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真·七十八章 在故事里重见
王智造赶到了商院，来到艺术团驻地，擦拭了些汗珠，进了工作室，就冲刘昱等人躬身点头，同时递出手上的烟。
胡利京和刘昱面对这个每次对他们都低头散烟的中年人赶紧接过，陈一闻和卓俊虽然不抽烟，但都接过去了，散了烟后，王智造把烟揣上衣口袋里，堆满了笑容，问陈一闻，“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过去吧。直接可以。”
“那我再酝酿酝酿。”
“不急，场地有一天时间可以拍呢。”
王智造陪着笑道，“我还是有点紧张！”
陈一闻宽慰道，“王叔，我相信你，你绝对成！”
王智造两只厚手来回搓着，“那我试试，那我试试啊……”
……
众人都没想到还有王智造的戏份，也对陈一闻刷新了一层认识，这家伙居然能把给他提供软件的老板都拉来为他们微电影做贡献，对身边的每一分资源都不放过。
不过也能释然，剧本里面有各色人物，陈一闻既然要真人演出而不是运用ai，那便都得人来过一遍拍摄才行。
只是王智造一点也不像是老板，见人都唯唯诺诺，也许在很多场合，比如学校里一些还没长大的男生眼里，估计都会看不起他。但听过王智造故事的寝室众人都清楚，这个创业至今都没什么起色，甚至家庭都离他而去的男人，看似被现实压弯了腰的样子背后，其实仍然有没完全折断背脊骨的韧性。
他还在干着事，还在领着手头上一群人，不惜到处拉赞助做推销，就是为了给跟着追随自己的人一个值得的盼头。
众人再往李忠理发店去的路上，遇到民乐队的训练，谢霖远远看到了卓俊，双方走近后，刘昱和胡利京跟对方打招呼，谢霖却对卓俊哼一声，转去了红砖墙的另一个岔路口。搞得卓俊在那里下不来台，老不自在。
唷，陈一闻一看这样子，倒像是找到了个同路人。以往在学校里他遇上秦卿，总是被她当众给冷脸，同样是眼前这一帮人，还不是都在旁边起哄看热闹。
今个居然曾经在自己身上的待遇，变成了卓俊。
不错不错，这种感觉挺好，一点也没有同是天涯零落人的陈一闻问卓俊，“怎么你们之间还闹着别扭呢？你假期去电影院打工，她不是也跟去了。后面你又回来继续拍片，加入我们了……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疙瘩也多少没了。”
迟疑片刻，面对众人的目光，王智造虽然也看卓俊，显然对眼下大学生校园里发生的八卦感兴趣，但他好歹也是众人叫王叔的存在，眼下自然不能太过好奇，只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过来，有一种慈祥畅所欲言的鼓励。
“我们之前不是吵架吗，彼此联系方式都断了……”卓俊道。
“嗯啊！”一群人整齐划一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不是打工时遇到你，后面我决定回来吗……然后，然后我就没去那家电影院了……”卓俊道，“忘记给她说了。”
一干人这次集体捂额。
“你特么是真的自己作死啊！”
一路来到理发店，李忠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不光不做生意借出场地，还问了陈一闻有什么要求，他提前布置了一番，陈一闻提到最好显得老一点，旧一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店里冒出了很多装饰，旧收音机，老桌子，老物件，甚至招牌也换上了部分不亮的灯泡，这些装饰虽然ai软件后期都可以制作，但如果有真的物件入镜，自然效果不一样。
“这……李哥你还挺上心的啊！”胡利京打量着这股子氛围，以前就觉得李忠像个有范儿的大哥，各方面品味不俗，如今看来真是不错。
“我家里搬来的。我平时喜欢淘一些老物件，这里摆着怕坏，也摆不下，今天正好可以把它们都拿出来透透风。”李忠笑道。充满感情的看理发屋。
他的理发店本就追求复古感，很多东西都是淘来的老物件，很有质感，所以成为商院的网红店，不少女生喜欢来这拍照顺便做头发，他那些装饰若不是因为摆不下，或者被一些个熊孩子给弄坏，很多东西都没放过来。他估计早期待眼前这样的机会把这些“手办”展示出来。
“道理我都明白……”陈一闻看着李忠这一身棕皮衣皮裤的装束，甚至理发店外还停着一台被擦拭得锃亮的机车，“这些是什么？”
李忠理了理衣服上的链子，突然有些腼腆，“这不是为了统一风格吗？”
敢情不光是满足把家里的老物件搬出来晒晒，自己也得穿搭一番，融入这种氛围……还真是一个……有个性的人啊。
陈一闻打量着李忠，李忠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出来了，“又有什么问题？”
陈一闻笑道，“李哥愿不愿意来客串一个角色……”
“什么角色？”李忠本能警惕。
“大哥的角色……你这范儿绝了！”
李忠：“……”我特么就只想cos一下复古风，咋的还被你惦记上了？
……
李忠平时的那张椅子成了陈一闻的专属，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上面，上面开着的智造软件无线链接着理发屋内的三台拍摄机位，实时传输画面到电脑上，充当监视器，随时可以观察到最细致的现场，回放，乃至于通过软件调节现场的各种参数都没问题，调色，滤镜，氛围，甚至可以直接现场后期制作一片屋子里飘行的雨云，所谓“虚拟真实”。在监视器所呈现的这个画面之中，就是另一个世界。
而在监视器这边的陈一闻，就是创造对面那个世界的“神之手”，这种感觉很奇特。
陈一闻拿着一个纸卷，刘昱跟无线电社的学长那边借了几个对讲机，坐在椅子上，有模有样，这个时候纸卷一拍，跟对讲机那边喊“开始！”，卓俊就要代入角色。
卓俊其实拿到剧本的时候，看了好几遍，都觉得这就是陈一闻在写自己，难怪陈一闻说要直接现场拍摄取情绪，这就是要把自己本真的表演激发出来。
摄像机的那边，卓俊已经是另一番打扮了，方蕾，张灵几个女生先就在现场，带着各种化妆的家什，卓俊在她们一番装扮下，再有刘昱冒着被毒打的危险从家里“挪用”过来的他和卓俊身材相仿的父亲的几件衣物。
镜头里的卓俊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个守着一家理发店的中年男人，这出戏是卓俊的角色“卓小帅”在给人剃头的时候，因为看到电视机里著名歌星的逝世失神，而把客人的发型剃坏了，被人拉扯着赔钱。“客人”是把宿舍保安，平时他们叫做“老赵”的给叫过来充当临时演员。
老赵人不错，平时和他们倒也打成一片，这种事一包烟的事情，而且老赵也图个新鲜，对陈一闻他们搞的这个事儿还挺上心。最重要的是，老赵人本身头发就是光的，戴个假发可以随便折腾。
这段戏是中年卓小帅被客人打了一拳，赔了笔钱后，饰演他父亲“卓智多”的王智造其实正打算来看他，知道儿子一般很晚吃饭，所以提着他做好的汤和饭食，他年轻时受过腿伤，深一脚浅一脚，提着饭盒来到门外，就全程目睹了卓小帅被客人打后赔钱，客人怒气汹汹摔门离开的那一幕。
卓智多脾气暴躁，性子急，以为自己儿子开店都不用心，进门去父子之间发生了一场争吵。直接引出从小到大，因为卓俊在学校调皮捣蛋，成绩极差，一直被请家长，王智造每次来学校都会受到老师冷嘲热讽，最终忍不住暴揍他一顿，而后父子彻底闹掰，卓小帅自暴自弃，卓智多也恨铁不成钢，双方从来不曾和解的过往。
老赵演得居然极好，把那种被推平了发型，对理发师的怨愤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后就是父子之间进门冲突的戏。
但到这里，就出问题了。
“停！”陈一闻喊起来，“卓俊情绪不对，你重新理顺一下，看着很别扭……”
一众人也看出了问题。
冲突之后，卓俊一直没法代入，而紧接着对王智造的拍摄，王智造也频频塑造不出卓俊父亲的角色，他没有那种误会卓俊工作都不认真的恨铁不成钢，就连打开门冲进去都显得没有力道！
卓俊也是如此，面对王智造，两个人没有父子之间的那种情绪，就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而且频频忘词。
“不行！”
“这样不行！单独演都很好！但一旦碰在一起，就没冲突！”陈一闻摇头，再一次拍纸卷喊停。他手上纸卷都已经快被拍烂了。
原本以为这样的冲突剧情会很好拍，毕竟都玩过剧本杀，平时戏精模样，一个不比一个差。然而真正到了面对镜头前面，要演绎一个故事的时候，确确实实，弊端就暴露了。
这在理发店的戏份直接从早上，拍到了下午吃过饭后的六七点，华灯开始初上。
到目前为止都只拍了一半，后面最关键的父子戏，引出整个故事最关键的这个情节，整体都遇到了问题。
卓俊出了门蹲着，他满头的汗水，而且眼睛都通红着，拍不出戏来，憋着，看着一大群人为了他们奔走，陈一闻不停的喊停声，压力卓俊其实都担着的。而且虽然不停有人喊他放松，喊他没关系，毕竟是第一次，而且这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电影大导演的镜头，就他们商院一群人折腾的微电影，完全不必太过紧张。但卓俊清楚，陈一闻前前后后为他们做了什么，他推翻了之前大家的前期努力的那个剧本，为他量身定做的这么一个剧本，这其中的内涵和想要叙述的故事，是动了多大的心思。
他要在这里就辜负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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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两个娃，一到放假就是灾难。你们以为假期中我还会断？太年轻了。我就是今天开更。
第七十九章 戏如人生
王智造也在原地徘徊，和卓俊的搭配就是演不出来，作为一个创业过很多次不断失败的老男人，他人生经历也算丰富，别看待人点头哈腰让人觉得像是门房接待，但性格处事上面却并不木讷。
否则也不可能带着五人团队做app，发不出工资还有人要跟着他。拿着陈一闻用智造软件得奖的事例，拿到三百万投资，这也不是一个没半点能力的中年人可以做到的。
若是寻常市井生活，要演出真正的门卫老赵那样的水平其实并不困难，甚至王智造还可能给人以惊喜，毕竟他前半生其实就在市井中打转，然而眼下却不一样。
因为他要扮演的是卓俊的父亲，是一个父亲。
王智造的人生中，赤贫书店老板，二手车失败倒爷，房产扑街经纪，这些身份都经历过，他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他无不都是全心投入过了，所差的可能就是天赋和能力，甚至还有些运气。
但唯独有个身份，是他独独缺失，也不敢面对的失败。
那就是父亲。
有句话说拿起剑要出征去打仗，不能守在身旁拥抱你。可放下剑回到身边，就没法保护你。
对于王智造来说，最怕的是拿起了剑出征，却仍然打了败仗，没法保护要保护的人，给予他们的充足的物质保障。配不上自己的雄心，也辜负了所受的苦难。
他不停外出挣钱为生活奔走的那些年，干啥啥不行，也没能攒下多少钱来，没能给妻儿一个稳定的生活，也因为长期离家，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和陪伴，儿子对他疏离，更被娘家人从小撺掇，对他这个父亲有的也是鄙视和看轻。
王智造以前开书店，最喜欢抱本书一啃一天。那是他觉得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他对孩子做出过很多的设想，设想自己也会如古人般教导他“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能欲多，事欲鲜……”所以当儿子却对他说出“说那么多，有钱没有，你钱都挣不到，莫得本事，我学你，我学你以后就没出路”这类话的时候，王智造就知道有很多东西是永远弥补不了的了。
他怎么能在卓俊的面前饰演好一个父亲？
他连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父亲，都不知道。
自己是失败者啊。
抱歉，自己这个父亲不但不称职，还没有本事啊。
该给你的东西，给不了，甚至连爱你，也都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啊！
……
“两个人都对不上，这可怎么办？”刘昱难堪的看着陈一闻，他们也没有想到，原来真正要演绎一个故事的时候，竟然是这么的难。
甚至就连对着台词演下去，都困难，两人一度到了面对面，说不出台词的地步。
因为镜头那边的卓俊，压根没有把王智造当做自己真正的父亲。王智造，自然也不认为卓俊就是他的儿子。
两人一度因为彼此在桌子面前，都想到各自的现实中生活，一句台词都没对出来，卓俊甚至直接出了理发店，找了旁边一个角落蹲着揪头发。
王智造有些仓皇的往窗外陈一闻等人员的方向看，脸上写满了愧疚。
时间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过，这条商业街都快打烊了，一些路过的学生会看他们这边的这个架势，但已经见怪不怪了，中午的时候看到他们这边在拍摄，围观的人还有点多，但到了后面，很多路过的也就最多迟缓站定看一下，后面该干嘛干嘛去了。
胡利京道，“我再去劝一劝卓俊吧……这马上十点了，总不能大家都这么干耗着。”
“等一下。”陈一闻摇头。
众人都停住了，纷纷看他。那边理发店里的王智造也因为发现陈一闻没有拿起通话器发布进一步指示，而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没有进一步指令，他又兀自在那边愧疚着。
陈一闻看着那边的两人，道，“等着。”
“就这么让他们两个在那边？”赵嘉佳道，“不如让他们再重来一次吧。”
陈一闻道，“故事已经写出来了，就在那里，他们都看过，都知道自己的戏份，现在一时无法代入，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故事和他们人生经历也有相关。他们无法消化的是对过去的情感，而不是对戏。”
“还是要他们自己，才能知道真正想演什么。”
赵嘉佳道，“要消化的是他们面对各自角色的人生经历和理解……好高深啊！”
“真的……可以吗？”
……
卓俊最初捧着陈一闻递来的剧本，看到上面的内容，这何尝不是写的就是他自己？剧本之中，一个中年男人，一事无成，守着一家理发店。父亲来看他，父子之间有没法解开的心结。以前儿子不愿意说，父亲知道也从来不问。
电视机里播放着著名歌星逝世的消息，而这个歌星的歌曲曾经占领激励过儿子一整个青春。也曾经因此他翘课去参加歌唱比赛，结果被父亲抓了个正着，父亲剪了他的头发，把他剃了个光头，羞愤的儿子面对同学的嘲笑再也不敢在台前唱歌，对父亲的怨恨也导致以后远走他乡。在外摸爬滚打混迹多年，最后回到家乡开了个理发店，父子之间回复着正常的关系，但曾经成长的裂缝，却从来没有弥合，直至这一天，儿子剃头被打，那位歌手逝世，父亲的到来，看着面对电视机消息里泪如雨下的儿子，递来了一份被他折起来的单子，那是一个歌手选拔节目的宣传单。
这就是这一场的内容。
卓俊揪着头，红着眼，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此前代入不进去这个几乎就是他人生模板的故事。
他懂了。
那是因为故事里卓小帅的父亲，要到了几十年后，看到自己人生的不如意，以这样的方式，递出了自己作为父亲对当年打断他追求梦想的愧疚和自责。
故事里的父子，终究还是渴望着和解。
但现实中的他和自己的家庭，正在承受着故事里发生的前面的悲剧，但故事里父子之间用了几十年时间，经历了现实的种种不如意，最终可以坐下来谈梦想这件事。
而现实之中，他大概永远没有办法跟自己父亲，坐下来讨论自己所期望的人生和梦想。因为那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明白了。
现实之中是没法像是故事这样的路线的。谁都不知道，他其实羡慕“卓小帅”，终究得到了父亲的和解，等来了父亲那份折起来，放在心口的宣传单，那是对他梦想的呵护，尽管晚了，尽管得到这一切的时候，卓小帅已经青春不在，年华已逝。
他羡慕着卓小帅，因为现实中，父亲卓向山绝不会像是故事里的王智造，会发生这样的妥协和释然。
那么就让卓小帅在故事里活着吧！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没法完成的事情，就让卓小帅完满吧！
所以自己要演下去！
要让卓小帅真正活在故事里。他看到青春已逝的无奈，他看到偶像逝去的仓惶落寞，他对梦想最终的那一丁点执着所可能给他带来的成功机会。就让故事完美吧！
因为现实中的我们，已经做不到了啊……
卓俊倏然起身，在自己衣服上一阵撕扯，刨乱了自己的头发。
看到他这突如其来变化的这头众人面面相觑，刘昱道，“卓俊这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陈一闻眼睛一亮，“来了！”
“等一等，你们看王叔！”方蕾也轻呼出声，她是戏剧社的，一眼就看出了有情况。
刚才王智造也离开了理发店，在门外面徘徊，没有人打扰他，他反倒明白了，陈一闻不愿给他们压力。
王智造出门再度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表现自己这个父亲的角色。
他该从一百米之外，提着做好的饭盒，因为年轻时打仗受过腿伤，所以他腿脚不灵便，要瘸着走向那家理发店。
饭盒里的饭是他今天真正亲手做的，他记得小时候儿子就喜欢他做的菜，但其他人说他是油性大，味道重，馆子里面的做法，所以让孩子少吃。而他也真正不曾常回家，导致其实很多时候很想给儿子做饭，却最终不常能如愿。
深一脚，浅一脚，提着饭盒，王智造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演出来的瘸腿的右脚，好像越来越沉。
这条瘸腿在故事里是被敌人打伤，但是在王智造眼里，这何尝不是他曾经所承受的那些失败的生活。
他犹记得书店受到互联网冲击后，越来越淡薄的生意，记得那时候儿子正要交学费，他交不上，一度动了把店卖掉，出来打工的意图。他想到了倒卖二手车两地奔走的风尘仆仆。他想起了在街边炒小龙虾到凌晨两三点的日子。他想起了那些每一个被生活摔打，抬起头让泪不至于掉下来的瞬间。
