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说BTC之三:央妈们为什么不喜欢比特币、Libra们
前篇《之二:比特币的支付功能和储备价值》中聊到,比特币的设计并不能满足高频的货币支付功能需求,而作为储备货币又有被新技术突破,成为郁金香花球、泡沫破裂的风险。
为什么各国央行还这么重视,但又这么讨厌比特币以及由他衍生出来的如Libra等加密数字货币呢?
1让人精神分裂的比特币新闻
最近关于比特币的新闻是这样的风格!
l印度拟立法禁止加密货币,比特币重挫6%!最新市场风险预警来了!
l比特币被点名:涉嫌犯罪有人已被判刑
l朝鲜靠挖比特币超车?10年疯长20万倍连俄军都开始挖矿了?
l据俄罗斯国防部的《红星电视台》报道,连俄罗斯军方也顶不住诱惑,在西伯利亚伊尔库兹克附近的一个水电站,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在俄军方监督下的比特币矿场。
l又涨疯,比特币突破60000美元!一文看懂比特币挖矿江湖@新浪财经
l央行的央行:比特币就是一场灾难,年轻人不能总想着发币!
一边是比特币突破50000美刀、60000美刀,各路大佬如括特斯拉(Tesla)和SpaceX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ElonMusk)、挪威亿万富翁谢伦·英奇·洛克(KjellIngeRokke)宣布投资比特币;另一边是印度等国央行宣布拟立法禁止比特币。
如果说这些新闻是民间组织和各国央行的分歧,不断爆出的一些军方参与比特币挖矿的新闻就有点奇怪!难道是币圈的假消息?
近期关于比特币的新闻是不是让人很是分裂!
2各国央行左右互搏的迷幻动作
不但埃隆·马斯克(ElonMusk)、挪威亿万富翁谢伦·英奇·洛克(KjellIngeRokke)等大佬投资比特币,Facebook脸书的扎克伯克也振臂一呼,招呼了众多的大佬搞了一个联盟链,推出了Facebook的虚拟加密货币Libra。
Libra的推出,更是让各国央行如临大敌!
毕竟Facebook脸书全球三十亿的用户,联盟链也解决了比特币支付算法复杂、效率低的瓶颈问题。
如果让Libra成为一个可流通支付的数字货币,金融系统就不要华尔街了,各国的货币主权也将受到冲击,各国央行也基本上当不了会放水的“央妈”了!
央妈们不喜欢比特币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货币的发行权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同样,货币支付的流通也要以本国法定货币为主。
美国为什么在经济不振时就会拼命印美钞?然后给全国人民发美钞!
全世界的人民都很羡慕!
为什么咱们不这么干!
因为,美元的全球支付功能,将印的美钞通胀成功地转移到全世界。也就是地球村的人民为美国人民承担了美钞超发的通胀风险。
这是美国享受的全球红利。
不能成为全球支付的货币,超发的结果就是自己国内物价飞涨、通货膨胀,后果就是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某小国不是三年通胀了200%?(新闻可查)
美国是请全世界的人民喝——通货膨胀的酒!
货币四大职能:价值计量、支付、流通手段和价值储备。
支付、流通手段是可以带来超利益的!
所以,人民币要成为国际支付货币,美国表示了强烈的、坚决的、恶毒的敌意!
无论新闻真假、各国央行的态度如何,一个不容忽视的趋势就是——数字货币的发展是不可逆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这个趋势。
就像现在咱们购物、出行,基本上都是一部手机,原来各式的牛皮钱包已经不在江湖很久了!
微信、支付宝,一码走天下。
电子支付,咱们是全球领先的。
这也是扎克伯克说服美国政府支持脸书联盟链的一个重要说辞——电子支付,中国已经远超美国!
这是实话,现在境外游,各国的商场基本上都有支付宝、微信的收款二维码!
扎克伯克说,Libra并不是要取代美元,而是一种便于电子支付的基础金融设施,是为美元全球支付提供支撑的。
一句话,Libra不是来抢美联储、华尔街的饭碗的,而是为你们提供服务的。
扎克伯克话虽如此,但央行还是要把枪杆子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就出现了各国央行一边封杀比特币、Libra等加密数字货币,一边大力发展本国法定数字的左右互搏的迷幻景象。
3数字货币的价值
支付宝、微信用起来太方便了,为什么还要搞数字货币?
不都一个样嘛!
现在这样挺好!
支付宝、微信虽然是电子支付,但所用的钱还是从你的银行账户出的。这俩兄弟的支付系统是为银行服务的!
而数字货币的设计,将脱离银行系统传统意义上的账户。
譬如,冷钱包的应用。
只要使用者拥有数字钱包,几乎和用现金支付没有任何区别。
你在也不用担心用支付宝买了包杜蕾斯,银行的账单上就给你记上了!
不但记上,还能根据你购买的频次、数量,能推算出你的行为!
太囧了!
使用数字钱包就没有这样的尴尬了!
另一个更大的价值,就是用在跨境支付上。
香港金融管理局——就是鼎鼎大名的,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成功阻击索罗斯攻击香港的港府指挥部。
这兄弟很牛,在他的羽扇纶巾、运筹帷幄之下,索罗斯不但没能像对亚洲四小龙、四小虎一样击垮香港的金融,反而被港府赚走十几亿美刀。
就是他!
香港金融管理局联合泰国央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央行和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一起发起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研究项目(m-CBDCBridge),探索央行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
传统的跨境支付依托美元主导的SWIFT体系,资金来往受到开设账户制约。还要被美联储印美钞撸羊毛!
复杂,这里就不讨论了。
也搞不清!
4结语
其实,各国央行的数字货币和比特币、Libra们都是一个妈——区块链——生的。
比特币是基于区块链的公链、私链,Libra搞了一个联盟链,但基核都是一样的。数字货币也是基于区块链,专家们预测,数字人民币也将会介入到联盟链中。
无论喜不喜欢,趋势不可逆转!
心机深沉的朱元璋,宽厚仁德的马皇后
朱元璋初当大明皇帝后,有一天和马皇后在后庭谈笑,忆苦思甜、谈古说今。俩人谈的高兴,聊嗨了,朱元璋一拍大腿,高兴地跳了起来,得意笑道:“想不到我朱元璋也会当皇帝。”
所谓得意忘形,忘了端皇帝的架子。老朱是手舞足蹈,仰头大笑,又露出了寒微时的神态举止。
夫妻之间相处真性情!
可旁边还有两位候着的太监站在一旁,老朱也没留意到。
一会儿,朱元璋出去了,马皇后立即对那两个太监说道:“皇帝马上要回来,你们一个装哑巴,一个装聋子。否则,你们的命就没了!切记!切记!”
果真,朱元璋一会儿又回来了,担心刚才的失态被两个太监传出去有损龙威,要杀人灭口。
一问,两个太监,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
一个不会说!一个没听见!
就饶了两人。
此事就此作罢。
这个故事,是南怀瑾先生在《论语别裁》中引用的,出处已经不可考证。
南怀瑾先生引用这个故事,一说“不迁怒、不贰过”难,就如朱元璋本来是自己失态,却要迁怒旁边的两位太监,要杀人维护自己形象。另一说就是赞马皇后仁德宽厚。
书读三遍始知意!
初读这段时,也是顺着南怀瑾先生的讲法套故事的意思。
今天,再读时,突然想起一点——朱元璋可谓是心机深沉,怎会忘形时无视了两个太监的存在?又怎会轻信了两人一聋一哑?
哈~~,不过是为了马皇后在后宫树立仁德宽厚、护佑下人的形象,演了一出戏吧!
留下两人,也就是为马皇后留了两个忠心听命的铁杆!
腹黑了!
野史,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后人揣测一笑间!
宋太祖雪夜访赵普——弘毅胸襟的赵匡胤
宋太祖赵匡胤喜欢便服走访大臣,尤其对几个亲近重臣,晚上常去府上走动。
宰相赵普是赵匡胤的同学,和其家人也都亲近熟悉,赵匡胤去的更是频繁。
某年寒冬,某日大雪。
赵普夫妇望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听着呼啸的寒风声,料想皇帝不会冒雪而来。两口子正在暖炉热炕聊家常,惬意融融小日子。
没想,赵匡胤还真冒雪而来。
这下赵普夫妇慌了神!
倒不是怕衣冠不整,不尊圣驾!而是当时南方尚未平定,南方势力进贡了一批东西,都堆放在厅堂中,赵普还没上奏。
赵匡胤看到这么多贡品,治赵普一个私通外方之罪也不为过。
赵普忙跪下迎驾,奏明缘由。
赵匡胤安慰赵普,说:“此事为公务,明日早朝再说。”
一句话,既说了赵普无失责,又免了赵普的心中担忧。
俩人在厅堂中看这些贡品,赵匡胤看见贡品中有一个大瓶子,上面写明了是送给赵普的。
赵匡胤大为惊奇,打开看了。
没想,瓶中全是瓜子金。
这下赵普刚落定的心又慌比起来,忙再次跪下禀告,“臣未曾看过,实不知里面都是黄金。”
宋太祖赵匡胤说道:“你为宰相,别人不知,以为天下之事都决于你这书生。外邦既要送你这么一点东西,算不了什么!你收了便是,以后再有,照收不误!”
这个故事,南怀瑾先生引在《论语别裁》,阐述“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娇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这句。
赵匡胤是一代雄主。
赵普自称读书不多,半部《论语》治天下,但也是一代名相。
腹黑一下:赵匡胤雪夜来访,也不是简单串门而来,也许是听到了风声,前来查证。赵普未必是不知贡品中的猫腻——也许是外邦的离间之计,但坦然置于厅堂之中,等赵匡胤来看。君子坦荡荡。
南怀瑾先生讲俩人的故事,来解释此句,“一个人,如果真具有周公的才能和美德,但骄傲无礼、吝包容之心、无助人之意,那他做出的成就也没什么可看的。”
赵匡胤能在乱世之中,被众将推举黄袍加身,代周而立,这份气度、胸襟也是服众的原因吧!
有宋一朝,帝王皆善待大臣,皆因赵匡胤的楷模传承吧!
百金买“护手霜”#庄子#拜将封侯, 在用之而已
《庄子》里有一则故事。
宋国有一户人家,有一个祖传秘方,涂在手上,能够防止皮肤干裂,冬天还能防止冻疮——中国古代的护手霜!
春秋时期,有这秘方,这是发财的机会啊!
