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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全文阅读

作者:笨小涵Q     王爷不和亲txt下载     王爷不和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5章 算计

    我现在的恶梦又多了一个,本想睡个午觉压压惊,谁知一闭眼又看到在军营遇到的那具尸体。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陡然坐起身时才恍然发现我方才是在做梦。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那具尸体的样子太恐怖了,感觉死之前还有没说完的话。

    我甩甩头,想把这些事情忘记掉。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只不过恰巧被我见到一个而已。杨镡要把那具尸体抬回他自己的房间,看样子也是想要从死人嘴里再榨出点剩余价值来。

    我踉踉跄跄出门,见碎玉公子一个人眼巴巴坐在廊下。

    本来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又开心起来,碎玉公子从来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没想到一间小小的赌坊就能让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我走过去拉起碎玉公子问:“你算术学的怎么样?”

    碎玉公子可怜巴巴说一句:“没苏公子好。”

    我笑了,拉着碎玉公子去找苏辄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教刘虞坐庄?就因为能做长史的人算术都不差。他若只是皮相好,手艺学不精还是只能做赔钱买卖。我要的荷官,那必须是包赚不赔的荷官。”

    “我会努力学的!”碎玉公子眨巴眨巴眼睛,信誓旦旦的样子恍若五年前的我。那时我也这般对碎玉公子说,只要他教我读书,我便一定会好好学《论语》。谁知五年过去了,我终究是背了后面忘了前面。

    如今时空流转,斗转星移。我和碎玉公子站在另一个时空,互相说着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我安慰碎玉公子说:“你四书五经学得不错,三百六十行还是找个适合自己的职业比较好。”

    “我就要学坐庄!”碎玉公子当即立下誓言,“学不会坐庄我以后不姓庄!”

    “噗嗤!”我快要笑到吐血,“天下人有几个知道你姓庄,对你碎玉先生而言一个名字能有什么打紧的。”

    最后我敲响苏辄之的房门说:“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学得会的。”

    苏辄之开门时有些诧异,我笑盈盈地说:“来找辄之借算盘。”

    苏辄之还在门口犹豫,倒是我大大方方拉着碎玉公子进门去。苏辄之的房间收得清爽干净,看样子他确实是打算后天跟我一起走了。

    “秋月。”碎玉公子在我身后小声说:“我算盘打得不怎么好。”

    “你怎么不早说!”我停下脚步,一时有些踟蹰,“那你心算,笔算,口算怎么样?”

    碎玉公子难得认怂一次,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长叹一口气,这能怪谁?不会算术还学什么概率统计。碎玉公子莫不是跟汗青公子一样,也是一沾数学就头大的人。

    我硬着头皮说:“那你先听听原理,就算不知道具体操作,知道原理总是好的。”

    “嗯嗯!”碎玉公子点点头,跟我一起在桌前坐下。

    苏辄之拿过一个算盘问:“秋月要算什么,我可以替秋月算。”

    “那就再好不过。”我笑眯眯地说:“昨日几位公子同时作证,我与哲别打赌,本来一个必输无疑的赌局硬生生让我赢了回来。仲砚想学赢得赌局的方法,我便来找辄之借算盘,算给仲砚看。”

    碎玉公子睁大眼睛认真听,生怕听漏任何一个字。

    我给碎玉公子从头讲来:“如果我们只赌一两次,那就要看运气,所谓运气就是随机发生的事情。有成语曰:随机应变,是根据没有定数的事情做出临时决断。

    “可是一旦事情发生得多了,那便不再是随机,所有事情的总和会接近与一个固定的数值。这个时候,那个固定的数值叫做必然。

    “赌客只赌一两把,但是庄家不然。庄家全年午休从早到晚都在赌,庄家所开出来的每一个结果都是必然中的一个,并不是胡乱开的。”

    “我知道!”碎玉公子急了,“我昨晚自己试过很多次,我自己试的时候不管怎么试都是哲别赢。可是你好像是知道哲别会出正面还是反面,所以你赢了。”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哲别究竟会出哪一面。但是我知道我自己该出哪一面。”

    我拿过纸,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三十分之十一,只要按照这个比例安排正反两面,我就稳赚不赔。每玩三十次,我出正面十一次,反面十九次,我便是赢家。”

    “为什么?”碎玉公子疑惑不解地看着纸上的数字问。

    我提笔继续写:“原理本身是很难的,按照你现在的算术水平,至少要学个四五年才能学会皮毛。我简单跟你讲一遍,是否还想继续学看你自己。”

    “好啊好啊!”碎玉公子兴致勃勃地看着宣纸。

    我列好棋盘表格说:“我先假设哲别整个晚上放出正面的可能性是数字甲,数字甲是一个分数。那么他放出反面的可能性便是一减去甲。我自己需要放出正面的可能性便是数字乙,同样是个分数。

    “之后我要计算一个东西叫做期望,也就是玩很多很多次以后双方的结果。这个期望值可以用一个式子表示。八倍的甲乘以乙,减去三倍的甲,再减去三倍的乙,最后结果加一。”

    (注:E=8xy-3x-3y+1;x,y∊[0,1])

    碎玉公子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我继续说:“这里面又涉及到另一个知识叫做函数。所谓函数就是有两个相关的会变化的数字,当其中一个数变化时,另一个数会跟着变,而且他们变化的结果是严格对应的。”

    我在纸上画下一个坐标轴,再画上两段减函数双曲线说:“我和哲别的胜负就是这样两条线,只有在这两条线横竖都走不到的那个点我才会赢,否则我都会输。这个点对应的乙数是三十分之十一。”

    碎玉公子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最后还是眨眨眼睛。

    沉默了好半天,碎玉公子突然一个暴走,他一把抓住我说:“以前钦天监那些牛鼻子说他们能掐指一算道破天机,你跟我说那是骗人的!现在你自己就是这么算出输赢,为什么以前你要骗我?!”

    我被碎玉公子这么反常的表现吓得不轻,还好苏辄之帮我拉开碎玉公子说:“既是天机,怎可随意道破。”

    碎玉公子扯破喉咙大哭起来!“小时候有牛鼻子说我命贱,我年幼不信命,以为一切都有转机。哪知世事皆有定数,我区区一个凡人全被命数套了去!”

     

第416章 爽约

    碎玉公子越哭越伤心,“这些命数我不会算,以后我还是只能被荷官把钱赢了去!”

    我好心相劝:“世上生意那么多,你怎就非要做赌场生意?”

    碎玉公子哭得一阵比一阵委屈,“当年梁王不愿保我,他反是趁我获罪的时候收了刘虞做长史!”

    我眼见事情真的要穿帮了,刘虞被我关青楼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苏辄之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我即刻出手拖着碎玉公子往外走:“你跟我这几年我可曾亏待过你,干嘛非要惦记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只要知道荷官手里捏着所有人的命脉,以后你远离荷官,别去跟他们鸡蛋碰石头就好了。”

    碎玉公子很少真心哭,也很少真心笑。难得惹他大哭一场,他是孟姜女哭长城,眼泪都能流成河。

    “发生何事?”凤栖公子从隔壁跑过来,一双来者不善的眼睛直接钉死在苏辄之身上。

    “不关辄之的事!”我迅速把凤栖公子的目光拉开,“是仲砚让我教他算输赢,但是有点难,不好学,仲砚被气着了。”

    “噗嗤!”凤栖公子捂嘴笑起来,“昨日碧云就说,秋月定是在赌局里做了手脚。只不过大家图个开心,没有道破罢了。怎么碎玉竟还相信秋月是运气好才招了财神爷?”

    碧云公子跟着从隔壁走出来说:“我自幼下棋,从小便知道输赢多为算计。若不耐心算计,定会让别人赢了去。碎玉切莫急躁,你以前在赌坊也没输几个钱,就当是出钱买个教训罢了。”

    “嗯嗯嗯!”我拼命点头,完全赞成碧云公子的观点!

    最后我把碎玉公子带回房去好生伺候着,“赌客都道输多赢少,有人以为是运气差;有人以为是荷官手上有功夫,能随心所欲摇出骰点。其实都不是,输赢从一开始就被定下了。

    “你以后别再去赌坊了,输了钱不说,心情也跟着不好。做生意这种东西也是要从小学的,你这么讨人喜欢还不如学着做秘书,别做生意。”

    碎玉公子怒气未消,开口说话简直就跟打机关枪一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去找苏顾,所以拿我当由头去敲门。别人拦你,我可从来没拦过你,你爱找谁找谁,关我什么事?!”

    “庄老师消消气!”我顶住炮火,直面攻击,以身犯险吹捧道:“世上只有庄老师对学生最好,知道学生最想要什么。以后学生好好伺候老师,以报老师栽培之恩。”

    “哼!”碎玉公子连续闹腾了两天没合眼,此时早已精疲力竭。他不再说话,胡乱脱了衣服就睡觉。

    我眼巴巴看看窗外,本来今天确实是非常非常想看苏辄之一眼的。结果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碎玉公子又给我闹腾了出来。现在其他公子防苏辄之就跟防洪水猛兽一样,谁都不许我和苏辄之单独见面。

    安顿好碎玉公子,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必要去和其他公子好生交流一下。

    “实安,清廉。”我走进一书一画两位公子房里。

    雅颂公子一双眼睛笑成月牙,看样子他的精神是恢复回来了。

    雅颂公子搂过我坐到榻上说:“你拜托我们的事,我们自然会做好。可是你自己呢?就这么放不下苏顾?”

    “嗯!”我垂头丧气点点头,实话说了:“我这人命短,还望两位老师能成全学生一次,让学生死前不留遗憾。”

    雅颂公子叹口气,他将我的头埋进他怀里,我可以听到声音从他胸口嗡嗡发出:“只怕是我们愿意成全你,苏顾却不愿成全你。你若再受伤害,便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反正我时间不多了。”我苦笑一声说,“辄之再想害我,他怕是连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我抬头看着雅颂公子的下巴说:“只是学生如此任性妄为,凭白害两位老师伤心难过。”

    雅颂公子闭上眼睛,嘴角挂着释然的微笑。“秋月若好过不起来,我们又怎会好过得起来。世事苍白,唯有秋月赤忱。无论我二人到哪里,都只会沦为别人手里的工具。

    “以前在苏顾手下如此,后来在鞑靼王廷亦是如此。天下唯有秋月真心待我二人好,不欺不骗,不抢不夺。秋月送我们青绿颜料百花墨,我们一直收着,都舍不得用。”

    落霞公子坐到我身后说:“我们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苏顾。他心术不正,阴狠毒辣。可怜他至今都不明白,全天下唯有秋月一人真心爱过他,即便如此他也狠得下心对秋月下毒手。”

    “感情哪有那么纯粹,非黑即白。”我小声说,“辄之以前确实做过不少缺德事,但他也做过不少好事呀。况且他家生意做得大,不用非常手段怎么能将生意稳固下去。要说缺德事,皇帝做得倒还更多些。”

    “又在胡说!”落霞公子从后面伸手捂住我的嘴,“你会被苏顾抓住把柄,全因你平日胡乱说话。你若在他面前少说些送命的话,也不至于总求他替你解围。”

    我气蔫蔫的不想回嘴,我总是去麻烦苏辄之,不是因为我自己处理不好事情,我其实就是想多找些机会接近苏辄之。比如在公众场合不方便说的话,可以蹭到床上躲着悄悄说。

    要说被苏辄之拿捏住把柄,真正的原因便是这个。苏辄之知道我喜欢他,所以苏辄之恰到好处利用了我对他的喜欢,把我对他的爱践踏得一文不值。

    “秋月?”雅颂公子抬起我的脸问,“怎么又哭了?”