他就是玻璃反光里面的瘸腿父亲，那个瘸腿父亲就是他。
看着自己的儿子叛逆，在外混迹社会，最后回来开店，磨平了棱角，被客人厮打的无奈和困窘，最后赔了钱，肿着脸，蹲在地上，好半晌后起来重新把衣服和头发整理好，如同一个成年人那样自己舔舐自己伤口的瞬间。
卓智多红了眼。他等到店里面的儿子重新把店铺整理好，坐在那里看着新闻发呆的时候，他才拾步，推开门，带着一脸笑容提着饭盒进门。
整个过程中，陈一闻和外面的人，都屏着呼吸，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任何指令，但故事就这么在所有人的面前展开。
第八十章 怎么回事啊喂！
一场戏毕，众人都噙着眼泪，看着卓俊和王智造在里面久久的坐着。陈一闻拿起步话器，道，“挺好！辛苦了。”
房间里的两人松了一口气，都看到对方双目红肿，像是用尽了力气。这个时候时钟已经十一点过了。
走出门来，卓俊和王智造好像都还没有出戏，方才的戏里，卓俊就真的像是面对着自己的父亲，那些憋屈的，曾经压抑的，恨着的，爱着的，一并迸发。王智造真个像是面对自己的儿子，那些错过的，误解的，遗憾的，以在现实中绝对不会出现的表达，在戏中的那个场景里，那个世界里，一并做到了，说出口了。
两人出得门来的时候，外面人皆是掌声。
李忠没有走，还在看着电脑屏幕，双目闪烁着水花，都说戏如人生，他是不是也从中依稀看到了自己？
刘昱胡利京，他们这些和卓俊曾经朝夕相处的室友们，看着卓俊的表现，突然有一种你的室友好像是一个宝藏的觉悟感。
陈一闻就像是拿着一支点睛之笔的人，从未走出失恋阴影的跳河挂科少年，再到如今他的转变。他不光改变了自身，也改变了卓俊这样的人。
卓俊的境遇，符合他们人生里听过的任何一个盖棺定论为不幸的例子，是一个没有多大翻身的可能悲剧。然而在刚才的监视器所呈现出来的戏里面，卓俊把自己的人生经历融入其中，让他们都看得呆了。
剧是陈一闻写的，糅合了卓俊的人生经历，而他的不放弃，始终把抓不着一根稻草的卓俊，从泥潭里生生扯出来，让卓俊，那个他们认识的再平凡不过的室友，在监视器的那个世界里面，也不能说是发着光，毕竟人不可能发光，但人努力生活的样子，努力去改变自己人身命运的每一个瞬间，每一频都带着强大的吸引力。
卓俊和王智造，死死的扣住他们的眼神，死死的提攫住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每一刻心情的变化，都随着他们的互动每一个表情而变化，牵心勾魄。
他们所在的不是电影学院，他们也没有学过表演，但如果说表演的真谛就是让旁人产生了“这样的人真实存在”的信念。那么卓俊今天的表演，就是把自己化成了卓小帅，成为了那个可能十几二十年后的自己，面对那个时候的父亲，真实场面的再现。
让人相信一切发生过的演出，单纯用“蕴含真情实感”来形容，都会觉得浅了。
他们突然有那么一刻激动着，很想今天他们从监视器里面看到的这些东西，这些画面，有一天在大荧幕前，让更多的人看到，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那是一种迫不及待和恨不得的心情。
两人又同时生出一种寂寂寥寥的感触，卓俊在逆境中迸发，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陈一闻更不用说，他引导了卓俊的转变，而他们，属于他刘昱和胡利京的小宇宙爆发，又会在什么时候呢？
这一天最后陈一闻提议大家一起吃夜宵，犒劳众人。于是众人就在学校东门外的那家烧烤摊围坐下来，不过表现得最为感触的反倒是王智造，这个中年男子喝了好几瓶啤酒，情绪有些上头，对陈一闻举起酒杯，道，“小陈，若不是你，我王智造这个公司现在还能不能运营下去，都是个问题！我这个人前半辈子，就是不停失败的人生，而这回，我私底下也在跟老天说，之前让我磕磕绊绊那么久，这回总得成一次吧！打个商量，总得成一次吧！……希望这个戏，能够顺顺利利，在大学生电影节扬名，旗开得胜！”
“借王叔吉言！”
这一夜众人哄然举杯，杀气腾腾，颇有些摔杯为号五百刀斧手汹涌而出杀个电影节片甲不留的凶狠。
大伙的眼神里，都像是燃烧着梦想。
……
卓俊重新回到视频艺术队，李忠在校内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那头的理发店还借用出来拍摄，整个艺术队重新运转起来的消息，在商院自然也是沸沸扬扬，甚至青大这边都有所耳闻。
青大艺术中心，刚刚国赛参赛队伍的讨论交流会才开了一场，当青大决定在国赛上刷一把存在感后，这种顶尖大学的优势也就体现了出来。
艺术中心的国赛参赛队伍们互通有无，相互传授经验，共享资源，很容易把整体的实力水平都拉高，今天分析一种拍摄方式，推广全体，明天可能就有人发现如何提升装备的拾音效果，增强视频质量。只不过这种到了后面，因为各组团队所拍摄制作视频的方向不同，风格也南辕北辙，这种优势也就逐渐的丢失了，甚至一起聚集起来开会，也变成了形式主义，其实交流到后面，就已经是各自修行了。
这种大集体合作的方式，适用于前期让很多入门水平的人把整体实力拔高到一定程度。但越往后面，这种会议就开的越是没有意义，相反还会因为各组团队不同的想法，导致互相影响牵制。
看到了这个弊端的丁诗媚提了几次意见，但毕竟这是学校领导的要求，没有什么改变后，丁诗媚也就干脆不提任何意见了。把这种会议当做是查缺补漏。
等到会议结束，于翔看出了丁诗媚的走神，叫住了她，笑道，“丁妹你们那个纪录片已经到了后期了？”
丁诗媚点点头，自开学以来她就在忙团队里的这些事情，要把前期拍摄的素材整理出来，剪辑后期制作，她在盯这个事情，很是忙碌。
于翔本来是想和丁诗媚攀谈一番，不过发现在这个领域他知道的不多，也就不刻意找丁诗媚聊了，只是想到一事，道，“听说商院陈一闻那边，重新在拍片了？最后一个月，时间可真够紧的。”
他笑着说，看上去像是在关心丁诗媚朋友，但实际上这话已经给陈一闻判了死刑。一个月？青大这么多精英，还有校方资源支持，青大这种C10大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钱。学校想要拿奖，在这上面投入过来的财力，可不止是真金白银，背后的资源，购买的软件，甚至为他们作指导的教授，据说为了提高种子参赛队，青大还直接招来了著名制作人导演现场授课，这种豪气，谁能比拟。
更不必说，他们还通过青大的牵线搭桥，明里暗里的人脉联系，和大学生电影节一些举足轻重的评委，主办方人物都有所接洽。这才算青大在电影节上面有了绿灯。
就这样的资源投入，这些个精英团体，都是提前几个月为这场国赛奔走准备。
陈一闻他们临时出变故，这假期都过完了，团队才重新凝聚，最后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是哦。”丁诗媚知道于翔正切中的是要害，她想了想，给陈一闻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和陈一闻一通笑谈，于翔全程在旁边听她问起陈一闻的进度，还约了时间去看现场，最后挂了电话，她才对旁边站了好半晌有些尴尬的于翔一笑，“我是得过去探探班。”
于翔表情在那边僵硬着，最后才化作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是，你们是朋友，该去关心一下也是对的。”
但内心底，说不上来，看到丁诗媚打电话问候陈一闻时真诚的模样，心想妈蛋，自己是真的关心他吗？我难道不是嘲讽一番，并借机跟你多说几句话吗？
结果还把你往商院推过去了是什么回事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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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有些顺了，希望后面一气呵成。求个票啦啦啦！
第八十一章 完美！
丁诗媚说要来探望，陈一闻表示欢迎，两人除了假期里开黑打游戏，回到学校还没见过。
开黑玩游戏的时候还出现了一次插曲，他关在房间里，秦慧如进门送水果，当时陈一闻突然变得很沉默，就听到丁诗媚那边在交战中一个劲跟他求援通报，陈一闻射杀了敌人后她的由衷欢呼“抱大腿啊抱大腿，还是老陈你的大腿稳！”
她在那边兴高采烈，屋子里的陈一闻只感觉尴尬的氛围正在蔓延，他才对秦慧如道，“妈，水果放这就行了，苹果不需要削皮的，我喜欢连皮一起吃。”
秦慧如离开后还频繁从他房间外面过道路过，每次经过窗户，耳朵都会侧一侧。当然到底她和陈家钱都没来问过关于女生的一丁点信息。
只是这回返校的时候，生活费给自己加了一倍。美其名曰“该用钱的时候就要用，男生要主动一点。”
这带着套路的话让陈一闻是防不胜防，只是陈家钱和秦慧如套话手段高明，陈一闻又何尝是吃素的，只是笑道，“我在我们寝室是最主动的一个，请客从来不嫌多，室友们关系搞得好的很。”
两人哪里是在问这个，都有些堵得慌的表情。陈一闻当然不好跟两人说自己和丁诗媚的情况，一来不能像是在大学城那样信口开河，表明是绯闻女友。毕竟两人之间真正的情况并没到那一步，如今就是好朋友，铁磁，大概率能相互交后背，当然不是赤诚相见的那种。
二来他怕真说了两人间什么关系没有，又怕两人觉得他真有什么问题。之前假期里陈家钱才因为一些社会调查的新闻感叹现在男孩子越来越没有阳刚之气了，似乎社会越发达越和平文明，男性的血性褪去的就越快。
现在丁诗媚要来商院，陈一闻心忖这样才对，好歹也是人们口中的绯闻男女关系，最近在商院爆肝赶工都快熬出火气来了，成天对着的不是刘昱卓俊这种，就是胡利京那种粉面男，赵嘉佳方蕾这类女生，终究颜值分还是差了点，生活是有些枯燥乏味。想着自己一边拍戏一边身边有丁诗媚这种级数的顶尖妹子既能赏心又能悦目在旁陪同，这就是他想象中的导演生活了。
刚挂了丁诗媚的电话，说好了明天也就是星期四过来探班。陈一闻心头隐隐期待之余，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语音通讯，看到上面秦卿的头像，陈一闻接起。
“听说你们视频队重新开工了，这次是拍的新的东西？”秦卿的话永远是那么开门见山。
“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差一点我们就要拍完了，你未免也太及时了吧！可能还来得及看我们收工！”
“如果我没记错三月中旬就要交作品吧，只剩最后一个月，你这不是破罐子破摔吗。恭喜你在不干正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丫……言语里经常冷不丁毒舌。
陈一闻道，“靠着这个我得了学分的承诺，上学期期末各科想着我‘任务在身’，都高抬贵手，难得全部绿灯无一挂红。哪怕不干正事，但至少能保证拿分，有顺利拿到毕业证的可能。要不然毕业以后你养我啊姐姐！”
秦卿在那边沉默了，估计又被陈一闻噎得够呛，就差没有咬牙切齿了吧，片刻后她声音传来，这回倒是少了锋锐，“你们拍片，不上课了？”
“当然不可能耽搁正常学业，你想什么呢，我们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发扬参赛精神，为学校荣誉添砖加瓦！就这种劲头，校优秀不来几个，实在对不起我们的付出啊！”
“我运气好极了，我外婆准备做冰糖银耳莲子羹，让我给你和你的朋友带一盅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在艺术团那边？”停顿一下，秦卿又道，“要不是外婆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的在干事，而不是和人荒废时间，我才懒得来！”
冰糖银耳莲子羹是陈一闻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特别是冯秀莲能熬出的一锅银耳羹，爽滑耙烂的银耳，浓稠而恰到好处甜度的莲子羹，再冰镇一下，就是他每个夏天最为难忘的饮品！什么都不换！
唯一让人愤慨的就是每次喝的时候身边总有秦卿这个女人跟自己抢，两个人都端着大碗，一边喝着一边眼睛还瞅着那锅羹。都怕对方比自己喝得多了，最后大家都肚皮撑圆，往地上一趴感觉都可以滚着走了。
这些回忆扑面而来。
只是前脚丁诗媚刚打了电话，后脚就是秦卿来，要不是知道你们丫之间彼此都没联系方式，还以为是串通好了的！这都扎堆了。
想到上回工作室开门两人碰面的场景，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诡异。两人这回可别再碰一堆了。
陈一闻想了想，眉头挑了挑道，“最近都不确定去不去艺术团那边，但星期五肯定在，要不你让外婆星期五做了，你下午送过来差不多……”
这就是高明之处，他不把话说死，只确定星期五在艺术团就够了，反正自己也没有说谎。
和秦卿挂了电话，陈一闻脑袋里又有了一副画面，星期四是丁诗媚过来看看他统筹现场，他们拍摄的情况，可以交流交流心得，谈谈心拉近点距离什么的。星期五则可以吃到秦卿带来的冯秀莲的银耳莲子羹，真是惬意完美！
这叫什么，这就叫时间管理！
……
第二天秦卿中午骑车回到冯秀莲小院，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清香，她远远就看到了冯秀莲在小院口的电磁炉那边熬着莲子羹。
“怎么这么早就熬羹了？不是说陈一闻和他团队星期五才会在红房子那边吗，我不还要帮你剥莲子，你自己就全部做好了啊？”秦卿停好车，把背包放下了，上前来看那锅羹。
冯秀莲拿着一根勺子，轻轻搅动着那锅熬得晶莹剔透的银耳羹，透着一种诱人的色泽，让秦卿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从校区骑行回家属院，正是身体发热之时，看着这样的饮品，想到其中的滋味，都快忍不住了。
冯秀莲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锅里盛好的放在水里冷却好的一碗，“先给你冷了一碗呢！快喝吧！”
秦卿端起碗呼噜噜就喝光了，放下碗，脸微微泛红，嘴唇边挂着浮光，露出幸福的神色。
冯秀莲笑了笑，“好喝吧？”
“外婆做的最好喝了！”秦卿点头。
“好喝今天最好别放冰箱里了，你要不下午就给陈一闻送去好了……要是请他同学的话，明天外婆再熬一锅！”
秦卿表情微微凝固，轻咬嘴唇，“你还要为他熬两次啊？我说明天给他带过去都是顺便而已，我又不是跑外卖的……不去！”
她说完转身，走回屋子，短发在空气里轻扬，而后传来她嚷嚷的声音，“外婆我饿啦……我、要、吃、饭！”
冯秀莲笑了笑，也没反驳。进屋把饭菜端上桌，俩婆孙吃过饭后，秦卿起身要去洗碗，冯秀莲笑道，“跟你打个商量，今天的碗外婆洗！羹我拿饭盒盛好了，你下午走的时候给他送过去吧！”
秦卿在那边想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坐到沙发上，“勉强成交！”
说着她看到自己外婆微笑着收拾碗盘放到水池边，撇撇嘴补充道，“我是因为今天碗太多了不想洗才答应的！”
冯秀莲干脆叉腰，亮出了水池边的两个碗一个盘子。歪着头看她，好像是在说：这叫碗多？
秦卿也大概觉得太牵强，努努嘴，“那个盘子炒肉丝太油了，我不想手弄得滑不溜！”
冯秀莲端起盘子，挤了一点可降解洗洁精，水哗哗冲下，光洁如镜，手摸上去吱吱干净。然后在秦卿顿时不自然的表情中道，“是！反正你绝对不是想见他才去的！”
秦卿抱着沙发上的小熊枕头，腮帮子鼓起来，“是！”
“噢，也不是这个意思！”沙发上一阵翻滚窸窣，“啊啊，外婆你在说什么啊！”
……
第八十二章 不，你不要解释
哗啦啦！众人看着丁诗媚把装着奶茶咖啡大包小包塑料口袋放在了工作室的桌子前。然后拿起自己的那杯奶茶，对众人道，“我请客，你们自己拿啊，陈一闻给我报了人数，你们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打电话让那家奶茶店送点！”
刘昱道，“太破费了吧！我看这个红豆薏米奶茶不错！”
胡利京道，“这怎么好意思？那……那我就要这杯拿铁了！”
赵嘉佳对两人表示鄙夷，“你们嘴上客套这功夫很强啊……还是刘昱最不客气，胡利京都跟你学坏了！你看他还拿的最大杯的！”
她一边数落着没个谦让劲的两人，一边向着丁诗媚笑。
眼前的女生真是美到冒泡，一件棕色大衣，内衬开叉连身裙，裤袜和大衣同色的棕色小皮靴，气质看上去清雅脱俗，方才走进工作室里面，众人都狠狠惊艳了一下。再别提紧接着就被她提来的这些咖啡奶茶给收买了。
赵嘉佳长相属于中上，以前高中的时候也曾因为成绩好被封为班花，在商院也有攀比的对手，可在丁诗媚面前，就生不出半点对比自己漂亮女生的嫉妒和攀比来，甚至还有些想和她多亲近，能成为自己朋友就很美了的心思。
青大名人，高材生，能干，多种属性集于一身，这大概就是一种降维打击。
赵嘉佳当年没考上青大，差了二十多分才上线，服从调配都轮不上她，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有时候你不是那匹黑马，重点大学二十分的差距，真的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地。
所以赵嘉佳对青大学生或多或少也都有一些景仰，以前觉得人家和自己是两个阶级，都是高材生，结果这青大的丁妹居然“折节下交”，还为他们这些陈一闻的朋友带来了各种奶茶饮料，刚才陈一闻在电话里毫不客气的跟她报需要请多少杯饮料的时候，拿出去恐怕要惊掉不知多少人的下巴。
这让那些各施手段舔招尽出追求丁诗媚的知道了还不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还有让赵嘉佳注意的是……丁诗媚对陈一闻的微妙态度，说不上来是哪种，普通朋友往上，恋人未满？
陈一闻以前，嗯，就是没有得奖没有眼前这些荣誉加身的前咸鱼状态的时候，就连外语学院的沈玥，她都感觉陈一闻配不上，后来事情也果然，沈玥把他给甩了，同时在班上也是挂科翘课最积极，虽然不是刺头，但也属于会让赵嘉佳等“品学兼优”的学生蹙眉，觉得就是混大学浑浑噩噩的那种人。