如果有穿越者,定当搞一个化妆品公司,大发一笔横财。
这户人家也“发财”了。当然,不是开化妆品公司,而是开了一个染布坊。
染布伤手,用秘方药膏一涂,就是不伤手。
于是,这家人染布是又好又快又多,横扫一众同行。
有了这祖传秘方,家族世世代代染布——染布世家!
有一外乡人经过这里,特来拜访这家人。不是为了加盟染布,而是要购买他家的祖传秘方。
染布世家当然不愿意:你把秘方买去了,也开染布坊,俺家不就多了一个对手啊!
外乡人赌咒发誓:我就是手好裂,买护手霜而已!决不开染布坊和你家竞争。
“你确定?说话算话!”染布世家。
“皇天后土!决不食言!”外乡人。
染布世家仍不放心,算了一下染布的利润,决定把狠狠地要个高价,即使这外乡人真去染布了,卖的钱也足够将来赚的钱。
百金!
放到现在也要百万美刀!
百万美刀买一张护手霜的配方?
外乡人真的买了!
外乡人信守承诺,没有开染布坊,也没有搞个化妆品公司。而是,拿着着秘方跑到南方吴王那里。
吴国训练水军,士兵长期浸润水气,皮肤龟裂是长见病,严重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和训练水准。
外乡人说:“王啊!我来给您训练水军,保证士兵远离伤病困扰,战斗力杠杠的!”
吴王诺,且试试。
于是,外乡人就为吴王练水军,用了秘方药膏,果真士兵备受煎熬的皮肤龟裂症好了。
士气大震啊!
和越国作战,大败越国。
外乡人立了大功,裂地封侯。
庄子说:“一个护手霜的方子,有人利用它不生冻疮、不裂皮肤的功用,竟让能够拜将封侯,名流千古。牛掰!而原来的一家人只能用这个方子干染布,世世代代替人家染布、劳作。同样的东西,就看用的人的智慧了!结果可是天壤之别啊!”
原文:
《庄子》曰: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
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
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
惠子的大瓠 #庄子# 五石之瓠,当为大樽,而浮乎江湖
惠子是战国时期的名家,也是庄子的“怼友”。庄子是闲云野鹤,惠子当时却是梁国的宰相。
有一日,两位“怼友”相见。惠子说:“老庄,你看魏王赐给我一个大瓠的种子,我把它种了,现在长成了一个五石的大瓠。”
(注:瓠,大概是古时的葫芦之类;五石,大约是现在好几张办公桌的大小。)
惠子故作一叹说:“你说这么大瓠,用它盛水浆,太大了,喝不完。剖开做瓢,谁能拿的动?这玩意是真大啊!但是没什么用!”
惠子这有点凡尔赛啊!得了一个稀世的大瓠,还向庄子嘚瑟没啥用!
庄子喷他说:“你嘚瑟!你这个家伙,嘴呱呱、不会实用。来,哥给你讲一个故事。”
庄子就把上篇《百金买“护手霜”》的故事给惠子讲了,然后说道:“小惠啊!你得了这么大的一个瓠瓜,只想着用它做水桶、做勺子,你这脑袋里是蓬草啊!”
惠子瞪眼!
庄子大乐说道:“你小子有了五石之瓠,为什么不把它做成一个大船,浮游于江湖之上,悠哉快哉!何必发愁这宝物无用啊!你说你脑袋里是不是被蓬草塞满了!”
结语:应用之妙,存乎一心。
原文: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庄子#大辩无言,“嗯嗯嗯”
赵匡胤代周而立建宋。
其时,中原还未一统。南方唐也是大国,唐国国主李煜文采尧尧,“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这样传诵至今,并被网络歌手引入神曲的词句就是李煜所作。
国主如此,国家大臣也多是大文豪。
唐国主听闻赵匡胤代周而立,就派使臣来探探宋国的情况。
使臣徐铉,在南唐,文章议论与韩熙载齐名,称“韩徐”,又与弟徐锴俱精通文字学,号“大小徐”。是鼎鼎有名的大文豪、文学家。
宋国大臣们有点怯。
唐国派了这么一位来访,咱们谁能和谈诗论经?谁的学识能和他相提并论啊!
赵匡胤笑道:“众卿不必左右推脱,我已经有人选了!”
挥手招出一人。
只见此人相貌堂堂、举止非凡,端的是一表人物。
“陛下,此先生是何方高士?”
赵匡胤哈哈大笑,“我的卫士!却是不通文墨!”
啊!
徐铉到访,这位卫士一身文士装扮去接待。徐铉和他谈哲学,这老兄“嗯嗯嗯!”谈文学,也是“嗯嗯嗯!”谈经济,还是“嗯嗯嗯!”
只是不住劝酒,“喝酒!喝酒!”
几天搞下来,徐铉讲的口干舌燥,没有得到半句应对。这卫士学问如何,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徐大使心态崩了!
庄子说:大辩无言!真正的道理到了最高处,是么有话讲的!
得!回去和唐国主复命,“宋高士不知深浅也!”
无可辩!无可答!
平民宰相吕蒙正:一炷清香一缕烟#宋史野话#
一炷清香一缕烟,灶君今日上青天。
玉皇若问人间事,为道文章不值钱。
吕蒙正(944~1011年),字圣功,河南洛阳人。北宋初年宰相。
吕蒙正出身寒微,在考取功名前,夫妻俩那个穷啊!过年拜灶君,连贡品糖果都备不起。只有一炷清香,于是吕蒙正就作了上面则这首诗。
家境贫寒,吕蒙正这个读书人,就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家中缺少柴,吕妻给他准备了一份干粮——“便当”,吕蒙正带了把斧子就出门了。
当然,书生吕蒙正没有丢斧子,也没有什么“金斧子、银斧子”的故事,更没有倩女幽魂的奇遇。
只是,恰逢大雨,雨水滂沱,把老婆给准备的干粮——也许是老婆饼!给泡成了一坨稀烂。吕蒙正就着雨水就把这干粮当泡饭吃了。
但吕蒙正也是大才。
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吕蒙正被录取为进士第一名,也就是民间传唱的——中状元。
考中状元后,授将作丞,出任升州通判。向皇帝辞行时,皇帝命令,政事如果有不便处理的,允许骑驿马前来上告,赐给他钱二十万。待调回到京师,遇上宋太宗亲征太原,召他到行宫晋见,任为著作郎、直史馆,加任左拾遗。
李昉被罢免宰相后,吕蒙正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监修国史。注:李昉(925年-996年2月22日),字明远,深州饶阳人。北宋初年名相、文学家。
北宋初年,也是国盛民富,当朝宰相更是排场足。
一日,宰相吕蒙正出门,恰逢大雨。随从人员雨伞没给打好,雨水滴溅到吕宰相的手上,手立刻就青了。
吕宰相很是生气,训斥了随从。回到家中,依然怒气,责怪随从,发脾气。
吕夫人说道:“相公啊!当年你大雨滂沱,干粮当泡饭吃,也没有什么手青了的抱怨。怎么现在一滴雨水就青了?”
吕宰相恍如大醒,苟富贵,已堕落了。
立刻自省!
前面说了,吕蒙正出身寒微,当了宰相,自然有人不服气。
一日上朝,在大殿往宰相位走,就听到旁边一个官员嘀咕,“这穷小子,怎么都当上宰相了!”
吕蒙正听到不理,一旁的随从也听到了。吕蒙正也轻声嘱咐他不要回头看。
下朝后,随从就问了,“宰相大人,为何不让我揪出是谁在说风凉话?”
吕蒙正道:“你一把人揪出来,我就知道是谁在骂我。我的修为不够,难免心里会忌恨。将来如何一起做事?此事不要管了!”
吕蒙正宽宏大度,步步高升,三次登上相位,封为许国公,授太子太师。
史评:为人宽厚正直,对上遇礼而敢言,对下宽容有雅度。
功成不居,有莫举名,道也#庄子#
阳子居见老子,问老子:“老师,我遇到这样一个人,应对敏捷、身体强壮,无论什么物件,他一看就明白,物彻疏明。胸襟广阔、气度很大,关键还学道不倦。这样的人,是不是可比老师您说的‘明王’?”
大概是阳子居见了一个牛人,身上自带主角光环,有诸多闪光点,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就来问问,这样的人是不是老子说的拯救苍生的“明王”、圣人。
老子说:“当圣人啊?他还差的远。他这有点过了!显的和人不一样,其实不过是个劳形怵心的人罢了!你看那虎豹毛皮花纹漂亮,就被人狩猎、扒皮;猴子聪明敏捷,被人捉住玩把戏;猎狗被人驯养捕猎。这些虎豹、猴子、猎狗都是各有各的厉害,能比‘明王’吗?反而因炫耀资本而成猎物。”
阳子居眉头皱起,问道:“老师,那敢问‘明王’之治?”
老子说:“‘明王’之治啊!那应该是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不居功!他教化人,而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从不标榜自己的功德和名望,但大家都喜欢他。高深莫测,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着也!”
这是《庄子应帝王》的一侧故事。其中道理,也适用现在的职场、商场。
在一个集体里,你位置、声望不够时,却光芒万丈,亮瞎众人眼,众人非灭了你这盏大灯泡不可!
商场也是如此,实力不足时,高调宣称要颠覆行业大佬,大佬非把你消灭在萌芽不可!
《庄子应帝王》原文:
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倦。如是者,可比明王乎?”
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猨狙之便执斄之狗来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
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
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楔子 度厄 五蕴皆空
残月悬空!
半明月光下,但见这一处古朴典雅的苏式院落,掩映在凤霞山半山桃林之中。
院落周边一圈回廊,回廊立柱旁各挂了一盏红色宫灯,灯光迷离,堪堪可做引路光影。
易念一悄然立在东侧回廊阴影下,看向院落中厅。
时值六月中,灯光之下,看中厅前那一株石榴树正是花开正盛。树生一丛,枝叶繁茂,榴花似火,美好如斯。
这个景象如往日旧梦,更兼酒后微醺,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晚间时分,半山有丝丝清风,甚为清凉。但易念一看到此树,却满脸燥热,轻笑摇头。
站在身旁的李昊沉声说道:“似梦非梦!老弟还是要往前看!往事不可追了!”
易念一轻笑道:“谢师兄提醒!咱们走吧!”