    “我真的喜欢他!”我没骨气地哭出来,“以前我荒唐事做得不少,却没多少是为我自己做的。反正我能见到苏辄之的时间也不多了,你们就让我为自己荒唐一次吧。”

    “秋月,你总是这般叫人放心不下。”

    ******

    晚上我安安静静在房里等苏远,可是将近子时苏远还是没有来。

    我说不清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但是苏远向来言而有信,他一定是临时遇上了非常棘手的事情才爽约。

    会不会和今天杨镡抬回他自己房间的那个死人有关?回想杨镡当时的表情,那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担心和急切。

    我一直没有问过苏远,他们跟春香究竟是怎么谈判的。春香当了几年军师老奸巨猾,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嘻嘻哈哈蒙混过关,不跟我讲实际进展。

     

第417章 相思

    我一直没有问过苏远,他们跟春香究竟是怎么谈判的。春香当了几年军师老奸巨猾,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嘻嘻哈哈蒙混过关,不跟我讲实际进展。

    按照常识推断都知道,本来两国和亲是为了和平不打仗。如今鞑靼单方面把和亲这事搞砸了,大安和鞑靼必然要有一方做出让步。大安皇帝这么怂,不像是能讨得好处的样子。

    那么大安是否答应了鞑靼其它更苛刻,更无理取闹的条件?或者说鞑靼这次真的是打算跟大安好好打上一仗?

    春香不过刚刚离开两天时间,整个边塞军营就陷入一种紧张的气氛当中。我很担心,非常担心。我甚至觉得或许和亲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除此以外都会生灵涂炭。

    我等得很急,急到失眠。我想再去军营一次,打听一下关外到底有了什么新动向。苏远要是能来驿站就好了,哪怕只是报个平安就走我心里都能舒坦许多。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灭烛火的时候,终于有人敲门了。

    我一步跳到门口,开门迎面扑出去:“敬贤哥……”

    额?等一下!!!

    我尴尬地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紧张地问:“辄之,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苏辄之垂下眼帘,小声说了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诶……啊?”我眨巴眨巴眼睛,苏辄之什么时候也学会罗曼蒂克了?大半夜跑我门口来念情诗!

    苏辄之慢慢抬起手,露出他袖口下的一枚铜轴说:“我方才才将密码解开,里面写有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看着那枚被磨得贼亮贼亮的铜轴,想来苏辄之怕是拿在手上试了千万次才打开。铜轴构造算不上复杂,两端都有灵巧的锁扣,中间是七位数的密码转轴。

    想要解开铜轴,只需将七位数密码转对,便可扭动两端锁扣,再把中间的轴筒抽出。只不过要一一试过七位数的密码,那便是十的七次方次尝试,也就是一百万次尝试。

    苏辄之眼底流过悲伤,“你做我那么多年学生,怎就不能学聪明些。你既有入骨相思,就该早些告诉我。我解不开密码,问了春香以后才知道打开铜轴的方法。

    “春香只掐指一算便得知密码几何,可是他抽出轴筒后又将轴筒锁死,还打乱了密码。他让我一个一个数字试,我就一个一个数字试。试了半个月,不分昼夜。”

    苏辄之往前走一步,一步跨进门槛。我心里底气不足,像是做了错事一样,小心再往后退一步。

    苏辄之抱过我,颤抖着说出一个霸王条款:“你曾说过,若是我能在次日解开密码,那便算是给我庆祝过生辰。可是我今日才解开密码,所以你要给我把生辰补上,今日就补上!”

    “好……好吧……”我怕我不答应,苏辄之又要做出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原来他整天不眠不休躲房里,就是在研究铜轴的密码。

    我心里稍微有点小得意,以前苏辄之害我那么惨,这次也让他尝尝“溯游从之,道阻且长”的滋味。

    “辄之是要我唱歌还是跳舞?”我问。

    苏辄之站在门口不做声,任由大漠凉风一股股灌进屋里来。“陪我三日,这三日不得离我半步。”

    “这个……”我发现了,苏辄之天生就是我的克星!我想找他的时候他躲我,我有急事的时候他又来粘我。“我明天还要去一趟军营。”

    “我随你去。”苏辄之一句话说得板上钉钉。

    我得空从苏辄之怀里抽出来,好生商量道:“其实这个铜轴本就是给老师的生日礼物,老师既然收了学生的礼物,这生日就算是庆祝过了。至于一日之内解开密码的说法,纯属学生玩笑之言,老师笑笑也就过了,切莫当真。”

    我用力将苏辄之调转个方向,推着他一路出门。“最近有些事情颇为蹊跷,学生定要在明日之内查清楚事情真相方能安心回京。回京路上时间多的是,学生一定会好好陪伴老师左右。”

    苏辄之终于被我一掌推出门去,我再一把将门关上。之后我又提心吊胆,生怕苏辄之转过身再来敲门。

    幸好苏辄之今天想得开,被我请出去以后便再没有折回来。

    我舒口气,赶紧上床睡觉,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今日全城戒严,驿站内所有人员不得外出!”一个官兵拦住我的去路,剑眉星目里透出不容反抗的威严。

    “出什么事了?”几位公子听到动静,他们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跑出来一看究竟。

    “对呀,这位兵大哥,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全城戒严?”我抓着官兵问。

    官兵不做任何解释,直接叫驿站主簿过来把大门锁了。“王爷明日便回京,此事王爷不必多问。”

    我眼睁睁看着大门被重重关上,街上的风半点透不进来。

    “真的出事了!”我失魂落魄往后退一步,一时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辄之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跑到门口说:“昨夜你说你有事情要调查,究竟是何事?”

    雅颂公子嗅到异样,他警觉地拦住苏辄之的路问:“昨夜你何时又见过秋月?”

    “停!”我打断所有公子说:“现在鞑子兵临城下,我们就别在这里内斗了!”

    我带头往大厅走,大声说道:“请所有老师全部来大厅,我有事情要详细问问各位老师。”

    每个人都对戒严一事感到震惊,不是因为大家没想过酒泉会戒严,而是大家没想到戒严来得这么快。

    坐下后,我首先问一书一画两位公子:“之前你们一直替乞彦淳做事,后来乞彦淳死了,按照常理,你们现在应该是他弟弟乞彦珪的手下。但是你们回来了,你们回来之前有没有跟乞彦珪商量过。”

    “没有。”一书一画两位公子第一次说话没有底气,“我们是秘密逃回来的,前后只有春香一人帮助过我们。若是让乞彦珪知道,他定不会放我们回来。”

    这个答案我差不多能猜得到,我又问:“那春香呢?春香回来之前,他有没有跟乞彦珪商量过?”

    “应该没有。”雅颂公子说,“乞彦珪连我们都不肯放,他定然更不会放春香回来。” 

第418章 甘州

    我问第二个问题:“那春香呢?春香回来之前,他有没有跟乞彦珪商量过?”

    “应该没有。”雅颂公子说,“乞彦珪连我们都不肯放,他定然更不会放春香回来。”

    我直接问第三个问题:“既然和亲取消了,那现在大安与鞑靼,是敌是友?”

    在场所有人顿时沉默,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就算是我成功和亲,两国依然是敌对关系,只不过短时间内不会交战。但是和亲取消得太突然,两国关系尚未和解就把和谈的可能性完全断送。

    碎玉公子发言问我:“你昨天从军营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是谁死了?”

    我心里一凉,“我见到苏将军正在收拾行李,像是要出远门。还有杨镡抬了一具尸体回军营。不知道是从哪里收来的尸体,那尸体被白布盖着脸,我只看到那死人脚上穿得是鞑子的鞋子。”

    “不好!”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同时叫起来。

    “怎么了?”其他人都紧张地问。

    “春香有危险!”雅颂公子说,“春香一直主和,但鞑子内部其实更多的是主战。春香说他有把握劝说乞彦珪不动兵,但从今日局面看,恐怕春香劝说失败了。而且,春香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我瞬间觉得周身血脉逆流,浑身无力瘫朝一边。

    “秋月!!!”凤栖公子一把抱住我瘫软的身子,幸得没让我摔到地上去。

    我痛恨这世界为何对我们姐妹两如此凉薄?!旷日持久了两年多的和亲闹剧,最后还是被战火硝烟亲手毁灭。春香为汉人付出那么多,为蒙古人付出那么多,可最后的结局,却是不得善终。

    我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嗓子里抽出:“我姐姐的命虽是捡来的,但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不仅春香的命是命,苏远的命也是命,杨镡的命也是命。如今大战在即,曾经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很快就要葬送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我原以为让我去和亲是下地狱,此时我才明白,和亲是为了保全整个人间。现在人间就要保不住了,很快整个边塞都将尸横遍野。

    我有气无力地问在场众人:“能不能让我见敬贤哥哥最后一眼?我就看看他,看看他就好。”

    众人沉默。我的这个要求,比无理取闹还要无理取闹。

    我默默闭上眼睛,回想起我与敬贤哥哥的点点滴滴。敬贤哥哥是这世上与我最有默契的人,我爱他崇拜他,他爱我疼惜我。

    可是,我与敬贤哥哥是最不该互生情愫的人。我们让苏家所有人尴尬,让李氏为难,让苏展蒙羞。我们还让皇帝忌惮,让众臣恐慌。

    在大安境内,我和苏远本就只能活一个人。如今我活着,离开大安的人自然就轮到苏远了。

    为什么我早两年没想清楚想明白这件事,此时此刻鞑子都打过来了我才开始伤春悲秋!“能不能六千里加急,送一份折子回京?让皇帝重新派我去和亲,让敬贤哥哥回来。打仗会死人,死好多人,还浪费钱。让我一个人去和亲就好了。”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若不是亲手送爱人上战场,又怎能体会到人生苦短,只在今宵。

    可惜世间留给我的只剩悲凉。我抱着凤焦琴躺在床上,轻轻唱着哀怨的小调: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

    直到我离开酒泉的最后一刻,我也没能再见苏远一面。

    整个酒泉郡空无一人,苍凉的街道像极了我离开十三王府时候的样子,我们在街上说话甚至能听到回音。

    没有人告诉我们关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我们只能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如期启程,坐车南下。

    “王爷,今天你身子可好些?”阿虎担心地问。

    “没事。”我勉强挤个笑容出来,跟阿虎打诨道:“让波斯蛮子把你家山茶带走了,你不恨我吧?”

    “我才不恨你!”阿虎委屈吧啦地说,“那波斯蛮子倒是会哄女人开心,她们姐妹四个跟着波斯蛮子高兴得很!”

