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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悬崖一壶茶     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txt下载     盛世田宠之蛇蝎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4章 女子学堂

    说完这话,高承就毕恭毕敬的朝着他们行个礼:“大伯大伯母的两次收容之恩,侄儿谨记在心,以后一定会报答回去。现在,侄儿先回房去换身衣服,就出来招待客人。”

    而后,他就走了。

    他的书童赶紧也对高风夫妻俩点头哈腰一通,就背着包袱追了过去。

    一直到他们走远了,晨丫头晓丫头才吐吐舌头。

    “爹,娘,弟弟刚才好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他又打不过你们。”顾采宁却道。

    “也是哦!”姐妹俩想一想,她们立马又开心的笑了。

    高风也点点头,就牵上两个女儿的手。“走吧,咱们张罗酒席去。”

    既然高承又进他们的家门了,那么给高承置办酒席这件事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而高风一早就已经让人在醉仙楼准备好了所有的酒菜,所以现在只需要他一声令下,饭菜马上就能做好端上桌。

    随后,高承换好了衣服,又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走出来,开始跟着高风四处应酬,给来吃酒席的乡亲们敬酒。

    当酒席刚开始的时候,田氏又不要脸的想带着高天赐过来蹭饭。这对母子还直挺挺的杵在酒楼门口,一起厚着脸皮大喊:“叫承哥儿出来接我们!”

    这架势,还指望着高承亲自出来请他们,然后他们再光明正大的进来坐主位呢!

    “让他们滚。”顾采宁听说后,她只冷冷吐出这么四个字。

    高承听后立马拍手。“大伯母说得好!”

    乡亲们见状,大家心里纷纷一个激灵——这小子和他爹娘一个样,心毒着呢!

    不对,他分明比他爹他娘加起来还要狠!

    高天赐只是自私,翠翘是心狠手辣,高承则是又自私自利又心狠手辣。在现成的好生活跟前,他可是连亲奶奶和亲爹都可以不认的人!

    这样的人可不好招惹啊!

    于是,趁着一个机会,王三媳妇悄悄的将顾采宁给拉到一边。“宁娘,你们以后还是多防备着点这小子点吧!就他爹和他娘那德行,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他是没本事,吃喝拉撒只能靠着你们。可等以后他出息了,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我知道。”顾采宁点头,“我也没对他抱多少希望。以后不管他爬得多高,只要他不做危害我们一家、危害双柳村的事情,那都随他。”

    “哎,你们夫妻俩就是心太好了!对谁都那么宽容,还想尽办法的拉拔身边所有人。只可惜,就怕你们一直对人这么好,就叫有些人把你们的好心当做是理所当然呢!”王三媳妇摇头感叹。

    “理所当然就理所当然吧,本来也就只是随手的事。”顾采宁淡然道。

    王三媳妇顿时都被噎得无话可说。

    “算了,我知道你们夫妻俩都是自己心里有主意的人,现在我说再多也都是白说。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一句——那孩子你们怎么也得用点心思防备着。现在你们混得好,他当然可劲巴结你们。可要是哪天他再遇到比你们有权有势的人了,鬼知道他又会变成什么个样子?这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样的话不厌其烦的说了两遍,可见她是真的不喜欢高承。

    “多谢王三婶婶夸奖,您的话我记住了。”

    王三媳妇话音刚落,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我的娘诶!”

    王三媳妇顿时吓得跳起来了!

    一回头,她就看到高承正站在她身后,一双眼睛含着笑,正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她顿时后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小子虽然在笑,可是眼神却冰凉得可怕。他的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但脸上皮肉的走向却十分古怪,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莫名看得人心里直发颤。

    王三媳妇被看得手脚都凉了。她都不敢和高承对视第二眼,就赶紧低下头,灰溜溜的跑了。

    顾采宁见状却皱皱眉。“你吓到人了。”

    “是吗?那只能说明她做贼心虚。”高承说道。

    “那也不行。”顾采宁沉声说着,就伸手往他脸颊上掐了一把,“你这浮于表面的阴狠,也就只能吓到这些没什么见识的村里人。和外头那些见多识广的人打交道,你这幅德行都还没施展出来呢,就已经被人给灭了!”