微醺中,和李昊沿着回廊向院落大门门厅迈步,突闻中厅方向响起喧闹之声。
转头看去,中厅双开大门打开,一群人从中厅里高声谈笑着走了出来,沿着正中的长廊向院落大门门厅走去。
庭院灯光下,影影绰绰地看到,从中厅陆陆续续地出来二十来人。
人群中,隐隐看见齐耳短发、连衣长裙的娇小玲珑身影,当是薛轻眉,走在后面,和旁边的说笑。
此半山院落周围一圈回廊,廊下连接一围房间通向院落大门门厅,而正中一道长廊由中厅直通大门,回廊和正中长廊相汇于大门门厅。
担心在门厅遇见薛轻眉相见尴尬,易念一遂停下脚步,站在回廊阴影下,望着院落正中长廊。
李昊看他如此,也停步不前,俩人站在回廊下。
“中厅怎么能坐下那么多人?”易念一看陆陆续续出来这么多人,想起之前中厅仅有一张十五人大餐桌。
李昊说道:“中厅是两桌的大厅。”
原来中厅的格局已经改了,小舞池只怕也不存在了。
院落还是那个院落,大格局还是如旧。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就如有相似之人,但终归不是那人。
看从中厅出来的一群人都是年轻人,嘻哈说笑,高谈阔论。听聊的话题,应该是同学聚会。
半山人家也不再是那个定位高端、宛如私人会所的苏园里。
这种改变是否起始于她?
当初,高端饭店开始萧条。她建议调整经营策略,将苏园里的经营模式从高端饭店走大众化,剔除了一些过于昂贵的菜品,保留一些精品菜,降低整桌宴席的总价。
以苏园里的硬件设施、星级服务做老百姓的聚会餐厅。
生意果然火爆,基本上家庭聚餐都要提前几天预定才能排上。
看如今的经营模式,似乎是沿袭了她的经营策略。
她甚至试手外卖,苏园里的星级大厨,做的菜品自是非凡,并且每天中午限量两百份午餐,走外卖平台,都是被提前定完,生意不错。
其中定量的两百份就有她亲自送到电子批发市场给易念一做午餐的一份。
易念一站在回廊之下,想起往日的午餐时光,那时的日子如此美好!
李昊看易念一沉闷,打破静寂,问道:“易师弟,还要在苏城待几天?”
“我和吴昕在等梁总那边的进度。不出意外的话,周一梁总会到石城,我们在石城汇合。”
从苏城回乐城太远,需要搭乘飞机,且还需折回到石城办理公务。苏城到石城高铁便捷,不如等梁知兮来石城汇合。
“明天一起去打球吧!我原来在球场办的年卡,很久没用了。”李昊笑呵呵地说道。
“周末你不需要在家陪陪嫂夫人?”易念一笑着说道,“不用招呼我们,您休息休息,陪陪家人。我们自行安排。”
易念一刚上手打球,正是技痒,但一想到和薛轻眉的误会,再去球场又有些犯怵。
“也好!你也是苏城混了多年,也是地熟。”
看喧闹的一群人走进了院落大门的门厅,易念一和李昊也向门厅走去。
吴昕、池上蓝等人应该早已经出了院子。
俩人施施然地进入院落大门门厅,果然清净了,门厅内只有两位服务生,易念一正得意,却看见玻璃大门外,三个女子站在台阶下聊天。
吴昕、池上蓝背对着大门,另一位面向大门而立的就是易念一想躲的薛轻眉。
但见她谈笑风声、满脸笑意,似乎并未因石榴树下的事而影响心情。
刚才,院落灯光昏暗,石榴树枝叶又遮挡了灯光,看不清容貌衣着。
此刻,门厅灯光明亮,薛轻眉一袭蓝色丝绸长裙在晚间半山清风吹拂下清逸飘动,竟然是和她那年那晚极为相似的颜色款式。
更兼也是苏地女子,娇柔秀美有几分神似,也难怪自己酒意迷离之中,错认佳人。
服务生看俩人到来,伸手拉开门厅玻璃大门,李昊迈步走出院落大门,拾阶而下,易念一只好硬着头皮一起走了下来。
池上蓝听到动静,转身看到俩人出来,双眼迷离,妩媚一笑,“李会长、易总,您俩位聊什么呢?这么久才来!”
李昊笑着说道:“聊些闲话!闫总他们呢?”
“闫总他们先回了!您坐我的车,我送您回去。”池上蓝迎上来,搀着李昊的臂膀。
李昊呵呵一笑,说道:“那就有劳蓝总。”
易念一已经走到吴昕身旁。
薛轻眉看到易念一从大门里走出来,本来和吴昕俩人谈笑,突然住口不语。
小手慌乱地扯了一下裙子下摆,又整理了一下连衣裙的小翻领领扣,一张清秀白皙的瓜子小脸,在门厅灯的灯光下一片嫣红。
此刻,易念一立在吴昕身旁,对她歉然一笑。
薛轻眉更是窘迫,眼神游离,冲池上蓝招呼道:“蓝总、李会长,我先走了。欢迎你们常去球场玩。”
说罢,又向吴昕点点头,说道:“再见!”
也不待几人回话,就转身快步走向右侧停车场。
易念一看她齐耳短发、娇小身材,蓝色连衣裙,背影酷似那人,不禁盯着背影有些发呆。
腰间又是一疼。
却是吴昕微笑着和李昊说话,小爪子在后腰掐了一把。
看李昊、池上蓝也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呵呵一笑说道:“这位是球场的薛经理吧?”
几人哈哈一笑,当是易念一酒后失神,一起走向停在旁边的GL8。
易念一回头看。
青瓦门檐、古朴典雅的苏式院落,在夜色中掩映在凤霞山半山的郁郁葱葱的桃林之中。
门厅的宫灯发出橘色的温暖柔和的光,门厅玻璃大门里侧,站立着俩位青花瓷旗袍装的、俊俏的小服务生。
宫灯灯光之下,门厅上方一款亮棕色的木匾,四个黑色行书——半山人家。
而不再是深褐色木匾、金色隶书大字的“苏园里”,院落里也难觅芳踪,那人不知身在何处!
“池台仍旧贯,歌管有新声。”
那人不知何处,自己也不是原来的身份。一年时光,一念之间,是非荣辱不关情。
“易总,请上车!”
一声招呼,却是立在车门旁侧的小刘总请易念一上车。
易念一回过神来,看池上蓝和吴昕已经坐了车子后排。
李昊坐在前排右侧的独立座位上,上车坐在左侧前排独立座位上,小刘总仍坐了副驾。
车子沿着桃林中石板小路盘旋而下,上了湖东路。先送了李昊回家,又奔驰转向曲江湖酒店,一路聊些闲话。
到了曲江湖酒店,车子停在酒店大堂门厅外,小刘总站在车门旁,迎了易念一、池上蓝、吴昕三人下了车,然后带车离开。
三人一起进了大堂,吴昕客房在西侧过道,易念一和池上蓝的房间在东侧过道。
喝了酒,又经和薛轻眉的一个拥抱悸动,易念一心中火热,不敢独自和池上蓝一起转向东侧过道,笑着对吴昕说道:“吴总,我送你回房?”
吴昕白了他一眼,“我就喝了一杯红酒,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哎呀!那是我今天招待不周了,吴总的酒没尽兴啊!”池上蓝仍挽着吴昕,笑着说道:“我房间里还有好酒,时间尚早,再去喝一杯吧!”
吴昕本想回去休息,但看易念一的样子,想起丑人刚才在半山人家看薛轻眉直愣愣的眼神,又看池上蓝一脸妩媚的笑容。真担心易念一和这位蓝总酒后失态,发生点什么。
虽然不愿和蓝总就西虹集团的事发生正面交火,但也不能未出兵,先被敌方策反了易念一这个先锋官。
看时间不到十点。
晚宴时,只聊闲话,几人酒喝的急,结束的早。
心中迟疑,池上蓝已经拐着臂膀向前走,顺势跟着走。
易念一愣了一会儿,看着前面摇摆而行的俩人亲密无间的谈笑,走进了东侧的过道。
真成闺蜜了?
嘴角上扬,脸上不由地露出无奈的笑容。
也迈步跟上。
看池上蓝波浪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一件宽松的白色丝绸长袖衬衣,很轻柔的面料,下摆随意地扎在淡蓝色裙裤里。
吴昕马尾辫扎在脑后,一袭深蓝色小V领过膝长裙,更显肤色白皙,挎了一个棕色的小皮包,脚上踏了一双精致褐色高跟凉鞋。
走在俩人身后,看蓝小姐身材丰满、体格风骚,走起路来扭腰摆臀;吴昕玲珑有致、青春健美,婷婷而行。
如果着了古装,恰似《青蛇》中的场景,只是自己万万做不得小书生。
俩女子到了过道最里侧的V109室门口,易念一放慢脚步停在自己房间V107室门口。
池上蓝打开房门,看易念一停在V107室门口,妩媚一笑说道:“易先生,请进来吧!今天走屋门……”。
易念一听到此话,忙说:“好的!我也来讨杯酒喝。”
池上蓝呵呵轻笑,转身请吴昕进房间。
易念一舒了口气,幸亏话接的快,不让这位蓝总、蓝小姐说出昨晚自己是跨露台找她喝酒,吴昕的一双爪子就不仅仅是抓在腰间了。
紧走几步到V109室门口。
进了V109室,易念一看室内格局和V107室很像。
进门就是会客室兼书房,一墙之隔就是V107卧室。书房内西侧放了一组米白色布艺沙发,原木色椭圆形茶几。
靠东侧一张大办公桌,办公桌旁有一内门,进入东侧的卧房。
“俩位先坐,我去拿酒!”池上蓝招呼俩人。
吴昕坐在沙发上。易念一心虚,走到书桌前,看书桌上竟然摆了一个毛笔笔架,上面挂了几只毛笔。书桌上摆了一张镇纸压着的米白宣纸,正楷书写的毛笔小字。
转到桌子里侧看宣纸上的字,竟然是繁体字书写的玄奘大师译本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字体似是临摹赵孟頫的帖子。
这个帖子,易念一倒很熟悉,也曾经临摹,只是用钢笔临摹。
当时,是被贬谪到电子城批发市场的税务所里值班。老大哥林夕创来看他,送了他一本赵孟頫的字帖。易念一闲来无事,就临帖练字,不过练的是钢笔字。
这首《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写的最多,没想到这位蓝小姐竟然也临摹此帖,并且是用毛笔,且字也甚为娟秀漂亮。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其时,易念一正是工作中一帆风顺之后,遇到的一个逆境,虽然做洒脱状,但不免心生苦、忧情绪。多次临摹之后,心中似有所感。
经历后来的意外之后,已经再没有临摹过此帖了。
虽不临帖,但经句早已熟记在心。只是这一段时间,意志醉于自苦之中,不再从心中读起。
但此时看到这一副书法临摹,字体舒展平和,晚间在半山人家引起的体内躁动,渐渐平和。
想起误把薛轻眉当做她,并如此轻浮,默念宣纸上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易先生也喜欢书法!”