至于丁诗媚，这么美的女生，又这么优秀，也不是说不会结交咸鱼陈一闻这样的朋友，但至少赵嘉佳看来，顶天了和咸鱼陈一闻也只能到普通朋友阶段，而且丁诗媚这么漂亮，哪怕认识咸鱼陈一闻，但也绝不会和他好到亲近，怎么也得是有避免产生绯闻的距离。
关键是丁诗媚和陈一闻关系的亲近，还不是陈一闻在商院一等奖出名之后光环加身的结果……还要在那之前！
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还是丁诗媚动用青大的关系，给了他通往一等奖的名额。丁诗媚在咸鱼陈一闻发光发亮之前，就似乎发现了他这颗石头是块玉！
赵嘉佳唯一能看出来，他们之间不是情侣的关系，但你很难说丁诗媚有没有对陈一闻产生了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一点看不出来丁诗媚这方面的想法。
不过这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赵嘉佳斜眼看了陈一闻，她承认陈一闻很特别，而且被丁诗媚给予信任有他的可取之处，但要说陈一闻会征服丁诗媚这样的女生，赵嘉佳还是摇摇头，差距仍然是存在的啊！
别的什么青大商院前途差距就不说了……陈一闻虽然有些小帅，可还是配不上丁诗媚的颜值啊！
当然，陈一闻室友中胡利京和卓俊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丁诗媚了，上回人工作室开张，丁诗媚还是来过的。但上回可没这回的饮料投喂啊！而且今天在场的人这么多，可以说是他们团队的全体集结了，这么个出挑女子提着大小包饮料进来他们这边，方才一路上就让艺术团驻地这边不少人震惊了，丫陈一闻不仅是美女探望，居然还来送吃得？如此奢侈？
“丁妹好久不见，倍加想念！”吸着奶茶的刘昱道，“作为超影的第一代队员，你的忠实战友，我居然还是第一次喝到你请客的奶茶，难道这是沾了陈一闻的光？”
这番话引发了一干人“耶！”的起哄，丁诗媚手握着杯子，斜着头，秋水眸子微闭，隙出的目光带着寒意的斜瞥刘昱，刘昱顿时感受到了后脖颈传来一股子寒意倒灌的冷气。
“我反对这门亲事！”一个声音响起，丁诗媚嗔恼的眸子追溯处，卓俊刚拿了自己那杯冰美式，举起杯子喊，人却已经躲得远远的！他已经回复了活力，再不是从前行尸走肉般的样子，当然又引起房间里一派热烈。
丁诗媚伸出一根玉葱手指指着起哄最凶的几个人晃了晃，嘴唇轻张开来，一副“我记下你们了”的样子，“喔，原来你们都是白眼狼，喝了我的饮料，还针对我……想不想有下次？”
这幅微嗔又不失俏皮的样子，顿时收获大把好感，本来大家和她不熟，但这么一番起哄她回击之间，顿时感觉大家距离都拉近不少。众人始明白陈一闻为何和丁诗媚关系好了，这么个女生，真心想和她交朋友！
“好了好了！反对无效，该来的始终要来，首先谢谢丁妹的请客！欢迎嘉宾莅临到访……大家干活了，打起精神来，让我们这位隔壁同台竞技的参赛选手，看看我们的实力！”
陈一闻拿着纸卷又在手里拍打发出振振之声，唤着众人就位。
大家立即开始布置，有戏份的已经进入了拍摄区域，搭建出来的室内场里了。
开始拍摄之前，大家正准备着的时候，陈一闻和丁诗媚坐在电脑监视器的桌子这边，陈一闻有被注视的感觉，转过头来，就看到丁诗媚似笑非笑的瞪着他。
陈一闻莫名有些心虚，道，“这么看我，难道觉得我今天作为导演特别帅？”
“你给解释一下呗，什么叫反对无效？”
说着丁诗媚手就轻轻探过来了，拧住陈一闻手膀子的嫩肉！
很多人其实在看着桌子这边作为导演的他，陈一闻面部表情颤动了一下，又恢复导演严肃脸。
细部表情管理那叫一个相当到位，只是从齿缝里嗤出冷声，“从你掐我的力度来看，我觉得你想要的并不是解释……”
第八十三章 黯淡
这边拍摄开始，众人就进入了状态，这种工作状态是目前团队工作室里特别好的一个氛围，丁诗媚打量着陈一闻的整个团队，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特别有精神，这和丁诗媚他们的纪录片团队不同，虽然激情同样具备，可在陈一闻这个团队里，却又有特别的东西。
想了一下，丁诗媚觉得那就是一种“想要改变命运”的冲动吧。
她们青大的团队的学生，更多的是一种加入进来，体验比赛的练手，人人把这个当成一种大学或者人生的经历，是自己身上可能徽章的一部分。唯独没有眼前陈一闻这群人的拼劲。
兴许是因为之前耽搁了太多时间，兴许是因为卓俊身上看到了每个人身不由己的某种桎梏，所以他们特别想要在最后截止的时间里面，把这个作品拍出来去参赛，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而且最为特别的是，整个团队有一股子凝聚力。
丁诗媚的纪录片团队，是拜托了很多人，各环节都有支持，学校觉得弘扬传统文化的主题不错，曲艺协会觉得能进青大也是一件好事，社会新闻部门也愿意用这种报道来填充网站和报纸版块的正能量，这些大家都一拍即合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是顺理成章，所以看上去顺风顺水，很容易做成，因为每个环节都有大机构在背后推动。
然而陈一闻这样的拍摄，其实是逆水行舟，每个关卡都有大量的问题去解决，大家都凭着的是自身内心的愿念去做这件事。而这股子凝聚力又是从何而来呢？
丁诗媚看陈一闻，想到自己也是稀里糊涂被他拐带去配音的，而后莫名其妙的就越加关注他的动向，这家伙好像有一种向心力，总会让人期盼他身上会发生些什么不一样的事，就好比他唱歌时的惊艳。
也许有一种人他本身其实就是带着一种能量的，这种能量能潜移默化影响到周围的人，有的人很颓废，唱出的歌或者写出的音乐或者书籍，能够让人抑郁到自杀，有的人思想极端，甚至可以创立一种邪教，而陈一闻呢，大概就是很能忽悠吧。
而后现场爆发出一阵哄声，丁诗媚看去，原来是轮到陈一闻的戏份了，众人的鼓舞和怂恿之中，丁诗媚也微笑着看陈一闻起身上前。
陈一闻演的是剧本里叫做陈大宝的人，和卓小帅是同班同学，这是他们高中时期的事情，陈一闻没多时就换上了一身高中校服装束，进入布置成教室的布景室，而后是饰演高中时期校花女神的赵嘉佳扎着两股马尾辫上场，卓小帅和陈大宝两人上演的就是追求校花亦敌亦友的戏份关系。
坐在教室里互相丢纸团，互相打闹，无忧无虑的生活，趴在课桌上，被下午晒在脸上温热的阳光晒醒过来。
丁诗媚在这边看着陈一闻的演出，一双眼睛倒映着那副明媚的场景，突然像是想到了高中时期，相仿的一个形象。那位高她两级的男生，她记得当年很多次在夕阳下看着他在球场打球的样子，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中的样子，陈一闻的演出都勾起了她的回忆。
眼前的人重新化为了陈一闻，那边的陈一闻正伸脚去踢校花凳子，结果被赵嘉佳用书本敲在迎面骨上，捂着腿一个劲揉，痛的眼泪花都要出来了，那模样逗得人发笑。当然这也是真的打，因为陈一闻压根演不出要哭的效果，所以干脆让赵嘉佳直接往狠着来。
显然看出了这个演法的丁诗媚有些微愕，陈一闻平时玩世不恭，然而真正干实事的时候，那是真正投入的上的。虽说知道陈一闻是真的痛，但看他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丁诗媚竟然也很不厚道的唇角扬起笑了起来。
之前脑海里三哥的模样，也都被眼下的陈一闻给替代了，她觉得好像高中时认识陈一闻的话，似乎生活都可能更多彩一些。
……
秦卿背包装着大容量铝制保温壶，里面装着外婆做的银耳羹，骑车一路来到了艺术团，她之前和袁丽红通了电话，袁丽红正好说下午去上课的时候，看到陈一闻一行人前往艺术团红房子那边，应该是今天要去拍摄。
秦卿也就没再给他打电话，径直骑车到了工作室外面，已经听到了里面陈一闻的声音，知道里面在封闭拍摄，她暂时也就没进去，好在对面民乐团的二楼楼梯处可以看到窗户里的拍摄情景，她就把车停好了，走楼梯上对面二楼阳台，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拍摄室的情形。
秦卿也不是第一个，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有对里面拍摄点评的，有在揣度剧情的，议论纷纷。
“你还别说，陈一闻演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穿上高中校服怪帅的，难道这就叫痞帅？要换做以前高中的时候，没准他追我我会答应噢！”
“拉倒吧，是你的话，恐怕早先主动了！”
秦卿站上阳台，此间讨论的人也不在乎多了她一个。
她没有去听那些喧嚣，而是看着里面拍摄的室内场景。
陈一闻一身校服装扮，在摄像机面前的表演，下午的阳光正斜射在里面，那块窗户透出来的，就像是曾经的中学生活。
看到的是他们吗，看到的是自己。
秦卿像是看到了她和陈一闻高中时代缺失的那些年，突然沉默了。
当初和陈一闻一直保持着信件的联系，信件里面都是互相争锋相对的内容，那些今天翻出来看，其实都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听说他有了暗恋的人，就他自己以为保密，结果人尽皆知，这个傻蛋。而自己也被那个每天和自己一起乘公交车一起放学的男生猛烈追求，虽然带着一种憧憬和好奇答应了，但临到最后自己说分手，也没能让对方牵过手，大概让对方也是一肚子怨气吧，难怪对方会说“我觉得我们不像是在耍朋友，像是在遛狗。”
秦卿遥望着那边，一幕场景结束了，她想到了外婆的叮嘱，“快些送过去，在保温壶里捂久了，怕变酸。”
秦卿又矫健伶俐的快步下了二楼，去了对面的工作室。
她还在想着对陈一闻的说辞，反正他这一身挺傻的就是，羞辱他几句，让自己送银耳羹过来，有这么便宜的吗。
工作室里传来笑声，秦卿微有些觉得奇怪，但人已经下一步跨过房门，骤然看到了这边放监视器的桌子这头，陈一闻走回桌子这边，刚好接过丁诗媚说着“辛苦啦，演得很好”同时递来的一杯奶茶。
而后工作室里的众人听到脚步，于是扭头，看向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方才欢声笑语的氛围，忽然停滞了一下。
但秦卿微微缩聚的瞳孔里，还是丁诗媚在桌子这头，冲陈一闻递来饮料时的笑容，还有陈一闻那故意耍酷一抹头踱步过来的神情。
眼下的氛围太沉寂了，秦卿再清楚不过，只要在陈一闻的朋友间自己出现，就会是这样的冷场，那代表自己不受欢迎，之前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但此时却觉得像是沁入冰水中，每一刻都让肺部抽吸得难受。
赵嘉佳和几个女生的笑容微有些凝固，如果说在学校里涉及陈一闻的话，她们除了沈玥最不喜欢之外，还有谁不太喜欢，那就是这个经常在陈一闻那帮室友之间口中听到的秦卿。
印象中这个女生是个刁蛮暴力女，可不是吗，据说以前小时候经常骑在陈一闻头上，眼下看着她突如其来出现，谁还会流露出好脸色？
秦卿从那些冷脸中走入，方才她没有进来之前，众人都在和丁诗媚陈一闻笑闹聊天，她一走入之后，每个人看她都是防备，她强忍着不适来到陈一闻面前的桌子前。
把背包翻转过来，拿出里面五升装的保温壶，搁在桌上。
这个动作让她旁边的刘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双手抬起，他以为秦卿把航空炸弹掏出来丢陈一闻和丁诗媚一对狗男女脸上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秦卿搁保温壶的时候手法很轻，对刘昱的动作，她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更凝了，然后她缓缓旋开保温壶盖，低着头，声音有些小声，“这是银耳汤……我给你带过来……你可以请大家喝……”
即便很小声，但在此时没什么人说话的工作室里，却显得很清晰。
方蕾冷不丁在旁边道，“刚丁妹才请大家喝了水，现在谁喝的下啊？”她反正也不喜欢秦卿，不吝刺她几句。
“这是什么，卫不卫生啊？”
“好了！”陈一闻突然出声。方蕾吐了吐舌头。
秦卿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把背包拉链拉上，背在身后，“是外婆给你做的，我只是顺便带过来一下，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要是喝完了，保温壶你改天带给她好了。”
她转身，再不停留往门外夺路而走。
谁也没看到她红了的眼。
刘昱傻了，胡利京傻了，卓俊也傻了。
他们这些熟悉两人之间关系的室友们，居然诧异到没看到秦卿当场发作找陈一闻的茬，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这才是最反常之大事件！
陈一闻才是真正被愣在那里的那一个，没想到自己这些室友朋友们，集体对秦卿表现出排斥。想到她只是受外婆的托过来送银耳汤，结果却面对这样的局面，而当时她转过头的那声音语调，熟悉她的陈一闻不消说也能猜到，她多半委屈到要哭了！
正看着银耳汤发怔，突然手肘被推了一下。
陈一闻看过来，是丁诗媚那张清美的眼睛，她盯着陈一闻，睫毛跳动了几下，然后目光闪烁着移开，轻声道，“快去把人追回来吧……我这边不用你陪……”
她眼神微有些黯淡，“我也该回学校了。”
第八十四章 心旷神怡
秦卿离开了，丁诗媚也表示自己要返校，经过这么一茬，明显感觉得到丁诗媚心情突然不太好。毕竟任何一个女生，大都不会愿意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放在一起比较，同时这一切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在青大情书收到手软的丁诗媚自然有她的高傲和自尊。
若换成其他人，恐怕只此一项就已经被丁诗媚判了社交死刑。
“好吧，那就不送你了，路上慢点。”陈一闻点点头，看丁诗媚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向他摆手，陈一闻也随后转身走回。
只是在走出商院外面车站等车的时候，丁诗媚回头看了一眼，她这个动作在没几个人的站台前，显得有些寂寥。
“人没有朋友是最纯粹最可怜的孤独”，不知道哪里听到过这么一句话，但她在青大有很多朋友，有的是同学关系，有的是社团和学生工作关系，还有的是游戏的队友。所以丁诗媚觉得这句话里面的朋友换成知己，兴许最成立。
人一辈子可能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成百上千。但真正的知己，可能一个都没有。
陈一闻像是她朋友中最独特的那一个，是知己吗？也许吧，至少那是一个她可以把自己的家庭窘境吐露让他知晓的人。亦是可以不顾别人眼光，不担心被人嚼舌根揣测，不在意会传出风言风语也能自如与之相处的那个人。
然而今天丁诗媚却发现，好像有人比自己更需要他。
青大离商院很近，但仍然隔着两个公交车的站台……没有商院和商院内来的那么近。
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下，电动车门无声无息划开，丁诗媚看着玻璃门倒映出来背后的商院，她拾步上了公交车。
这里……自己以后还是应该少来吧……
……
自行车培林的哒哒声在家属院外的那条溪桥边响起，秦卿远远的看着外婆的院子，吸了吸鼻子，调整好了神情后，停好了车，进了院子，冯秀莲正在翻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哭了呢？”
秦卿吃了一惊，她从艺术团那边出来是掉了眼泪，但早调整好了，她觉得最多就是眼睛有些肿发红，外婆应该看不出来，结果只是一眼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委屈，很想跟外婆告状，还不是陈一闻！结果猛然醒悟这已经不是小时候了，而且小时候爱哭鬼不是陈一闻吗，结果眼下自己要像外婆告状，恐怕会被外婆一阵笑话吧。
想到这里秦卿道，“没有……刚刚回来没戴眼镜，被风吹了一下。”她怕被冯秀莲看出，又道，“银耳汤给他了，我让陈一闻改天把保温壶自己拿过来。对了……他同学都在，分给他们同学了的，你明天不用再熬了。”
外婆笑道，“那他说好喝吧？”
“说很好喝！”秦卿点点头，但想到当时的场面，心头又是一阵的酸楚和难过。
他不知道陈一闻和他朋友怎么处理外婆的银耳羹，会不会像是那个女人一样，说不卫生，而且他们还提前喝了丁诗媚请客的饮料，喝不下银耳羹的话……可能最后都倒掉了吧。
但她不能把这些告诉外婆，那是她念着陈一闻曾经最喜欢，特意给陈一闻熬的，以前她和他可以为了水多喝一口少喝一口打起来，可现在陈一闻未必还喜欢喝吧……
人不总是能永远不变的……就像是以前喜欢喝的银耳汤，长大了却被奶茶给收买了！
秦卿小腹一阵阵的绞痛，却听着外婆在那边说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还说起陈一闻以前和自己抢着喝的事，然后外婆又道，“那你回来了，帮我把外面的花给浇了吧！”
自己前脚才在陈一闻那边受了气，一路憋着回来，还要说话讨好外婆，不能让外婆看出端倪，眼下又被发配去劳动，秦卿强撑着提着水管去浇花，水柱嗤嗤冲刷着泥土和树根，突然看那些花都不顺眼起来，好像一株株都变成了陈一闻，于是她用大拇指堵一半水管出口，水流嗤嗤猛烈的冲击枝桠，她突然觉得很解压。
正这么浇着水苦中作乐的时候，旁边门口处突然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陈一闻和愣住的秦卿大眼瞪小眼。秦卿刚才本就在想象在对付陈一闻，结果这突如其来真个冒出个陈一闻脑袋，还朝她一笑，秦卿手中水管子几乎是极其顺手的当面朝他脑袋淋过去。
陈一闻刚想说声“你浇花啊”，笑容正咧开，水花顿时就迎头照自己脑袋冲撞，四下飞溅。
“喂，喂！喂！……有病啊！”
陈一闻头赶忙躲回门外去，声音已经从墙后面抛出来，“你脑子是不是太好使？”“人傻了能不能先吃药！”“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卿当时也是一时应激反应，毕竟陈一闻脑袋突然探出来还是吓了她一跳，本还有些歉意，结果听门外陈一闻这一通话，她牵着水管继续往外呲水，“就故意的，就故意怎么嘛？”