    我揉揉阿虎的脑袋说:“你大江南北走过一些,多少是见过市面的人。那些妹妹以前都被关宅子里没出去过,我让哲别带她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补一句说:“你要是不放心,现在跟了去还来得及。”

    “我才不要伺候那个蛮子!”阿虎嫌弃地说:“我只伺候王爷,王爷去哪我去哪。”

    昨晚没睡好,今天被马车一颠,我迷迷糊糊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两场架后都开始不听我的使唤,我懵懵懂懂抓住根手臂,也没看清是谁就抱着睡起来。

    我第一次被苏远抓到他府上去,我不知道苏远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冒牌货,我也不知道苏远和赵戎压根就没有除了普通朋友以外的关系。

    我眼巴巴看着苏远朝我欺过来,心里怕极了,却又忍不住想看更清楚些。明明是我自己垂涎苏远那副身子,我却以为是赵戎的身子在蠢蠢欲动。

    难道不是吗?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对苏远太过熟悉,无论苏远做什么我都会主动迎合上去。

    岁月在他的眼角划出丝丝痕迹,我轻轻摸上他的脸,见他俊朗的容颜在我面前展颜一笑。

    “敬贤哥哥,你回来了。”我好高兴,好高兴苏远从关外回来了。

    可是苏远收了笑容,他眼里流露出哀伤,数不尽的哀伤。

    怎么不高兴了呢?我努力往那张脸上看过去,却渐渐发现他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淡。直到我发现苏辄之长得和苏远特别像,一看就是亲戚。

    我清醒过来,想要往后退一步。

    苏辄之却先发制人,他抱紧我,咸湿的泪水滴落到我肩头。我很少见苏辄之嚎啕大哭,也很少见苏辄之开怀大笑。今天他一改常态,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哭,一路都在哭,哭得特别委屈。

    中午我们在甘州吃的午饭。甘州没有戒严,我抓着驿站主簿问:“有没有收到酒泉的消息,最近会不会动兵?”

    “动兵?”驿站主簿疑惑地说,“没听说最近要打仗呀!莫非王爷从酒泉过来,听到了什么风声?” 

第419章 生日

    驿站主簿疑惑地说,“没听说最近要打仗呀!莫非王爷从酒泉过来,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和几位公子都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河西四郡乃是边关最重要的四个军事要地。如果酒泉处于战备状态,其余三个郡会同时收到警报。可是从主簿摸头不着脑的反应看,酒泉并没有发兵迎战的打算。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天酒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边关重镇会突然戒严?苏远这两天又去了哪里?

    吃过午饭,我们没有耽误时间,继续启程往凉州(注:今武威)走。

    晚上住在凉州的时候我问了驿站主簿一模一样的问题,而凉州驿站的反应跟甘州驿站也是一模一样。

    这就怪了,酒泉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直到我们离开酒泉,都没人出来给我们说明一下?

    第二天,我们每个人都带着满腹疑惑继续南下。中间不做停留,我们一路走到州府所在的兰州。

    我不想见柳荃,所以还是住了驿站,没去州府凑热闹。柳荃那个不长眼的东西也不来驿站点个卯,权当不知道我已经到兰州了。

    我懒得跟柳荃计较,他不来烦我我还落得个清净。

    不过甘肃巡抚柳舛还是很有眼色的,听说我到了兰州,他亲自带人给我送了两车“慰问品”。

    三年前甘肃受灾,要不是我带了十几万移民给甘肃,甘肃到现在都没办法恢复生产。如今我领取一些甘肃人民的劳动成果也算不上过分。

    柳舛辈份比柳荃大,可是柳荃势力比柳舛大,综合结果就是柳舛作为一省巡抚还要看侄子的脸色行事。

    柳舛点头哈腰地问:“此番回京,王爷是想与钦差大人同路还是各走各的?”

    我一个白眼翻上九重天,老子脑子进水才会想着跟柳荃那个斯文败类整天面对面。但是话又不能说太死,免得柳荃回去参我一本。

    我笑眯眯地说:“来的路上小王随使团走,人多路窄,行进速度太过缓慢。如今我和柳钦差都要急着回京复命,不知官道今年可有扩宽?”

    柳舛还是很给面子的,他故做为难地说:“国库紧张,实在是发不下银子修路。如此说来王爷和钦差大人错开日子上路,速度或许还能快些。”

    “巡抚大人所言甚是!”我吹捧两句,索性顺了柳舛的话。

    柳舛送来的东西都不贵重,却很实用,大多数都是些路上用得到的生活用品。柳舛还挺会做人的,知道我们在边关置办不到好辎重,所以给我们送些实用的东西来。

    我们在兰州落了两天脚,等柳荃带着和亲使团离开兰州后,我们再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约莫与之相差两天的路程。

    我随时跟当地驿站打探使团的速度,柳荃走得快我就走的快,柳荃走得慢我就走得慢。反正我就是不跟柳荃打照面,但是我也不会被大部队远远甩在后面。

    每到一个新的驿站,我都会跟主簿打听有关边塞的消息。可是所有驿站都说边塞那便安静祥和得很,没有听说什么异动。我心里虽然好受些,却丝毫放不下春香和苏远。

    如此走走停停将近一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我听着车窗外酷暑蝉鸣,总觉得今年好像是错过了什么。

    仲夏了,夏天,夏……

    我回过头,问安静了一个月的苏辄之说:“辄之你生日是哪天来着?”

    苏辄之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傻子一样安安静静摆弄他袖口里的铜轴。

    我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吸到肺里的空气烫得很,但是我还是觉得冷!

    我一巴掌拍在苏辄之肩膀上说:“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自己言传身教给我做了个好榜样,你就没资格再说我做事含蓄不点明扼要!”

    苏辄之气蔫蔫的样子像极了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含羞草,他还是不说话,只噘起嘴以示抗议。

    我积攒了五年的怨念都要被苏辄之小媳妇受气的样子笑没了。虽然忘了他的生日是我不好,可是他这样子实在太可爱!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再欺负一下。

    我说怎么苏辄之这一个月来不言不语,原来他每天都在生闷气给我看。

    我坐到苏辄之身边,大大方方抱着他说:“我从今天给你补过生日,一直补到回到京城为止,这样可好?”

    “嗯!”苏辄之勉为其难地应一声。看他嘴角明明是有上挑的趋势,可是他平日里高冷惯了,嘴角才提升到一半有下垂下来。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苏辄之当一回受气包。我心中顿时生出舒爽暴击!

    苏辄之拿出铜轴问:“春香随便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密码,这数字可有什么含义?”

    我靠进苏辄之怀里,看着铜轴上的一串数字,一三一四五二零。

    其实苏辄之还没有离开王府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这个铜轴,本想等到苏辄之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可是还没等到夏天他就走了,这串数字时刻让我铭记什么叫做自作多情。

    “就跟里面哪句诗的意思差不多。”我说。

    苏辄之抱紧我,他五味杂陈的哭泣声一点点吻在我的头顶上。“是我害你一夜白头,那日我替你剪断三千青丝,我以为你再不会回心转意。

    “以前你头上的每一丝黑发都在说你爱我,直到头发一根根白去,对我的爱一点点散去。为了见哲别一面,你会梳洗上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我好后悔离开秋月。以前秋月那么爱我,每天都念着我。会为我化妆,会为我起舞。是我疏离秋月,把秋月独自丢弃在王府,害秋月伤心难过。”

    我不想深究苏辄之以前是怎么想的,毕竟有些事情知道了比不知道更可怕。我替苏辄之拭去泪水,封住他的唇,将他的哭泣声全部吃进肚子里去。

    “秋月!”苏辄之喘着粗气问我,“今晚回来与我同住可好?”

    “好。”我笑盈盈地赖在苏辄之怀里,“以后我每天都化妆给你看,每天都跳舞给你看。只要你喜欢的,我都给你。”

    “今生今世都不要离开我可好?”

    “好。”

    “你发誓!”

    “我发誓,今生今世秋月都不离开苏辄之。”

第420章 洛阳

    原以为柳荃那混蛋回京的速度会快些。哪知他狐假虎威,沿路打着送亲使团的旗号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反倒是我这个正牌王爷走得悄无声息,每次我给驿站看印信的时候驿站主簿都会被吓掉一层皮。

    “今天来的才是王爷,那之前来得究竟是谁?!”洛阳驿站的主簿像是吃了天大的亏一样,“那柳大人什么都挑着最好的要,我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把那些好东西都孝敬给了柳大人!”

    “无妨无妨!”我假意安慰主簿,实际上是往死里打压柳荃。“柳钦差乃是当朝宰相的嫡孙子,哪里是我这种小小的王爷能比的。我沿路跟在柳钦差后面,就是怕柳钦差说我吃了他的分利。”

    “诶哟!”主簿缩缩脖子,“我就说怎么头年王爷来的时候还顺顺畅畅的,第二年柳大人来的时候就各种挑三拣四。原来朝廷的风都往宰相府里吹了!”

    我作势就要去捂主簿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没名没份的王爷本来日子就难过,再要是被柳大人听了去,我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大热天的,主簿被我说得打个寒战。他顺顺手上的鸡皮疙瘩说:“王爷提醒得是,以后这话还真不能乱说。我这没品的主簿也不知能当几年,反正是吃官家的饭,官家要怎么做我们照做便是。”

    我再给主簿顺顺气说:“我这人好养活得很,以前你们怎么招待的现在重新来过一遍就是,不用刻意安排别的。”

    “是是是!”主簿一个眉开眼笑,“还是王爷通情达理。王爷只管放心,我家驿站断然不会亏待了王爷。”

    回头我跟几位公子说:“我们在洛阳多住几天吧,上次来洛阳我被官兵盯着,都没好好玩。”

    “好呀好呀!”碎玉公子最先跑过来活蹦乱跳。

    我抓着碎玉公子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已经游离过五湖四海,怎现在区区一个洛阳也能让你高兴成这种样子?”

    “哼!”碎玉公子一赌气,话里话外全是酸味!“以前我一个人行走江湖,我长得好看,怕别人劫财劫色,所以不敢走远。”

    我往身后环视一圈,指着所有大美人说:“原本你一个人长得好看倒也没甚问题,问题是现在你们各个都长得好看。原本一小个目标变成现在一大个目标,山匪想不发现我们都难。”

    碎玉公子伸长脖子说:“我跟天下第一美人站一起,山匪要劫色也只会先劫你,不会劫我。”

    “这个提议相当不错!”我笑歪一张小嘴,“反正山匪也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是谁,到时候见了面我肯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哈哈哈!”

    碎玉公子气得直跳脚,不过跳没两下他把我拖到一边说:“你不是会像牛鼻子一样算天机,你能不能算出什么时候下注会赢?”

    我就说怎么碎玉公子提到洛阳就开心,我耸耸肩说:“什么时候会赢我算不出来,不过什么时候会输我能算出来。”

    “当真?!”碎玉公子两眼放光,“白马寺外有一家赌坊,生意特别好。你帮我去算算,我什么时候会输。”

    我刚才就不该提游玩洛阳的建议,碎玉公子还真是死性不改,都倾家荡产了还要去赌。

    我相当仗义地拍拍碎玉公子的肩膀说:“本座早就算过,施主终身会输。哪怕偶尔赢一次,下次定会连本带利输回去。”

    “你骗人!”碎玉公子又开始犯急。他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出了王府别的没学会,就只学会输钱!

    我无奈叹口气说:“我没骗你,因为荷官设的赌局本就不公平。就像偷斤少两的小商贩,他们把秤砣变轻,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权重已经变了。

    “荷官设赌局的时候就是这样,荷官把他自己的权重设得很重,把你的权重设得很轻。乍一看看不出端倪,要经过计算才知道那赌局本就有诈。”

    碎玉公子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抓着我问:“权重是什么?”

    我跟他说:“听说过称骨这种东西吧?”

    碎玉公子嘴巴一撇!“当年给我算命的牛鼻子就是说我称骨太轻,命贱!难道你也这么觉得?”