    高承闻言一怔,顾采宁却已经转换话题。“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有人向大伯敬酒,大伯说培养出我这个秀才,主要还是大伯母您的功劳,所以大家要敬酒的话应该敬您,所以侄儿特地来请您过去喝酒。”高承连忙回答。

    “哦,这样啊!那走吧!”顾采宁就点点头,转身走了。

    目送她的身影远去,高承慢慢抬手往刚才顾采宁掐住的地方摸了摸,然后嘴角扯了扯,才抬脚追上去。

    就这样,双柳村里终于出了二十年来的第一位秀才公。

    对于这位一百年来东山县最年轻的案首,县太爷也分外重视,所以他亲自向东川省最好的白鹭书院写信举荐。白鹭书院的山长自然也早听说了承哥儿的名声,因此得到县太爷的举荐后,他拒特地将承哥儿叫过去,两个人关起门来谈了半天,然后山长就亲自拍板,将承哥儿给录用了!

    于是,等到来年,承哥儿就要去白鹭书院读书了!

    他赫然又成为了白鹭书院办学五十年来所收的年纪最小的学生。

    这又给村子里大大的长了脸面。要知道,隔壁双桥村的陈旭冉进白鹭书院读书的时候,他都已经十四岁了呢!就这样,他爹陈老爷还大张旗鼓的在村子里办了五十桌的流水席庆祝。

    因为这个,村里人的底气也更足了。不过,大家并没有太过飘飘然。

    上次季公子来闹的那一场着实给许多人都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高风这么一个举人身份都不怎么管用,那又更何况承哥儿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

    他们真的只是空有点钱财,但在其他方面欠缺得还有很多。

    而这一次,承哥儿中了案首这件事又狠狠的刺激到了所有人。所以现在,好些人都决定——他们也要把自家儿子送去学堂读书!

    反正现在大家手里都有点余钱,送孩子读书写字虽然花钱不少,但也都在大家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更别提,要是这些钱真能养出来一个秀才的话,他们就赚大了!

    就算养不出来秀才,那孩子认得几个字,会写字算数,以后和人做生意也不怕被人骗了啊!

    所以怎么算,他们这个主意都不算亏。因此他们都迅速被自家儿子置办了一套行头,将儿子送去柳先生身边。

    对于村里人的这个决定,顾采宁却很不满意。

    “凭什么只送儿子读书,不送女儿去?女儿也是家里的血脉,你们必须一视同仁才对!”

    “哎,宁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就在家里养十来年,之后几十年都是婆家人了,那我们干嘛要往她们身上砸这么多钱?到头来收到的聘礼都还不够填窟窿的,不划算!”王三媳妇听她这么说,她立马这么解释。

    这话却让顾采宁心里更不舒服了。

    “说白了,你们不就是不舍得出钱吗?那好,这个钱我出了!”

    “啊?宁娘,你没发疯吧?”

    “当然没有。其实这个计划我心里已经计划很久了!”顾采宁道。

    王三媳妇顿时脸一白。“宁娘,你是真疯了!”

    “那你们就当我疯了吧!”顾采宁淡然回应。

    而面对自家媳妇这个疯狂的决定,高风的反应也十分平淡。

    “反正家里的钱都是你的,你爱怎么用怎么用。”

    只这么一句话,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王三一家子见状,他们彻底瞠目结舌。

    “疯了疯了,这两口子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疯狂的人。你说他们的脑袋是不是长得和咱们不一样啊,不然干嘛他们这稀奇古怪的主意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回到家里,王三媳妇还在不停的感叹。

    王三年纪大了,白天黑夜的看管蛇圈已经力不从心,所以青山镇那边的蛇圈主要已经交给年轻力壮的儿子去管理。但他还是隔三差五的会过去突击检查一下,确保儿子有用心经营,没有敷衍塞责。

    今天的王三正在家里。

    听自家媳妇这么说,他就脸一沉:“风哥儿和他媳妇从来不做没来由的事。现在既然他们决定这么做,那就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在。咱们只需要配合他们就行了。”

    “啊?当家的,你的意思是说……”

    “嗯。咱家三丫头不是还不到说亲的时候吗?还有壮哥儿他小闺女也已经会走路说话了,那就把她们都送去学堂念书去。还有亲戚家的闺女,年纪差不多的咱们也都劝劝,能送就都送过去。只要跟着风哥儿他们走,肯定没错!”

