用却还是一次一次欺骗自己去相信,直到失望。
纵然是失望,但深情在,见面仍会心疼,这便是寒水。
我望着面前的女郎,觉得她熟悉又陌生,我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师兄怎么了?怎么发呆了?”
秦淮拽着我的衣袖,关切地询问。
(三)云野。
“可在讨论时,岁又像和垝垣对好口供一样,说是在山洞外遇见的。”
“所以我认为垝垣离开后,岁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在求助。”
“他受到垝垣的挟持。”
离头头是道的分析让知柳听的入迷。
离说的有理,知柳点头道:“她带着录像独自离开这一点很难不值得怀疑。”
岁和垝垣并没有在云野大厅多停留,沿途绿荫的风景也无心观光。
他们停在蝴蝶平原。
山洞里潜藏烛火,熟悉地图的人不会遗漏。
先行的愔愔和姝像是赶时间一般,只捡明处易见的烛火,那些藏于山洞的烛火不曾问津。
看来愔愔说的是实话。
回忆。
玩家预览规则后,统一意见两两组队,负责不同的区块。
可以刷新技能的烛火、指控大灰狼的录像、开图先行的勇者……以及为厌新添的互证。
因为彼此不熟、身份存疑,除了岁、离、知柳提出过组队以外,其余人没有太多交流。
三人同样提出组队邀请,同样被拒。
玩家对于和谁组队、分配什么区域没有太多意见,最终决定猜拳。
猜拳之前,愔愔便说过她不会跑图,祈愿不会让她分配到烛火。
收集烛火是累活,因为烛火分散,各个地图都有,收集起来很繁琐、相比开图,烛火会浪费很多时间。
而且烛火的位置是固定的,它会在夜色中闪烁光芒,也会成为大灰狼蹲守的饲饵。
收集烛火可谓是危险重重。
愔愔说出不会跑图,但她斗篷后的几翼和象征岁月的过往季节项链,让人很难相信她说的话。
与之相比,愔愔倒像逃避收集烛火的说辞。
上天从不遂人意,有道是越恐惧什么,什么越会来临。愔愔恐惧收集烛火,偏偏她猜拳落入下风被花宿选中收集烛火。
如果愔愔是狼,她杀了花宿,收集烛火的重活会落在愔愔一人身上。
她好像,不会这般愚蠢。
回忆结束。
“山洞里有烛火。”
“这边山洞里也有。”
“……”
岁望着潜藏的烛火,这才相信愔愔是真的不会跑图。
垝垣寻找山洞里的烛火,岁站在洞外,倒不是互相猜忌,是岁看淡了这些。
他像是手握胜券一样,不为烛火动容。
夜色起雾,烛火摇晃,洞中垝垣的身影飘忽不定,红衣明暗参半。
花宿便是躺在山洞里再也没有起来。
烛火摇晃,风声灌入,虽不闻脚步声……
垝垣回头,微弱的光芒充斥着山洞,昏暗的光线笼罩着垝垣一人。
风声起,草木皆兵。
“你有怀疑的人吗?”
垝垣待在山洞,迟迟未出。山洞无门,昏暗的光线肆意洒出。
岁无意一瞥,见黑影树立良久,然火光摇晃,黑影随着。
安静的空气让人感到恐惧,岁出言,才见黑影飘动。
“离。”垝垣出声。
山洞回荡着垝垣的声音,岁道:“的确值得怀疑的。”
“我们确认过身份,我不疑你。”垝垣走出。
浅草没蹄,繁密如星。
岁可不是呆得住的性子,他在山洞外徘徊,繁密的浅草像羊毛般柔软。
“我也怀疑离。”岁道。
垝垣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不小的地图分散着几处烛火,藏在洞中。
还有一些,落在其他地图的连接处,是常说的入口。
“我现在还怀疑别的人。”
垝垣飞往各处收集烛火,匆匆路过,岁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谁?”垝垣问道。
“姝。”岁道。
白雾被风吹散,岁遥遥望见黑影走来。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者的身份不用多言。
之后黑夜漫行,四人相聚互认身份,随后支线触发。
初见被拒绝的邀约,如今终得所愿。
圣岛浮于海中,是一座巨大的岛屿,岛屿高山流水,暗藏洞穴七弯八绕。
巨大的遥鲲盘旋,无数遥鲲沐水而出。
垝垣藏身山洞,身后跟着一位扎着双辫的姑娘。
姑娘左盼右盼,闻风声而躲藏,像是离家出走。
方才起雾之时,垝垣迷失方向,喊着岁的名字,却被一位姑娘拽住衣角。
姑娘神色慌张,眼角泛出泪花,她哭着求住垝垣。
“姐姐救我,我不想被抓回去。”
姑娘的眸中多了些恐惧之色,抽泣出声。
垝垣便带着她来到圣岛躲入安静的山洞。
垝垣询问姑娘在躲什么。
“他叫临江,他是个怪物。”姑娘道。
垝垣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逃出来了,他不会抓你回去了。”
姑娘点头,克制心中的恐惧。
“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躲着她吗?”垝垣问道。
姑娘沉默良久,或是沉浸临江犯下的罪孽之中。
姑娘泛出慌乱,连忙摇头,抑制不住的恐惧让她再次落泪。
见姑娘恐惧成这样,垝垣也没有多问。垝垣望着她眼角泛出的泪珠,折射出一位烂漫的女孩。
垝垣答应带女孩逃离临江,同情姑娘的遭遇。
垝垣走在前方探路,确定没有危险才挥手让姑娘走出。
垝垣带着姑娘穿过弯绕曲折的山洞,停在海边。空中弥漫着深海的气息,耳旁是浪拍沙滩,所见是蔚蓝无际的海。
时至夜深,海边尚有篝火燃起,照耀无光的夜。
姑娘同样求助过知柳,可知柳见满身怜色的姑娘颤抖着声音拽着她的衣角。
“逃离没用。”知柳道。
姑娘泪花将出,像是没有听见知柳的声音一般,继续哀求知柳。
“就算你逃出去你也日日活在恐惧中。”知柳说,让姑娘直视并战胜恐惧,才是最好的良药。
知柳眼中没有感情,连带出现在她眼中姑娘的脸也没有感情。
姑娘直言恐惧无法战胜,又一次恳求知柳带她离开。
知柳俯身,姑娘身形稍矮,知柳盯着姑娘露出笑颜:“或许我可以帮你。”
好奇的知柳面对姑娘的求助采取强硬措施,出人意料的事她竟不追问姑娘的故事和来历。
“给你一把刀,你把他杀了。”知柳笑容温馨,不动声色说出杀人之语。
姑娘明显害怕,恐惧让她只能抽泣无言。
一味的逃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见姑娘这副模样,知柳便觉得无趣。
“你既然如此恐惧,我也没什么好帮你的。”
“不如你我散去,你继续寻找帮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