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之月21日，今天是离开铜锤氏族的第二天，列车行驶速度依旧，不急不缓。
车队最前方是铜锤氏族的铁蛇-06，它平稳地带领之后的火车驶向新的目的地，那是瓦特海姆最大的车站之一，坐落于群山交通要道中的一处山谷，规模几乎比得上一个中型矮人部落，每天都有数百辆列车驶入又再度启程。
兰科斯向众人转述着来自伍尔夫的描述。
距离铜锤氏族470公里的车站——米德加尔特，这是一个独特的名字，在泰坦语的含义为栖息着巨蛇的深海。
它就像是一处位于深海的巨蛇巢穴，这些铁蛇便是在回归这处“巢穴”。
莱栖自通讯器中抽离思维，看着窗外走过的身穿银灰色反光制服的列车维护员，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怪异。
除了日常的维护检修，这些员工们平时只在待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节车厢。
即便那样倒也正常，但奇怪的是，他们不会回应任何与列车行进无关的问题，即便是刻意的挑衅行为也不会收到回应。
在上一个停靠点，半人马对这些维护员的行为感到好奇，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试探，之后不久，半人马领队出面制止。
那之后，不只莱栖，所有人都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其中不乏能力各异的非凡者。
别人探查到了什么莱栖并不清楚，但他觉得，那似乎不像是活人...
对面，莫古索活动着金属手臂闷声道：“死灵师？他们已经死去，现在是被操纵的尸体？”
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某位精灵。
莱栖摇头，说道：“也并非是死人，只是缺乏‘生灵’应该有的气息，不过我仍能感知到一些微弱的灵性，在这一点上反倒是正常的。”
莫古索看向一旁。
侦探莱提娅察觉到目光，自书本上移开视线，抿了下嘴唇又紧接着摇头。
“呼，那看来这些家伙的来头比我想的还要更大。”，莱栖叹了口气，毫不意外。
列车上不止有这些维修员，还有一位列车机长，他可以进行正常的交流，只不过机长也从未透露过任何信息。
他们就像是这列车本身的零件一般。
莱提娅撇了撇嘴，提醒道：“当作不知道就不会发生。”
莱栖点头，深以为意。
慢慢地，窗外的视野逐渐开阔，铁路两侧的山崖与护栏渐渐退却。
列车正在驶入山谷，从窗户可以看到各处山口都有轨道并入，同排的轨道数量一度超过十列，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行进速度变缓，新的事物映入窗框，高大的金属结构仓库、粗粝方正的岩石建筑、耸立各处的瞭望台以及那些黑黢黢的洞口。
直至某刻，列车停驻，前方传来绞盘与齿轮的咔咔声，那是闸门启动的声响，紧接着列车铜管内传来了提示音。
“铁蛇-27号列车正由西侧闸口驶入米德加尔特站，在此期间，请所有乘客务必关闭车门与窗户，禁止将任何物品伸出车外，如有违规，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由其自行承担。
重复，请所有...”
莱栖打开房门，看向安置在走廊上的铜喇叭，声音正是其中发出的。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列车机长。
这是莱栖第一次听到那位机长对全车喊话，这意味着什么？之后他们会遭遇什么？
随后，他蹙起眉头转身，又愣在原地。
在其面前，一对硕长笔直的腿踮着脚尖站在靠窗的桌上，再向上看，莱提娅将头塞进车顶，只有脖子以下的还留在车厢内。
莱栖愣了下，过了会儿才开口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将头拔出，莱提娅飘了下来。
她的神情略显呆滞，眸子微微失神，对于莱栖的问题没有回应，只是紧蹙眉头。
莫古索与莱栖对视了眼，双双摇头。
驶过闸口之后，列车便一直保持着极慢的速度。
许久之后伴着一阵颠簸，莱栖通过车窗看到列车似乎正在进入一处建筑，一切都恰到好处，车厢与建筑的空隙只有不到十公分。
透过玻璃，这栋建筑入目只有冰冷的黑铁塑造的桁架以及在那些桁架的空隙后，大量正在运动的链条、曲柄和齿轮。
一时间，机械构件的碰撞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他们仿佛步入了某只机械巨兽的口腔，倾听着后者发出咀嚼的声音。
莱栖一直在关注外面，没能发现莱提娅的神色渐渐凝重，她担忧地扫过头顶，视线似乎隔着层层叠叠的金属、掠过交错的桁架、管道看到了更上方，看到了笼罩在一切之上的...