    村长听说了这件事,他也赶紧开始让儿媳妇给自家孙女置办上学的衣裳和书包等物。

    顾采宁还不知道,她的女子学堂还没建起来呢,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学生等着进来读书了。

    得到高风的全力支持,她去找村长又去村里圈了一块空地,盖了一座女孩子专用的学堂。

    至于学堂里的先生,她就托张元立帮忙寻觅几位饱读诗书的女先生。价钱之类的一切好商量,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

    对于他们夫妻的要求,张元立从来都是认真对待。所以得到顾采宁的托付后,他立马就让人到处寻摸,才找到了一位秀才的遗孀。这个秀才娘子本身父亲也是秀才,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能诗会文,嫁给秀才夫婿后两个人诗文相和,日子过得十分美满。

    只可惜,她的夫婿身体不好,两个人成亲不到十年,夫婿就撒手人寰,留下她和女儿艰难度日。而她一个女人,现在没了丈夫的禄米支撑,家里又没有田地,能做的事情有限。

    所以张元立打听到她的身份后,就赶紧差人去请。这个朱寡妇一听是东山县的首富来请,而且还是去双柳村教导女孩子们读书,最最关键的是——她能带着女儿一起过去!

    她立马就答应了。

    而在朱寡妇之外,张元立还自作主张的给他们多请了几个女先生。

    人是张元立他媳妇宁氏送过来的。宁氏认真的向顾采宁介绍:“这一位是教女红的,这一位是教画画的,还有这一位是教弹琴吹箫的。我们想着,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说不定有的人就是不喜欢读书写字呢?不过女孩子会点才艺傍身总是好的,所以我们就多请了几个。反正你家现在也不缺这点束脩,你说是吧?”

    顾采宁立马点头。“你们的确比我们考虑得长远。那这些就都留下吧!我再叫人多空出来几间房子给她们住。”

    眼看顾采宁说到做到,真个给女孩子们盖了学堂、请了先生,而且还主动把束脩都已经交了!甚至,她还又叫人去采购了一批书本,笔墨纸砚也都准备齐当。

    也就是说,女孩子们谁想读书的,只需要拎包入住就行了!

    村里好些家境相对普通的女孩子也动了心思。

    毕竟,谁不想多学点东西?看着家里的兄弟们每天背着书包早出晚归的去上学,她们心里都羡慕得很。而且多学点东西,等以后说亲的时候也能把自己的身份往上抬一抬不是吗?

    其实村里人也不是不疼女儿,只是多年传承的思想作祟,总觉得女儿是外姓人。在手头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他们最先选择的当然是把最好的资源都倾注在儿子身上。可现在,既然知道自家不用出多少钱就能让女儿受到教育,再加上女儿软软的求上几回,有几家人就心软了答应了。

    于是,女子学堂里就迎来了第一批学生。数一数,竟然也有十个人呢!

    这数目比起当初柳先生的学堂刚盖起来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人还要多少一倍!

    女孩子们的读书机会得来的比男孩子的要艰难许多,女孩子们自然也更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进了学堂之后,她们学习起来分外努力。

    而在这群入学读书的女孩子里头,还真有一个在绘画上头很有天分的!

    这个人正是王三他远房堂哥家的闺女,闺名叫秀娘。

    这闺女才跟着教画画的先生学了半个月的画,线条都还没画利索呢,就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配色天赋。再加上先生的悉心点拨,短短三个月下来,她就已经能画出鲜活灵动的花花草草了。

    女先生教到这么一个学生,她也异常欢喜。所以王秀娘的画作,她从一开始就会拿给顾采宁去看,并不遗余力的向顾采宁夸奖:“这个孩子在画画上头真是天赋惊人,虽然发现得晚了点,但现在只要好生引导,一样能有所成就。”

    除了把画给顾采宁夫妻看,她也没忘了让王秀娘将成果拿回去给家里的长辈看。

    王家长辈们听到女先生的夸奖,他们心里也很是欢喜。只是,当听到王秀娘说:“先生说了,如果我要往这里头深入发展的话,那就得多买一些好的画笔、颜料之类的。那些……可要不少钱,一开始一个月怎么也得四五两银子。要是以后再进一步,那差不多十两银子是要的。”