抬眼看时,池上蓝已经拿了一瓶红酒出来,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扶着桌子站在书桌旁边,微美看着易念一。
“蓝总的书法漂亮!”易念一真心赞叹!
“呵~,让您见笑了!日常事情多了,心中疲惫,就写写字静静心。”池上蓝双眼笑成一对弯月。
“只是你一位如此年轻俊美的小女子怎么抄写《心经》?”易念一唇角上扬,目光直视池上蓝的双眸。
“易总如此年轻,不是也甚为中意于此嘛!”池上蓝妩媚一笑。
“因为哥是有故事的人!”
易念一诡秘一笑,心中却是酸苦,已经压下的晚间饮酒酒意上涌。
“切!谁没有故事?喝酒去!”
池上蓝转身走向茶几,吴昕已经从旁侧的酒柜里拿了三个红酒杯放在茶几上。
拔下木塞,把三杯子都倒了半杯红酒,池上蓝却不坐沙发,而是侧着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斜身靠在沙发上。
易念一转到池上蓝对面挨着茶几也坐在地毯上,靠着身后的单人沙发。
抬眼看去,池上蓝白润葱鼻、樱桃红唇、圆润白净的小下巴,配上妩媚的一双单眼皮大眼,波浪披肩长发、身材丰满,虽然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丝绸长袖衬衣,也难掩性感身材。
此刻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眼神迷离。
池上蓝举起酒杯,“两位,请!”
一起喝了一个,放下酒杯,池上蓝笑着说道:“不如我们也回归学生时代,喝酒聊天,聊聊故事吧!”
吴昕轻笑道:“你俩聊了半天《心经》,都是有故事的人,你们聊!”
易念一摇摇头,笑着说道:“不能聊!我们都是来度厄的。聊起伤心!”
“喝酒!吴总不聊,我们也不聊!”
池上蓝笑着说道。
三人又举杯,吴昕却不和两人碰杯,眼睛斜对着易念一,眼神中一刀,说道:“你们聊,我听听!师哥,你聊聊吧!蓝总想听你讲故事呢!”
易念一接下吴昕眼神一刀,笑道:“小丫头,又侃你师哥!没大没小!”
喝了一大口酒,酒意渐浓。
对面的蓝总眉眼含笑,脸颊绯红,妩媚娇艳。目光跳过,看向她的身后,露台灯下,几支荷花在湖面清风吹拂之下,轻轻摇舞。
目光落在屋外露台灯光之下,曲江湖中几支荷花之上,一年来的往事,如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中快速地闪回。
迷离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日,身在这曲江湖边,游魂已到了那枝繁叶茂、蜜桃满枝的半山腰桃林院落之中。
受、想、行、识,一念之间,一粒种子就在易念一心里长出一株郁郁葱葱的藤蔓,和他的心肝血脉缠绕在一起。强行拿掉,只怕心脉亦扯的血肉淋漓,也不能舍离;长在心里,又时时刺痛心扉。
而这一粒藤蔓的种子,就源于那个夜晚,植于这半山桃林掩映的院落之中。
虽有种子,但若无后来命运戏弄之下,她无惧流言,在易念一傻掉的那一段时间,陪伴左右,俩人身心相融、情感相合的滋润,共度亲密无间的一段美好时光,种子也仅仅是一粒粟。
若干年后,这粒种子或化为尘埃,或不知所踪。
第一章 小魏 花一般的梦
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面东靠西放了一张硕大的红黛色办公桌,占据了办公室的半个房间。
办公桌上摆放了一台大屏电脑屏幕,桌后一张高背办公椅。
虽然房间不大,但房间布置的甚为典雅。
向阳方向一扇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大玻璃窗,窗下西侧空调旁,摆放了一盆心叶藤,枝叶茂盛,遮挡着清晨投入西墙的阳光。
东侧靠墙摆放了一条青色布艺长沙发,沙发旁一张实木原色长茶几,茶几摆放了一盆兰花。
修长绿叶簇拥间,中间一杆花茎上开了几朵米黄小朵兰花,花朵虽小,但花开正盛、形态优雅。
北侧靠墙放了一排和大办公桌配套的一组书柜,书柜里面摆满了财务、经济、税收类图书。
这是盛夏时节的一个周五早上,办公室东墙上的石英钟指针缓缓转向九点刻度。
一位蓝色短袖POLO衫、黑色休闲裤的年轻人正弯腰在茶几旁把茶叶放进茶杯,冲泡了茶水。
正是在此间办公室办公的湖区局副局长易念一。
泡好茶水,放下茶杯,起身到办公桌前坐下,启动办公电脑,把办公软件打开。
突然闻听“哒、哒”两声急促敲门声。
易念一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抬头看时,一位矮胖、圆脸带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已经满脸微笑地迈步走进办公室来,正是自己的老大哥、也是区局一把手牛时德,忙起身站了起来。
“念一,晚上给夫人请个假。约了几个朋友,咱们一起聚聚,给你接接风。你来咱单位也一个多月了。”牛时德在办公桌旁站定,微笑说道。
“好的!谢谢哥哥!”易念一满脸笑容地爽快答应。
下午下了班,在办公室坐了一会,等单位同事陆陆续续地都下班离开办公楼了,办公室主任任小时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载着两人直赴苏城彩凤湖。
彩凤湖周边经过数年的拆迁改造,原有的住户院落都已经拆迁异地安置,湖东的凤霞山山脚住户的错落的院子都已不见,山脚到半山腰种满了桃树林。
一到春天,湖东路是一边青青湖水,一侧艳艳桃花,山侧有开发的历史印记景点,湖边有精心设计的栈道亭廊,号称十里桃花,十步一景。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山坡的桃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车子从湖东路滑到凤霞山坡的小路,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仅容一辆车通行。
路旁低垂的桃枝,墨绿的叶子间挂着白泛微红的桃子,不时从车窗扫过。车子盘旋上行,到了半山腰停在一个古式院子前。
青瓦门檐下,一个深褐色木匾,上书三个金色隶书大字——苏园里!易念一以前听说过,倒是今天第一次来。
下了车,早有着礼服的女孩迎上来,一路带着到了院里的中厅。
进了中厅,右侧一个巨大的圆桌,足可以坐十五六人。中间是一组KTV唱歌的液晶大屏。左侧三组中式沙发,中间一个红木的方茶几,上面摆了茶具。
中间的长沙发中间坐了一个浓眉大眼、短平头、青铜肤色、着蓝色POLO短袖衫的中年汉子。
身旁侧坐了一位着中式宝蓝袍绣花礼服,肤色极白、头发盘在脑后的女子陪着说话。
旁边沙发坐了几人。
见牛、易三人进来,平头汉子站起来,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平头汉子冲易念一伸出手来,笑说:“欢迎欢迎!易老弟还是第一次见。老牛你这安排的有点晚啊!”
牛时德也哈哈笑:“早该安排,最近事情太多!”
易念一迈步上前,握住汉子的手,说了声:“幸会!”
“念一,这是金大哥。”牛时德介绍说。
“金哥好!”易念一稍稍用力握了握手。
“老弟好!咱们都坐吧!斟上酒我再给你们互相介绍。”
金哥坐了主座,牛时德坐了主宾,蓝袍女子坐了金哥右侧,易念一坐在蓝袍女子右侧,另一个年轻女子坐在邻座。其他人也都落座。
凉菜已经摆好。服务员给各自酒壶中倒上白酒。
旁边的年轻女孩提了易念一的酒壶给他斟酒,易念一转头道谢,俩人目光一对,易念一心中一荡,一阵幽幽的香气混着酒香钻进易念一的心里。
原来自顾和众人寒暄,这小女子好像是坐在南侧沙发靠里,外面有人挡着,没留意。此时一看,倒是个极美的女孩。
白净细腻的肤色,一双温婉含笑的眼睛,长了一对极漂亮的眼下卧蚕,嘴巴小巧,鼻梁笔挺且秀气,留着齐颈的短发,乌黑柔软。
看样子二十来岁,正是芳华正茂。
易念一愣了两秒,忙收了心神,微笑道谢。女孩儿宛然一笑。
共饮了两杯酒。金哥给众人互相介绍。
蓝衣女子叫蓝新梅,是湖区商品批发城的总经理。湖区批发市场是大苏河经济区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大苏河经济区不是苏城的一个区,而是当地非行政区划的一个通俗叫法,泛指包括苏城及邻近几个地级市的一个经济圈。
另一位着草绿色POLO衫光头中年男子叫金一守,是湖区电子批发市场的老总,亦是商品批发行业商会的会长。
旁边年轻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是副总胡力,个子不高,黑色T恤,但一脸彪悍之气,举止有游侠之风。
俩人身旁各坐了一个女伴,是公司的文秘,也是模样清秀的年轻女子。
易念一身旁的女孩叫魏家佳。见介绍到她,和易念一说:“易哥,你喊我小魏吧。”
金哥名叫金仲义,时任C局一把手。
又共饮一杯认识酒。分头互相敬酒。
酒过三巡,都有些酒意。
金仲义让服务员把酒壶倒满,足有二两白酒,又让服务员把易念一的酒壶斟满,端了酒壶站起来,说:“易老弟,咱哥俩炸个雷子。”
易念一也忙站起来,说;“金哥,我这酒量可不行。”
“必须喝。这是老哥的心意。自从你到湖区来,这一个多月了,那些风波都平息了。你们几个说,这酒该不该喝!”