哎哟，陈一闻一看这妞还敢穷追猛打，情急之下拿右手的保温壶当盾牌，顶着她水冲突入，这时候溅在自己脸上身上有多少水也都无所谓了！
为了防止秦卿拿着水管直接冲自己身上，他一只手抓着她拿水管的手，一只手钳着她另一只手，同时双手环抱，从背后腰部处向前箍着她双手，前胸贴后背，把她给死死抱住。开玩笑，陈一闻知道这妞腰身好，那一身的矫健都在腰上面，自己得赶紧封住她发力的部位，免得她施展过肩摔的绝学。
秦卿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给陈一闻直接看破了，想要抽手，手掌却给陈一闻死死攥着，都捏出青色来。她虽然很喜欢运动，但成年女子和成年男子的力气本就有很大差别。另一方面陈一闻揽着她的腰，甚至把她抱高一截，她双脚都无从发力。
而且给陈一闻这么从侧面环抱箍着，秦卿又羞又急，关键是本来就很敏感的腰被他双臂环绕搂抱着，身后是陈一闻紧贴的身体，她感觉流失了一半的力气，使不上力发不上劲。
陈一闻还在得寸进尺的这边不住五指在她手掌心钻撑，想要掌握她手上水管的控制权，她挪动扭动，陈一闻就抱得更紧，同时水管子的水花还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拉扯和手掌之间的封堵，四下溅射，眼下两人身上都沾湿了不少。
“陈一闻你想死啊！”
“陈一闻你放开我！放开啊……”
“不准抢我的，陈一闻……我身上都湿了陈一闻！……”
到后面，秦卿都快没力气了，声音都像是在哀求。
……
“你们两个，都多大人了，还在外面玩水呢……看看，身上都打湿了吧！赶紧拿毛巾把头发和身上擦干净！”
桌子这边，陈一闻和秦卿一人坐一头，两人手头上都有冯秀莲给的干帕子。两个人都还互不相让的用各种凌厉眼神互相瞪。
两人的打闹还是被冯秀莲给分开了，然后被拖进屋。不过两人在外面的那些事，在冯秀莲眼里，也就是在玩水打闹了。
“你来干什么！？”秦卿气鼓鼓道。
陈一闻指了指搁桌上的保温壶，“我来还水壶啊！谁知道你神经病冲我水啊！”
“我……”秦卿想反驳，可看了外婆一眼，她之前见陈一闻那些事，可不能说出来。
“卿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闻闻来了，你拿水冲他做什么，身上淋湿了不得感冒啊，你这孩子，玩闹也没个轻重！”反倒是冯秀莲瞪了秦卿一眼。
偏偏陈一闻还在旁边拍手附和，一副再有道理不过了的神态，“听听！听听咱外婆这话！你这女人……没个轻重！”
秦卿都快气得翻白眼，偏偏自己委屈没地方说去！
她杏目睨着陈一闻，趁冯秀莲去里屋准备另外找个干的物料给陈一闻底衣垫一下，和拿电吹风帮他吹吹衣服的间隙，咬咬牙低声道，“你别得意……有的是对付你的时候！”
陈一闻看着她此时含嗔带恼，编贝的白齿咬着薄嫩嘴唇，轻竖的纤眉之下是黝黑宝石般的瞳子，虽说是生气，但偏偏生气起来相当绝丽的容色，心头微恍，这个青梅竹马，还真个像是一块被埋在砂砾半遮半掩不起眼的明珠美玉。
就是一头短发太像个男生，掩盖了她本来瓜子脸容貌的蛾眉琼鼻，要是一头长发及腰，再加上一身女人味十足的古装，活脱脱就是那些烟云轻拢的剑仙神女。
“你看什么！？”秦卿声音响起，柳眉再竖，“说嘛……我脸上是有病啊还是有点丑？”
“有泡。”
秦卿毕竟是女孩，还以为自己长了痘痘，顺手就要去沿着脸部摸摸检查一下。
“美得冒泡。”
陈一闻道。
秦卿手僵硬停住。
忽然好像一连串吐槽骂人的词，都说不出口。她双手最后用力在桌上撑了撑，然后起身，“我懒得跟你说……我去洗澡了！”
说着她也不看陈一闻的目光，起身往自己房间过去，不一会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浴间，全程都是无视陈一闻状态。
只是在进门前问外婆旧洗发水上次用空了换新的的时候，目光四下游弋间才偶然落在了陈一闻身上，而后她身子一僵，眼睛倏忽睁圆，都快射出刀光来。
陈一闻在那边拉起先前的衣服前襟闻了闻……心旷神怡。
第八十五章 所谓孤独
“外婆，外套不用吹了，我回寝室了！”
“哎，还没吹干呢……这么急着走？”
“下午还有点事，我过来还保温瓶的！”
眼看着秦卿有发作的可能，陈一闻赶紧托辞跟冯秀莲搭话，冯秀莲把衣服递给他，陈一闻摩挲着快吹干的外衣，心头一阵暖意。其实冯秀莲也不总是这么慈祥，小时候管束他们的时候，也曾露出过很凶的样子，而且时常会条条框框严格的要求他们，陈一闻以前还和她打过嘴仗，不服气，甚至说过“我妈都不管我你来管我！”这类的话，惹得她窝心疼。
所以就是冒着被秦卿殴打的风险，冯秀莲这里该来还得来。
“你先不忙，我问问你……”冯秀莲在椅子上坐下来，“你们那个参赛队伍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一闻驻足，道，“之前出了点状况，拍摄的东西都不能用了，不过想到了新的本子，正在加紧。”
冯秀莲道，“那这个故事一定很好。”
陈一闻愣住，冯秀莲笑道，“我看你干劲十足，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对不喜欢的事情，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强行叫你做，只会更差。好比你以前读书，你是打心眼爱玩，你爸就把你关屋子里反锁，不把题做完不能出去玩，结果越是这么严加管束，你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越对读书没兴趣。”
“但要是你喜欢的东西，你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兴奋劲，恨不得一天就把事情全部做完。废寝忘食都可以。”冯秀莲一笑，“而且往往成果都还可以。”
陈一闻挠挠头，原本以为冯秀莲以前只是带着他们玩，但其实老人早私底下观察他们的性格了。
“我也给你家里说过，对你因材施教……可惜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听。”
陈一闻心忖以陈家钱和秦慧如当时的情况，估计对你那些话听一下脑袋热三天，之后又抛之脑后了，这么算起来，果然有其父母必有其子。
停顿一下，冯秀莲接着说道，“刘启荣那边，没跟你保证或者怂恿些什么吧？”
“这倒没有。”
冯秀莲点点头，“他现在电影大卖，事业正当头，有时候上头也是可能的，只要不把你带偏了，或者跟你许诺些什么，打乱你目前大学的节奏。你们拍摄参赛这事，不是受他影响吧？”
“他这个人，说不得想为我做点什么，要是看在我这边，想带你入行，反倒可能误了你。”
陈一闻恍然，原来冯秀莲是担心这边刘启荣想回馈她，再加上又挟着目前的名声威望，陈一闻又是个年轻人，对刘启荣这种人士的向往和憧憬是必然的，再加上冯秀莲这层关系，刘启荣要是跟陈一闻说点什么，陈一闻把持不住追求名利是有很大可能的事情。
刘启荣是始终惦念着当年冯秀莲对他的好，所以一直想回报，此前还想让秦卿当他艺术片女主角，把她捧红，被冯秀莲一口拒绝。
冯秀莲是担心刘启荣故技重施在陈一闻这边，而且陈一闻又不像是秦卿在她眼皮子底下，要是私底下捅一下，给点甜头和画个大饼，年轻人建功立业的心一起来，没准刘启荣就能把他给忽悠走。刘启荣这样的人，背后所代表的资源，代表的人脉关系网络，现在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攀亲带故的结交上。他这边随随随便口头上交代一句话，就可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前途大变。
陈一闻想到这里摇头，“那不会是。本质上都是两套东西，我是在学校里，为参赛搞的，未来说不定走的是校内工作室，顺带赚些钱什么的，但要像是刘叔那样入行去做事，那就太兴师动众了，也不符合我现在的情况。”
冯秀莲点点头，很难得陈一闻并没有被刘启荣的名声冲昏头脑，而且也不因为又她的这层关系而处处惦念，反倒是思路很清晰，这让冯秀莲很欣慰。
不单纯是长大了，陈一闻还难得拥有自己的本心和对事物的判断。
看着陈一闻最后告别离开的背影，冯秀莲微微翘起嘴角，看着远方，自言自语，“老伴儿啊……当年我就跟你说过吧，我觉得闻闻这孩子，未来会很有出息的……”
……
陈一闻离了家属院，却并没有回校区，而是直接出了商院，随手叫了个出租车，现在钱包里有些钱了，出门不必纠结坐公交还是叫出租，眼下可以奢侈点。
上了出租后，他对师傅道，“麻烦去青大。谢谢。”
出租车发车，陈一闻看着窗外，丁诗媚走的时候明显是情绪不高，显然今天的事让她也很不愉快，当然，今天首要还是安抚秦卿，从外婆冯秀莲这里出来，还有时间，便转攻丁诗媚。
其实今天拍摄一天还是非常累人，不光是体能，还有精神上面的，但没办法，谁叫出了这档事，两边都得顾上。
无论是秦卿还是丁诗媚，自己也要像是对卓俊一样……
不落下任何一个队友。
……
丁诗媚回校，手机上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是黄丽，接起。
电话里传来黄丽的声音，“丁妹，你在哪呢？你回学校了吗，吃饭了吗，哎你帮我带份饭呗，就在北区一食堂好了，咱们青大几十个食堂，我还差几家就挨着吃完了，现在目前为止那家的萝卜炖牛肉味道最好，帮我打一份呗！其他蔬菜，给我来份土豆，要一两饭。哎等一下，徐艺宁也找你……”
寝室里，徐艺宁从黄丽手里接过电话，摁开免提，“丁妹，给我带瓶洗发水呗！轻扬那种小瓶装，要修复系列，最近头发很干，那个效果还行，谢谢啊……噢等一下……”
这边，向思齐也把头凑了过来，“我要一份炸土豆，就楼下那家就行啦，你回来帮我买一份……”
黄丽接着道，“我的别忘了，萝卜炖牛肉噢……”
丁诗媚拿着手机，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下次能不能自己去买啊，我从南门进来，我还要去北区一食堂？打了饭提着还要去买洗发水，还有向思齐，你不就在寝室吗，你难道不能走几步下来买回去吗？”
然后电话挂断，寝室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三个人你盯我我盯你。而后反应过来。
“丁妹是不是生气了？”向思齐缓缓道。
“啊啊啊！”黄丽兔子一般蹦起来，眼睛睁圆，“丁妹居然会生气！？”
徐艺宁也和黄丽是一样的振奋，“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竟然能把丁诗媚惹生气？她是去商院了是吧？”
黄丽狠狠点头，“有八卦啊有八卦！难道分手了？”
向思齐在这边哭笑不得，“人什么都还没开始呢，你们就已经脑补一场大戏了！不过丁妹好像是真的心情不好！”
“那可不是吗！”黄丽激动道，“丁妹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她乱了她乱了她乱了！”
也不怪三人此时的反应，丁诗媚是寝室里的模范，属于让人心悦诚服那种，当初一个寝室四人扎堆，新生进校就被誉为青大的四朵金花寝室，都是漂亮女生，难免彼此之间会有比较和对标，然而丁诗媚却是生生让其他三个人没过一个月，就认定了她寝室长的身份。
其实什么为人处世啊，都是靠后的，唯有一点，丁诗媚愿意吃亏，对室友也是大度，自己能做的也就尽量帮室友多做事，而且真心实意的对人，人心都是肉长，还有句话叫做久见人心，大家都不是有什么坏心眼的，情商智商都在线，你对我好，那么必然收获的也会是善意。这四朵金花的寝室可能做不到交心，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无论现在还是很多年后，她们都会认自己是416寝室的一员。
而且室友三感觉都被丁诗媚惯坏了，有时候没活动或者没课，她们就窝在寝室里，而丁诗媚偏偏活动挺多，当然能从活动中带回来好吃的，或者帮忙给她们带饭，所以今天三人这么打电话让她带东西，都自然而然。
结果丁诗媚的反常，哪还不知道有大事件啊！
三人在这边叽叽喳喳，相互揣测，却又不敢真的打电话再去问丁诗媚，虽然平时她们在丁妹面前尽可能插科打诨，可丁妹这威严一出来，三人都真还是挺怕的。
结果最后丁诗媚回来，竟然大包小包提着她们所需要的东西，本来三人都不指望了。
“谢谢谢谢谢谢！”黄丽受宠若惊。
“丁妹你最最最好了！”徐艺宁道，辩论队的四辩如今也和黄丽一样变成啄米鸡了。
舞蹈队大长腿向思齐拿过自己的炸土豆，小鸟依人靠过来可怜巴巴蹭她的肩膀，“丁妹是我的错，我原本以为是我的懒惰让你伤心了，没想到最后你还是给我买了……何等感动……”
丁诗媚瞥了自己这一干室友，没声好气，“行了都别演了。”
三人“哗！”原形毕露，扑过来，“咋呢那你？”
“你肯定不是对我们发火，说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惹了我们丁妹！”
“陈一闻这个王八蛋，我们打电话骂他！”
“行了行了。没有的事……”丁诗媚看着这一众活宝，想严肃又有些忍不住想笑，她去取书，“我去外面上自习。”
“我们陪你！”
“别了，你们还是把饭吃了吧，我自己去。”
“行行行！今天你最大，丁妹要有什么事，千万别憋着，都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出气！”
“陈一闻下回要敢来我们青大，看我怎么修理他！”
“行啦，”丁诗媚有些头疼，“没有的事！都别胡乱猜了。我走啦……”
抱着书坐在自习室，丁诗媚看了会书，还是觉得心头有些乱，她干脆把草稿纸拿出来画画，不知道是笔太尖，还是纸太薄，或者是太用力，划破了好几张草稿纸。然后她干脆放下笔，轻轻呼出一口气，旁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到是陈一闻的来电丁诗媚愣了一下，响了四五声后，本来打算挂掉的她还是拿起来接起，“陈一闻？”
“在哪呢？”
“学校啊。”
“学校哪呢？我来你们学校了。”
“你来干嘛？”
“请你喝奶茶。”
“有病，我今天喝过了，要控制量，我减肥。”
“那请你吃烤串啊。”
“奶茶都不吃还吃烤串啊？”
“烤牛肉不会长胖。”
“我不想吃烧烤，谢谢。我上自习呢。”
“在哪上自习？”
“陈一闻……不用告诉你吧，别捣乱了，你来青大办事吧，你要办事就快去。”
“我是真来找你，今天你来工作室来请客，现在又不让我回请你，不吃烤串，又不喝奶茶，要不我送你个礼物吧。”
以她对陈一闻的来接，丁诗媚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礼物？陈一闻你别胡来啊……”
然后丁诗媚突然听到陈一闻电话那里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同学你干嘛呢？”
陈一闻声音才神秘传来，“猜我在哪呢？”
挂了电话的陈一闻面对青大校园广播室的女生，道，“你们这支持点歌吧？是这样的，我想给一个女生点首歌！”
校园广播室的两个播音女生都愣住了，其实她们平时只负责放音乐，基本不会通过广播播讲的，一般就是中午和晚饭后，青大校园里那些主干道，草坪，运动场，教学楼，自习楼下面那些伪装成石头的音响里，都会缓缓传来轻音乐。就是广播室直接播放的。
而陈一闻所谓点歌这种，还从未出现过。
“点歌……以前没有过啊……不过……”两个女生看着陈一闻偷笑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她们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场男女动人的感情戏画面了。
然后丁诗媚就听到了自习楼的窗户外面，草坪的音响里万年不变播放的轻音乐，突然被一阵噗噗声打断了，而后是播音室女播音的声音，“咳咳……今天有个特别的插播情况，一位叫陈一闻的同学为丁诗媚同学点播一首《FiveHundredMiles》，希望丁诗媚同学今天能够快乐，日后的生活学习能够顺利，节节高升！”
只是当这个短讯传出过后，青大各个学院，各所楼宇，各个宿舍区，有些人目光诧异，有的人则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而脸色轻微愕然。
宿舍楼里，黄丽，徐艺宁，向思齐这些丁诗媚的室友们，集体扑到了阳台，此时也已经看到了整个宿舍楼，还有对面的楼宇，以及其他各楼，也是这般阳台上人头攒动。
三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尖叫出声。
“不是吧！？”
那是一首陈一闻上个时空和这个时空都存在的经典歌曲。
“IfyoumissthetrainI'mon
（如果你错过了我搭乘的那趟列车）
YouwillknowthatIamgone
（那就是我独自黯然离去）
You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你听那绵延百里的汽笛）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一百里又一百里，载我离去）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一百里又一百里，再不回头）
You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那绵延百里的汽笛会告诉你我离去的讯息……）
……
……”
丁诗媚缓缓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就看到自习楼下面的草坪，远方的行道树，还有更加遥远，深色渐灰的天幕。
明明是个礼物，明明并不怎么煽情。
可听到那四处，四面八方都传来的悠扬的歌谣。
那些在青大各处的响起来扣人心弦的旋律。
丁诗媚突然就眼眶微红。
所谓的孤独，就是有一天如果你黯然离开，马蹄起尘车辙远，列车笛鸣异乡来，也无人问津，无人等候。
可若是有人还记得你，还会念着你一点一滴的讯息，还会给你留一盏灯，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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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涉及的歌在随后的彩蛋章。