    “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我说,“每个人的命,天生就会有一个权重,那个东西叫做称骨。在赌场也是一样,赌局开始之前,赌客和庄家就根据游戏规则定下了权重。

    “游戏规则是人定的,庄家把他自己的权重定高,把赌客的权重定低。游戏开始之前,你们两个都像是新生的婴儿,单凭肉眼看不出权重差别。等玩上个几轮,权重高的人就会把权重低的人的钱全部赢走。”

    碎玉公子好不容易高兴起来的神色又黯淡下去,“我天命不好,人命也不好。天命是天生父母给的,人命我又不会算计。”

    “谁说你命不好啦!”我安慰碎玉公子说:“你长这么好看,比我好看多了。这么好的命你要好好利用呀。”

    碎玉公子冷笑一声,“天下有几人听说过碎玉的名字,倒是人人都知道出秋月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这张脸长得再好也没人看得见!”

    “那是因为你不给别人看。”我拉着碎玉公子往回走,“明天我们去白马寺进香,你先看看那些在家失意的小娘子小媳妇会不会看你,你再看看那些小娘子会不会看我。”

    ******

    天还没亮我就起床梳洗上妆,我要打扮成个普通人家的小妇人,带着几位公子进香去。

    白马寺乃是我国历史上第一座寺院,去第一古刹里进香,肯定能灵验。

    我蹦蹦跳跳跑去找碎玉公子,天都大亮了他还披头散发,犹豫要穿哪件衣服。

    “我给你选一件得了,去晚了太阳烧死人。”我挑出一件深衣,把碎玉公子压到妆台前迅速给他梳头。

    等我把碎玉公子拖出门的时候其它公子都在大堂里吃早餐,唯独不见苏辄之。

    “怎么搞得?”我莫名其妙回房间查看,“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醒了么,则么还不下来吃饭?”

    结果我进门一看,苏大爷还蓬头垢面坐床边,好端端的等我给他穿衣服!

    我一口千年老血差点没把我自己憋成个血粽子!我这诈尸还魂的千年僵尸能被苏辄之气得再诈尸一次!

    苏辄之说得更是理所应当:“秋月是我娘子,秋月要替为夫更衣。”

     

第421章 白马寺

    我这诈尸还魂的千年僵尸命能被苏辄之气得再诈尸一次!

    苏辄之说得更是理所应当:“秋月是我娘子,秋月要替为夫更衣。”

    “行行行!”自己招来的男人,跪着也要伺候好。我抓过衣服三两下给苏辄之套上,梳了头赶紧带楼下吃饭。

    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我跟苏辄之说:“你最好在我吃完之前先吃完,不然我吃完以后直接跟其他人上车走人!”

    苏辄之被我吓乖了,囫囵吞了豆浆和面饼,满嘴油腻等着我给他擦嘴。

    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啊!苏辄之的年龄究竟是正着长的还是倒着长的?我怎么觉得他现在连个三岁小儿都不如!

    我吃了早餐,抽出手绢胡乱给苏辄之擦了嘴便拖车上去,省得留在地上丢人显眼。

    去栖霞山的路上碎玉公子整个人抓耳挠腮,想必是路过他浴血奋战过的革命根据地,所以他才这般按耐不住内心的跃跃欲试。

    亏得我好说歹说一个晚上,口水都要说成丸药才劝住碎玉公子赴汤蹈火的冲动。赌场那种地方,赌徒去了只会输不会赢。

    不过赌场也算得上是个好地方,概率与统计这种实用科学本身就出生赌场,后来很多著名的经济学理论也是根据一个个赌徒谬论衍生而来。

    我看着心累,转移了话题岔开碎玉公子的思路:“仲砚你看,洛阳乃是十三朝古都,沿路都有牡丹开放。虽然花期已经过了,但少有的几朵大花依旧雍容华贵。”

    碎玉公子心思不在我说的话上,他随意敷衍一句:“大花太俗,不显清雅。”

    我好笑道:“牡丹花开艳丽,可心性却丝毫不俗。牡丹原产汉中,可是洛阳栽种的牡丹却远远多过甘肃栽种的牡丹。你可知为何?”

    碎玉公子转头看我一眼,摇头说:“不知。”

    其实吧,牡丹是隋朝的时候由汉中引入洛阳,不过我还是把民间传说拿出来糊弄一番说:“贞观遗风,女皇武氏对文武百官多有苛责,对草木植株亦是如此。

    “一日武氏雪天醉酒,凌冬时节在御花园里作有一诗曰: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吹。

    “百花仙子都惧怕武氏威严,不惜违背天理时节,三九天中百花齐放。武氏得知此事后心中大悦,却独独发现牡丹仙子不畏权威,独自沉睡于百花之中,拒不开花。

    “武氏大怒,一怒之下将长安城中牡丹尽数连根拔去,发落到洛阳。谁知断了根的牡丹到洛阳后重新生根发芽,从此傲绝洛阳成为百花之王。”

    碎玉公子听得痴了,等他晃过神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马车已经跑出老远,他再看回窗外哪里还见得那家昼夜不分通宵营业的钱庄。

    碎玉公子唇角一抿,一肚子怒气全部撒泼到我身上:“你这秋月,成天只知杜撰些故事唬人!”

    我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明知是我杜撰的故事,你还听得那般认真。”

    “哼!”碎玉公子傲娇撇过头去,不再打理我。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白马寺外倒是清静,只偶尔有几个小娘子三三两两约着来进香许愿。

    我和一众公子还有阿龙阿虎一同跳下两辆马车,门口的小娘子见到我们这边风景独好,人人都害羞地用余光往我们这边小心看着。

    人都是这样,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要是家里日子过得太平,哪家娘子会大老远出城来进香。前来进香的娘子夫人不是求子就是求姻缘,剩下的只求菩萨发发慈悲,让她们在恶婆婆责骂下能过几天舒坦日子。

    小娘子一个个脸上苦大仇深,难得见到一群花容月貌的漂亮公子,这种时候怎能白白错过多看几眼美人的好机会。

    只不过她们看美人就看美人吧,怎生看着看着最后视线全落到我身上来。

    小娘子成群结队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不少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

    “呵呵!”碎玉公子站我身边说着风凉话,“昨天是谁让我好好看看,小娘子是看碎玉多些还是看秋月多些。白马寺里的小娘子总不会认识秋月碎玉,可结果是什么?秋月倒是睁大眼睛自己看看!”

    我尴尬地对远处的几个小娘子挥挥手,结果一群姑娘登时尖叫一声转身便跑,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往身边随便抓个人问:“我有没有七窍流血?”

    碧云公子认真看过后说:“没有。秋月怎会如此发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挠挠头说,“那些小娘子好像都很害怕我的样子。”

    进山门后,我们顺序从天王殿拜到大佛殿,再到大雄宝殿,最后是引接殿、毗卢阁。

    进香,磕头,捐功德。其它礼节我也不懂,但求诸位神佛保众人平安。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诸位公子虽敬畏鬼神,却是不怎么信的。众人只跟着我装模作样磕几个头,然后便到寺中其它地方观赏去了。

    倒是阿虎信得真,一连给诸位神佛菩萨磕了好多头,许了好多愿。

    我与阿龙阿虎一人提一个食盒,带着满满三大盒斋饭送去斋堂。谁知我们还没进到斋堂,反倒是被几个面色不善的女人拦了去路。

    带头的女人凶巴巴地对我说:“我说怎么我家官人整天被狐狸精勾得魂不守舍的,感情狐狸精也跑庙里来求菩萨保佑。你这狐狸精,明知菩萨慈悲,怎就不知恬耻跑庙里来求你那些龌龊事!”

    “啊?!”我被这女人说得稀里糊涂的。听她说话的分量,也是个读过书的女人,怎么说出来的话直叫人听不懂。

    “你还装糊涂是不是?”后面两个小丫头跟上来说:“你这不要脸的骚狐狸,方才我们看得清楚,你跟那几个大官人勾勾搭搭。你一个人迷惑了那么多个大官人不够,还要来求菩萨再多给你添几个不成?”

    “我家主子不是狐狸!”阿虎急着说,“我家主子是人!”

    我出手拉住阿虎,叫他不要把事情闹大。这种破时代,男人尽数人渣,女人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想着来庙里求神拜佛。

    本来大安男女比例不均等,女多男少,有能力的男人多娶两个女人,多肩负一些责任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男人拿捏住女人的软弱,他们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凭白禁锢了女人一生,却又不对女人负责到底。

     

第422章 斋饭

    我微微欠身福了福,“几位姐姐误会了,那些大官人与我只是兄弟。我害了病,活不久的,我想求菩萨保佑我的几个哥哥长命百岁。想必,几个哥哥也是这么想的。我是人,不是狐狸,只因害了病才长白发。”

    几个女人动容三分,带头闹事的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啐一口恶气走了。反是后面几个粗糙些的女人上前来捏捏我的手臂肩膀,看到命运比她们还要悲惨的人,她们多少找到些心理平衡。

    一个女人上下打量着我的发饰问:“娘子可有成婚?”

    我摇头说:“先前哥哥给我定过两门亲事,夫家都是在接亲的路上死了。后来又定了一门亲事,夫家嫌我不吉利把我打出来了。”

    几个女人赶紧把手收回去,见过晦气的,没见过我这么晦气的。生怕占了我的晦气,今天的香都白烧了。

    一个婆子站后面说:“你怕是去求求地藏王菩萨,来世给你投个好胎。”

    看来这几个女人对我是彻底不报希望了,她们都不建议我把运气再浪费在这一世,攒足了运气带到下一世去兴许还能补救些回来。

    几个女人夺路而逃,跑起步来都不敢回头多看我一眼。

    我得了清净,带着阿龙阿虎去给大和尚送斋饭。

    结果我好不容易蒙混过了香客一关,斋堂却是说什么也不收我送的斋饭。两个扫地僧站门口合十,各念一句法号“阿弥陀佛”!

    “方才我的身世二位师傅都听到了?”我问两个看门的和尚。

    两个和尚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客客气气说:“施主一片善心,佛祖定会保佑施主。只是施主送赠斋饭贵重,我等出家之人受之不起。”

    “好吧。”我不再勉强。若是我把斋饭强加给几个和尚,他们怕是会趁我离开以后把这晦气的饭食扔了,岂非浪费粮食。

    “两位大师辛苦了。”我也给两个守门的和尚合十回礼,然后拎着食盒原路返回。

    “叫几位公子回来吃饭吧。”我对阿龙说,“既然和尚看不上我做的饭,那我们自己把这些饭吃了,不要浪费。”

    “是!”阿龙放下食盒走了。

    我和阿虎在山门外找了块阴凉的地方,铺开一席毡布,将食盒里精致的斋饭一一摆放到毡布上。

    不多时几位公子出来了,碎玉公子满脸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斋饭说:“和尚都不吃的东西你就打发给我们吃。打发给我们吃就算了,你还要我们像乞丐一样坐地上吃!”

    我摸摸荷包,掏出所有碎银子说:“都是学生思虑不周,让老师看笑话了。要不几位老师回洛阳城中去吃点好的。”

    “算你有良心。”碎玉公子收了我的钱,转身问其他公子:“你们还有谁要跟我回城的?”

    几位公子都笑了,他们都劝我说:“那些和尚嘴刁,秋月莫跟他们一般见识。洛阳城中什么好吃的没有,何必替和尚收拾残局?”