几个人起哄,都说整一个。
牛时德说:“易老弟是法学硕士、注册税务师,办了很多虚开发票的案子。一来,把这一帮人镇住了。”
“念一,和金老哥喝一个。”
易念一举起酒壶和金仲义碰了一下,仰头把二两白酒倒进肚里。
小魏很贴心的递来小半碗米粥,易念一接过来喝下去压压酒气,感觉瞬间有点迷糊了。
金一守也来敬酒,易念一摆摆手,说:“金总,我的缓一缓。金大哥这一个雷子把握炸趴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金仲义笑说:“都缓一缓,酒有点急了。蓝总你给大家展展歌喉,小魏陪易老弟跳一曲,醒醒酒。”
音乐响起,是邓丽君的《夜来香》。
小魏起身伸手邀请,易念一看着伸到脸前的小手,自己的手像不受控制似的就搭上去了。
小魏穿了一袭青蓝色丝绸长裙,轻柔飘逸。
引着滑到中厅中央的小舞池,找了靠边的角落,左手搭上了易念一的肩膀。
易念一自然地搂着小魏的腰,盈盈一握、绵软纤细,丝绸长裙在手心里,丝滑柔软。握在手中的小手如婴儿般柔滑细腻。
小魏扬起脸含笑的眼睛看着易念一,白净的额头泛着光,刚到易念一的下巴。闪烁的彩灯中,易念一有些迷离。
金、牛二人也各有女伴入场。蓝新梅的声音响起,如原声一样。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著夜来香,闻著夜来香,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夜来香,夜来香,夜来香。
伴着舞步,小魏似乎说了什么。易念一低下头,小嘴凑到耳边说:“没想到易哥这么年轻。”易念一呵呵一乐,俩人相拥着漫舞。
易念一对自己的形象还是颇为自信,甚或有点自恋。
有时也想学学古人风流文士的做派。
原来集体旅游时,只要是年轻漂亮的女导游,常去撩拨一番,虽没有什么越轨之举,但往往也把小导游撩拨的忘了自己的职责,一个行程都主要围着他了。
但结婚之后,被夫人拿的服服帖帖,自诩怕老婆,连看漂亮女孩的胆都没了。
当晚,酒精一冲,迷离音乐一起,又有点故态重现了。
第二章 初心 齐鲁青未了
恍惚间,音乐停了,原来一曲结束。
牵着小魏的手,正想去旁边沙发坐下休息,手腕的手环却嘟嘟的震动起来。
一看是爱人的电话,连忙松开手,去掏手机。见屋里喧闹,就推门出去接电话。
庭院灯下,看中厅门前台阶下一侧有一颗石榴树,树生一丛,枝叶繁茂,树枝上挂满了还绽放着如火石榴花的小石榴。
跨步下了台阶,走到树下,甚为安静,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爱人压低声音在电话那边说道:“没喝多吧?早点回来吧。宝贝还在等你呢!”
爱人是鲁地女孩,虽然长一副苏城江南女孩的模样,但骨子里依然是鲁地女汉子。易念一素来敬重爱人,听爱人一声问话,酒醒了大半。
一看手机,晚上九点多了。原来和爱人约定但有应酬出去,晚上十点前必定回家。
“媳妇,立刻,马上就回!”
易念一用手遮着手机话筒,语气坚决地答到。
挂了电话,易念一正想推门进去告辞。突然听到里面说话:“易局还是能镇住这些人。”
“就像院子前栓一个大狼狗,就没人敢靠前了。”却是牛时德的声音。
易念一心里一阵恶心。不知是牛时德说了浑话,还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自己严格执法,常说税法神圣不可侵犯,心里并以税务铁军战士自居,没想在他人眼中成了看家护院的。
转身往院子外走去。一路急行走到大路边,伸手打了车回家。刚上车,手机响,是任小时的电话。
“易局,你怎么样?都等你接着喝酒呢!”任小时在电话那边笑着说道。
“我喝多了,出酒了。你们继续。我得回去了。你告诉他们一声。”易念一语气含着酒意说道。
挂了电话,靠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闭上眼。易念一心里念一声“好险”,差点丢了根本。
还好老婆电话来的及时,酒色情迷中差点丢了自己的初心。
……………………………………………………………………………
永远要记住这句话: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望岳》杜甫五言古诗)
杨宗青的名字就来自这首诗。作为鲁地杨家这一代的长子,杨宗青是一个有传奇经历的人。
但这种经历也是那个时代鲁地许多少年、青年汉子的人生经历。
大解放时代,杨宗青同鲁地许多少年一样加入大军。
从鲁地扫淮海,渡长江,一直打到西南边陲。西南安定,新中国成立已经开始搞大建设。
本以为大军要投入祖国建设大业。东北境外战事又起,又随军奔赴境外战场。
等战事结束,杨宗青已经离家七八年了。由于身上有伤,同一批战友一起转到离鲁地数百里外的苏城地方工作。
工作安定后,得以辗转回乡探亲。到家里一看,家中日子过得清苦。二弟、大妹尚小,又添一个呀呀学语中的小妹。
长兄如父。到鲁地大家庭中更能理解这个古语的真正意义。不仅仅是责任,还有年龄的差距。鲁地儒家传统文化深厚,孝为天道,自然是多子多福。
杨宗青一看家中困难,苏城富庶,自己有工资,就把二弟、大妹带回苏城。二弟务工,大妹求学,安顿下来。
易念一见到这位神奇大舅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的暑假。
在外公家过暑期。
每天早起起床后,先把父亲教的军体拳冲拳、踢腿在外公家的院子里来回打几个回合,再打一套军体拳。然后打一套鲁地乡拳“小八式”收尾。
这是易念一每天的早课。
那是一个夏日里晴朗且凉爽的早晨,有微微的风。
易念一早早起床,在外公的院子里把一套拳练完,收尾。才看到大门青砖影壁旁,大枣树下,站了一个高大的汉子。
汉子头发斑白,浓眉大眼,身材挺拔,白色短袖衬衣、一条藏青长裤,站如松,精神十足。
汉子威严又和蔼地笑吟吟看着他。
“你叫什么?”
“您找谁?”
俩人同时发问。
外公外婆从屋里迎出来,具是惊喜:“宗青回来了!”
才知是神奇大舅。易念一常听亲人念叨,对这位大舅甚为崇拜。大舅对易念一也很喜欢,让二老转告小妹带念一到苏城看看。
大舅看望了外公、外婆,当天就离家转回苏城。
过几日,母亲便带易念一奔苏城。汽车转乘火车,晨起出发,到第二日下午才到苏城火车站。大姨来接,晚上住在大姨家。
第二天随着大姨、姨夫和母亲一起去大舅家。进了小院,石榴树下,大舅、舅妈已在院子里石桌旁坐着。
旁边站立着三个孩子,有一个年长的女孩,看念一进来,从石桌上拿了果子递给念一,说:“弟弟,给你吃这个。”
“谢谢姐姐!”
易念一伸手接过果子,甚为欢喜。
几个大人却都哄笑起来,对女孩说:“这是你表叔。”
原来女孩是大舅的大孙女。
女孩一脸鄙夷,手举起来,中间三个手指握住,大拇指冲着自己的下巴,小拇指冲着易念一摇了摇。几个大人说话,女孩便带几个孩子到院落外玩。
又把手势比划出来,一脸严肃地问道:“知道这什么意思吧?”
易念一摇摇头。
女孩认真地说道:“我是老大,你是跟班。知道吧!看你一脸懵逼,就没看懂,给你解释一下。”
易念一点点头。玩的开心,有好吃的果子,你就当老大吧。以后几天,又去二舅家,表舅家,表姨家。
在鲁地杨、易两家都是大家族,易念一也没觉得苏城亲戚多,倒感觉就这几家人啊。原来在鲁地春节走亲,要从初二走到十五。
此次走亲,直接决定了易念一的人生轨迹。
母亲见了苏城的富庶,看了二哥、大姐的生活,又想起自己和小弟在鲁地的生活。从此一心一念的盼着易念一能到苏城。
鲁地人甚孝,母亲的心念也成了易念一的人生导向。
所以大学选了苏城的东吴大学。毕业时,本想要和同学一起到更南方的城市去发展,但还是听话的去考了苏城税务局的公务员。
易念一属于“考霸”型的人,考试自然不在话下,名列前茅入围。同学祝贺,易念一倒没有太多的兴奋。
“也没什么好。以后我的人生就是一辈子兢兢业业,到退休能账户能有个几百块的生活。不像你们是要过上钱当纸用的奢靡人生。”
其时,大舅已经离休,带大舅妈回到鲁地侍奉双亲,以弥补这么多年不能照顾老人的遗憾。在苏城一直过得家无余资,院子留给了孩子。
大姨和表舅还在苏城市委、市府,表姨家女儿在区政府。生活的经济状况也都远不如在银行工作或自己做企业的亲戚。
后来的事实也验证了易念一的感慨。几年后,一些同学的月薪已经超过易念一的年度收入总额,年薪总额基本上是易念一年收入总额乘40了。
工作定了。论文已经完成,毕业答辩还早。易念一心里有点茫然,选择对吗?人生就这样了?
彷徨间决定到老师们口中的法学圣地——西南政法大学去看看。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旅行,命运之手的拨弄下,却亲身经历了大事件,选定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更在惶恐之中遇到了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
第三章 西行 惶恐初相逢
买了一张去山城的火车票——坐票。卧铺票有点贵,没舍得买。背了一个帆布小背包,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就上了绿皮火车。
寻到座位坐下,一路和不断上车又下车的邻座聊聊天,感觉时间好漫长。
上午上的火车,到晚间的时候,困的不行,闲聊的劲头也耗尽了,靠着座椅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好在天已暖,实在又困的厉害,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到了山城,出了火车站,问了路,乘公交车沿着高低起伏的山城道路,折转颠簸到了西南政法大学,下了公交车,已经是午后。
进了大门,得窥校园一角,本欲即刻游览一番。但一路上累计的困意还是压到了游玩的兴致,遂找了学校的招待所住下,先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的太实,起床已是晚间。到学校食堂吃了一大碗面,又到校园里转了转。
校园里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学生,易念一孤身只影,不免逛的寂寞,转了一会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早起床,在校园里慢跑一阵,找了个僻静角落,打了两套拳。然后去食堂吃了早点,就在在学校校园四处闲逛,走走看看。
学校落在一个半山山侧,校舍之间落差很大,倒是山城的特点。在校园里晃荡地走,悠哉悠哉地看风景。
初夏时分,校园里郁郁葱葱,花木繁盛。道路两侧都是高大树木,更有一些藤蔓也长的繁盛,攀着树木直冲天空。
逛累了,在毓秀湖中心小岛的长椅上坐下休息。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感觉也和吴大的氛围相似,也没有游玩的兴致。
出了学校,到街上闲逛,又游走到渣滓洞,接受了爱国主义教育。
晚上便乘火车去了成都。第二日在成都逛了一天,傍晚时分颇感无趣。
下一站去哪里?
去阿坝?去汉中?喜欢三国,去汉中武侯墓去祭拜一下吧。
直接去了火车站,又坐了夜车,这次买了卧铺,在火车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凌晨时分到了汉中火车站,帮同行的一对老人家扛了行李一起出站。
出了站,天还没亮。车站广场还是灯火阑珊。遇到老人家人来接,交接了行李,与老人家告了别。
在火车站吃了早点,捱到天亮,坐了去武侯墓的汽车。下了车,却是一个偏僻乡村,周围也不见游人。
找了一个老乡问了路,步行了一阵才到一处祠堂前。
进了大门,武侯幕却像成都的武侯祠。只是院落规模小了很多。到武侯像前行了礼。又沿着边廊看了出师表石刻和一些事件石刻,就转出大门。
周围都是乡村田野,也没什么可看。于是又坐乡间小巴车回汉中,直奔火车站,买了张去西安的火车票。依然是晚间的车。
准备再到西安晃荡一下,直接打道回府。离乘车时间还有半天。找了一个网吧上网,看看QQ信息,打了一会游戏。
多么无聊的一个旅行啊!
