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姐，您的背后，是地下城河对岸的势力吗？”
“在地下城，除了河对岸的人，还有谁能够吃得到正常的肉？”Lisa反问小不点，问得他哑口无言。
小不点干咳两声，解释道：
“我们来这里不到三天，不太清楚地下城的状况。
“这里是地下，没有阳光照射，没有光合作用，按理种不了大米、小麦等农作物。为什么地下城的饭馆餐厅里还有米饭、面条卖？这份烤鸡扒的鸡，又是从哪里来？”
“刚来三天，看来这里的很多常识你们都不知道。”Lisa反问，“你们知道地下城不止这里这一座吗？”
“知道。”小不点点点头，“不同地下城掌控着不同资源，以前打仗相互抢夺，后来大家达成协议，用贸易交换资源。”
“没错，其中有一座地下城，在地面发掘出人类过往的温室大棚种植技术，通过人造光源模拟日照，大规模种植出大米、小麦等农作物。”
“这样种粮食，能源消耗太大了吧。人类现在活在地底下，完全依赖化石能源，有那么多能源用来种粮食吗？”
Lisa喝了口水，继续解惑：“化石能源虽然越用越少，但迁移地下的过程中，绝大部分人类都死了。如今每座地下城，人口也就一百万上下，相对于化石能源的储存量，足够用到灭亡那一天。”
小不点叉起最后一块鸡扒，问：“那鸡肉呢？温室养殖场？”
Lisa回答道：“既然能种农作物，喂养动物的饲料自然不是问题。不过相比米饭和面粉，肉类确实是稀缺资源。肉类里面，鸡肉和猪肉供应最多，牛肉少一些，鱼肉最少，只有我们城里的地下河能够养鱼。”
“丽莎姐也是住在河对岸的吧？”小不点顺着话题试探，“能经营这么大一家夜总会，又那么快就能拿来一份烤鸡扒……”
“想打听我的背景就直说。”Lisa戳穿小不点的小心思。
小不点没有徒劳辩解，只是微笑。
Lisa接下去说道：
“我确实住在河对岸。在地下城里，只有河对岸的人才能每天吃肉。
“我在这里的爷爷，是这座地下城五位创始人之一。我父亲是第二代领导人，是顶层议事会成员之一。地下城重男轻女，我作为女儿不能从政，于是家里出钱出资源开了这家夜总会，交给我经营。
“我这里的贵宾包厢，每晚都有河对岸的人来找乐子，所以厨房会准备一些肉食。”
听完Lisa在地下世界的身世背景，小不点与杨韬对视一眼。
他们来这里找她帮忙，真是找对人了。只有她这种身份背景，才可能打通城卫部的关节，不然杨韬就算自首，也可能被陈社长收买城卫兵干掉。
“丽莎姐认识李清泉吗？”小不点趁机打听。
“不认识，但有听说过，最近的风云人物。”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笼统，你想问什么？”
“李清泉是忠还是奸？”杨韬抢过话头，问得干脆直接。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忠或奸。”Lisa露出不屑的笑容，仿佛在笑杨韬天真，“你们是想联手李清泉扳倒永夜制药，完成任务吧？”
“Bingo！丽莎姐您真聪明！”小不点打了个响指，“我昨天去炼金局查药品审批上市的资料，碰见李清泉，他看起来很感兴趣。”
“李清泉确实会感兴趣，但是他只会利用你们，不会跟你们联手。”Lisa冷笑连连，“别想着找他联手，用你们中国人的成语来说，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哦？为什么？”
“地下城阶级分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位置。河对岸的人看不起内城人，内城人看不起外城人，住在地下城的人看不起住在聚居区的人。”Lisa以问代答，“李清泉身为局长，会跟你们两个实习记者联手吗？”
“什么是内城人？哪里是内城？哪里是外城？”小不点曾在咖啡店里听到别人称呼自己为外城人。他当时就注意到这个称呼，只是那场合不适合询问别人。
“这里的人，把靠近地下河那片城区叫作内城，离地下河远的地方叫作外城。”Lisa脸上浮现不屑的神情，“城里的居民将靠近掌权者视作荣耀，其实在河对岸的人眼里，内城人和外城人都不过是蚁民。”
小不点听懂了，甚至还举一反三：“就相当于现实里的一环、二环、三环，住在离市中心越远的地方，就越容易被势利眼歧视。住内环的人，到了外环甚至会过敏。”［附注１］
“哎哟，没想到你小子是小四粉丝啊～”杨韬调侃。
“你才是小四粉丝！”小不点朝他翻了个白眼。
碧蓝色眼珠来回打量杨韬与小不点，健美的胴体泌出汗珠，运动抹胸浸湿成半透明，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彭梦玲与邓凯看得眼睛发直，倒是杨韬和小不点表现得很君子，没有把目光放在不该放的部位上。
Lisa回到之前的话题：
“知道河对岸的人怎么称呼李清泉的吗？
“他们叫他局外人。
“李清泉出生在聚居区，通过读书考试进入地面探索部，从最底层做起，干了十多年，别说犯大错，连小错都没几个，以近乎完美的政绩一步步爬到今天炼金局局长的位置。
“李清泉当然不是郑白莲那种眼里只有钱的弱智，他不贪钱，不搞女人，活得清心寡欲，整个上层圈子都清楚。
“这个人的野心与毅力，非寻常人可比。
“唯一可惜的是，他出生在错误的地方。
“河对岸的人认为他是城里人，城里人认为他是聚居区的人，聚居区的人又不认为他是自己人。他游离在所有圈子之外，没有一个圈子视他作一分子。即使现在身居高位，他仍然没有真心朋友。”
小不点一脸不解，问：“河对岸的人不认为李清泉是自己人，为什么还要任命他当炼金局局长？适合坐这个位子的人应该不少吧？”
不等Lisa回答，杨韬就吐出一个词：“弃子。”
Lisa看了杨韬一眼，似乎有点欣赏的意味。
小不点恍然道：“河对岸的人提拔李清泉，是要他上台当棋子，执行完某件事后，就让他背锅下台当弃子？”
Lisa点点头，揭开地下城顶层斗争的面纱：
“地下城的最高权力机构，是议事会。
“议事会有五名成员，都是地下城五位创始人的后代，我父亲就是其中一员。对医药行业，议事会现在有两派意见，一派认为要出手整顿假药、无效药，另一派认为要交给市场，通过市场机制自然而然优胜劣汰。
“议事会里有三人赞成出手整顿，任命了李清泉去炼金局当局长，整顿医药行业。
“李清泉一上台就推行飞检制度，改革药品审批上市程序，都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一连串的操作，譬如核查药品临床试验数据、实行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推进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等等。［附注２］［附注３］
“这些操作势必会得罪很多人，影响很多人的利益。有议事会支持，那些人暂时动不了李清泉，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李清泉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不会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傀儡。做事的同时，他肯定也会绞尽脑汁，避免成为弃子。
“你们去找他联手，在他眼里，不过是送上门的替罪羊。”
听完这一番剖析，杨韬、小不点、彭梦玲和邓凯面面相觑，颇有束手无策的感觉。无论现实里，还是无限世界里，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权力斗争。
这种级别的问题与斗争，不是扮演孤胆英雄干掉某个坏蛋或资本家，就会如童话故事一般，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资本家，不过是资本的肉体化身。
如果不根除问题，干掉这个资本家，还会有另一个资本家替代，扳倒永夜制药，还会有另一家黑心医药公司兴起，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这时候，一名壮汉敲门进来。
“大小姐，去城卫部的车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