第八十六章 启程
“什么，你们这拍摄计划里有让刘校长出镜的意图，还今天就拍？这种事怎么不跟我说？”张成川在办公室看着闫曼的汇报，有些就差直接从座位上起身了。
闫曼定期会给他提交陈一闻的拍摄计划，平时也就是走个过场，陈一闻一般都是口头上说，闫曼自己做一个报告，张成川平时就翻翻看，也不知道他全部认真看过没有，还有即便看了，懂不懂又是另一回事。反正平时张成川表现出来的倒是好像都正儿八经的看过了。
但今天因为涉及到陈一闻剧本上面让他们商院这位网红校长饰演一个大学教授的意图，闫曼就特地上去用手在拍摄计划中指出来了，哪知道张成川分分钟变脸。
闫曼愣了一下，道，“也就是一个镜头……不涉及什么具体的情节，特别是学生们还听说以前刘校长教了二十三年的书，特地想让他演个教授找找感觉……”
“胡闹！”张成川恼火道，“学生们胡闹，闫老师你作为老师也跟着胡闹吗？刘校长这么忙，他什么身份，还给学生客串？这事注不注意影响？幸好我看到了，这一条要取消掉……真是异想天开。”
他看闫曼有些迟疑，挑了挑眉，“怎么？”
闫曼道，“在我来跟您汇报之前，李助理去艺术团过问，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他表示挺好，还让刘校长回忆回忆过往教书生涯，而且说刘校长一定能演出那种感觉来……”
“嗨！”张成川已经离坐起身了，李少斌是刘孟添助理亲信，站在张成川角度上，这事要是从他这里过手，他直接就给压下去了，根本不会让刘孟添知道。
但李少斌就不同了，本身就是刘校的身边人，要是因此出什么事情，李少斌自然能脱干系，相反他张主任，就要被过问追责了，“这镜头怎么能让刘校露脸，哪怕不涉及具体情节，但整个片子出来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我看到故事梗概剧本里面，有不良少年什么的，还涉及一些社会弊端，要是成片风格不好，刘校又在里面，这怎么处理？
现在你不知道其实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刘校的啊！赶紧的，给陈一闻打电话，让他赶紧别搞这事。”
闫曼道，“电话打不通，没接，另一个刘昱也是，我问胡利京，说是他们去刘校办公室了，这会难道在路上？”
“走，我去一趟，争取在他去刘校办公室之前截住他。”
张成川起身，和闫曼一同跟着，紧赶慢赶，结果到刘孟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房门紧闭，正松了口气，以为刘孟添一贯不在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来，就看到陈一闻和刘昱正从里面出来。
刚刚在拍摄刘孟添的镜头，由刘昱掌镜，陈一闻在旁边引导，李少斌送两人出来的时候，开门来里面的人和外面的张成川闫曼正好撞上了。
“张主任来啦……”办公室里的刘孟添一眼看到了张成川，笑着对他道，“过来检查你手底下学生的任务？”
陈一闻和刘昱都纷纷给张成川打招呼，“张主任！”又看到了闫曼，闫曼给两人做了个眼色，陈一闻怔了一下，张成川和闫曼匆匆到来的样子，陈一闻就大致明白了，朝闫曼眨了眨眼。
张成川眼看木已成舟，迎向刘孟添，笑道，“是，我说他们就瞎折腾，非得给刘校你添麻烦……”
刘孟添摆摆手，“这不是李助跟我说起，我觉得陈一闻这学生的创意挺好，所以就当是配合了，陈同学，我刚才表现得还可以吧？”刘孟添对陈一闻问道。
陈一闻道，“刘校都不用演，其实你本身就是一种老师的气质，我觉得能行！”
刘孟添哈哈大笑，指着陈一闻道，“你看，张主任，陈导说我能行！”
张成川也是从旁笑，和刘孟添的表情如出一辙，颇带宠溺的看陈一闻，闫曼在旁边看着，觉得张主任变脸可真是够快的，就在方才他还一副赶紧阻止陈一闻的急迫，结果看着现在刘校长心情很好，拍摄顺利，张主任立即也就一副附和的模样了！闫曼觉得自己还真是太年轻啊，看看张主任这样的，可威严可和蔼，一秒钟转换都不带停顿的，自己真是差得很远。
陈一闻和刘昱拍摄结束，拿着取景器和素材与刘孟添等人告别出来，刘孟添又对张成川招了招手，“张主任正好你来了，我有点事找你……”
关上校长办公室门，张成川对刘孟添笑道，“刘校很重视学生对理想的追求，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为陈一闻他们几个亲自下场了……这对我们商院全体学生来说，都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刘孟添道，“还是他们挺积极，从李助那边汇报到我这头，正好我有空，那还怎么说，就支持一下嘛，不能打击学生的积极性不是。”
张成川点点头。
刘孟添倒也揭过这个话题，跟张成川讨论了一下近期加建宿舍楼的工程问题，最后道，“我下个星期出差，大概走五天左右，这期间后勤那边要是出了预算表，你跟王志宏那边协调一下，他们行的贷款先谈一谈。社科基金会的开题报告会就由你和黄校长挑担子了，回头李助给你一个他们新发来的课题单……”
张成川这边应下，领导能把他出差后学校的一些重要事宜让自己挑担子，证明了张主任还是很受看重，他颇有些受宠若惊，也知道自己近期在刘校面前这存在感刷得还行。
看着刘孟添的满脸笑容，谈话临到尾声，张成川笑道，“我听说陈一闻他们拍你的这个镜头就是最后的了，很快就拍完了……他那边后期做完，剪辑的成果，要不要给你发一份过去？”
陈一闻是张成川误打误撞和刘孟添建立起更进一步关系的纽带，看刘孟添很重视，张成川正事谈完，临走时再提一嘴。
刘孟添想了想，摆摆手，“教育部在锦湖办的会议，一共五天，我大概也没时间看，就算了，以后再来看吧……陈一闻这个时间上也有些太紧凑了，这个事急不来，大学生电影节，那是什么，说是华语地区大学生最拔尖的赛事也不为过了，历年奖项不都给那几个强的学校给包圆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批准陈一闻带个艺术队出来，不是就要把这个事儿一朝一夕之间做出来的。一个潜力股，也需要成长空间的。他慢慢来，不停积累经验，只要在最后，甚至毕业以后他反过来搞出成绩也都有效，那些什么最佳就算了，能够拿个入围奖，也是我们商院的胜利嘛！张主任，这事你可别给孩子们压力啊！”
张成川连连摆手，“那不能够！”
得。这事明白了，别看刘孟添甚至还亲自下场参与了陈一闻他们的拍摄，这也是出于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其实说到底刘孟添也并没有一发掘陈一闻，就要让商院出名的心思的。他的心思还在于把时间拉长来看，看在长远处陈一闻经受了打磨之后的蜕变和成长。
张成川心想，甚至刘孟添眼里，陈一闻恐怕必然会承受参加国赛的一系列打击。这是一开始他就有预期的事情。所以甚至连最后陈一闻作品剪辑的成品他都不用看。倒也是，虽说商院不是什么好学校，但作为校长仍然是事务繁多的，在确定了结果后，刘孟添甚至连看学生作品的时间都没有的，哪里会那么清闲。
……
艺术团这边，最后的场景拍完，一片鸦雀无声，陈一闻没有喊停，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结束了，所以气氛才那么的难明，很多人红了眼，每个人都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特别是陈一闻和卓俊两个人之前共同演唱的那首歌，唱得真情实感，很多人直接涌出眼泪来，这本就是两人在整个故事的最高潮，而立之年一事无成的两个男人，因为偶像逝世而想到了青春年轻时想登台献唱的梦想，藉着一场全民歌唱比赛，登台演出，以唱出他们人生过往对青春的追忆遗憾的最高潮中感染了荧幕前无数人而戛然而止。
唱是真的唱，歌也是从来没听过，想必又是陈一闻背后的那位“音乐老师”的杰作了。
每个人都像是受到了洗礼，特别是卓俊，这如同他人生重现的故事，让他整个人演出的投入让专业人士都会感觉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甚至就连最后一个镜头结束良久，卓俊都还没回过神来，回到后台不停的抹眼泪。
明明没有哭，明明身为男人没有发出喉咙里的哭泣声，可眼泪就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不停的热泪汹涌。
整个拍摄都结束后，大家开始收拾整理，复原，归还设备这些，卓俊帮忙完后，和陈一闻坐在一起，他眼睛里突然有了很多东西，他道，“陈一闻，你写的剧本真的很好，我在演的时候，我好像真的经历过了，这个故事里的那些人生历程，我好像真的就是卓小俊，我看到了自己这么延续下去，几十年后的人生。
我觉得我很幸运，有的人读了一整个大学，甚至出来工作多年，还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想走的道路。但我在大学时遇上了你，遇上了你们这群室友，我突然像是找到了自己。就是故事里面，卓小俊那个当年激情四射，想要完成梦想的自己。”
陈一闻看着他，道，“你想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暂时不知道，因为我现在对于职业，对于知识技能，对于这个世界，所知道的都仍然很少，贸然说我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那是不现实的。但我知道以后我面对选择的时候，我真正想追求的东西，我会尽一切去把他抓住。就像是这个故事里，多年以后的卓小俊和陈大宝，发现自己快要老去，逝去的东西将再也找不回来的时候，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的那种冲动，我想以后，要想着有这种冲动的方向走下去。”
陈一闻道，“祝你成功。”
卓俊道，“祝我们能成功。”
……
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拍摄结束了，所有人的工作告一段落，但陈一闻还不能像是他们那样放松，后期剪辑，操控软件制作特效之类的工作，还要他来进行。
所有拍摄的时候，其实都是简单的布景，但后续王智造的软件，可以为这个故事添加很多特效，制作出很多有质感的东西，譬如这个故事中的舞台，全民歌唱大赛的舞台人群和那些在城市大厦巨幅光幕上的宣传片，都可以通过特效来完成，甚至城市都可以通过特效补全。
这种创造一个故事中世界的感觉，好在不枯燥，所以陈一闻虽然还有后续的事务，他虽然也废寝忘食，加班加点，但内心还是处于振奋状态的。
是的，他就是把前世中那部应该第一个意义上爆款的网络微电影《老男孩》拿了出来。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那首同名歌曲的歌词和旋律，单独的提出来，并不那么让人感动。但偏偏正是因为那个简单的故事，这样不怎么感动的歌词和也不如何出色的平淡旋律三者碰撞在了一起，完美的形成了一个融合。
这成就了一个平衡，任何一个点，多一分就嫌过了，也就失去了那种味道。
所以陈一闻选择了这个剧本，正是因为卓俊的人生经历，就和这个故事极其的契合。另一个饰演故事中父亲的王智造的人生，也和这个故事契合。所以两人贡献出了最真诚的表现，将他们在现实中难以诉说的心情和情绪，都在这个故事中表达了出来。
原作之所以能够成功，打动了很多人，就是因为其中投射出来的真情实感。而陈一闻，两世的人生，自然也有真情实感。
一个作品，情感和情绪，才是最终要传达给观众，打动观众的重点。所有的套路，表现形式，其实都不重要，若能够以最简单的叙事语言把真情实感传达给了观众，打动了荧幕对面的人，那就获得了成功。
因为这样的经历，总有人经历过并经历着，因为总有人缅怀过去，回忆青春，总有人有后悔的遗憾的事物，还没有去完成，甚至来不及完成。
当初的这部作品，也是如此脱颖而出，成为了爆款。
陈一闻希望，自己也能用这样的作品，撼动这个时空，开创出目前为止，自己确实能够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本钱。
而至于丁诗媚那边，那天冲到青大广播室大庭广众点了那首歌之后，听到那些远近教学楼发出的轰潮，陈一闻也没敢多待，赶紧跑了，反正拖着丁诗媚一起社死，展现两人都在一条船上的深厚革命友谊。
这之后丁诗媚也没再联系他，估计打冷战。
然后从青大王东华，战队队友们那边，传来的反馈倒也激烈，大家都知道了这事。甚至还在战队群说话，可丁诗媚愣是没冒一个头。
不过很有默契的，陈一闻也没主动跟丁诗媚发讯。两个人之间保持着缄默，秦卿也再没来过工作室，陈一闻又正好投入到了眼下拍摄完毕后对后期的最终制作过程。每天都做到很晚，看着一天天临近的截止投稿日期，忙得没日没夜。
有时候从深夜的自习室浓咖啡中抬起头来，又觉得极其充实。
三月底，陈一闻在投稿截止的前两天，最终大功告成，然后点进了大赛官网，通过登录了自己的账号，看着自己的学校名字姓名和编号，陈一闻上传了视频，点击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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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反复考虑后续细纲，卡文卡到欲仙欲死……好点了，争取多更。
第八十七章 渣男的疯话
闫曼很快就明白了张成川此前为什么想要阻止陈一闻拍摄商院的大老板刘孟添，因为很快负面效应就来了，商院自刘孟添接受了陈一闻拍摄的消息传开后，就形成了一波舆论潮。
在一些学生中间，这个消息带来的反馈并不怎么好，毕竟现在很多学生都有现实的问题，产生出自己的想法，食堂里，学生扎堆吃饭的时候，就有人道，“现在网上有些评价说我们刘孟添校长很能演讲，很会做秀，这不，学生拍个微电影，他也要上去露个脸，这个表现欲可不一般啊，不放过任何一个秀的机会啊！他可不就是影帝吗！”
“我本来就说过不要对网红校长有多么期待，他其实本身就是个官员，想要政绩，不就是得运营自己那一套吗！”
“我也觉得始终不妥，所以他批准那个得了市赛一等奖的陈一闻成立一个视频艺术队，目的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让他进学生电影里？这布局也未免太深了？难道是学校的校内新闻网已经不足以满足他刷存在感了……”
而在学校的一些教职员工和中上管理层之中，也引起了一阵簸荡。
特别是一贯以来的一些本就在理念上和刘孟添有分歧的教授之间，也对此有强烈的异议。这其中又以吕恕弘为首。
吕恕弘直接措辞激烈的写了一封劝诫信，话里藏刀的表明作为一所还算知名大学的校长，应该时刻注意身为校长的地位和形象。信里面很恳切的表明，就算校长要体现关怀学生，体现对竞赛的重视，也不该如此博出位……首先学生微电影的情节据说就很媚俗，商院校长参与其中，传出来，非但不会起到网红宣校的作用，反倒会让外界整体拉低对商院的评价，认为校长没有底线的搞形象工程。
吕恕弘本身资历很够格，而且一贯是学校内的反对派，这话一公开，倒是引起了校内很多人的“追捧”，这些人倒未必是真的赞同吕恕弘的话，真的认为刘孟添参与学生微电影拍摄是贪图曝光和形象工程，甚至为了在学生中建立良好形象用力过猛。他们在私下里传阅微聊里吕恕弘发布这篇文章信，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对现有的学校体制不满，对自己本身利益相关的不满的，借此机会，又有吕恕弘打头阵，自然在校内串联。
刘孟添这些年强势治校，同时牺牲了一些人的利益，管束住了一些人无法展开权力的拳脚，当然会有不少人不满，眼下借着这个机会，很多人就此发泄，削弱刘孟添的威信。
闫曼已经感受到这种暗流汹涌带来的冲击了。
至少在辅导员群体之中，闫曼已经感觉到了很多人自发的疏远她，她当初担任起陈一闻艺术队的指导老师，虽然身份还是辅导员，但已经在校委会办公室同时担任起了青年志愿者工作，行政级别从副科也变成了正科，这就已经和秦文权这个有副校长舅舅做后台的正科级班主任平起平坐了。
因为靠上了陈一闻，闫曼跳过了很多辅导员熬十年才能熬到头的阶段，而且前途可期，当时有不少同事对她都表现出殷勤来。
但因为这事的舆论一出，立即就让闫曼感受到了一种冷感。
以前她因为手头上有陈一闻，靠上了校委会，甚至直达校长办公室，然而眼下吕恕弘公然跳出来反对，以他的能量和言之凿凿，立即让情势一变。
如若真如吕恕弘所言，这件事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反过来对刘孟添的声誉和威望形成了损害，那么若是刘校长一怒之下做出切割，那么像是闫曼这样的小角色，最容易受到校长的怒火波及。所以在很多人眼里，闫曼现在就像是定时炸弹，以前能有多好，现在就得有多远离多远，否则一旦爆炸，波及自己得不偿失！
其实闫曼倒也并没有对这样的人情世故失望，她也是做了很多年辅导员过来的，也知道大家的不容易，小人物最怕犯错误，因为容错率是很低的，抗风险能力差而决定了他们必须谨小慎微的生活。
谁也怪不了谁，以前闫曼那段恋爱经历，不就是她的前男友早早地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决定选择回到老家，去做一个有后背的，不用像是草芥和蚂蚁那样担心一场风浪就什么都没有了的小人物吗。
也许在当年的前男友离开时看自己，眼神里也如她一般带着怜悯的吧。
谁对谁错？没有对错。
生活会向敢于面对它的勇者挥刀，但活下来的永远是少数，人们似乎只看到迎战凯旋被鲜花包裹的勇者，却看不到生活的深渊里面，从来不缺乏勇敢者的累累白骨。
……
在商院宽大189的校领导级大平层房子里，秦文权和自己舅舅，商院副校长的田亮喝酒。
秦文权搓着花生米丢嘴里，哧溜了一口昂贵的酱香白酒，冲田亮露出笑意，“刘孟添这人就是个嘴炮，说得比唱的好听，当然，我要说他媒介素质也真高！
上回校长信箱收到一些学生反馈学校各问题，喏，其中就有反应舅舅你的，他还真的把这些学生召集起来，还让各学院和系上面的头头在场，听学生直接提意见。结果这转头，青山日报和各个本地新媒体就刊登了他全程接待学生开会体现‘校长关怀’的事迹！这可不是形象经营得杠杠的是什么？”