    “我觉得这里风水好。”我说,“我就想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吃饭。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出门时间少,难得出一次门想多玩一会儿。等我玩够了就回来找你们。”

    几位公子摇摇头,各自打开折扇潇洒地走了。他们有说有笑坐上一辆马车,点了酒楼的名字让车夫往洛阳城中而去。

    我看一眼站在原地不动的苏辄之问:“辄之怎么不回去?”

    苏辄之淡淡说一句:“你说过,回京之前你要与我寸步不离。”

    我垂下头,忍住心中悲凉。“害你跟我受苦了。”

    我抬起一盒米饭,味如嚼蜡吃一口,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许是以前我不敬鬼神的事情做太多,所以到头来糟了天煞的报应。

    身世凄苦的妇女嫌弃我,一心向佛的和尚嫌弃我,昔日玩闹的朋友也嫌弃我。我亲手蒸的米饭没人吃,大家都嫌晦气。我只能一个人自食其果。

    世人所看中的,从来都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一个虚名。真正的秋月,有谁真心喜欢过?

    “我陪王爷吃!”阿虎席地而坐,抬起一盒饭大口大口吃起来,“王爷蒸的饭真好!软硬适中,有嚼劲。王爷别理会那些人,连王爷亲手做的饭都不吃,真不识抬举!”

    “王爷吃菜!”阿虎给我添了好多菜,“驿站的厨子手艺好,素菜做得也好吃。”

    阿虎又抬头问站在旁边的两个人:“公子,哥哥,你们吃不吃?”

    “吃。”苏辄之学我一样坐在草地上,拿起一盒饭吃起来。

    我们四个刚吃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原本跑远的马车又跑了回来,而且马车后面还跟了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和尚。

    那和尚风风火火冲进山门,大叫了几声听不清的话又冲出门来。

    几位公子慢悠悠走下马车,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和尚跑我面前直接跪地上磕头说:“贫僧有眼无珠,未曾认出阖亲王殿下……”

    我一双眸子瞪到那和尚又圆又亮的光头上,和尚一句话没说话,突然身子一歪晕倒了。

    这一幕正好被刚跑出门的几个和尚看见,他们都被吓得大惊失色,挤做一堆不敢上前迎我,怕我用眼神把他们几个也瞪死过去。

    “秋月?”雅颂公子走过来小声说:“是我们不好,可你也不用如此降罪于一个沙弥。所谓不知者无罪,这沙弥不知你身份怠慢于你,却也算不上什么重罪。”

    我懒得解释,转回头吃自己的饭。

    很快倒地上的和尚苏醒过来,他恍恍惚惚爬起身,浑然忘了方才他正在做什么。

    门口的和尚见地上的和尚醒了,小心翼翼跑过来给我磕头说:“慧真不懂事,冲撞了王爷用膳。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我放下碗筷认真说:“这位大师是他自己晕倒的,跟我半点关系没有。他方才跑太快,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然后他突然跪地上,体位降低血压降低。他的大脑一时不能适应这种血压骤降,所以晕倒了。

    “我知道你们听不懂,我只想说我刚才什么都没做。没隔空杀人,也没冲撞佛祖和菩萨。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进寺里问问菩萨我说得是真是假。”

    几个和尚不敢多言,跪在地上每人顶个亮堂堂的脑瓜对着我。

    我平心静气地说:“大安有律法,僧人只跪神佛,不跪帝王。我不是神,你们不必跪我。”

     

第423章 黄河

    我平心静气地说:“大安有律法,僧人只跪神佛,不跪帝王。我不是神,你们不必跪我。”

    “是!”所有人站起身,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发话说:“我与家眷在山门外稍作休息,吃过午饭后会自行离开。方才院内众位大师对我招待已是周全备至,我不喜奢靡作风,多余招待不必再劳师傅费心。你们回去作业吧,不用再管我。”

    一群和尚对我怕得很,他们早就巴望着我说出这句话。听说能走,一个个念过佛号转身就走,半点不愿逗留。

    现在最最尴尬的就是已经离去又折返回来的几位公子,我拉明了说:“几位老师都是看中颜面的人,与我这等俗人不同,你们觉得吃别人不吃的饭折损颜面。不如今日我们就此作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秋月。”雅颂公子上前说:“方才是我们一时犯浑,以后……”

    “没有以后。”我打断雅颂公子的话说:“我的钱用完了,我荷包里最后那点钱已经给了碎玉先生,现在我身无分文。皇上赏的那些嫁妆是国家的,回去以后我要如数奉还给国库。以后几天,我要靠辄之接济才能走回京城去。”

    雅颂公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心有不甘的眼睛瞪到苏辄之身上。

    我理所当然地说:“我最爱辄之的地方,就是无论我做什么混账事,他都会陪我做,从不顾及性命颜面。在辄之眼里,我比什么都重要。”

    雅颂公子压紧牙关,一字一句地问:“你可知苏顾以前都对你做过什么?!”

    “我不在乎。”我说,“昨日之事不可留,既然是以前做过的事,就让那些事情留在以前吧。我和辄之要考虑的是以后。”

    我不再理会几位公子艰难苦涩的表情,只看回苏辄之说:“辄之快些吃,今天我还想去看黄河呢。”

    “好!”苏辄之大口吃着饭,盈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脸。

    我高高兴兴把饭吃完,和阿龙阿虎收拾好东西,坐上马车向北而去。

    苏辄之今天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高兴到他身上的小肥肉又长了二两回来。

    日头偏西,我们坐在滔滔黄河边,看着满载泥沙的黄河水滚滚向东奔涌而去。

    我捞过苏辄之亲一口,大咧咧唱起走调的《爱江山更爱美人》:

    人生短短几个秋

    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

    西边黄河流

    ……

    “哈哈哈哈!”苏辄之看向苍穹之上,大风起兮云飞扬!他很少会嚎啕大哭,也甚少会开怀大笑。但是今天他笑了,笑得意气风发,人生赢家。

    苏辄之抱紧我,对着东逝的黄河大吼一声:“秋月是我娘子!我娘子是天下第一美人!”

    苏辄之从不犯傻,今天他却抛开一切稳重,调皮得像个傻子一样。

    河堤下,巨浪翻滚,洪流涌泄,震耳轰鸣。苏辄之的话比巨浪还要响亮,如同神明发下的旨意一语钉入黄河之中。

    苏辄之拽起我便往树林里拖,我顿感大事不妙,转身想往回跑。

    “给我过来!”苏辄之发狠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书生样,简直跟个恶棍流氓一样。

    我心里是真急了!“你昨天晚上才折腾我那么久,现在太阳还没落山你怎么又想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且这里荒郊野外的,万一有毒蛇猛兽出没怎么办?”

    苏辄之扛起我继续往前走,“有阿龙守着,不会出事。”

    我虽已不是什么良家少年,却没有哪次有这般羞耻难堪。我扶住一棵歪脖子树,站在林子里,任由苏辄之在我身后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苏辄之温文尔雅一个人,怎么兽性上来了非要拖人打野战。

    我心里不服气,奈何身子又不争气,喘着粗气骂道:“苏辄之你混蛋,仗着老子喜欢你,你就故意拖我来这种地方。”

    苏辄之攻势不减,魅惑的声音在我耳根处说:“今日分明是你将我带到黄河边,浓妆艳抹,轻歌曼舞勾引我。”

    “我才没有!”我压抑住喉咙里想要流露出的闷哼,太羞耻了!怎么能这么羞耻!

    苏辄之伸手蒙住我的眼睛,他天生长一双聚财手,指缝间透不过半点光线。我眼前一黑,心中再道一声不妙。

    “秋月。”苏辄之的声音越发柔软,“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喜欢。你说过的,我喜欢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我一颗心被苏辄之生生揉软了,意念坍塌得不剩半点遮掩。

    “辄之,我好爱你,一直都好爱你。”

    “秋月,我也一直都爱你。”

    ================

    从汝南到金陵,快则三天,慢则十天。如果是昼夜不停的骑马,当天就能到。

    我掐好速度,悄无声息跟在和亲使团背后,算准时间比和亲使团迟到一天。为了不暴露我的行踪,出汝南以后我连驿站都不住,只扮作寻常妇女住在普通的旅店里。

    这两天有点腰酸,我懒筋无神地躺在马车里,从脖子上取下春香送我的磁石把玩。

    这两块磁石相互间的吸引力特别强,相差一臂远的距离就会隔空吸引,再聚拢成原本的模样。

    “这是什么?”苏辄之躺在我身边问。

    “春香送我的磁石。”我拿给苏辄之说:“你也玩玩,挺好玩的。春香把原本一整块磁石打磨成心的形状,再一分为二。两块磁石聚在一起才是一颗完整的心,否则任何一半单独存在都是残缺的。”

    苏辄之商人脾气一上来,捞出两枚铜板放磁石上试试效果。两枚铜钱都迅速落下,没有被吸在磁石住。

    “我已经试过啦!”我好笑道,“大安的造钱局还算有点良心,没往铜钱里掺铁。”

    苏辄之笑着把磁石还给我,顺带着他一双大手不知往哪里摸了起来。

    “做什么?!”我推开苏辄之的手,“我都要被累死了!下次把你家里的妾侍带两个过来,好歹让我休息几天。”

    苏辄之忽然有些沉闷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莫非,他想起家里的妾侍开始难过啦?

    我实在是好奇,“你家里到底有几个妾侍啊?”

    “一个。”苏辄之说。

    “只有一个?”我以为他会找好多个老婆呢。

    “嗯!”苏辄之应了一声,“叫秀娘,是二叔典给我的。”

     

第424章 前因

    我问苏辄之:“你家里到底有几个妾侍啊?”

    “一个。”苏辄之说。

    “只有一个?”我以为他会找好多个老婆呢。

    “嗯!”苏辄之应了一声,“叫秀娘,是二叔典给我的。”

    我越听越好奇,“怎么你身边伺候你的人全是你二叔给你包办?阿龙阿虎是你二叔给你的,你老婆也是你二叔给你的。你是不是跟你二叔更亲啊?”

    “算不上。”苏辄之说,“我和父辈算不上多亲近。家父无暇照顾这些琐事,所以二叔做得多些。”

    “那秀娘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我问。

    “跟你一样。”苏辄之说。

    “什么叫跟我一样?”我嫌弃苏辄之一句,“我就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才天天涂脂抹粉的,女孩子要长得跟我一样那还能见人吗?”

    “她真的长得跟你一个模样。”苏辄之说,“连说话都像。”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瞬间联想到小沈阳的女儿长得跟小沈阳一模一样。小眼睛扁鼻子,那模样放在女孩子脸上真是遭罪。

    我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你就是喜欢找些好欺负的!你怎么不找个庄仲砚那样的?或者找个古逸弦那样的,找个厉害的在家里好好管教管教你!”

    苏辄之笑了,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颇为得意说上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谁是你的妻了!”我胡乱揍给苏辄之两拳,“之前皇帝已经把我典给……”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我怎么把之前皇帝对我的试探给说了出来了!皇帝想试试苏远对我有几分上心,所以上次我和苏远走湖广回京的时候皇帝让我扮做苏远的小妾。

    突然间,又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在我心中成形。这次苏远临别之际没有来送我,还有一种可能性,一种我不敢想象的可能性。如果真是如此……

    “皇上把你典给谁了?”苏辄之眯开一只眼睛问我。

    我心里慌得很,岔开话题:“最近鞑靼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一直很担心春香,一点音讯也没有。”

    苏辄之把我楼进怀里说:“你和汗王的婚约已经取消,放心,以后你就是我娘子。”

    我踢给苏辄之一脚,“整天你娘子你娘子,到底谁是夫谁是妻你先搞清楚了再说!”