终于，列车停驻。
下一刻，列车机长的提示音再度自铜管内传出，“接下来列车将经历一段颠簸，请保持镇定，在此期间，请所有乘客务必关...
重复，请所有...”
随后，莱栖再次感受到了震动，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震动自脚下传来，而且是整列火车同时发生了震动。
就像是，被举起来了？
想到这儿，莱栖不禁摇头，这可是一列拥有二十六节车厢又满载了货物的火车...
下一刻，莱栖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窗外不断下移的机械结构。
与此同时，列车各处也有惊呼声传来。
“起来了，起来了，列车升起来了！”
“卧槽，发生了什么，列车是要检修吗...”
“妈的，什么情况！”
“这可是一整列火车...”
“所有人待命！”，这是尤塞.加布力尔的声音，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都必须注意。
持续的颠簸和惊呼声中，列车不断上升，此刻已上升到接近三层楼的高度，然后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此时，紧贴着窗户的已不再是密布的金属结构，而是一条一米宽的走廊，在那之后是类似修理车间的仓库内部，不少穿着油腻腻工装的矮人正在操作着机械。
莱栖蹙着眉头来到走廊上，另一侧也是类似的景象。
“铁蛇-27已经进入三层轨道，各项机构状态均正常，准备停入预定位置，各机构...”
不等那道粗犷的声音继续汇报，“卢卡蒙，你的眼睛是被齿轮碾了吗，第三节车厢上蹭掉了一片漆你没看到吗？”
“呵！”，卢卡蒙发出无所谓的哼声。
之前的声音再度响起，“混蛋！”，随后便听到踏步声快速靠近，然后莱栖便看到一张有着杂乱络腮胡的面庞映照在玻璃上。
他瞪大了眼睛，“小子，是你干的吗！”
莱栖蹙眉，然后摇头。
见状，坦里恩蹲下身子，心疼地抚摸着车厢外壁，随后喊道：“记下来，27号列车3号车厢左侧箱体，漆面维修！”
于是，另一道声音响起，“你这脑子生锈的老东西，老子的人不是处理零碎的。”
“零碎！你这混蛋才是零碎！”
卢卡蒙没有再继续无意义的争吵，他喊道：“拖行到16号舱室，那里空着。”
下一刻，随着再一次震颤，列车行进起来，但并非是蒸汽引擎启动带着列车前进，而是仿佛有另外的事物拖拽着火车。
莱栖听不到蒸汽机的轰鸣，只能听到铰链绷紧、齿轮交错和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响。
列车很快离开了“维修仓库”，在一阵明显的颠簸后，窗外出现了大量首尾相连、紧密排列的铁蛇系列车厢，虽然它们并没有明显的前后就是了。
这些车厢内部空空荡荡，就像某种标准模板，等待加装各种设施，有些地方也能看到有身着工作服的矮人爬上爬下。
“维修仓库吗？那么长。”，有人嘟囔出声。
莱栖也好奇地左右打量，这里的一切尽皆笼罩在一片厚重的钢铁顶棚之下，整个空间高逾四米，不然也不足以容纳一列火车。
不知行驶了多久，莱栖被新的景象吸引。
那是一片“空地”，当然，身处这样一个空间，自然没有土地可言，只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台，宽约三米，其下架设有交错轨道与繁杂的变向及锁定结构，看的人眼花缭乱。
而在这块“空地”更后方的则是一扇扇巨大的双层玻璃窗户，联通“顶棚”与“地面”。
在看到窗户外的瞬间，莱栖呆立原地，莫古索也被那副景象惊的说不出话。
窗外是一条条平行铺设的铁轨，不时还能看到列车飞驰而过，但他们的视角并非平视，而是俯视，大概是站在十米的高度。
莱提娅出现，她的语气略显感慨，“我们现在并不是在建筑内，这同样是一列火车，一列足以容纳上百辆列车的庞大列车内部，在他们口中，它叫中庭铁蛇——耶梦甲得！”
莱提娅轻声中，她的手搭在了莱栖的肩膀上。
下一刻，后者的视角瞬间脱离了肉体，来到高空俯瞰一切。
自空中望去，偌大的梭形山谷内，交错密布的铁路轨道如蛛网般铺设在地面上，远远看去那浓厚的黑铁色好似幽暗的海底，一条条海蛇蜿蜒着身躯在深海之中游曳，搅动海潮。
而在深海巢穴最中央的，那巨大铁黑色身躯横跨了整个车站，长度超过十公里乃至一眼难以望到尽头，它的庞大躯体在建筑群与山峦之间若隐若现，仿佛某种梦呓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