    听她报出这个数,王秀娘的爹娘就都脸色一白。

    她爹脸上笑意一收,立马站起身回屋去了。

    王秀娘见状,她顿时低下头,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两颗豆大的泪珠在眼圈里打转。

    她娘见了,就过来拍拍她的肩:“秀娘,不是你爹不愿意供你,而是一个月四五两银子,这个实在太多了,咱们家现在一年弄到手的也才二三十两呢!你哥哥弟弟还在读书,他们身上的花费就不小了。现在送你去读书,本来也是我跟他狠狠吵了一架,才让他点头同意的。可是现在,一个月四五两,以后还涨到十两银子……咱们家着实出不起啊!”

    “娘,我知道。我就是回来和你们说说,我也没说非要去学。其实能进学堂认得几个字,我心里就已经很开心了。”王秀娘哽咽着低声说。

    她娘连忙点头。“娘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就又拍拍她的后背安抚一下,然后松手走人了。

    一直等到家里人都走了,王秀娘眼角的泪珠才终于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第二天,她进学堂的时候双眼还红通通的。

    画画先生见状,她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牵着王秀娘的手把她带到了顾采宁跟前。

    王秀娘莫名其妙,但面对顾采宁这个给自己提供了读书机会的大恩人,她还是乖巧的屈身行礼:“高婶婶。”

    顾采宁颔首。“你爹娘没同意你学画,是吗?”

    王秀娘点点头。“一个月五两银子的确太多了,我爹他们拿不出来。”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出这个钱呢?”顾采宁道。

    王秀娘讶异的抬起头,就见顾采宁点头。“这个钱我可以出,只是一个月好几两银子的确不少,所以我有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你画出来的画都归我,我想怎么处置你都不能有异议。当然,什么时候你不需要我的资助了,那你来和我说,我们这个协议随时可以作废。”

    王秀娘顿时眼圈更红了。

    顾采宁这个提议,根本就是在帮自己好吗?自己用她的钱学习进步,什么时候学成了可以自给自足了,她就立刻收手。而在那之前投在自己身上的钱,只是换回去几幅不成熟的画作,那些画能有什么用?

    自己这个便宜占大了!

    王秀娘顿时双膝一软,她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

    “高婶婶,我……”

    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俯下身磕了几个头。

    顾采宁赶紧把她拉起来。“就算是女孩子,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的下跪磕头。女儿家也要有女儿家的尊严,知道吗?”

    顾采宁是村子里所有女人的榜样,更是所有女孩子一直所仰望的存在。双柳村的女人就没有不希望把自己也活成顾采宁这样的。

    所以现在,当看到顾采宁这样稳稳扶着自己,还语重心长的教导自己,她顿时一阵心跳加速,脑子里也一阵嗡嗡作响。

    “我知道了。”她赶紧点头,稀里糊涂的就把这句话给记在了心里,而且牢记了一辈子。

    女先生此时也笑眯眯的开口:“其实一开始夫人就料到你爹娘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她交代我了,要是你爹娘那一关过不去,就让我带你来见她,这件事她来解决。结果现在,一切果然如她所料!”

    王秀娘听在耳朵里,她顿时更哽咽得厉害。

    顾采宁却只是低叹口气:“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友好了,现在只希望能在我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多帮助几个我的同类。以后如果你真混出头了,千万记得也多帮帮其他人。”

    听到这话,王秀娘的眼泪彻底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高婶婶,我知道了!以后我肯定会的!”

    女先生闻言,她也眼圈一红。“一开始看夫人您自己出钱出力办女子学堂,我就猜到您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现在亲耳听到您这么说,我就更确定了。您这一举动,不知道要救多少可怜的女孩子出火坑呢!”

    “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救不了多少人。而且这样的观念多少年一直传承下来的,一时半会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这个需要许多人一辈接着一辈的努力。但是,在我有生之年能将东山县的这个风气改变过来那也不错。至于以后的……那就要靠你们了。秀娘,你有这个信心担负起这个责任吗?”顾采宁沉声道。

    王秀娘顿觉肩头上一沉。

    “高婶婶,我……”

    “当然,如果不行的话,那也没事。”眼见她在犹豫,顾采宁立马摇头。

    “不,我行!”王秀娘立马点头,“高婶婶,我想试试!”