    “那我们现在就来清清账。”苏辄之轻轻骚弄着我的耳垂,“究竟是谁夫,谁又是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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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志同道合之人在一起有个优点,哪怕深处逆境,相互之间还有个说话的人。何况,那群赶不走甩不掉的公子一口气有五个人!

    我是真想把他们丢半路上,自己无牵无挂回京城去。毕竟京城里的日子那么难过,这些公子娇生惯养,还爱面子。一群大男人带回去我拿什么来养活?

    但是他们偏偏不走。我已经冷落了他们十天,从洛阳出来以后就很少再与他们说话。奈何他们五个自己有得是话说,整天坐同一辆马车里有说有笑。

    也罢,既然他们非要跟我去蹚那潭浑水,那便由着他们去好了。反正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条死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王爷!”阿虎在车窗外说:“送亲团今日入京!”

    “终于入京了!”我坐起身吩咐道:“今晚就赶到京城外住下,明天上早朝的时候再去叫门。”

    阿虎不明白,凑个头进来问:“既然都到京城外面了,怎么今晚不进城,还要等到明天早朝的时候才进城。”

    “照我说得去做便是。”我回给阿虎一个肯定的眼神。柳氏一族跟我玩阴招,我玩个比他们还要阴的!我从怀里捞出一块玉佩说:“今晚你先进城一趟,把这块玉送去给采丝姑娘。”

    阿虎得令走了,苏辄之则坐起身问:“何必刚回来就结仇?”

    我咬牙道:“我不主动把新仇旧账算清楚,难道还要等着宰相府来找我讨债不成?”

    到客栈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跟几位公子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有房子住,过了今晚我们就只能睡大街上。诸位老师身子金贵,吃不得这种苦。学生真心劝诸位老师不要随学生进城。”

    “秋月!”落霞公子拉住我说,“你堂堂一个一品王爵,朝廷怎会连一席片瓦都不留给你。我们并非吃不得苦,我们几个谁没有过过苦日子。我们说过会保你远离党争,就一定会付诸行动。”

    我叹口气,无奈自己上楼去寻了房间休息。

    苏辄之总算是安分了一晚上,他或许是嗅到了大战在即的味道,所以晚上陪我一起失眠了。

    “听阿虎说,王府都被砸烂了?”黑夜里,苏辄之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

    “嗯!”我应一声,“还有两个院子能住人,其它院子我没钱修。”

    “对不起。”苏辄之说得很轻,轻到我可以听见他哽咽的声音。“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

    苏辄之话音未落,门外突然有人在敲门。我和苏辄之都是浑身一紧,因为敲门的声音特别急促。

    “王爷,王爷你快出来一下!”阿虎在门外说。

    我不是让阿虎进城去了么,他怎么连夜跑出来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阿虎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急躁?

    “我先去看看!”我亲亲苏辄之说,“你暂时别出来,等有事我再来叫你。”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情肯定跟青楼有关。若是连皇帝的眼线都出事了,京城里还有什么地方尚且握在皇帝自己手里?

    我穿好衣服,出门后急匆匆被阿虎带到另一间屋子里去。那屋子里,竟然坐了好几个人!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老少少一群人,一颗忐忑的心差不多是彻底绝望了。最后,竟然连不满三岁的孩童都被牵扯进来!

    ******

    “出什么事了?”苏辄之一个人在桌前坐了很久。

    我回到房间,整个脑袋懵得很。我扶住额头,胡乱问苏辄之说:“你们苏家有没有什么空闲的小宅子,能藏人的那种。不是罪犯,就是几个被仇家惦记上的人,跟阿龙阿虎情况差不多。”

    “有。”苏辄之说,“你要藏谁?有几个人?”

    我觉得头重脚轻,被苏辄之扶了坐到床边上。“辄之,我问你个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苏辄之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我抬眼问苏辄之:“你知不知道赵戎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死?”

    苏辄之垂下眼帘,沉声说了个故事:“十年前我第一次进京,那时候苏家生意不好做,我受家父之命,前来找叔父寻求帮助。”

第425章 轻烟

    苏辄之垂下眼帘,沉声说了个故事:“十年前我第一次进京,那时候苏家生意不好做,我受家父之命,前来找叔父寻求帮助。叔父虽帮了些,可叔父人在兵部,与户部官员算不上熟络。

    “一日我听闻叔父在醉仙楼吃酒。婶母向来紧持中馈,叔父这人甚少到那等有排场的地方吃酒。我知叔父定是宴请了大人物,所以我不请自来,擅自去了醉仙楼。

    “那日我第一次见到小王爷。小王爷问我身份,叔父故意拿我说笑,说我是贵人家的面首。我想找机会接近小王爷,便含糊其辞应了叔父说得话。如我所愿,小王爷后来主动来找我,我便真的做了他的面首。”

    苏辄之说得很是艰难,毕竟是说自己见不得光的历史。“其实,那时候小王爷对床第之事不甚了解。我不想侍奉小王爷,便教小王爷去找碎玉。碎玉当是从一开始就恨我入骨。”

    我开始心软了,揭人伤疤真的不好。“辄之,你能不能说重点,就讲赵戎死的那段。其他的我们可以忽略不谈。”

    苏辄之继续说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后来小王爷玩心越来越重,没多少心思放在我身上。几年过去,他终于对我不闻不问。

    “五年前,我过生辰。我想借那个机会讨好他,我求他陪我过一日生辰。那天我准备了很多,可是他没有来,他连王府都没有回。

    “我等了整整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只等到一场空。后来我去栖霞山,求菩萨让小王爷以后只爱我一人,心里眼里只有我,做什么事都会为我考虑。”

    苏辄之说着说着便哭起来,他抱住我,哭声把话音震得断断续续。“后来……菩萨真的送了秋月给我,可是我却没有好好珍惜秋月,害秋月受了那么多苦!”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打断苏辄之的自我幻想。我等着苏辄之给我说点干货,结果他给我划个灌水的故事!

    “秋月是我向菩萨求来的!”苏辄之坚持说,“我对不起秋月,也对不起菩萨。”

    “好了好了。”我给苏辄之擦擦眼泪,“你这个故事含金量太低了,我给你说个含金量高一点的故事。”

    苏辄之泪眼阑珊看着我:“你说,我听着。”

    我稳了稳心神,从头开始说:“以前有个两江总督,叫曹侗。他有个儿子,叫曹深。”

    我才说完这一句,苏辄之便露出如临大敌的恐怖眼神!“晚枫那人连我都敬而远之,你千万别去招惹他!”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给苏辄之分析道:“连上你在内,王府里总共有九个人。其他人进王府都能找得出原因理由,晚枫又不喜欢赵戎,他怎么就甘心雌伏在十三王府内?

    “那时候他爹确实受打压,但是他爹的权势也没弱到送儿子当面首的程度。所以他进王府的原因跟你们都不一样,他是皇帝的人,是皇帝把他塞进王府去的。”

    “我已猜到如此结果。”苏辄之淡淡地说。

    突然,苏辄之又眼眸大开!“皇上已经知道你身份了?!”

    “嗯!”我承认道,“这件事情纸包不住火。有晚枫在王府里给皇帝把风,皇帝肯定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亲弟弟去和亲。

    “但是我要说的不是关于我的事情,是关于赵戎的事情。赵戎的死,和晚枫也有关系。”

    苏辄之抱紧我问:“小王爷究竟是怎么死的?”

    “事情要从好多年前说起。”我说,“皇帝忌惮他嫡出的弟弟有子嗣,所以找了各种理由不给赵戎立妃。但是赵戎毕竟是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风月居的一个胡人伶倌好上了,那伶倌叫轻烟。

    “后来这件事情被晚枫发现,晚枫便写密信给皇帝,告发了这件事。就是你过生日的那天晚上,赵戎还和轻烟睡在一起。”

    苏辄之第一次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此事我怎么会全然不知?”

    “你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闹出后面的事情来。”我说,“他们两个行事隐秘,没有住在风月居里面。第二天天还没亮皇帝就派人去把赵戎抓了,赵戎也算是有脑子的人,提前准备好逃生的暗道。

    “赵戎想着反正他是皇子,皇帝拿他也不能怎么办。所以赵戎掩护轻烟逃走,自己留下来被禁军抓到宫里去。”

    我叹口气说:“可惜轻烟没脑子,她若是带着钱躲起来,等事情过了,风平浪静了再来找赵戎也不迟。也不知轻烟是怎么想的,天亮以后她自己跑来十三王府,正好让晚枫抓个正着。

    “晚枫把轻烟抓了送进宫里去。皇帝让太医和嬷嬷给轻烟验身子,结果发现轻烟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什么?!!”苏辄之再也淡定不下来,“那宫中失火便是……”

    “便是皇帝想一把火将轻烟给杀了。”我把话说完,“皇帝随便找了个废弃的拆房,将轻烟丢进去就点火。赵戎冲进房子里去救人,后面事情你都知道了。”

    苏辄之问:“轻烟呢?”

    “死了。”我叹口气说,“之前我去给轻烟扫过两次墓,可怜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

    苏辄之掰过我的脸,直视着我说:“你以前就知道事情真相,为何不告诉我?!”

    “这种事情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说,“在皇帝面前我必须假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要不是现在有人落难了,我都不想告诉你这件事。”

    “落难之人是谁?”苏辄之问。

    “染絮。”我说,“晚枫的妾侍。”

    苏辄之看我的眼神开始带上恐慌,我直接认栽:“染絮是我安插在晚枫身边的人,结果身份暴露了,现在来找我求助。染絮也是皇帝安插给晚枫的,反正皇帝就是在每个人身边都放个眼线,所有人都盯着。”

    我问苏辄之:“这忙你帮还是不帮?不帮我也不会勉强你,毕竟晚枫确实不好得罪。染絮这回拖家带口的来,她把儿子也带来了。”

    “秋月。”苏辄之蹙眉说:“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疏离?莫说是安置一个染絮,就算是让我带你逃出海外我都愿意。”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释然一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照顾好染絮,照顾好文渊。曹文渊的表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呢,‘清严邃密,仍榜文渊’。我给他取的这个字是不是特别有文化有内涵?”

第426章 进京

    我释然一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照顾好染絮,照顾好文渊。曹文渊的表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呢,‘清严邃密,仍榜文渊’。我给他取的这个字是不是特别有文化有内涵?”

    “自然。”苏辄之满意一笑,“不枉我给你讲那么多年书,你多少还是听进去些。以后再有任何事情,你定要与我说。诸如小王爷的死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何必瞒我那么多年?”