“这回这事，也是他自找的！现在不少人都说他是咱们商院的影帝！连一个学生微电影都要上镜！嘿，这里面是不是有舅舅你在背后的功劳？”
田亮皱起眉头，声音严肃，“说什么呢！？这种话是能说的？”
秦文权赶紧道，“是是……这都是他刘孟添自找的，要不是经营自己过了头，也不至于因为这事闹得大得很！”
田亮看了自己这个侄子一眼，道，“刘校长也是用心良苦，我理解他想要为商院刷存在感，能够尽可能扩大商院知名度的想法……可惜，商院毕竟还是有现实的掣肘，这里面还有太多人要照顾，要平衡。刘校长想通过扩张的方式压住内部的矛盾，但若是想是这样，有一天反过来反制到了自己，很多弊病就会暴露出来。”
“总之，他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校长吧。等他离职过后，也会成为商院历史的一部分。会有很多人记得他，这点倒是让我很羡慕啊……”
秦文权眼睛一亮，“舅舅，你的意思是，刘孟添可能会下课？真的会影响这么大？”
田亮看他一眼，道，“谁都可能下课，就是刘校长走了，也轮不到你舅舅我上去，别高兴太早。只是有可能，现在外界已经有一些学术界的人在抨击刘孟添一向治校风格了，刘校长若是一直这么高调下去，很可能也会有被舆论绑架的那一天。”
秦文权笑道，“嗨，就算刘孟添有一天要是走了，空降下来一个，新的人，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其实向你这样的老资格，才是真正能在商院有根脚的嘛！”
田亮不说话，喝了口酒。虽说这个侄子他不是太满意，不过今天最后这话，倒是让他很顺意。
……
电影节的国赛投稿截止之后，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忙这事的丁诗媚才有空闲的时间来。他们投稿的纪录片，后期的制作，最后的完善也是一个大工程，引导这些，筹备各方，也让丁诗媚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罗庆也是丁诗媚纪录片核心的一员，帮忙丁诗媚做完了最后的工作后，罗庆才从长久的伏案中满身酸痛的伸了个懒腰，道，“竞争激烈得很啊！首先首都六大，基本上就能把历来的电影节奖项拿不少，偶尔会有漏网之鱼，但那几乎不可能撼动首都六大高校的地位。我们能从首都六大的手上突围吗？”
首都六大高校，是指燕大，华大，中传，京电，华戏，华师六所高校，都是国内金字塔顶尖的学校。同时也是电影节上面历来的六座统治大山。
翻看历届电影节竞赛就知道了，这六所大学，包揽了80%的奖项，其他即便偶尔有一些学校作为黑马窜出来，但都只能拿到次一等的奖项，历来最重磅的奖项，都在这六所学校之中。
若是六所学校确实实力顶尖，那也就罢了。
但实际并非如此。因为这场电影节比赛和评选地都在首都，而这六所学校在首都京圈的势力也是至高无上，首先是大部分受邀的明星圈子名人评委，都和这六所大学有关联，甚至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
在专家评审上面，虽说保证公平，但若是同样的作品质量下，如果是六大学校的作品，自然就会受评委更多的偏好。
另一方面，大赛除了专家评审之外，还有学生评审，学生评审是招揽全国五十多位在校大学生进入组委会参评，虽说这些学生评审都来自全国不同学校，但有一点，学生评委在参与评审之前，会有封闭培训，而这个培训地点，就是六大高校之中轮流选择，作为给这些评委培训的老师，也都是来自六大高校。
同时大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评审机制，就是学生大众投票。这个所谓的大众投票，是大赛会在终评阶段，会选择一个学校作为大赛的终评作品滚动放映展评期，一般持续几天。这几天之中，终评作品在参展地点，会像是电影院一般，分时段进行播放不同的作品。而来自首都的大学生会自发前往观看，观看一部电影之前要进行签到扫码，在作品放映完之后进行收尾扫码，便可以给一个作品打分。
终评作品很大一部分投票得分，都是来自于这种形式。
但有一点。就是这些大众投票团都是首都的大学生，而很容易给本地的参展作品抱团，串联。
虽然说投票需要前后扫码全程看完一部影片，限制了一定的投票界限，但不排除有为了刷票，真正真人全程帮忙观影投票的情况。
甚至还传出有学校在学生中宣传，强制包团给自家刷票的情况。
当然，这在六大之中也是有平衡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彼此克制，倒也形成了一个默契。
“而这个默契的问题就在于，一旦有其他学校有出头的可能……那么这个可能性就有很大程度上被六大给安排了……”
罗庆的声音传来，跟丁诗媚说着关于首都电影节的那些江湖，叹道，“偏偏电影节又是国内大学生最具影响力的赛事！呵，难怪我们出不了什么好的电影!在大学生基础的选拔阶段，就有弊端！”
丁诗媚也不是不知道罗庆说得这些内容，其实她应该比他更早的知道这些弊端。这不是一个谁或者谁说了算的事情，这是自这个大赛成立以来，机制上面就必然会产生出的一些漏洞和钻空子的作为。
你若是说改成网络投票，其实历届有做过改革，但闹出过丑闻，是知名评委，一位明星为了给自己母校师弟师妹刷票，花了上百万买票刷票的情况也有出现。所以后续就取消了网络投票，改为学生大众评委要亲自到场看完一场电影后才能打分。但即便如此，漏洞仍然存在。
“做好我们自己吧。”丁诗媚道。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办法，唯有自己足够的优秀，兴许才能突破这层壁垒。
窗外一缕残阳，做完最后的工作，罗庆告别。
丁诗媚也和他道别，最后独自一人在阳台吹着风，最近一直在忙自己的事，这才醒觉，陈一闻那边也应该完工了。
她拿出手机，发了讯息过去，“你们作品提交了没？快截止了噢。”
不多时收到了陈一闻的回讯，“已经提交上去了。怎么，你要看吗？”
“我说要看的话，你会给我看吗？”
“应该不会，我倒是希望你多一点神秘感。就如同我也想在最后看你的作品。”
“我也是这么想的，”丁诗媚嘴角勾起笑意，“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这叫什么？两个孤傲的灵魂会看到同一座山峰？两条在泥潭的鱼会呼吸同一个泡？两个一样的人终会遇到彼此……”
“你还能说得再离谱一点……这叫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尔！”
“噢，没文化没文化，还是你言简意赅！”
“装相！”丁诗媚回复，红彤光线下侧脸艳丽无暇。
片刻后，她想了想，发讯，“那天那首歌，你点的很有品位，很好听……谢谢。”
发讯过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啥。
“也没啥，互助互惠，我那之后手机收到好几十条美女要求加微聊的验证消息。都说慕名而来的……”
发了好半晌没回应，陈一闻又发讯，“在吗在吗在吗？不要这么震惊嘛，基本操作。”
片刻后手机短讯振动。
“我在看风景，不想理渣男的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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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吧，又熬夜，睡觉去也，醒了再改一些毛糙。
第八十八章 晨曦
提交完作品截止，工作室处于休整中，大家都结束了繁忙的拍摄，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学习节奏里，只不过这一回，刘昱几个也不成天嚷嚷着打游戏了，一般有课就上课，没课的时候，刘昱就学陈一闻，到图书馆找些摄影方面的书籍来看，他现在是工作室的掌镜，虽说现在有三相位取景器，和以前的摄影机拍摄已经大为不同，但取景器的位置摆放，灯光如何架设能最好的帮助后期出成效，收音，还有更先进的设备等此类关于摄影的知识，他还需要扩充。
胡利京则关注于布景搭建一类的领域，他一直认为自己选错了专业，为此还颇为埋怨家里，他以前对建筑感兴趣，可家里偏认为搞金融财贸更有前途，现在胡利京突然发现，好像有一个世界可以满足自己创造欲。
卓俊也回到了正轨，他父亲有几次还中途来学校，就怕卓俊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因为早就推演过这种情况，所以卓俊并未穿帮，表现出自己在学校好好学习，已经不和原寝室他们这些“差生”往来，搞些拍微电影此类“异端”的举措。卓向山几次来看，发现艺术团工作室都大门紧闭，在教学楼自习室找到卓俊后，就表现得很满意。
其实这都是已经拍摄结束后了，只有一次较为惊险的是他们作品还没拍摄完毕的时候，卓向山到了艺术团红房区门口了，被人发现，赶紧给他们打电话，卓俊那时候正在工作室背后的竹林拍摄，当时大家就立即停工，卓俊赶紧换衣服，而他们则装作赶往拍摄地点拿着设备横穿驻地。
卓向山就在背后跟着，看这群人里有没有卓俊，或者卓俊半途和他们汇合。但其实众人调虎离山，让卓俊从竹林那头出来溜出了正门。
事后大家想起来，还觉得是大学生活的一个记忆点。
这之后黎叔给他打来了电话。
“作品看过了，你把身份证件，资料给我，我帮你申请基金会的扶持。”
陈一闻作品出来后，黎启云也向他过问过，黎叔本身挺关心他，他拍摄这件事，也全程在关注着，当初听到陈一闻最后一个月才重新凑齐人，推翻前面拍摄的重选一个题目，还以为不成了，没想到最后还是给陈一闻拍出来了。
最终成果出来之后陈一闻就把发给组委会的稿件给了黎叔一份。组委会的要求是参赛作品不能另投其他组织机构，但黎叔那里属于私人传阅，这些倒是没有问题。
不过提及到基金会，陈一闻就愣了一下，难不成自己在微聊群里提的一嘴，刘启荣那边已经做了？
“基金会？”
“刘老板和王老板最近组建了一个电影人基金会，对电影相关的领域进行扶持，你这算运气好到爆棚，正好我可以帮你申请，我看各方面已经达到了申请条件，我觉得十拿九稳，能领到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是，刘启荣和王向川还真的是搞了基金会出来了，陈一闻道，“真的是扶持电影人？”
黎叔在那边沉默了一下，道，“主要是为了方便刘老板和王老板操作，基金会的对公业务，很方便和光影公司之间进行对接，注入资金。另一方面，如果是捐赠性质的基金会流水，可以合理避税。”
陈一闻立即嗅到了其中的意味，“基金会和光影集团公对公？刘叔该不会是想转移资本吧？难道光影集团内部斗争已经很激烈了？”
刘启荣和王向川的贺岁电影大爆，票房进账无数，可听黎叔所言成立基金会是为了进行业务对接，转移资金，那么很大可能，是王向川是在做暗度陈仓的打算，为后路做准备。
这说明什么？说明王向川不仅感觉到了控制权受到威胁，甚至连他本身的份额，也有人在染指。
原本以为刘启荣和王向川在新电影成功过后，会在光影集团内部地位巩固，越加掌握权柄。可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其中斗争的残酷性。
正是因为两人地位攫升，恐怕光影集团原本的资本派系感觉到了威胁，开始动手限制他们的扩张了。刘王二人也不会束手就擒，开始准备自己的后手。
“能拿到基金会扶持当然没问题，只是会不会和电影节那边冲突，因为组委会有规定不能供给第三方机构？”陈一闻问道。
黎叔的话微有些傲娇，“电影节组委会那边你就不操心了，这回你刘叔还受邀担任主嘉宾和主持，基金会和他们也有合作，说白了，最后终审出来的优秀作品，想要加入我们基金会的扶持计划，还要筛选。你就算是在电影节没拿奖也没关系……基金会的扶持基金，不比那个香？”
“我是为了荣誉去的，哪里在乎钱！”陈一闻道，然后语气一转，“话说回来，基金会扶持有多少钱？”
“呵呵……这个电影人扶持计划是基金会第一个项目，注资一千万。单个作品扶持金额是八十到一百万。”
这个数额还不错。行吧，有这笔钱也是一个期头。陈一闻顺口问，“基金会叫什么名字？”
“树人基金会。”
陈一闻，“……”
“名字源于一位前辈，启发了刘老板和王老板开启贺岁电影概念，而且基金会也是对方的提议，于是就顺势以这个名称，基金会注册地在海外，未来也方便操作一些。”
陈一闻这个默然，所以这算自己申请自己创意的基金？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他又想到些什么，问，“你帮我申请刘叔他们的基金会扶持计划，是不是担心我没拿到奖，还有个安慰？”
黎叔道，“电影节比赛这种，涉及大学学阀分桃子，你们商院这样的学校出来的作品，我只知道，历来很少拿到最高奖，你能入围就不错了……”
陈一闻也多少知道一些所谓的国赛六大校六座大山这种事情，黎叔这种行内人，兴许清楚地更多，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现实还是比较严峻的。
“明白了。也行吧，要真没拿奖，有个百八十万的安慰，也是补偿。”陈一闻点头，就是从自己命名的基金会申请扶持，有种老鼠仓的感觉。未来社死的那一天，该是多惨的场面？
不过这些都只能暂时抛之脑后了，还是着眼当下。
“黎叔，你看了我的影片吧，就不给个评价？”到目前为止，黎叔都没谈及对作品的反馈。现在又让自己填个扶持项目以免落选了有个垫底的安慰，难不成是不看好？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出了状况？不灵光了？
“一定要说？”
“不是吧……真有问题？说出来啊……”
“给我看哭了。”
“……”
黎叔在电话那头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转为敦促的语气道，“行了，赶紧把资料传过来，我这边还等着给你填！”
……
李新平踏足首都师大大门口的时候，手机上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到屏幕，皱了皱眉，是青山那个宋东山，宋小胖。这人是个富二代，家里有点有钱，李新平父亲是青山理工机械学院的教授，手头上一个项目，正是宋小胖家里企业合作资助的，所以李新平和宋小胖就这么认识了，自己父亲有和宋家密切的合作，叮嘱了自己要和宋小胖关系搞好，再加上宋小胖又经常爱“哥带你飞”，搞得李新平经常不堪其扰的参加他的应酬，可偏偏又不能拒绝，有时候真觉得心力交瘁。
他是作为青山电影学院的相关专业学生被大学生电影节选做学生评委的，今天就有和他一样的，来自全国各地的五十个在校大学生，来到首都师大，电影节组委会评审委员会的所在地，关起门来对参赛作品进行初评。
进入组委会不久，他的电话恐怕就要上交关机，进行闭门评阅，而且这个过程中的任何关于评审的内部事情，都不能对外透露。
不知道宋小胖打来做什么，李新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电话，不过语气已经换了，“宋哥，宋哥你说……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宋小胖等了良久，那边终于接起，宋小胖脸上笑容都堆叠起来，“哎哎，总算通了，李新平，你在哪呢？”
“我在首都师大了，怎么宋哥？”
“嗨，你就是在参加大学生电影节的评审？哎呀，真是有才有才，我说什么，你小李是很油菜花滴不是！”李新平被选上了大赛学生评委这事也是朋友圈里都传开来的。宋小胖在这头呵呵直笑。
“宋哥，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李新平一听宋小胖的话，就觉得这富二代多半又在想搞事情了，一阵头疼，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嗯嗯，我打电话来呢，也没啥其他事情，就想跟你说一下，我认识一哥们儿，相当厉害，他也搞了个作品，参加你们那个国赛去了，我就想说啊，既然你是评委，到时候你可也得多照顾一下啊，他名字叫陈一闻，青山商院的，作品叫《老男孩》……”
果不其然！这是来找自己走后台了！
李新平在这边捂了捂额头，才道，“青山商院的……宋哥，你是知道的，我只是五十个学生评委之一……我不是说了就算的评委……这是一个所有人讨论的过程吧，而且，估计是分组评审，那么多作品，要在几天里面出初评结果，都是分组的，我能不能遇到你说的朋友的作品，都是个问题……”
宋小胖笑道，“是，是，你说的是。哎呀，虽然有五十个，但到时候你是不是可以发表一下意见，表达一下对作品的看好，你毕竟也是评委之一嘛，你当众说一下，那也多增加其他评委的关注不是，大家都看到了，才不会被埋没嘛……这我真一特好的哥们儿！真的，我特佩服，你帮个忙！”
李新平苦笑道，“宋哥，这样吧，我尽力而为吧……”
等和那边不停感谢的宋小胖挂了电话，李新平揉了揉眼角。他真觉得宋小胖这样的人，也不能说纨绔吧，但也愣到了一种可爱的地步。
以为什么事都能通过关系摆平？这也倒是他真有个好爹，可以让他这么任性，却还一直没有受到社会现实的毒打。
青山商院那样的学校，一个商科院校，能出什么好作品？想来又是宋小胖他那一帮子朋友之间的玩票，有人念头一起玩个票，宋小胖就一口拍胸包揽了，真是可笑，这可是国赛！
通过这事，李新平又再度确定了自己以往对宋小胖的评价和看法，果然是没有错的。
当然，这事也就是个插曲，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而后就是师大里面组委会集结他们这些学生评委，先培训讲述原则，而后隐晦的表示了评判一个作品的标准。
这标准就是一些量化的指标，譬如一个作品的结构，反转，伏笔，作者拍摄过程中用了哪些技巧，这些指标提出来，便能够让评委有个依据的标准。
但李新平也同时清楚，这也同样的限制了参赛作品。这样让一些内容不错但结构上差一些的作品，就会失去得分点。相反知道这一套“标准”，按照这一套“标准”拍出来的那些作品，自然而然就能得到高分。哪怕其实内容不怎么样。
而这些所谓的“标准”，其实就是学院派那帮人鼓捣出来的，所谓的六大。
然后就是开始分组观看作品，每组进行初步打分，初步打分不过的，直接就被淘汰，达标分的，便进入初评的二审环节，由更大的分组来观看评分。
这也是个苦力活，李新平接下来就进入了封闭看片评分的节奏中。