熬到晚上上车,第二天邻近中午时分到了西安。在火车站不远的一条街找了一个七天酒店住下。困意上涌,脱了衣服,到头就睡。
似睡未睡间,突然床铺剧烈的摇晃起来,房间里的窗帘、衣架都晃动起来。
迷糊间,易念一以为过了火车,心想这动静够大的。但过了一阵,楼房晃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了。
怒起身,穿着短裤,赤着上身,拉开屋门,伸出脑袋大喊:“服务员,怎么回事?”
但见走廊里,一帮男的赤膊、女的披头散发狂奔。
“地震了!快跑!”喧闹声中有人大声喊道。
“啊,地震了?!”
易念一愣了!脑袋糊涂——这么奇葩的、百年难遇的事竟然让自己赶上了。有点难以相信!
但整栋大楼都在剧烈的震动着,也不像是恶作剧。
忙回到屋里,穿上裤子,套上T恤衫,穿上旅游鞋,拉开屋门,一口气从五楼跑到街上。
整条街都在剧烈晃动。正是午休的时间,很多男的都是穿着短裤、赤着脚,一脸惊恐的站在街上。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震动小了一些,但脚下的路面还在不断晃动。几个胆大的七天员工到酒店大堂拿了七天工作人员的工作衣服出来,抱着分发给酒店的住客。
手机已经没有任何信号!大家问员工什么情况,都摇头不知。酒店的外网也断了。
信息全无,大地震动!
整个下午就在惶恐中度过。
晚上吃点东西,困的不行,震动小了很多,想上楼睡会。
酒店员工也开始守在大堂,不限制住客上楼了。
到楼上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衣架不停的摆动,身下的床也在晃动,玻璃杯中的水也在晃动。实在太困了,竟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又被一阵剧烈晃动惊醒。看整个房间都在剧烈震动,忙翻身爬起来,又一路急奔,跑到楼下。跑出宾馆门厅大门,惊魂甫定。
借着酒店大堂门厅的橘色灯光,抬眼一看有些昏暗的街道两旁,堆着一团团白色的棉被?
仔细一看真是棉被!
都是酒店的住客裹着棉被或蹲或坐在路旁的路牙石上。基本上都是情侣出行,一对一簇,俩人相互依偎着。
七天的员工在酒店前的门厅石台整齐地坐了一排。员工旁边,门厅檐下探灯橘色灯光晕下,坐一个裹在白色棉被中,只露出扎马尾辫脑袋的大眼女孩。女孩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易念一。
易念一看女孩看他,冲女孩咧嘴笑了笑。女孩也望着他笑了笑,丰满的嘴唇拉了一个微微的上翘弧线。
易念一看看周围都被占满了,女孩身边右侧还有半个石台,也坐了下去。
周围还在剧烈晃动,应该又一波是比较大的余震。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又变成有规律的摇摇晃动。有七天员工起身进大堂抱了两箱水出来,逐个分发给大家。
女孩从棉被中伸出一只手从旁边箱子里拿了一瓶水递给易念一。
“谢谢!”
易念一伸手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就喝。
转脸看女孩又举手递过来一瓶,把嘴从瓶口移开,举了举手中的瓶子,对女孩说道:“不用了,谢谢!”
女孩笑嘻嘻的看着他,依然用左手举着矿泉水瓶,右手藏在被子里攥紧被子。易念一脸一红,忙把自己的瓶子放在旁边的石台上,接过女孩递来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递回去。
真是吓傻了。
看着女孩接过水瓶喝了几口水,自己也灌了几口水,三魂七魄慢慢归位了。
和女孩相视一笑,心中一荡。这时发现女孩的眼睛很大,漂亮的双眼皮,黛眉入鬓,肉嘟嘟的脸,鼻梁挺拔,不笑时很有一股英气。
女孩看易念一傻乎乎地看着她,不禁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牙,说道:“你刚才上楼睡觉去了?”
“嗯,困的不行。”易念一憨憨地说道,刚从睡梦中醒来,以为还在梦中。
“嘻嘻,你真够心大的。你住哪个房间?”女孩笑嘻嘻地问道,像在看一个特别人士。
“516”易念一木讷地说,突然和一个女孩这种情况下说话,有点迷糊。
“也够高的。中午就看你穿戴整齐的最后一个从酒店跑出来。经理还问还有没有人在楼上,看你这么整齐的出来,估计也都出来完了。晚上还敢上去睡觉。”
“哈~,嗜睡如命。”易念一看着女孩黑漆漆的眼眸望着自己,突然内心活跃起来,脑袋开始清晰,说话也恢复正常方向了。
“嗯!不是如命,是不要命。”女孩认真地说。
“嘿嘿!你住哪个房间?”易念一有点不好意思了。
“202”
“喔,那倒下楼快。”反击一下。
“我晚上根本就没上楼睡觉,你看到对面的那么多人嘛!都没上楼。就你一个住五楼的跑楼上睡觉去了。别再上去了,估计今天是没法上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一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女孩一脸严肃地说道,把左手也缩回被子里。虽然是五月的天气,但夜间还是有些凉意。
“那你困吗?”易念一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困。”女孩笑了笑。
“你一个人?”
“嗯,出来散散心。”
“失恋了?”易念一向女孩靠了靠,小声说道。
“切!姐是失恋的人吗?”女孩拿眼角瞥了他一眼,傲娇地说。
“嗯,形象不错!多大的人,还姐!上几年级?”
易念一开始享受聊天的快乐,夜色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慌慢慢地消散了。
“嘻嘻!认识一下。景怡,燕京财经学院,大三。”女孩从脖子处伸出右手来。
“易念一,东吴大学,研三。”易念一伸出右手轻轻地握握她的小手,肉肉地,很温暖。
“你都要毕业了,来找工作?”女孩又把手缩回被子里。
“找好工作了。出来散散心。”
易念一看着马路对面的一排白色被子,都是情侣俩人靠着坐,也向女孩的身边又轻轻地挪了挪,身体捱在软软地被子上,有些暖意。
“来工作?”女孩也望着对面,轻声说道。
“不是,来玩!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在苏城工作。”
“干什么?”
“税务局。”
“还行。”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景怡裹着被子慢慢歪着把易念一当成了一个靠挡。一会没了声音,睡着了。易念一僵直坐了一会,大地摇晃的如摇篮,慢慢的也睡去。
第四章 渡劫 似梦非梦中
易念一从迷梦中睁开眼时,天空中的几缕云映着殷红的霞光。
眨巴了几下眼睛,街道还有些昏暗。
路边的街灯依然亮着橘色的光晕,对面路旁的路牙石上只有几对裹着被子的游人,不似夜间坐了一排人。
天已微亮。
脑袋有点懵懵的,斜眼看身旁,竟然仍靠着女孩坐着。女孩的脑袋靠着易念一的肩上,还在睡梦中。
易念一的身体是一边温暖,一边冰冷。看女孩还在酣睡,也不敢动,瞄了手表,有近六点了。
竟然坐着睡了三个多小时,感觉浑身都麻木了。缓了好一阵,腿脚有点知觉,便轻轻动了动。女孩身体一震,抬起头,茫然地张望,看向易念一,暖暖的呼气扫到易念一脸庞。
易念一笑了笑,女孩脸一红,一伸身子想站起来,却纹丝未动。
“腿都麻了,缓一缓。”易念一笑着对女孩说。
过来一会,易念一腿脚有了知觉,站了起来,又抱着被子把女孩扶着站起来。感觉脚下的大地仍在微微的晃动。
坐船久了的人,下船后感觉地面如在船上一样晃动。此刻,不知是仍有余震,还是感觉。
路边抱着被子睡了一宿的客人都渐渐回到大堂。有几个客人回房间收拾行李出来,准备退房回乡。
正喧闹间,有两对住客背着包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喊道:“都别退房了,火车停运了。”
大堂的客人都围过来问情况。共同经历了昨晚的路边蹲,大家都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喧闹的大堂安静下来。
“看网上的消息,震源离西安很远,西安应该是安全的。大家把被子抱回屋,回去洗洗吧。这会没什么震动。”
服务台的小妹微笑着对大家说。
“好!走不了,就住下吧。”大家互相招呼了一声。
景怡裹抱着被子准备回屋,被子里的脑袋又转回来冲着易念一说道:“嗨,一会别自己跑了。今天就给姐当导游兼保镖吧。”
神态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命令力。
易念一停住脚步,也乐了,笑着说道:“好的。一会在大堂见。”
回到房间,进浴室冲澡。站在淋浴器下用热水冲洗了一阵,冰冷的半边身体才有些热意。
易念一心想:”辛亏昨晚靠着那女孩睡着了,不然自己一个人必定冻感冒了。“
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就到楼下大堂。靠落地窗前有橘红色的布艺沙发,便坐到沙发上,拿了书架上的画报翻着看。
“嗨!走了。”
一声清脆的招呼声。
易念一抬头一看,景怡站在玻璃茶几的对面,依然是笑盈盈的看着她。
依然是厚厚的嘴唇拉个微微的弧线,两边脸颊上点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含着笑意,眼皮却没有眯着仍睁得圆圆的,黑漆漆的眼珠看着你,目光像能直接进入你的心底,看到你的内心。
易念一心想:“这么警惕?笑都不眯眼。”自己笑是先把眼睛眯起来。
看景怡换了一个新的印花白T恤,穿了一条七分的泛白牛仔裤。一米六几的南方女孩清瘦身材,虽然路边蹲了一夜,却看不到疲倦,马尾很精神的翘在脑后。
“好的。”易念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俩人走出大堂,沿街道向大路走出。街角竟然有卖早点的!!!勤劳勇敢的西安人!买了面包、温牛奶,吃了顿早餐。
好像没吃晚饭,就吃点饼干垫垫肚子。面包真香!几口把面包吃完,又把热牛奶喝下去,身体里面有了暖意。又在早餐点买了两瓶水放在背包里。
从旁边报亭买了份旅游地图,看离大雁塔不远,有直达公交。征询景怡地意见,景怡笑着说:”今天你是导游,听你的安排。“
”好,那我们就先去大雁塔看看,这是西安的标志,必须游览的景点。“易念一也拿出导游的劲头来。
街口就有公交站台,俩人等了一会,公交车就来了。公交车已经正常运营了!