    我憋憋嘴说:“这种事情,不知道没什么问题,知道了反而会招来杀生之祸。还不如不知道得好。”

    我吩咐苏辄之说:“现在已经晚了,我让染絮先带着孩子休息。明天一早你去安顿她们母子两,我进宫去给皇帝复命。”

    “好。”苏辄之拉我躺下,“快些睡,我会带染絮去扬州。等我安顿好她们母子再回京城来找你。”

    “嗯!”我挤进苏辄之怀里,闭上眼睛睡个安稳觉。“辄之我爱你。”

    “傻瓜。”苏辄之有节奏地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轻缓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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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着厚重的朝服,站在金陵城大西门口。烈日高照,我便顶着烈日岿然不动。

    “小的给王爷撑把伞!”守门的卫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寻过一把打伞来给我打上。

    “王爷回来怎也不提前说一声?”一个宦官急急忙忙跑出来,见到我本人以后吓得差不多是要跪地上去了。

    “这件事难道不该归礼部管?”我问宦官,“昨日我来到城门外就让小厮叫过一次门,结果门卫说城门已经关了。我寻思着刚回京,怎么也要按照规矩来,便没有强行进城。”

    我两手一摊,装出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说:“结果今天我在城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皇上不让小王进城,小王也不好擅自进城。”

    “皇上正在早朝。”宦官愁眉苦脸地说,“已经有人去通报了,皇上兴许很快就会出来迎王爷。”

    “皇上日理万机多有操劳,小王回京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劳烦皇上亲自出城迎接。”我不动声色地往宦官袖口里塞进一个小元宝,宦官登时疏口气,主动把卫兵手里的阳伞接过来自己扛着。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整个京城里突然沸腾起来。等到沸腾声浪从皇宫一直传到大西门口的时候,两架三十二抬大轿终于在众多禁军的护送下走出门来。

    第一台抬大轿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第二抬大轿是空的。

    皇帝一步跳下轿子,不顾礼官阻拦,急急冲到我面前,开口便问:“老十三,你在城外等了多久?”

    “也没多久。”我小声说,“就一小会儿。”

    抬伞的宦官伶俐,替我说了一句:“奴才多嘴,王爷从昨夜便在城外等着了。”

    皇帝牙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沉住气,发话说:“迎阖亲王进京!”

    “迎,阖亲王进京!”宦官高声宣读皇帝的旨意,每一个字都拖得高亢绵长。

    我坐到皇帝和皇后后面的轿子上,被人稳稳当当抬起来,慢慢往城中走去。

    路上的百姓都好奇得很,每个人都跪在地上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

    路人甲问:“昨天不是迎过一次了,怎么今天又迎一次?”

    路人乙小声回道:“昨天迎得哪里是秋月王爷,昨天迎得只不过是送秋月王爷去边关的那些个使团。”

    路人甲听不懂了,“使团怎会比王爷先进城?”

    “嘿哟!”路人乙捂着嘴说:“你还不知道呀?使团里最大的官是当朝宰相的孙子。两年前就是宰相柳氏一家老小提议把王爷嫁出去,从此柳氏和王爷结了仇。

    “昨天柳钦差故意刁难王爷,到了京城门口使诈让王爷在城外等着,他自己带了使团回京,还骗皇帝亲自出来接他。结果秋月王爷人老实,傻乎乎的在城外等到天黑了,城门关了也没进到城里来。”

    “这么说王爷昨晚一直在外面等着?”路人甲满是同情地往我这边看一眼。

    “可不是么!”路人乙说,“听守门的说,王爷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

    我的轿子往前走过一段距离,路边又有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在小声交流。

    公子甲说:“听说了么?柳荃把王爷一个人撂城外就算了,刚才上朝的时候他还参王爷一本,说王爷懒散怠慢,不按时回京。”

    公子乙捂嘴笑起来,“我刚听说,柳荃那蠢货一纸罪状还没告完,传话的宦官就凑着万岁爷耳边说王爷都在门外等了一天一夜。”

    公子甲幸灾乐祸地说:“柳荃想邀功也不会选好时间地点,把王爷放城门口,人来人往谁都看得见。他都不会把王爷丢远些,自己提前个十天八天回来样子才算做得足。”

    “噗嗤!”公子乙也跟着看好戏不嫌事大,“当年就是他家带头让王爷去和亲,如今王爷回来了,他家狗急跳墙想出这么个昏招。本想先下手为强打压王爷,哪不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跟路上的每个人都客客气气挥手问好。

    我叫门的时间选得好,皇帝干脆让文武百官暂时留在宫中,我进宫的时候文武百官已列好方阵,恭恭敬敬迎我进宫。

    两年前的阵仗约莫也是这样,连各级官员所站的位置都没有太大出入。可是风水轮流转,他们定是想不到我秋月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文官里有几个人急躁得很,他们宰相一党自掘坟墓。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将他们推进自己挖的天坑里去。

    昨夜我没有叫门,我只是让采丝今早放个假消息出去,营造出一种昨天好多人都在城外见过我的假象。反正京城里传得最快的就是谣言,明明没人见过我,但是好多人都声称昨日进出城门的时候亲眼见过我站在门口。

    况且今天我确实是一大早就去叫门,只不过我是跟守门的那个小兵讲得。而且我讲得轻描淡写,听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

    一个小兵权限小,等小兵一层一层往上报,中间各种耽误磨蹭,磨蹭的皇帝那里的时候必定是一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柳彦那只老狐狸的眼神难得黯淡一次,他苍白的眼珠子看我一眼,面无表情。

     

第427章 身份

    我在礼官的指引下走了一遍流程,反正礼部已经规划好一切,横竖都不需要我操心。

    等宫里的事情折腾完了,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皇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我住哪里!

    礼部并没有提前通知皇帝我已经抵京的消息,十三王府肯定还没收拾出来。那宅子两年没住过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打扫不干净。

    幸得苏展主动站出来说:“将军府有空置房屋,阖亲王殿下可暂且在将军府落脚。”

    皇帝也不想折腾,直接应了苏展的提议。我跟皇帝单独行过礼后,被苏展带着走出宫来。

    两年不见,苏展似乎又长高一截,他人这么瘦,现在长得像根竹竿一样。

    “小戎,你终于回来了!”苏展激动得拿着我上下左右捏捏。

    我相当不好意思地跟苏展说:“我这次还带了好些人回来,你家住得下吗?”

    “都有哪些人?”苏展问。

    “以前十三王府的五个客卿。”我说,“碧云,凤栖,雅颂,落霞,碎玉。”

    苏展眼睛一瞪,脸上露出猥琐的花痴傻笑!“凤栖哥哥回来了?!”

    我丝毫没有苏展那么乐观,抓着苏展问:“你有没有收到你爹的消息?”

    “没有啊!”苏展想了想问:“最近几月我都不曾收到家书,你是说什么消息?”

    现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我沉住气说:“也没什么,我就怕和亲不成关外有别的动静。”

    “你是说这个呀!”苏展说,“上月早朝的时候就议过了,关外那动静确实不小。鞑子蛮横那么多年,多少让他们吃点苦头,长长教训。”

    “鞑子怎么了?”我心里一急,“我回来的路上没听到什么消息呀!”

    苏展满是轻松地说:“那是六千里加急传回来的密报,你当然不知道了。直到上月早朝议事的时候我也才是第一次听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问。

    苏展幸灾乐祸地说:“不知你听没听说,辅佐新汗王登基的是个很厉害的汉人。”

    我心里一揪,眼前瞬间天昏地暗。“知道,他怎么了?”

    “死了。”苏展说,“那汉奸也真是,有本事不来投靠朝廷,竟然去帮鞑子对付大安。幸得老天有眼,那汉奸和鞑子出了争执,被鞑子杀了。

    “汗王也是蠢,他把汉奸杀了以后没人帮他稳固王廷,其它几个部落全都起兵攻打王廷。现在关外自己乱做一团,没功夫再来对付大安。”

    我看一眼青天白日,目及之处唯有灰白。

    “小戎!!你怎么了小戎?!!!”

    春香,我在大安唯一的亲人。我们团聚不过短短半月如今又是天人永隔。

    春香说,反正我们的命是捡来的,再死一次也不亏。可是捡来的命也是命,凭什么捡来的命就不值钱?

    ******

    我一直让自己努力忘记过去的事情,接受现在的身份。

    可是我突然看见妈妈站在前面,妈妈好像要走,我扑过去抓住妈妈大叫:“妈妈!!!妈妈!!!”

    妈妈转回头来,她把我从地上抱起来说:“小戎乖,先回床上躺着。”

    “我不叫小戎。”我心中一酸哭起来,“我叫邱岳,妈妈你忘了吗?我叫邱岳!”

    “好,秋月乖。”妈妈带我躺回床上。

    我拉着妈妈哭起来:“妈妈你别走,春香死了……呜呜呜……姐姐被鞑靼人杀了!”

    “春香是谁?”妈妈问我。

    “妈妈,你怎么连春香都忘了?”我缩在妈妈怀里哭得天昏地暗,“以前春香来过我们家的,就是他教我跳舞。他让乞彦珪不要和大安打仗,乞彦珪就把他杀了!以后我在大安再也没有姐姐了!我变成个孤儿了!”

    一个念头突然冲进我脑子里,我抬头就问:“妈妈你怎么会在大安?!”

    可是眼前的妈妈渐渐变了模样,慢慢的,一个几年来比妈妈还要熟悉的人端坐在我面前。

    我倒吸一口冷气,一步退到墙脚蜷缩成一小团。“对不起,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把你看成是我母亲了。”

    我身子抖得厉害,仔细辨认过自己身处在将军府内。我压抑住内心的烦躁说:“之前多有叨扰,我现在就回王府去。多谢夫人收留。”

    “小戎。”李氏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拉回床上坐着,“以前是我对你不好,明知你自幼失了母亲还故意刻薄于你。以后将军府便是你家,以前我欠你的,以后我定要全部偿回来。”

    我心里一软,又扑进李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李氏什么也没说,她抱着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那么多哀怨凄愁,我却一句也不能讲。

    一直哭到天色变暗,我方才小声问李氏:“夫人还记得赵戎长什么模样吗?”

    李氏温柔地说:“你从小就长得比展儿聪明。”

    我继续问:“夫人觉得我长得和赵戎像吗?”

    李氏手上一僵,“你说什么?”

    我直起身子,叹口气说:“想来夫人与赵戎不过几面之缘,自然看不出我是个假的。”

    “你……你!”李氏瞪大眼睛看着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苦笑一声说:“我叫秋月,是个伶倌。五年前赵戎死了,死因我以前就对夫人说过。其实那日宫中失火,赵戎没能活过来。皇上觉得这事不雅,怕被人落下口舌,所以找了我来假装成赵戎。”

    “你!”李氏摸摸我的额头,“小戎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

    “我是说真的。”我说,“其实将军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赵戎,但是他没点破,一直陪着我演戏。可是这次演不下去了,因为关外出了事。”

    “出什么事了?”李氏颤抖着声音问。

    我从头说来:“新汗王有个很厉害的军师,是个汉人。那人是我姐姐,叫春香。当年就是他带我入行做了伶倌,只因我们扮相是女子,所以相互结拜为姐妹。”

    “你!”李氏一时慌得束手无策,想要阻止我把话说完,又忍不住好奇想要听我把话说完。

    我继续说:“后来我们姐妹俩刚来到大安,我被关进王府做了小王爷的替身,我姐姐被鞑子抓了去做奴隶。姐姐聪明,能干,很快就得到了乞彦珪的信任,一路辅佐乞彦珪称王。”

     

第428章 王府

    我惨淡了语气说:“我会被点名去鞑靼和亲,其中有一部分姐姐的原因。姐姐曾经来过大安,那次我被他看见,他认出我来。

    “我今天对夫人说这些,就是想要夫人心里有个准备。或许,赵戎我是演到头了。因为我姐姐是汗王的军师,虽说姐姐被鞑子杀了,但是我无法向皇上交代清楚其中种种牵扯。”

    李氏慌慌张张问我:“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好多人都知道。”我说,“将军知道,将军的几个手下知道,我府上那些公子也都知道。还有汗王也知道。所以,皇上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

    “你以前可知此事?”李氏问。

    我摇头说:“我以为我姐姐早死了,没想到他是被鞑子抓了去。刚才听步光说起我才知道,姐姐这回是真的死了。”

    “这……”李氏向来淡定,今天却慌得不知所措,“你这该如何是好?”