而后，那部叫《老男孩》的片子，竟然就好巧不巧的进入了他的分组中。但因为有宋小胖的“提点”，首先李新平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结果直至整个片子看完了，李新平和分组成员才久久没回过身来。
李新平这回才仔细看了这个作品的资料，青山商院，视频艺术队，制片人导演那一栏，都写着一个名字：陈一闻。
李新平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宋小胖……有点意思。
好像也不完全都认识的是和他一样不靠谱的人啊。
第八十九章 岁月静好
林园已经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大赛组委会的入围通知书，作为京电“三剑客”之一，他对此并不意外。
所谓“三剑客”，是京电传统，每一个时期总是会有好事者把一个时期这所大学里的风云人物给冠上各种各样的名头。譬如“三剑客”，“四公子”，“五花旦”，特别是在首都电影学院这个氛围之中，这属于国内相关领域的顶尖学院。
在这所学院里不光是无数走出去的知名人物和前辈名人，就是眼下的任何一个班上的学生，大抵你都不敢断言未来会不会名满江湖。
而因为和相关领域沾边，又有很多通过艺考进来的学生，目标也是奔着演艺去的，所以俊男美女确实不少。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脱颖而出，被封为京电的“三剑客”，林园确实有独到之处。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他齐名的另外两个“剑客”，都是表演班的，一个叫黄毅，一个叫严明，都不是省油的灯，黄毅现在就是京电附近的夜总会小王子，有他出场献唱的场子，老板销售额都要涨百分之十，严明则是学生会的头儿，更是敢带领无数学生旷课翘课，甚至打群架的主儿，声名远播。
“三剑客”之名，都不是浪得虚名，要知道上一个京电“三剑客”时代，还是七几年的事情，那时候的京电“三剑客”，如今也是国内知名的三大老戏骨。
林园不是表演班，而是管理系，制片班。更重要的是，他本人也长得不帅，至少在京电遍地的俊男之中，也属于平庸。
一个管理系的学生可以和注定在一线光环加身的另外两个“剑客”齐名，筑造了如今的京电“三剑客”，林园现在手里经手的广告单子，人客户宁愿排队等半年，也不找其他家，而指名道姓要他的制作出片。而至于学校里有多少条件不俗天生丽质的女生想在林园手头上那握有很大推广资源的广告片里出镜，大概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吧。
这场大学生电影节大赛是林园制定好的规划，他虽然是大三，但因为在京电这个圈子，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人脉关系网络，所以他虽然还在校，但名声已经传开来，他见过了不少公司，也碰过一些前辈导演，面前已经开出了很多他可供选择的条条金光大道。有毕业后直接参与到一个大制作之中去，成为一位知名导演的副导演。也有资本找上来，打算让他把广告公司扩大，开出未来上市圈钱的蓝图。此类还有种种，电视台有直接领导给他承诺许下筹码。其他还有不少各方手持筹码观望。
但林园有自己的规划，一位未来可以给他铺一条更好路径的知名制片，电影公司老总，同时也是京电副院长的已经决定把这位得意学生作为名剑培养，亲自为他铺路，这届大学生电影节上，他这把名剑就要斩落各方人马，寒光现世！
所以林园看到入围的通知书，自己拍摄的影片《星宿》赫赫在剧情类的第一位上，他并不觉得有何意外和出奇。《星宿》讲述的是一个战争年代的故事，两个兄弟年少失散，成年后各自加入不同阵营，在对峙的战壕间互相给不知去处的对方写信，最后兵戎相见，兄弟相残，却因为哥哥的一念仁慈，被弟弟所杀，而后弟弟在对方的随身物品中，得知了其身份的故事。
故事相当出色，是林园自己的创意，是他想拍的故事，而林园来拍摄，服装道具，都相当考究，另一方面，就连主演，都是两位二线明星来加盟。
这不奇怪，先不说林园背后有那位副院长的支持，历来大学生电影节，不缺乏一些明星主动来选择看好的学生导演加入拍摄的，但这一般都发生在统治电影节的六大名校之间，名校的人脉资源深厚，一些走出去的成名演员回来替母校师弟师妹站台，若是得奖，也是一个收获，而且往往媒体还会着重报道这种事。
电影节有四个单元，剧情类，纪录类，动画类，实验类。而其中剧情单元又是最压轴也是最重磅的单元。
其他三个单元都只有一个单元类最佳奖，剧情类则有七个奖，最重磅的是“最佳剧情片”，次一级的就是“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
除第一个最佳剧情片是剧情单元最大奖之外，其他六个奖项都在同一水平，不分上下。都是次级。
全国各所高校汇集三千多部作品，最终入围122个作品。
其中剧情类入围名单就有长长的一排。是四个单元中最多的。但最后获胜的，永远是最佳那个。其他人都会被斩落马下。
而在入围名单中，也不完全都是“六大”的作品，这之中也有很多全国各个高校的作品位列其上，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听都没怎么听到过的，譬如“东广理工大学”，“青山商院”这一类。能上入围，其实都属于黑马了。
但毋容置疑，在最后的环节之中，都将无一例外是陪跑，终审之后，各个单元的“最佳”，基本都是被“六大”瓜分完的，顶多会顾及一下脸面，安排一两个“其他”学校作品拿到终评奖。
很残酷，但这就是一场狭路相逢的贴身肉搏厮杀，成王败寇。
一个入围，看着名单上那些长长的陪跑影片，林园自然内心不起波澜，制作精良，剧情出色，还有明星助阵，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剧情单元的最高奖——“最佳剧情片”。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事能打动他的身心。
……
宋小胖几乎是从原地跳了起来，他看到李新平在封闭评审三天后，第一时间发到他手机的组委会公布的初评结果，宋小胖已经顾不上李新平在那边的一连串的赞誉了，他顿时就把消息转发给了陈一闻。
然后打了一连串的话，“我靠我靠我靠！入围了！我就说你能行的！陈哥你幸好当初没放弃那位室友，也幸好他自己没放弃！这是我认识的一学生评委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他对你的作品赞不绝口！我当时是想帮你说两句话来着，结果人家说没用！他是五十个评委之一，根本说不上话！你这是自己杀出来的啊……牛逼！”
宋小胖自己知自己事，他其实也不是傻子。当初给李新平打电话，听他的回复，就知道自己多半是莽撞了，听李新平说起评委会的内部各种规则，他就知道有朝一日在陈一闻面前说“那个国赛评审我跟我一哥们儿打过招呼！”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所以当时知道李新平人家只是客气的回绝了他。而他落个老大没趣，甚至还担忧莫不要李新平还因为他，而看轻了陈一闻的作品。
结果听着李新平特地打电话来表达对观看作品后的感想，甚至让宋小胖之后介绍人给他认识的时候，宋小胖别提有多神气了！
就差没在直接跑到李新平面前给他个眼神，“看你宋哥多有远见！”
陈一闻看到宋小胖的消息，组委会新闻网站还没有刷新，说是上午十点才公开入围消息，宋小胖发来的直接是李新平在内部拍出来的公示榜，就是A4纸印刷，大概是要贴到学校张贴栏的那种原始文件。上面剧情类入围名单上，就赫然写着，“《老男孩》，参赛单位：青山商院视频艺术队，投稿人：陈一闻。”
一时间，陈一闻顿时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尽管有前世的经历，知道这部作品曾经所造就的成绩。但一件事在终究没有落定之前，始终有各种各样的担忧，患得患失的想法。譬如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生不逢时，会不会还能让人们产生共鸣，至少能让更多人得以看到，会不会自己想得太好了，最终结果名落孙山，到时候才是被打脸的时候。
这么多人为他奔走，这么多人付出，参与其中，他们说服卓俊，他们一起瞒着躲着卓俊父亲，大家在最后阶段赶工，没日没夜的那股子干劲。
他们是商院的一群小人物，但渴望着因为这个作品而让他们人生产生更多的色彩，产生更多的不同，得到荣誉，有一种正在改变他们命运的那种追逐感。
他告诉所有人只要勇于去追逐，最后都能成真。
他怕自己成为一个骗子。
而现在，看到入围国赛形成的实实在在的张榜内容。陈一闻还多了个心眼，在纪录片那一栏看到了丁诗媚的《青山扬琴》。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浊气。
抬起头来，清晨的光雾从窗户洒进寝室，几个人还在床上补觉。有人大毛腿横跨露出栏杆。有呼噜声不断。
梦想照没照进现实，或许还为时过早。
但至少这一刻，岁月静好。
第九十章 高冷
宜州锦湖，这座全国五星级旅游胜地临湖处的国宾馆内。刘孟添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一片翠绿湖面，远方烟云笼罩，海鸥飞翻，绿柳沿堤轻摆，只是看着这幅景象什么都不做，都好像能让人忘俗一整天。
不过在这里开会的他却无法忘俗，反倒是开会这段时间，憋憋屈屈的。
这里汇集国内众多高校的校长领导，有些不光是行政级别高，甚至学术上面都很有造诣，往往众星拱月，会议现场成了一些大学之间彼此拉关系的场所，名校校长是最受拥趸的，不少院校想结交，最好能达成一些交换协议，合作框架或者对口支援，再不济关系搞好了，也有很多的好处。其他的关联院校之间，也彼此有所往来，一团和气。
相比之下，作为一个网红校长，刘孟添所收获的待遇只能是旁人表面的客套，有的甚至敬而远之，有的眼里带着一些说不上来意味的笑容。
但如果是这样，刘孟添倒是无所谓，让刘孟添气闷的是他们“青大帮”的集会中，青大校长李五一的风光得意，跟当年在青大时一样，都那么让人看着不爽。
所谓的“青大帮”，是这个会议上面，他们这一群曾经在青大毕业，或者硕博过程中在青大学习深造过的高校校长。因为都有青大读书这个渊源，所以一群校长在这种会议上面都显得更为亲切，自成一个圈子。
大家走得近，会议间隙一起聊天，食堂吃饭甚至都是一起。
李五一是青大校长，以前和刘孟添同届，一个水利系，一个材料系，后来两人都是同时在青大留校当过辅导员。两人当初还被称为青大双杰，当然，都是同届的一些好事者取的绰号，但说得多了，两人倒是也生出了默默竞争的心思。后面就是各自事业人生历程，不同波澜，结果很明显，他们这“青大双杰”之中，他刘孟添明显混得差了一些，当了青山商院的校长，和李五一就任了青大校长已然是两个层次。
直至现在，刘孟添经常参加同学会的时候，还有人把他们都拿出来比较。虽说他刘孟添也没混得太过差，好歹也是一校之长，可谁都清楚，青大和青山商院，终究是两个档次的学校。
这回“青大帮”在全国高校工作者会议上碰面，李五一又毫不意外，就连进个食堂，都被人过来握手，攀谈。这边的青大帮一行人早就在座位上落座，远远的看着，旁边一位校长给刘孟添不失羡慕的感慨，“李校长真是个大忙人啊！刘校你和李校离得近，平常私底下私交肯定不错吧，你们又是同届生，经常一起聚会？”
一说到聚会刘孟添就一阵气闷，这李五一身为青大校长，日理万机也不为过，经常出差，每回青大同学会，刘孟添都指望着这家伙缺席。嘿，可偏偏每回同学会，管平时多忙，他必然到场！
这就让人很难受了，而且李五一还经常当众关切他们商院，时常询问要不要牵头搞点什么合作框架之内……
啐！刘孟添那心底是酸的不行，他是真的想跟他们商院合作吗，不就是想在同学面前展现自己对昔日同窗的关怀和反衬如今的地位吗？
眼下这个会议也是这样，这些天来，大家一起坐下来的时候，他李五一挂在嘴边的，不是刚刚和哪个学术名人通了电话，就是和什么美丽国麦迪逊大学签订了学生交换协议，搞得一帮大学校长羡慕嫉妒恨。
青大的资格在那里，接触的都是学术界大佬，他们这些校长在人家大佬面前，估计都不带正眼看的。而至于那和国际名校签署学生交换协议，青大学生又拿了什么奖项，做出了什么成绩，更是旁边这些校长们只能感慨：我青大的学生就是牛掰！
那边结束了谈话的李五一端着餐盘回到“青大帮”占据的桌子，坐下来，大家都几乎不用去打听刚刚那位教育部官员拉着李五一说了些什么，反正人家那个级别的实权派，他们这些校长都没机会和人家套近乎的。
李五一显然是心情很好，坐下来，和一干同窗校长们客套，一边拿出手机，他一般带两个手机，一个手机是私人用，另一个手机是对公，现在对公手机上面有很多消息事务，李五一挨着查阅，愣了一下，看到了什么，随后露出笑容来。旁边人看着，于是笑问道，“李校，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又有好消息了。”
一众人头转过来，刘孟添也瞅着他，心想你李五一不又要装逼了吗？他再熟悉不过李五一这个笑容了，历来同学会上，但凡他李五一要宣布好消息，都是这么一副表情，看着相当不爽！
果不其然，李五一指了指手机屏幕，“刚刚得到消息，咱们学校有个纪录片，在大学生电影节入围了！这群学生，关注点切在我青山扬琴上面，当时我就给这个题材给予了好评，弘扬了我们本土的传统文化，这是个好思路啊，立项的时候，我还专门慰问鼓励过他们，下过承诺，要是入围电影节，我亲自给他们颁奖！”
旁边有人笑道，“这个不错啊，我们青大好像还没怎么在大学生电影节上面获过奖，入围过没有？好像一五年的时候入围过一次，我当时在华科，我们学校也有参赛的，华科当年没入围，但我看到咱们青大入围了！”
“是啊，那可是六年以前了！这又是个开创了。”
“不容易啊，这是那些有相关专业和领域的几大学校的领域啊！咱们青大的学生，也是有艺术细胞的嘛！”
“怎么没有，我们青大还是出了几个这领域名人的，典型的王向川嘛，光影集团的副总！张瑞，拍电视剧的，代表作《最终猎人》。陈军，是个监制，监制那个《三山好人》的，还有谁？……哎，少是少，但也不是没有！”
“还是李校领导的好！”
“李校慧眼识珠，青山扬琴可是独一支，最早是阿拉伯波斯地区传入的吧，那时候叫‘洋琴’，如今可是国内四大流派之一，可惜现在继承的少了，咱们青大后辈学生能聚焦这个，让更多人了解，发扬光大，真是好样的。难怪能入围大学生电影节！”
“……”
刘孟添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一听不对啊，大学生电影节今天公布了？这个事儿李少斌怎么没跟自己说呢？知道了，多半如预料中一样，陈一闻他们落榜！
看到李五一在那边又有了一个被众人恭维的理由，刘孟添是怎么看怎么闹心。
其实青大一年也会拿到不少赛事的奖项，但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含金量和影响力。同样是国赛，一些赛事就是受人追捧，一些赛事等级就要低一些，甚至拿出来说知道的人都不多。
化学实验技能竞赛和数学建模竞赛就不能比，软件开发大赛和英语演讲大赛也是天壤之别，全国大专辩论赛和美术设计大赛知名度和曝光率也是两个概念。还有一点，青大的传统强项获奖，也犯不着众人为此说一大堆恭维的话，这里面需要有个开创性，还有个影响力，才值得大家一阵簇拥。
一个大学生电影节的奖项，影响力比一般的竞赛高多了，而若是还真正拿到了大奖，打翻了这个领域传统统治地位的那些强势高校的盘子，就更不一样了，足以让一个学校至于外界关注焦点之下。这对不缺乏奖项的青大也是一种殊荣。
所以李五一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已经认为自家商院落榜的刘孟添怂眉撘眼的掏出私人手机，把对公手机揣回上衣兜里，淡闲气，不想看上面的公务内容。这才看到自己私人手机有多条消息，之前开会，手机调的静音，刚刚又被李五一给气着了，现在打开来，赫然看到了李少斌发的短讯。原来这家伙把讯息发到他私人手机上面的。
看着李少斌的短讯，刘孟添本来还打算划走的手，突然顿住了。而后他左手端着手机，右手抬起手来揉了揉眼角，再定睛一看。
他不动声色把微聊给关了，然后调出通讯录，给自己另一个号打了个电话，然后这部手机漫不经心的揣回裤兜里。
没过几秒钟胸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边一干和李五一聊天的众校长四下看了一眼，才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而是刘孟添。
刘孟添装作到处摸，最后从胸兜里掏出自己那部对公手机，接起，“啊？啊！？你说啥……”
一众人瞟了他一眼，觉得刘孟添声音是不是有点大，这大家食堂吃饭呢，要不出去说？
“噢，大学生电影节，咱们商院入围了……？”
那边和李校交谈的众人微微一怔，声音小了下来。
“嗨！这点小事还犯得着跟我专程来个电话，我还以为什么事！我在开会，没重要事别给我打！入围了，入围有啥的，没拿到个最佳什么片之类，别来打扰我！这开会呢！挂了！”
一副“这助理不懂事！”的表情挂了电话，刘孟添把手机给搁桌子上。
抬起头环顾四周。
那边已经最快速度用手机查了相关情况的一位老同学，看了过来，目光幽幽，神色复杂，“老刘啊，你可真是高冷啊……”
第九十一章 不能传达的消息
“热烈庆祝我校陈一闻同学视频艺术队作品成功入围首都大学生电影节！”
闫曼站在路边，指挥着校工在主干道挂上了这道横幅。这是张成川的指示，在得知陈一闻入围之后，立即赶着让后勤部门制作横幅，上面的喷绘还没有干透。
但是条幅一挂起来，没过多久，横幅下面就围满了人。
其中有学生，还有一些教职工，站在那边啧啧称奇。
苏倩，向心怡，严希，还有沈玥，从校外吃了一顿小炒改善生活的一群，就这么看到这样红巾飘扬的横幅，直接怼到了眼前，怼满了整个视野。
“入围了！？不是吧，陈一闻他们入围了！”向心怡拿着奶茶，诧异的扭过头看身边三人。
苏倩点点头，从周围人的声音中，这显然已经是妥妥的事实。
在三人“这算什么”的目光中，严希道，“这只怕是商院开创性的了。”
苏倩扭头对沈玥，“陈一闻到底拍了个什么作品……这怎么就入围了啊!”