    “好。”

    顾采宁嘴角慢慢翘起一抹浅笑,她又揉揉王秀娘头顶:“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还给你找了几个小伙伴。”

    说着,她朝王秀娘身后叫了声。“你们出来吧!”

    王秀娘连忙回转头,就见晨丫头晓丫头姐妹俩手拉着手过来了。

    王秀娘见状,她心里又一阵激动。

    这姐妹俩也是村子里的一个传说!从小她们就被她们爹给宠到了天上去,这姐妹俩各种折腾,高风也一直疼爱不会打骂她们。但是高风也没有一味的偏宠女儿,该让她们学的东西她们也从没有落下过。

    现如今,这姐妹俩可是村里女孩子里头学问最高的,而且还是功夫最厉害了!村里最健壮的男孩子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呢!

    每次大家一起玩,她们俩都是孩子王,就连男孩子都对她们俩的指令俯首帖耳,从来不敢违背。那么现在女校开学之后,她们也理所当然成为了女孩子中的大姐头。

    虽然这姐妹俩读书不算太好,女红完全不会,画画弹琴什么的更是一塌糊涂,但这也并不妨碍女孩子们对她们的钦佩仰慕。

    王秀娘也是一样的。

    结果现在,顾采宁竟然把她和这姐妹俩给拔高到了同一个高度,还让她们携手并进?

    晨丫头晓丫头笑吟吟的走过来,她们也一边一个拉上王秀娘的手。晨丫头笑嘻嘻的说道:“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谁要是敢欺负你,你来跟我们说,我们一定把他打得他亲爹都不认识!”

    “不过,你现在既然答应了我娘,那你就要说到做到。你要是敢出尔反尔,忘恩负义,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晓丫头挥舞着拳头,又慢悠悠的补充。

    王秀娘瞬时一个激灵。但是马上她就点头:“高婶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用我这条命都报答不了,我又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那就好。”姐妹俩这才点头,就一起笑呵呵的拉上她,“走,我那有一盒现成的颜料,也不知道是谁送我的年礼,都放在那里好久了。我又不会用,正好给你先凑合着用用!”

    说着,她们就拉着王秀娘走了。

    等孩子们都走远了,女先生才看看顾采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采宁淡淡瞥她一眼。“想说什么你直说就行。”

    女先生就直说了。“夫人,您这么宏大的计划,现在就放在几个小孩子身上,您觉得可行吗?”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培养坚定的信念更是如此。只有从小就让这个信念在她心里扎下根,以后她才会向着这个目标坚持不懈的去努力,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感染更多人。”顾采宁沉声道,“这就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我必须从一开始就把基础给打好,这样以后她们再施行起来就会轻松容易得多。”

    她不是空有浪漫思想的人,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直等到现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年之后才出手提升女子的地位。

    要是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则,并且拿出足够的财力物力去给她们做支撑,自己的同类又哪来的底气去自立自强?

    现在,万事俱备,可以开始了。

    心平气和的一通话,却仿佛黄钟大吕,撞得女先生的脑海里都嗡嗡作响。

    好一会,她才轻轻开口:“夫人您志向远大,我这辈子拍马都追不上。现在我也就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将手下的学生给教好。”

    “这样就可以了。”顾采宁含笑点头。

    当王秀娘爹娘得知顾采宁将自家女儿的学杂费又包揽了,条件只是要王秀娘把她学成之前的画作全部送给她,他们自然乐得点头。

    不花钱,闺女还能学东西,何乐而不为?

    村里的人家见状,女人们顿时羡慕王秀娘得不行,也钦佩顾采宁得不行。

    “宁娘就是豪气,女人做到她这个份上,我看也是没谁了!”

    但是,也有人酸溜溜的。

    “我看这个顾宁娘就是吃饱了撑的!家里钱多了没地方花,就开始乱来。风哥儿也是,他怎么就任着这媳妇乱来?一群小丫头片子,能进学堂认几个字就够了,还学什么琴棋书画,难不成学会了她们还能出去考功名?”

    “又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些东西学了也白学。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伺候男人孩子一辈子?那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干什么?有这个时候,她们还不如多帮家里干些活呢!”

