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李清泉放下公文包，在小不点对面的矮凳坐下。
“您误会了。”
“你都查到我初恋女友了，还误会什么？不就是想要挟我，给自己谋点利益嘛。”李清泉端起水杯，吹了吹白开水散出来的蒸汽。
小不点开门见山，说道：
“查到您初恋女友的，不是我，是我们报社的副社长。
“现在我们报社里面，副社长与社长正在争权。副社长想上位，但社长有永夜制药等医药公司撑腰，没那么容易拉下来。
“所以……”
“所以副社长派人暗中挖我的黑料，”李清泉接着小不点的话说下去，“找到了我的初恋女友，打算用她来当筹码，与冯永业做交易。”
冯永业，就是永夜制药的创始人兼董事长。
李清泉直呼其名，足见他对冯永业的不屑。
“您猜得很准。”小不点轻轻拍了拍马屁，“永夜制药等医药公司是报社的大广告商，副社长得到他们的支持，更有机会扳倒现任的陈社长。”
“我不是猜到，是知道。”李清泉呷了口白开水，“我来这里当上局长没两天，你们报社有位姓唐的记者就到处打听我的过去。我以前工作的单位、我的旧同事、我读书时教过我的老师、我的老同学、我过去房子的房东与邻居……那位唐记者把我的人际网络摸了个遍。”
李清泉能从底层爬上来，还坐上炼金局局长的位子，不得不说有两把刷子，最起码，这警惕心很敏锐。
在敌人算计之前，他已经察觉到了。
“那您想好怎么应对了吗？”小不点问。
李清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陈社长的人？”
小不点刚开始愣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
自己无缘无故过来提醒李清泉，光辉报社副社长要算计他。无利不起早，李清泉自然猜测自己属于陈社长那一派，通过出卖副社长来稳住己方势力。
可惜，李清泉这次猜错了。
“我不是陈社长的人，”小不点摇摇头，“也不是副社长的人。”
“也对～”李清泉轻笑一声，“你不过是个实习记者，在外面见人都得用别人的名片，没有拉拢的价值。”
李清泉说的是事实，但这样被人看轻，小不点心里仍旧有些不爽。
“就算他们拉拢我，我也不会投靠任何一方。”小不点说得斩钉截铁。
李清泉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神情颇有点深不可测。
“说说吧，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李清泉双手握着水杯，温暖双掌。
“我想跟您合作。”小不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我来当您的发言人，或者传声筒。您想做事，我可以替您写新闻造势；您想对付谁，我可以写报道抨击他。”
“合作？我就算有这方面的需求，也不必找你这个实习记者呀。”
“表面上，您可以选择其他记者，选择其它有影响力的媒体，但实际上……”小不点嘴角泛起自信的笑容，“您别无选择。”
“哦？”
小不点侃侃而谈：
“每一家媒体，背后都有集团或财团支持，都是各自利益团体的传声筒。这里面，很多媒体背后都是药厂或医药公司。
“您一个要整顿药物炼成行业的新局长，能插得进去手吗？
“议事会任命您当炼金局局长，看中的是您在这个行业里没有利益勾连，做事不会有偏向。但反过来说，您在这个行业里就是没有根基，没有盟友。
“您上任以来，做了不少改革，核查药品临床试验数据、提高审批标准、简化审批程序、实行上市许可持有人制度、推进仿制药疗效一致性评价……
“这些都是让行业良性发展的好改革，但是，各家媒体的报道并没有太多正面评价，要么中立，要么挑刺。
“那些报道虽然一副为民请命的口气，说的都是漂亮话，但我与您都知道，他们其实是替藏在背后的医药集团说话。
“医药集团想要的，是所谓的‘自由’市场，他们垄断市场后可以肆意剥削。只要您出台的改革政策限制了他们，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发动手下的媒体说您坏话，煽动舆论赶您下台。
“我一直关注市面上相关的媒体报道，没有哪家媒体偏向您，持续为您说好话。我猜，您一直没有在媒体界找到盟友。
“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毛遂自荐。李局长，您可以考虑一下我。”
“你真的是实习记者吗？”李清泉仿佛重新认识一般打量小不点，“上次你能看出来议事会把我当弃子，已经让我很惊讶。这一次，你更让我惊讶。”
小不点面露微笑，谦虚道：“李局长过奖了。”
李清泉没有着急表态，反问道：“那么，我需要为你做什么呢？”
不愧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李清泉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既然是合作，小不点必定有求于人，不可能白白为他当传声筒。
小不点上半身向前俯，双手十指交叉，看着李清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扳倒永夜制药！”
李清泉忍不住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哈哈大笑。
“你与永夜制药是有什么仇怨吗？”李清泉问，“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接待大厅调查过往违规审批上市的药品。身为记者，你似乎对药物炼成行业特别执着。”
因为我的任务是这个。
小不点心里吐槽，当然他没有说出口，嘴巴上他回答得很正经：
“我与永夜制药没有仇怨。
“我做这一切，只因为我是记者。我做这一行，是因为我怀抱着新闻理想。
“刚开始，我只是当作普通选题去做，但当我看到那些打了问题疫苗而残疾的小孩，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还他们公道。
“您或许不了解，您的初恋女友赵海恩，她女儿也因为打疫苗得了病。”
李清泉轻轻皱了皱眉头，又迅速舒展开来。
小不点接着说下去：
“上次我交给您的那份受害孩童名单，里面就有她女儿的名字，叫‘赵贞恩’。她现在在E1区经营一间古书店，同时照顾着十几个因疫苗变成残疾的孩子。
“您有空的话，可以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