沈玥摇了摇头，“我哪知道。”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室友们说她以前的穿着衣品是偏保守型，现在反倒是性感欲路线，越来越有女人味，现在沈玥只想着要是在学校里，哪一天陈一闻陡然遇见，她会以一个很大方的，无视他的姿态走过去。
结果现在反倒是怎么都躲不开陈一闻的存在痕迹，而且这种印记，似乎在商院里越来越强，一次比一次冲击力大。
看着横幅上的内容，沈玥微微怔神，不是……明明说已经来不及了吗……
……
隔着街道，闫曼看到了秦文权，半年以前，秦文权还是一个在办公室会对她摆姿态，说话总带着优越感，而且但凡有琐事杂事，就指使她去做的人。闫曼当初也是存了好些火气，甚至公然抗拒过。但谁知随后她就被系上面找了好几次纰漏和麻烦，那之后闫曼就明白了。
商院不一定是黑暗的，系上面也不是秦文权就一手遮天，但秦文权背后有一个当副校长的舅舅，总有人会愿意给田校长示好，从而为她这个小辅导员找下小茬。因为她的身份毕竟最低最没有存在感，平时受委屈吃点苦头，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什么大事。
然而现在。闫曼抬头看着横幅，想着张成川亲自找过来跟自己通报时那副亲切的模样，跟自己客客气气的态度。哪里像是曾经那个所有辅导员谈之都会色变，对他们这些辅导员都是一副板着脸抓各种问题的张主任，更像是自己曾经和颜悦色的导师。
再看到秦文权在那边一阵酸溜溜的神情，他现在在办公室，闫曼可以直接甩他脸色，而他也拿她没有办法。闫曼就心头一阵舒畅，对外肯定还有人恭喜秦文权，毕竟他是陈一闻的班主任，但无论是指导老师还是自己的职务提升，好处都落在的自己头上，秦文权是没有半点收益。想必现在心里的翻江倒海，是一点不少的。
活该！
闫曼有些报复性的这么想着。
没办法，谁叫自己就是这么爱憎分明。
……
商院的红色祝贺横幅正在四条主干道的林荫间鲜艳飘荡的时候，卓俊却并不在学校，而是回到了他的家。
那个老筒子楼里面，在那些纤陌纵横的晾衣杆切割着天穹的，阳光也晒不到的家中。
进门之前，他那部老手机已经调成了静音，在此之前，朋友群和班级群里，都是不断弹出的短消息。他并没有把这些设置成屏蔽，因为不断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那些消息提醒，都能让他感受到，商院里面此时透出来的那种风雨激荡的气息。
“回来了！”卓向山冲他点点头，母亲在厨房晃动着瘦弱的身影，不一会端上了菜肴。
家里仍然弥漫着中药的气味。
“吃饭吧。”
卓俊看到桌上的饭菜，对于他们家平时相当“丰盛”，两个炒肉，一个素菜一个汤。
“你这不是今天回来嘛，你妈挂着你身体，专程给你炒了喜欢吃的菜。要平时，我和你妈一碗面，一碗粥就对付了。”卓向山眼角露出些柔和来。
“我妈本身身体就不好。你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注意营养……”卓俊看着他们说道。
“吃饭吧，吃饭吧。”卓向山打断他，“我们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都过过来了！你在学校自己注意照顾好自己就是！”
然后一家人吃饭，气氛有些沉闷。
彼此都知道大家心里的那层膜，还并未打破。
卓向山刨了几口饭，目光移过来，道，“你们学校，我私底下去过几次……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卓俊动作停住。
母亲嗔怪的盯了卓向山一眼，意思是你把这事跟你儿子说做什么！？
“哦。”卓俊还是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只是卓向山不知道的是，他每次来都被编织起来针对他的情报网络，把他的动向看的死死的。
所以他才能看到卓俊在自习室聚精会神的做题，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抱着书走向教学楼认真的样子。
“……你不要怪爸管着你。我只想让你有出息。”
“嗯。”
“我在下周三住院……医院那边，你大伯会过来，你就不用管了……我不在的时候，这家里面，你就要帮忙照顾一下你妈了。”
听着这似乎语带双关的话语。
卓俊没有回应。闷着头吃饭。
晚上，卓俊洗漱之后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没有开灯，这个房子里唯一有窗户的房间，父母都让给了他，他的窗户外是一棵巨大的黄角树，夏天会投落婆娑的树影，偶尔会散发黄花的香气。
这个夜里唯一的光，是他枕头边时而亮起的手机荧光。每每要息屏的时候，都会有消息发送进来。
那是他手机里很多群的，陈一闻他们的群，艺术队有赵嘉佳她们在的群，还有班上的群，足球队的群……里面的消息很多，不断的送达。
可卓俊躺在枕头这边，眼圈一直是红的，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心头有巨大的冲动，但今天他回到家，还是因为卓向山即将要住院动手术，而为了避免他情绪上出现不确定不稳定，所以他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
爸爸！
我们国赛入围了！
我入围了啊！
第九十二章 没完呢
“校报上要登，咱们新闻主页上面，也要做专题报道，已经在进行了？张主任做得不错！嗯，最主要是突出‘首次’，刘校长说了，首次入围大学生电影节！这可是我们商院有史以来第一遭！这喜报记得弄大一点！主题和字体都比以往大一号，要在主页上很清晰突出。”
刚结束了教育部的会议，回到青山市，下了飞机，在商务车里的刘孟添依靠着扶手，盯着一旁的助理李少斌，李少斌正跟电话里的学校部门发布他叮嘱下来的指示。
“嗯，新闻部门那边联系好了吗，可以让他们下午过来，都有些什么，青山日报通知到了吧，青山观察报，青山教育网，青山城市网……嗯，不错，都是合作媒体，熟门熟路。”
李少斌这边的这个电话打完，手机微微发烫，他转过头对刘孟添道，“刘校，张主任那边说已经和报纸方面联系好了，下午可以过去。刚好可以拍你慰问陈一闻他们团体的采访。”
刘孟添满意的点头，片刻后又想到什么，目光烁烁，“我到时候就单纯去艺术团采访，会不会太单薄了？”
李少斌道，“刘校的意思是……”
“你看啊，我们商院不是无的放矢，现在整个青山市，全部十几所高校里面，除了我们和青大的一个团队，都全军覆没！我们要显得隆重一点，要有出征一样的气势！”
李少斌点头，“我明白了，我让后勤那边立即赶工把小礼堂给装修出来，把背景板制作上去，上面字体就写‘扬帆！商院首都大学生电影节启航之旅！’到时候刘校和陈一闻团队就一起在宣传板下面，拍出照片来，到时候宣传上就放这张！”
刘孟添对李助理的懂事相当满意，眼观鼻，鼻观心的“嗯！”了一声。车在高速上飞驰，他面目平静，但恨不得插翅而返。
……
商院后勤部，张成川盯着后勤部开动轰隆隆的喷绘机器，把巨幅的背景板需要的图案给喷出来。
后面采编部门，文员们正紧锣密鼓的在写作校报和新闻主页上的稿件。
校长办公室，秘书们和青山本地媒体正客套称兄道弟，联络汇集着这些媒体。
张成川亲自督促之下，一个下午小礼堂就布置了出来，刘孟添抵达商院，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得到校长亲**问的消息，赵嘉佳，方蕾等女生们都显得颇为激动，毕竟是网红校长，近距离观摩，还是宛如明星一样。
陈一闻团队众人都在这里，除了有事回家的卓俊。
刘孟添出现在礼堂，身边是李少斌，还有一干陪同随从，学校的高层头头脑脑跟着，还有一些手持着相机，胸口戴着牌子的人士，看得出来是媒体那边的，找角度拍摄，观察他们这群团队成员。
闫曼引导，张成川陪同之下，刘孟添一行来到陈一闻团队面前，对商院这个有史以来第一次入围首都大学生电影节的团队给予了充分鼓励和慰问。
而在媒体人的眼中，自然从校长办公室的秘书，还有一些个领导这边，打听到了关于这个视频艺术队的建立过程。
青山日报的记者王涵旁边是青山都市报的一名叫做刘芝兰的女记者，以前打过交道，是友媒的熟人。所以在刘芝兰面前，王涵放得开，说道，“以前都听说这位刘校长是个网红校长，语出言论时常很是惊人……不过在社会上，还是有争议。之前还有个江州的教授，在江州那边的媒体发文，抨击刘校长这种什么都敢说的行为……”
王涵道，“可今天听说了这个商院作品的入围过程，还是很有些传奇的……”
刘芝兰记者的敏锐让她挑眉，“咦，怎么说？”
“这个叫陈一闻的同学，之前是靠着一部搞笑动画，得到了青山市一个奖。后来商院发觉这是个人才，于是就支持他，这个陈一闻，成绩不好，眼看着正常毕业的话，学分有差，于是就借此向刘孟添提意见，要让商院解决他和他那群队友学分的问题，提议学校以艺术团方式给他一个队长，可以走艺术团加学分，弥补他们平时的学分差距。”
刘芝兰瞪大眼睛，“还能这样？向校长讨价还价……那，这么说来，刘校长，他们商院同意了？”
作为对教育口的记者，刘芝兰这些年走访过不知道多少高校，可高校之中，学生历来都是处于弱势的地位，只有一件事学校实在是做得差劲，在学生中引起公愤了，学校可能才会出面妥协，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毕竟高校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半义务性质的教学，最大的补贴经费来自于教育部和学校经营的各种项目，经费并不来自于学费，就学生那点大学学费，每毕业一个学生，学校都要倒贴钱。校方自然面对学生有天然的强势。而且更多时候高校对学生的妥协，也基本在于改善学生食宿环境上面，没有谁说一个学生或者一群学生，敢向学校为他们提特权。
“可不是。刘校长立即让他组建了视频艺术团队，为此还引起了商院一些人的不满，这里面有商院的领导层，还有老教授……理由还是那样，觉得刘校长为了宣传，本末倒置，什么都不顾。后面的事情，就是这个了，首都大学生电影节啊，这个陈一闻的团队拍得微电影杀进去了！今年咱们青山市还有个好消息，青大也有一个作品杀入。”
王涵道，“我采访了这么多年的高校，五六年了吧，这还是首次听到说我们青山市有作品入围首都电影节的。听说那个赛事都是给首都的那几所高校包圆了的，就是人家一群头部院校刷圈子刷国内影视圈话语权的地方。如今咱们青山市两个高校团队双双杀入，哈，首都电影节那边怕不是要搅起腥风血雨！”
刘芝兰眼睛瞟了一下这位友媒跳脱的同业一眼，道，“你也知道那是人家学界占领话语权的地方，咱们青山能有作品杀入就不错了，还腥风血雨，你以为武侠小说呢！”
“哈哈！想想也不行嘛，咱们写新闻的，要把这种烟火气，江湖气写出来，贴地气，买报纸的人才爱看……喏！我和商院校办的董秘书关系不错，本来是我的独家，分享给你了，别忘到时候给我线人费啊！”王涵笑着开玩笑。
刘芝兰懒得理他，看着台上刘孟添已经和陈一闻那群学生们站在了一起，对着镜头，大家都摆出了pose。
刘芝兰看刘孟添，都觉得这位商院校长，气质都突出了许多。能从万千学生中把潜力股提出来，还能千金买马骨，接受对方的讨价还价，放任对方一群兴许在各自专业并不出色，但有潜力的一群人去扬长避短，去拼搏他们的梦想。如今收获了一个开创性的局面，这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啊。
刘芝兰扭头，看向周围的媒体同行，大家果然都好像在想同一件事。
“什么地方能看到他们的作品？”
“组委会网络公布的时候吧，还要几天……”
“我们都市报背后是都市二频道，想到时候在频道上面播放……”
“正好了，我们城市网也打算做个专题，把微电影放上去，可能到时候要跟商院谈一下版权……”
……
拍完照，宣传的大部头工作做了，刘孟添才得到了和陈一闻单独说话的机会，他转身拍了拍陈一闻肩膀，道，“可以，我没有看错你！今天你们配合一下拍照，一会说点什么。过几天我亲自给你们颁奖！我回去就给你写奖状！”
陈一闻愣了一下，道，“颁什么奖？”
刘孟添道，“当然是对你入围后我们商院的奖金！我的校长基金奖！放心，我不会奢求你要拿个什么最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现在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再接再厉，争取明年……哎，明年好像这方面也没什么奖，可以和你在首都大学生电影节入围相比了！
不错，你小子让我挺长脸，没错看你！”
刘孟添说完哈哈笑着，跟旁边过来的一个领导交谈起来了。
所以陈一闻那句“这比赛还没完呢”，也没来得及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