    甚至王秀娘家的亲戚还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咱们村里的女娃子,就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一天到晚的妄想那些有的没的。人家晨丫头晓丫头家底足,亲爹又是举人,弟弟是秀才,她们肯定能嫁到县城里去做贵夫人,可村里其他女孩子行吗?那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别小小年纪就把心思给养野了,到头来高不成低不就的,村里的穷小子你看不上,外头的大户人家又瞧不上你,那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分明都不看好王秀娘的选择。

    不过,只要听到消息,晨丫头晓丫头立马就会出现,一脚将说话的人给踹到一边。

    “别人嫁不出去,关你什么事?嫁不出去也不吃你家的米粮。大不了到头来我们家养着她,我们俩也陪着她一起当老姑娘!”

    掷地有声的宣告,立马堵住了这些到处散播闲言碎语的人的嘴巴。也给了王秀娘无尽的信心。

    而顾采宁听说了这件事,她则是冷冷一笑:“有些女人自己当惯了奴隶,就看不得别人扬眉吐气,巴不得把起所有女人都和她一样,一辈子匍匐在男人脚下摇尾乞怜。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实际行动来狠狠打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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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调虎离山

    顾采宁说出这句话后不到半个月,钰哥儿就兴冲冲的带着人过来了。

    “大伯母,这些画确定是你们村里的女孩子画的?”他掏出几张图画。仔细看看,这些赫然就是前些日子王秀娘画的那一批画作中的几张。

    顾采宁点头,“当然确定。这些画都是在晨丫头她们眼皮子底下画出来的。”

    钰哥儿顿时脸上的欢喜更深。

    “上次您把这些图给我送过去后,我大概浏览了一遍,就挑了几张看着顺眼的送去给了张家名下裁缝铺子的老掌柜看。老掌柜看到后很是欢喜,急忙的就央求我带他过来见见这个作画的人呢!”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老掌柜就激动的说道:“这些图画老夫全都仔细看过了,上头的花花草草看着笔触还很稚嫩,但是构图、配色什么的都很是不错。只要稍加润色,然后做成花样绣在衣服上头应该很好看。既然现在这些图画的主人就在这里,那就请高夫人您把人给请过来,老夫想和她商量一下买她画作的事情。”

    “这个不用和她商量。这些画作现在都是我的,我答应给你们用。”顾采宁当即点头。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叫人去把王秀娘给叫了过来,让她知道这个好消息。

    王秀娘哪里想到,自己随心所欲画出来的东西,竟然还能得到别这样的赞许?甚至还有人乐意出钱买回家去绣在衣服上头!

    “不过现在这画上的构图还太简单了,只能做一些中低档的衣裙,所以一张我就能给十文钱。高夫人您看这个价钱合不合适?”当着王秀娘的面,老掌柜开始和顾采宁讨价还价。

    花样虽然难得,但拿回去后,最多只能绣在十件衣服上。不然用得次数太多,那就烂大街没人肯买了。

    再加上修改润色的费用、改成花样的花费,以及林林总总零碎的投入,那也都是钱。

    所以现在,十文钱这个费用已经很是公道了。

    对王秀娘来说,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赚到钱!

    她才十二岁,家里的兄弟们都还没到挣钱的时候呢,他们能从父母手里拿到的零花钱也就一两个铜板,就这样零花钱一个月也就只能拿到一两次。所以十文钱对现在的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大数目。

    就算这个钱落不到她手上,她也兴奋得不得了。因此老掌柜话音刚落,她就忙不迭的点头,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相较而言,顾采宁就平静多了。

    等老掌柜说完,她又问道:“那您看上了多少张?”

    “这些,一共十二张。”老掌柜立马就将一小叠他看好的画纸都拿了出来。

    “呜……”

    这话一出,王秀娘立时激动得哭出来了!

    十二张,每张十文钱,那就是一百二十文。那些都比得上她爹卖一次蛇的收入了!

    这下她看谁还嘲笑她学了这些东西没用的!