不得不佩服市政的运营能力,昨天的令人恐慌甚或绝望的地震,今天像没发生一样,网络、手机通讯都已恢复正常,偌大的城市一切正常运转。
上来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俩人走到最后面俩人座椅挨着坐了。一路聊些闲话,很快就到了大雁塔旁的站台。下了公交车,走近大雁塔,大雁塔前的广场上聚满了人。
“这么多游客!”景怡惊叹道。其时,刚过完小长假,不应该有这么多人啊!
“哪有那么多游客,这都是附件小区的住户,都不敢在房间里待着,都到广场上来了。”旁边一位老先生笑着说道。
市政稳定,人心还是恐慌。如果市政不稳,这会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大灾易出大乱。
大雁塔景区应该就是后来火遍抖音的大唐不夜城所在。十余年后,很多人打飞的去看不倒翁小姐姐,盛况非凡。
但当时游园,颇有一丝悲壮。走近大雁塔看看了,到门前广场,以大雁塔为背景用手机照了几张照片。
一夜惊魂未定,此时就像梦游一般。
看旁边有木基台阶,许多人坐在上面休息,俩人也坐下休息。有了昨晚的街边蹲,俩人神情亲昵,宛如一对情侣一般。闲聊起来,原来景怡是青山市人,也算是鲁地同乡。
“你们是来旅游的?”旁边一位大姨听到两人谈话,热心地问道。
“是啊!大姨。”景怡甜美笑着,乖巧地说。
“那真不巧,赶上地震了。”大姨惋惜地说,是个热心肠的。
“是的,昨天中午刚到。”易念一接口,笑呵呵地说到,“刚躺下休息,就被震下楼啦!”
“哪儿都没玩的吧?”大姨看着一对人小青年,满眼的喜欢,应该是想起自家的孩子了。
“是的。大姨,西安有什么地方小吃吗?”易念一是个吃货,惊魂甫定马上要找美食。
“去回民街!都是好吃的。从这坐车不用转车就到了。”大姨热心指路。
“谢谢您!”易念一向大姨称谢,转头笑着对景怡说:“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一听好吃的,景怡也感觉饿了,俩人坐不住,和大姨告别,起身乘了车直奔回民街。
到站下来公交车,进了街口,转角小巷都是卖各种小吃的。进巷口,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卖驴肉火烧的。易念一看着景怡问道:“尝尝这个?”
“好!”景怡爽快,闻着香味,有点馋了。
“老板,来两个!”
“别,来一个就行,不然吃饱了,后面有好吃的也吃不下了。”景怡拦着易念一,对老板说道。
“好咧!”老板熟练的把肉切成薄片,把面饼中间刨开,把肉夹好。又切成两份,用纸包好递给俩人。
真香啊!吃了两口,感觉更饿。饥饿感给唤醒了。几口吃完,边走边逛,看到喜欢的就买些吃。走出小巷,已经撑的不行了。
另一条街上有些卖民俗玩意的小铺,逛了一会。然后步行到钟鼓楼广场。广场也聚集了很多人,与大雁塔广场不同,多是年轻人。原来都是附近公司的员工,办公移到广场来了。
两人在广场找了一个长椅之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昨日的惊恐,又几乎一夜未眠,易念一感觉有些疲惫,昏昏欲睡。旁边的景怡也数次打盹,双眼眼皮打架,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咱们回宾馆休息吧!”看她如此困倦,易念一轻声问道。
“啊!”景怡又醒来,“再坐一会儿吧,回宾馆也不能回房间,还要坐在路边,还不如这里有条长椅。”
已经有些斜歪的靠在易念一肩上的身体坐正,靠在椅背上。几次易念一想把她抱在怀里,但还未伸出手去,就打消了念头。
两人在长椅坐着、依偎着,似睡未睡,时间流逝。
易念一再次醒来时,夜色已临。坐在侧面,夜幕中女孩鼻梁挺拔,马尾辫在脑后垂下来,宛如一幅剪影。
在如此令人恐慌的灾难面前,竟然遇到这样的女孩、有共同游玩西安的经历,易念一感觉如一场梦一样。
如此珍惜这样的美好,唯恐自己不当的举动将这个梦惊醒。
也许之后多年对她的敬重,也是源于此刻在这条长椅上、埋在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吧。
突然,长椅旁边的路灯点亮,将两人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
周围的灯也都点亮,对面的钟鼓楼灯光在夜色之中将这座千年历史的古建筑勾画出来。
雍容典雅、大气恢弘的气势,使钟鼓楼在色彩缤纷的夜景中继续展露雄姿,彰显了这座古城的文化魅力与历史古韵。
“哇哦!好美啊!鼓楼真漂亮!”女孩拍了一下易念一的肩膀,抬起左手指向钟鼓楼。
易念一抬头看去,钟鼓楼如梦幻仙境中的楼阁一样。
赞叹间,起身看着霓虹灯火辉煌西安城。
在广场嬉戏,玩了一阵,又转回回民街。
中午从小巷出来,看到一个羊肉泡馍的饭店,生意红火,据说是著名特色饭店。却没肚子吃了,晚上补回来。
饭店依然人头攒动,排队买了两碗羊肉汤,切了两块饼,学着旁边吃客的样子,把面饼点点的掰碎,泡到羊肉汤中。果然味道甚好,易念一吃了个碗底朝天,景怡也吃了大半碗。
出来在钟鼓楼广场看看灯光夜景,便打了的士回七天酒店休息。
第二天起来,酒店前台说火车已经正常了。便退了房,去火车站。易念一买了回苏城的票,景怡买了回燕京的票。发车时间差不多,最终方向却南北相离。
看时间还早,就到候车厅旁边的KFC买了两杯可乐,面对面坐下。也许是之前话说的太多,坐下都不说话了。
看着可乐杯外冷凝的水珠,易念一拿手去点。看着景怡的可乐杯外水珠结成一个亮亮的水球,伸手过去,景怡也恰伸手来,两个手指相碰,俩人抬头对视一眼,都是脸一红,再次沉默下来。
但无论再沉默安静,时间还是过得飞快。
景怡的车先发车,易念一送她到候车室前挥手告别,去找自己的候车室。在候车室等待时,突然想去找景怡,给她一个拥抱。但还是没去。
回到苏城,上了网。看QQ上有信息,是景怡的。
点开看:“到学校了吗?”
“到了!”快速地打字回复。
“到了就好!我也到了。”那边秒回。
易念一心里一热,“你还欠我一个拥抱。”
“嘻嘻!好!给姐等着,还给你。”
第五章 入职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之后,看网上信息,川地遇难人数还在不断攀升。部队已经进入救援,记者已经能发回灾区的实时报道。各级的官员、公务人员也都靠前救灾。
诸多感人,这时显示出了空前的凝聚力,各地的人自驾带着物资去灾区做义工。虽然政府一再呼吁不要个人去救助,但还是阻挡不了不断有人去灾区。
大灾的破坏惊人,但没有形成混乱,反而显示出来大家庭无比的团结。之后被子弟兵救出的幸存的受伤民众被转送全国各地医院救治。
易念一也报名了苏城的志愿者到医院去照顾受伤同袍。
也许这就是公务员的职业价值所在吧。
平和时,默默的维持着社会的运转,一旦有事,就冲在前面,扛起责任。
苏城市委号召,由苏城团市委负责组织落实,苏城召集了一批庞大的志愿者队伍护理来苏城救治的伤员。
苏城各个医院都腾出专门的病区安排伤员入住。
易念一被分配到市立医院值晚班一周,护理一位腿部受伤的老伯。老伯床位靠在病房窗户,是小腿骨裂,已经在当地做过处理,能够自己下床。
同病房中间床位是一位十几岁的男孩子,也是腿部受伤,但伤势不重,能自己下床,单腿蹦着玩,孩子的妈妈也陪护着他,由吴大文学院的一名大三男同学护理。
靠门床位的老伯伤势较重,右腿大腿骨折,关键是小腿踝骨以下整个脚掌都乌黑,没法下床,由一位中年大哥志愿者护理。
看志愿者护理人员的安排,团市委做的很细致。充分照顾到了伤员的伤情和志愿者的生活经验和护理能力,不仅仅是分派一个人就行。
病房中很沉闷。尤其是伤重的老伯,情绪很低落,有时低声用方言骂人。
医院里病床全满,陪护的志愿者还有随行的伤员亲属,都坐在病房的陪护椅上或走廊里的长椅上。
等病人都睡着了,易念一和中年大哥、学弟在病房外的洗漱房闲谈。
原来中年大哥在苏城城管局后勤中心,团级军转干部,姓隋,俩人便喊他隋处。
学弟叫胡斐。隋处和易念一同时说道:“胡大侠的胡斐?”
在昏黄的灯光下,都看到胡斐白净的脸红到脖子根。
说起来历,果真是那个胡斐,原来其父是个金庸迷,最喜大侠胡一刀,自己没法改名字,直接给儿子取名胡斐。
胡斐没成侠客,倒迷上了文学,报考了文学院。
也都没有睡意,就聊起来小说。期间,轻轻回到病房看了看,见都睡的安稳,估计千里转院过来,也都非常累了。
胡斐说:“明天我带几部金庸小说来。”
第二天一早,团市高官于清就和几位团市委的同事来到病房,询问情况。
一位年轻的女同志,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一脸青春气,但满眼的红血丝。估计也是一夜没睡。
几个说其他都好,就是这位老伯的脚都乌黑了,得赶快治。之前,去找过医生,但医生都忙的顾不过来了。见于清来,就请她去协调。
于清去请了科室主任来,科室主任看了看情况,用手掐了掐脚掌。
和于清出了房间,几个人跟着出来,于清问大夫:“大夫,病人怎么样?”
