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卫兵问完话，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就放走了杨韬。
杨韬驾驶面包车，大喇喇离开吴倩所住的小区。城卫兵没有在意面包车，看来夜总会那场打架没有引起他们注意。
回到报社，刚进办公室，汉森就主动走过来。
“吴倩是不是死了？”
“是，你怎么知道的？”杨韬有点惊讶。当时就他一个记者在现场，没看见其它媒体，没理由消息这么快就传开。
“嘿嘿，我在城卫兵里有线人。”汉森拍拍杨韬肩膀，“以后你转正了，也得在各行各业培养自己的线人，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当记者，最重要就是跑得快。”
杨韬点点头，往自己座位走去。
汉森拉住杨韬，问：“照片拍了没？”
“拍了。”
“拍了什么？”
“拍了吴倩躺在地上，拍了她上吊自杀用的麻绳。”
“她那个畸形儿呢？”
“没拍。”
“你怎么不拍呀？给你相机不就是让你多拍吗？把胶卷拍完啊！你下午专门跑一趟就拍了两张照片啊？”
杨韬沉默不语，只是点点头。
“我真是服了你。”汉森摇头叹息，“去七楼，把胶卷交给冲洗室，相机还给设备部，然后回来把采访稿写完。算你小子走运，吴倩自杀了，现在这新闻就是独家，登出来肯定大把读者买报纸看。”
杨韬没答话，转身就去七楼，把相机还了，把胶卷交给冲洗室。
回到座位，小不点把写好的采访稿递过来。
杨韬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放在桌上，躺在座椅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心里不舒服？”小不点看着杨韬的脸色。
杨韬没答话，只是点点头。
“不关你的事，吴倩早就想自我了结，你只是刚好碰上了。”小不点安慰道。
“如果我没有去采访她，没有扒开她的伤口，没有勾起她的伤心事……”杨韬长叹一口气，“她可能就不会上吊自杀。”
“你只是个记者，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小不点调侃，“你只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根本无足轻重。”
“你小子真会安慰人。”杨韬摇头苦笑，“这系统真是折磨人，明明知道这些经历都是虚幻，只是一场电影，身处其中还是会不自觉陷进去。”
“世事无常还是未看透啊～”小不点感慨，“还记得你在《凛冬》任务后对我说的话吗？”［附注１］
“哪句话？”
小不点回忆道：
“你当时说，你有一回玩《三国志》碰到一段剧情。你操控的主公，夜里遇到NPC悄悄上门拜访，用100两黄金贿赂你，要你帮他办一件事。［附注２］
“游戏系统给了你两个选择——
“要么收下100两黄金，但民间声望-10；
“要么拒绝贿赂，民间声望+10．
“你当时问我，应该怎么选？
“问完我之后，你又自问自答，说选择哪个选项都没关系，不用纠结。你说，这是个游戏，而游戏的魅力，就是从心所欲，跟随自己的本心走。
“越多玩法，越高自由度，越能够吸引玩家。在游戏里面，没有所谓的善恶，我们不必强迫自己做好人或坏人。
“在现实里，我们的选择会影响、甚至伤害他人，有很多考虑和顾忌；但在游戏里，我们只是与NPC交互，不会伤害到他人。
“我们的心态，应该是尽情玩游戏，不必想太多。”
杨韬笑道：“好家伙，你小子拿我当初开解你的话，反过来开解我。”
正聊着，汉森瞪着这边，嚷嚷道：“杨韬！采访稿写完了么？有空在那里聊天！”
“写完了。”杨韬拿起采访稿，走过去交给汉森。
“写得还行，条理清晰，比第一次好多了。”汉森很快读完稿子，“唯一的问题是标题——渣男抛妻弃子，妻子上吊自杀。你这起的什么狗屎标题！”
“这标题有什么问题？”
汉森用钢笔给标题打了个大叉，说道：
“标题是新闻的头脸。脸不好看，身材再劲爆，也会劝退部分读者；脸好看，即使身材是洗衣板，读者也会想揭开看看。
“假如标题是吴倩自杀，那读者就会想吴倩是谁？为什么自杀？她做了什么所以要自杀？读者的焦点、舆论的矛头都会指向吴倩，指向自杀者。这样才有话题，有热度。
“你把标题写成渣男抛妻弃子，妻子上吊自杀，那读者只会认为是个寻常家庭故事。
“你要抓住这件事与众不同的亮点，写出事件背后的宿命感！
“吴倩自杀是因为她整形，改变了遗传基因，导致她生出畸形儿。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命运在惩罚她通过整形嫁给了原来看不上她的男人。”
“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杨韬一脸无语。
汉森用钢笔敲着桌面，教训道：
“受害者有罪才有话题，才有市场！
“施害者有罪，路口大爷都知道，用得着你说吗？
“什么是新闻？反常识的事情才是新闻。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众人皆知的事情是常识，不用登报纸告诉读者。只有违反常识的事情，才需要登报纸告诉读者，才有新闻价值，懂了吗？”
杨韬摊开双手，反驳道：“人咬狗确实猎奇，确实是个吸引读者的新闻，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发生人咬狗的事情，我们不能编造新闻。”
汉森指着杨韬，钢笔差点戳到脸上，骂道：“你小子也是个榆木脑袋！吴倩。我们只是换个角度把新闻写出来，哪里有编造？”
杨韬张嘴刚想反驳，就被汉森举手堵住。
“行了，懒得跟你辩，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杨韬沉默不语，点点头，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稿子。
“你干嘛？”汉森按住稿子。
“我拿稿子回去改啊。”杨韬一脸纳闷。
“不用了，标题这次我帮你起。起完标题我直接校对，之后送去排版。”汉森挥挥手，“你忙下一个选题去吧。”
杨韬回到厕所旁边，屁股刚碰上座椅，办公室外就冲进来一名记者大声嚷嚷——
“主编跟典蓝在前台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