    我撇撇嘴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将军,我怕皇上得知此事后会迁怒于将军。我这种没名没姓的小人物,死不足惜。可是将军为大安鞠躬尽瘁,不该被这事牵扯进来。”

    ******

    李氏本来就郁闷,见到苏展和几位公子嘻嘻哈哈闹做一堆更郁闷。

    李氏走到门外,对着几位公子啐一口恶气:“不要脸的东西!小戎落难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跑得连影子都不剩,现在小戎回京城了你们竟还好意思腆着脸寻回来!”

    “母亲。”苏展为难得很,小声唤一句,希望李氏不要再刻薄几位公子。

    我走出门挽住李氏的胳膊说:“夫人别生气,反正他们在京城也待不久的。难得有缘再聚,切莫伤了和气。”

    “哼!”李氏拖着我往她自己的院子走,顺便吩咐丫鬟说:“以后小戎都在我房里吃饭,现在就去准备!”

    回头李氏又对我说:“我道怎么以前人人怕你,后来他们一个二个全都欺到你头上去了!感情他们拿捏住你的把柄,成天逼你去做些险些丢命的事情。

    “一下让你去讨要琴,一下让你去山上寻石头。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还有没有规矩可言,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得了便宜就蹬鼻子上脸!”

    李氏骂得很大声,大到中堂里的嘻笑声全被李氏的谩骂给抹杀掉。

    李氏抓紧我说:“以后别理那些奴才,只要你在这府里住一天,我就不会让那些混帐东西再欺你。”

    我在李氏房里躲了一天,多少养了些精神回来。李氏让我给她讲我的来历,我便随便说了些,重点说了春香这几年在乞彦珪手下创出的丰功伟绩。

    李氏听得很认真,最后给出一句评价:“军师是个人才,虽说走得可惜了些,却也留下一世英明。幸好他没到朝廷,朝廷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再好的人才良心也要被染黑。”

    第二天京城里传出了爆炸性的消息来,柳相的孙子柳荃被贬官了!

    柳荃这回栽得惨,本以为回京以后至少能由从三品升为正三品。谁知他官没升上去,反是被连降三级,直接被贬成六品官员。不仅如此,他还被逐出京城,发配到柳州。

    反正柳荃又不是第一个陪贬官到柳州的柳姓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到柳州时还留下千古名句:

    柳州柳太守,种柳柳江边。

    柳管依然在,千秋柳拂天。

    也不知是哪个玩心重的,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这诗贴到了宰相府门口。柳荃还没离京,落井下石之人就已经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柳荃只能悄悄离京,免得出门那天被人追在屁股后面看笑话。

    也难怪京城里的人不待见柳荃,他以前做过的缺德事暂且不提,就说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从三品大官这事,京中大多数人说起来都牙口酸。

    天下贡生多得是,凭什么其他人奋斗一辈子都是个五六品的中等官员,他柳荃仗却着家世好,短短几年内捞到那么多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可是今天我还没上街去看热闹,将军府就来了个不受待见的人。

    李氏一巴掌扇在苏辄之脸上:“呸!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们苏家就是用这种卑鄙手段赚黑心钱,险些没把小戎一个人害死在那王府里!”

    见苏辄之不敢回话,李氏转身拉着我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种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就别想踏进将军府一步!小戎你别理他,跟我回去!”

    李氏拖着我还没走出两步,苏辄之当即跪地上说:“以前都是侄儿不好,还请婶母给侄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呵呵!”李氏指着苏辄之大骂:“我看你不是想改过自新,你是想让小戎继续替你们苏家赚黑心钱!小戎可曾欠过你们苏家一分钱?你们苏家凭什么把小戎往死里逼?!”

    我拉拉李氏,没底气地说:“我确实跟辄之借过钱。”

    李氏愤愤不平地说:“欠多少我将军府都替你还!苏顾你给我听好了,小戎欠你的钱以后算在我将军府账上,你别再来缠着小戎!”

    苏辄之急忙摇头说:“王爷并未欠过我钱。十三王府已经修缮完毕,今日我接王爷回府。”

    其它几位公子这三天来看足了李氏的脸色。听说十三王府能住人了,他们赶紧把随时准备好的行李全部带上,一列小分队规规矩矩排在门口,等着跟苏辄之走。

    李氏看着一群毛光水滑的公子冷笑,“一群见风使舵的狗奴才,主子的死活不管,只顾着你们自己舒坦!”

    “夫人消消气。”我给李氏顺顺气,拖着李氏回到内院说:“王府之前你也去过,那些房子都被砸烂了,根本不能住人。不过两天时间,想必辄之只是打扫过我原先住的那间房子。

    “我是真心想要让这些客卿离开京城,正好王府里没他们住的地方,我本就想拿这个借口劝他们离开。”

    “也罢。”李氏说,“你终究不能一辈子住在我家。你且先回去,天色晚些我让展儿给你送些铺盖过去。”

    “谢谢夫人体谅。”我给李氏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氏捏捏我脸上的包子肉说:“你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

    我一直没有告诉几位公子,十三王府早就成了一个废宅,至少要修缮几个月才能住人。这几天苏展工作也忙,没时间多跟几位公子叙旧。

     

第429章 木匣

    我一直没有告诉几位公子,十三王府早就成了一个废宅,至少要修缮几个月才能住人。这几天苏展工作也忙,没时间多跟几位公子叙旧。

    他们一个个蹦蹦跳跳跟在我身后,欢呼雀跃一拥而入荒草丛生的十三王府之中。

    苏辄之派人打扫了两天,最多只能把地扫干净,把灰尘擦去,再把窗户上的棉纸换新。花园,池塘,假山,凉亭,还有那些被火焚烧过的地方,都不曾处理。

    一群公子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他们站在完全陌生的十三王府之中,亲眼目睹一个被废弃多时的园林破败不堪。

    “我的房子呢?!!!”碎玉公子尖叫着跑回来,“怎么我的房子都不见了?!”

    “这王府……”雅颂公子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怎四处皆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我像个幽灵一样往自己的厢房方向飘,“这里是死人住的地方,我早就劝过你们,你们却是不听。”

    “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雅颂公子拦住我的去路,“秋月,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虎跑过来替我说话:“你们都走了,王府里只剩十几个人。我们拦不住门,被官兵冲进来抄过两次家,值钱的都被抢走了,抢不走的也都被砸烂烧光!王爷能活到今天,全是因为老天开恩!”

    阿虎说着说着又哭起来,“王爷心里苦得很,却还不让我跟你们说,怕你们知道了担心。王府真的不能住人,王爷没骗你们!”

    我独自飘回自己的厢房,整个房子里只剩两张桌子,一个衣柜,一个妆台,一张小床。墙上没有字画作装饰,妆台上也没有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

    我懒得再去理会诸位公子何去何从,我只想让他们知道——爱情不是喊口号。没有物质基础,没有社会认可,他们想要的体面生活我秋月根本给不起。

    我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秋月,他们若真心喜欢,就自立根生在废墟里活下来;他们若嫌弃,趁早走人互不拖欠。

    “秋月。”苏辄之跟进门,一双大手从身后环住我的腰,“暖梅阁我已打扫过,虽是挤了些,但每人皆有一张床。”

    “谢谢。”我转过身,把脸埋进苏辄之胸口。入定许久,我语气平淡地说:“春香死了。”

    苏辄之抱紧我,越来越紧。“以后你还有我,永远都有。”

    “辄之,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那种。”

    “好。”

    “如果要等到下辈子我们才能一辈子在一起,你愿意等我吗?”

    “愿意。只要秋月愿意,我便愿意。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在杂乱的王府废墟里,在狭小的檀木床上,我和苏辄之燃烧着热血与生命。

    苏辄之,我此生最爱的人。若是有一天我必须离开大安,我愿赤身裸体,剃眉断发,只要让我带走苏辄之一人便好。

    “辄之,若有来生,我定会来寻你。”

    “今生不好吗?”

    今生……只怕我是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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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阿虎小心递了一个纸条给我,“采薇姑娘来了,王爷见不见?”

    “今天就不见了。”我说,“我这里没什么可以招待她的,让她先回去吧。”

    “哦!”阿虎气蔫蔫地说,“王爷也没那么穷,何必非要让所有公子全部挤在暖梅阁里面。”

    我笑着问阿虎:“暖梅阁那样的地方,他们还能住多久?”

    阿虎叹口气说:“汗青公子还未休莯,王爷要不要去山上看一眼?”

    “不去了。”我说,“去了会见到龚衍。况且汗青长大了,他以后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我拍拍阿虎的肩膀说:“以后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照顾好你家主子,别让他做蠢事。”

    “嗯!”阿虎抹一把眼泪,一个人孤伶伶地往东南侧门去了。

    我换回一副笑脸,跑回房间又粘到苏辄之身上。

    “有人送拜帖?”苏辄之抱住我问。

    “嗯嗯嗯!”我噘起小嘴说,“我这府里尽长野草,哪里还有余地收拜帖。”

    苏辄之捏捏我的小鼻子说:“你要见好就收,几位客卿已经在暖梅阁里挤了三天,明天我就叫人来把其它房子修好。”

    “不要!”赖进苏辄之怀里撒娇说:“房子修好你就搬出去了,我要每天都和你住一起!还有,让他们挤在暖梅阁多好,离我们远,不会打扰我们过二人世界。”

    “又说胡话!”苏辄之嘴上骂得凶,脸上却是涂了蜜一样笑得开心得很。

    我认真看着苏辄之,近在咫尺的看。一时好笑道:“步光的竹林正好空着,不如让你弟弟把竹林借给几位大爷住。几位大爷金贵得很,我这破烂王府着实委屈了他们。”

    “你这说胡话的本事何时才能改正?”苏辄之将我的发簪取下,我一头白发瞬间垂落到肩下。最近他特别迷信经常梳头能长回黑发的说法,得空就帮我一遍又一遍梳头。

    “既然是本事,有什么好改的?”我舒舒服服享受苏辄之替我疏头。以前他很少会帮我梳头,现在我每天都不想离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人生本就该如此清贫淡雅,与心爱之人,坐在废墟之上,眼中只有对方,相伴相守。

    苏辄之,今生今世,我已再不欠你什么。

    =================

    临上马车前,我最后回头看一眼苏辄之。

    皇帝诏我今天进宫,我已经细细检查过,还让阿虎给我记了账,该盘点的都盘点好,该清理的也都清理好。

    苏辄之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毕竟过去几个月,苏辄之每天都陪着我,形影不离。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都能看到苏辄之的生活,如今苏辄之已经替我实现了梦想,我的生命沙漏约莫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最后看一眼苏辄之,我释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木盒说:“阿顾,有个朋友托我替他保管些东西,我不方便带进宫去,你先替我收着。”

    “你方才唤我什么?”苏辄之瞪圆了眼睛看我。

    “傻瓜!”我笑得清明,回头上车。

    苏辄之掂量着我递给他的木匣问:“这里面是什么?”

    “一个糊涂虫记的糊涂账。”我坐进马车里,不再多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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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和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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