主任医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更紧急的,今天没办法手术了。先用药物压着吧,我再安排手术。”
晚上值班,胡斐果真带了金庸小说来,一部《倚天屠龙记》、一部《射雕英雄传》。中间床位的小男孩拿了书,说读给大家听。他读了一阵,胡斐接过读。
病房里已经堆满了市民送来的水果,男孩妈妈便洗了一些夏桃,隋处和易念一帮着削了给两位老伯吃。
第三天晚上来时,靠门的老伯已经换到其他病房,准备手术。新换来一位年轻人,也是伤了腿。
一周时间过得飞快,最后一天早上易念一和胡斐同大家告别,都有些不舍。胡斐送了小男孩一套《鹿鼎记》,让他接着读给大家听。
虽然就此别过,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学校,但易念一和胡斐、隋卫国就此结缘,三人在以后的人生征程中互相帮助、互相鼓励,共同应对了诸多的艰难。
此是后话,以后再表。
先说易念一这边的故事。
回到学校,易念一开始准备毕业答辩。之前经过几轮预答辩,都很顺利,易念一倒没什么压力。
导师金捷超是经济法学专家,虽是法学院的导师,却也是经济学的专家,还兼带着金融专业的研究生。
当时《物权法》等私权保护法律刚颁布不久,私法、财产法正是热点。
导师就给易念一选了一个民营经济企业产权保护和股东权益保障法律体系建设研究方向的课题。
论文答辩很顺利。之后就开始了热烈而终生难忘的毕业季。同门师兄弟约着请导师、老师们喝酒,老师们也很高兴。
看着一帮学生们,不知是否有老农看满树果子的感觉。
老师们有时喝高了,也豪情一声吼:“同学们,广阔天地任尔等驰骋,好好奋斗,不坠我大威名!”
典礼那天穿了硕士服,各种照相。进大礼堂,恭敬的给老师们行礼,参加全校的毕业典礼。
同学们原来都盼着毕业,现在毕业了都不愿离校。易念一和同学们又在学校混了几天,办了离校手续,交接了宿舍。
大姨也刚刚从市委退休,已把书房收拾出来,给易念一暂住。父母也从鲁地来到苏城,准备给易念一买房安家。
苏城房价已经七八千一平,父母带了二十万,只能够很小套的首付或着二手房首付。有点愁!
“不用买房,苏城有房有钱的家庭多的是。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找一个苏城老婆就行了。”表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看一家人为买房发愁,微笑着说道:“人大付主任那天还问念一的情况,原来见过念一,他家的丫头就不错。”
“那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大姨笑着说道,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那不行!住人家的房子,男孩子多受气。”母亲也说道,担心的是孩子住女方家受气。鲁地观念深重。
看了几天房,中意的太贵,不贵的不好。作罢,把二十万打到念一的卡上,先存着,等上了班有了公积金和收入再看。
易念一和父母一起回鲁地过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八月盛夏,奥运会竞技项目比赛最为激烈时,苏城大街小巷放着《北京欢迎你》。
迎接另一个晨曦,带来全新空气
……
岁月绽放青春笑容,迎接这个日期
……
让我们都加油去超越自己
北京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在歌声里,易念一回到苏城,到苏城税务局报到,正式入职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
随即同一批入职的大学生、军转干部共赴江都税院参加三个月的岗前集中培训。
税务的岗前培训远不是想像中的度假生活。
三个月的时间,财务从《基础会计》开始直接到注册税务师的《财务与会计》,加上征管法、税法、经济法、税务实务以及税务系统软件操作等等。
堪比新兵集训,不过这个是消耗的脑力。
税院设施很好、风光很美,又邻近景区,但很少有时间出去游玩。每天早晨晨练时捎带着欣赏一下风景,已是很满足了。
两周会休息一个双休,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学院。易念一回家太远,独自在外上学那么多年,也适应了学校生活。
也没觉得苦。
两个人一间的宿舍设施很好,食堂的伙食更是赞。自助餐随便吃,想换口味,有水饺、面条等等各式单点饭品。
关键是还不用自己掏腰包。
一眼三个月。紧张的集训结束,很多人都舒了口气。没想到更繁忙的工作在后面。
易念一先到征收大厅办了两个月的征收业务,卖发票、办理申报,各种业务流程熟悉一遍。又到西虹区税务局个体科、综合科、重点税源科轮岗四个月。
转眼半年过去了,终于定岗,到市局征科处任办事员。
这才算正式入职。
第六章 梦回 易染者莫如欲
“兄弟,醒一醒。秀水筑到了。”
一声喊,易念一猛的惊醒,缓一会神,发现自己还坐在出租车上,车子已经停在小区大门口。
半个小时的车程,酒精催眠下,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梦十年!
《盗梦空间》是易念一最爱看的电影之一。电影场景宏大,不但视觉震撼,电影故事的逻辑也非常严密。
带着心思入迷梦中,半个小时竟然回历了十多年的往事。
掏出钱包打开,钱夹照片中爱人和儿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酒意散去,立马清醒了。
付了车费下车,从大门口能望见九楼自己卧室的灯光把窗帘照的透出暖暖的光。
………………
苏园里。
任小时放下电话,恭敬地对坐在席位上的牛时德说道:“牛局,易局酒喝多了,出酒了。自己打车先回去了。”
“这小子装什么花头,刚才跳舞不是跳的很逍遥嘛!”牛时德撇嘴说道,一脸的不满。
“牛局你这小兄弟不仗义啊。你看胡力什么时候出去喝酒把我一个人撩着自己先跑了。”金一守一脸嬉笑,呲牛时德。
“今天易局确实喝了不少,有一斤多白酒了吧。”任小时呵呵一笑,打圆场说。
“今天确实都喝了不少,今天酒就到此为止。”金仲义脸色一沉,沉声说道。
金一守甚为敬重金仲义,听他如此说话,不再和牛时德调侃,望着金仲义问道:“大哥,那咱们就结束,我们先走了。”
“好。”金仲义点点头。
牛时德也起身向金仲义告辞。金仲义和蓝新梅把众人送到门口,安排司机驾驶任小时的车送牛时德和任小时回家。金一守和胡力一起乘公司的车离开。
金、蓝二人回到中厅,看小魏还坐在沙发上发呆。
“家佳,你回房休息吧。”蓝新梅温言说。
“哦。好的。我先回去了。”魏家佳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俩人一眼,旋即低下头说道。
“去吧!今天累了!”蓝新梅上去抱了抱从沙发上站起的魏家佳,拍拍她的后背。
苏园里也是蓝新梅的产业,既对外营业,也是公司主要的商务接待场所。
中厅主要用于自己公司接待,还有十余间包间对外营业。后院有数间客房,主要用于内部接待,不对外营业。
日常管理由经理负责,外甥女魏家佳从财校毕业后就到苏园里来负责财务,现任财务总监。后院有一个房间,平日里忙了,就住在后院。
看魏家佳转身离开,走出了中厅,金仲义转脸嬉笑对蓝新梅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去,都不是好东西。”蓝新梅娇啧道。
金仲义一把揽过蓝新梅,下了舞池,音乐依然。俩人相拥漫舞。
“老三被你这一顿骂。”金仲义看着蓝新梅的双眸,笑着说道。
“该骂!坑了我还要坑家佳。”蓝新梅气呼呼地说。
金仲义用力抱紧蓝新梅,脸贴着蓝新梅软腻的脸颊,在蓝新梅耳边说:“坑你了吗?后悔了吗?”
蓝新梅有点眩晕,抱紧金仲义,轻声说:“不后悔!”
金仲义看蓝新梅光滑白净的后颈依然没有一丝赘纹,鼻尖轻轻滑了一道,吸了一口气,一阵幽香浸入心肺。抬起头,看着蓝新梅。
细长黛眉下的弯月双目,黑漆的眼眸满怀柔情。鼻梁清秀笔挺,樱桃小口抿着,头发盘在脑后,露出饱满耳垂的双耳。
还是那么迷人!
“这次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个易一到湖区来,老三就让人用大信封包了两条至尊放到他办公室,易直接交给监察室的去处理了。”金仲义在蓝新梅耳边说道。
“年少轻狂。”蓝新梅头脸颊靠在金仲义胸口,轻声说道。
“嗯,就是看他年少,又听老牛说是个风流人物,才如此。看了一圈,也没有谁比家佳更好。家佳像极了当年的你。”
“那就让佳佳出面?你没看他一晚上也没抽烟,肯定不吸烟。让老三拿钱砸呗!”听金仲义这样说,蓝新梅又来气了,心说:把佳佳当什么了,你们赚钱的筹码?
“老三也打听过了。从没听说易收钱。易是个自己能赚钱的主,据说刚工作时拿父母给的二十万投到股市,一年多时间翻了两三倍,直接付了首付在南湖买了秀水筑的房子,买了车子。”
“吆,工作那么顺,还能赚外钱。”蓝新梅有点意外的语气。
“呵~,怎么样。没给家佳选错吧!”金仲义听蓝新梅如此说,借机逗她。
“去你的。人家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可不想让家佳像我一样。”蓝新梅掐了金仲义的腰一下,金仲义疼得直吸了口气。
“嘿嘿。小丫头好像动心了,你做不了主喽。”金仲义想起魏家佳的神情,咧嘴笑着说道。
“呸。我明一早就告诉她,这是有家室的人。少傻!”
………………………………………………………
车在湖东路上轻快的滑行,胡力扭头问后座的金一守:“易局怎么突然走了?”
“牛时德这么混货。说话肯定被听到了。”金一守恨恨地说道。
“嘿!坏了三哥的大计。三哥这是再造一个大哥和蓝姐啊!”胡力嬉笑着。
当年,金一守从家乡小城来苏城发展,唯有金仲义这个同乡可以依赖。
但金仲义当年也是刚正耿直,什么都按规矩办,金一守也是毫无办法。
没想一次酒场,公司新来的蓝新梅见到金仲义动了心。少女心热,金仲义这个汉子也没挡住。
英雄难过美人关。
俩人就走到一起去了。金仲义已有家室,不舍家室,蓝新梅迷了心窍竟然就这么守了那么多年。
蓝新梅脱离公司,自立门户。
但有了这层关系,金仲义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金一守有了金仲义的引荐,在苏城左右逢源,生意越做越大了。
今天本想故技重施,没想被牛时德坏了事。做生意就是猜人心,猜客户的心、猜各路大神的心。知心意,才可顺意而动,掌控局势。
易念一疾步向家中走去。
朱夫子说:“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
在本能的欲望诱惑下,控制自己的心性,难啊!
今天在酒色之下竟然意动情迷,险些失了心性。易念一感觉脸上滚烫,全身燥热。
到家门口,指纹开了门,蹑手捏脚进屋。客厅及副卧室的灯都关着,儿子应该已被岳母带着一起睡了。自己卧室的灯亮着,浴室前的五斗橱上放着自己的睡衣。
易念一拿了睡衣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从头顶直灌下来,脑袋意识渐渐清醒。
耳边依然轻轻唱着“更爱那花一般的梦”。凉水流过身体,不感寒意。不敢再洗,取了浴巾胡乱擦拭了一把身体,穿了睡衣出来,轻轻推开卧室门。
黛眉入鬓,漂亮的双眼皮下一双的黑漆漆的眼睛直看到他的心里。
易念一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的那个夏日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