    顾采宁点点头:“可以。”

    于是,这门生意就说定了。

    老掌柜亲自拿出一百二十个铜板递过来,双方立了字据,这十二张画就成了张家成衣店的所有物。

    拿到钱,顾采宁随手交给王秀娘:“你给数数,看数目对不对。”

    王秀娘小心翼翼的捧着钱到了一边,开始一个铜板接着一个铜板的数了起来。等输完了,她的十指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高婶婶,正好一百二十文钱,一个铜板都不差。”

    “那好。你的辛苦所得,现在已经给你摸过了,你该还给我了。”顾采宁伸出手。

    王秀娘一愣,就赶紧把铜板交还到她手上。

    顾采宁接了钱,她就摆手:“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继续上课吧!”

    “嗯,我、我走了。”王秀娘还迟迟没有从激动得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呆呆地反应了好一会,还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大门的方向出去了。

    一直等回到学堂上,她脚下的步子还是虚浮的。

    等王秀娘走了,钰哥儿才忍不住问:“大伯母,一共就一百二十文钱,您又不缺这么点,干嘛不给她算了?这些钱她要是拿到手,那对她来说肯定是一大激励。”

    “该给的激励我都已经给了。但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我出钱供她学画,但是那些画画出来就是我的。现在卖了钱,得到的钱不管多少,当然也都是我的。我的东西,我干嘛要做好事给别人?”顾采宁一本正经的回应。

    钰哥儿顿时摸摸鼻子。“好吧,大伯母您说得很有道理,侄儿无言以对。”

    顾采宁马上又勾起嘴角。“无事不登三宝殿。东山县首富家的少东家这次亲自来我家,是又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

    钰哥儿顿时又满脸堆笑。

    “我就知道,肯定什么都瞒不过大伯母您的眼睛。没错,这次我之所以亲自过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们——小弟他在军中升百夫长了!”

    “这么快?”

    顾采宁霎时一惊。就连一直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高风听了,他也噌的一下站起来。“真的吗?玮哥儿他……这次是又立下什么大功劳了?”

    “也都多亏了小世子的提携,还有上次大伯父你们悄悄送给他的连发弩。小弟拿着连发弩去了军中,却没有冒冒失失的给上官献宝,而是把东西交给了小世子。小世子拿到手后,赶紧让人研究,然后赶制出来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组成了一个弓弩队。小世子任队长,小弟任副队长,然后两个人又一起打了好几场胜仗。”

    “此举震惊了世子,他才发现连发弩的存在。小世子也不贪功,将发现连发弩的功劳都推给了小弟。世子又考虑到他能读书认字,看得懂舆图,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已经在军中历练多年,是个老手了,就主动将他提为了百夫长。”

    “小弟的报喜信在此,还请大伯大伯母过目。”

    高风赶紧接过钰哥儿手里的信拆开看了,然后转手递给顾采宁。

    等顾采宁看完,她就低叹口气。“得到这个百夫长的职位,玮哥儿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虽然信中玮哥儿把那几场仗的场面给描绘得热血沸腾的,但她和高风都是经历过疆场的人,所以一看信中的描述,他们就知道玮哥儿和甘世睿两个人经历的是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不过,在这几场战争中起到主导作用的还是小世子,玮哥儿只是协从。”高风眉头微皱。

    钰哥儿却笑呵呵的。“协从也够了!我爹娘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家还能出一个军官呢!就算是低级军官,那好歹也是个官啊!所以接到小弟的信后,我爹就拉着娘去给张家的列祖列宗上香,爹还对着爷爷的牌位说了好半天的话呢!”

    的确。

    张家世代经商,虽然足够富足,却一直没多少地位,祖祖辈辈他们可都没少受到地方官的排挤压榨。他们做梦都巴望着家里能出一个当官的,好给自己做靠山,然后安安稳稳的做点生意。

    只是因为商人的身份,家中子弟早断了读书考学的路子。而从军这条路,那也不是他们能随便想的。没门路,没关系,他们家的子弟贸贸然进军营的话,那根本就是给人做垫脚石的命。

    所以现在,家里出了一个百夫长,这就相当于现代的营长,这对一个家里从没有出过任何官员的人家来说,绝对已经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官了!

    张元立如何能不高兴?

    儿子的这个官位可是实打实的靠着他自己的真本事换来的,可比高风给他求来的皇帝那一副墨宝可靠多了!

    也就难怪钰哥儿要亲手将这封信送来给高风他们看了。只怕等看完了,钰哥儿还要把信拿回去在张家列祖列宗牌位前头供起来呢!

    心里想通了这个道理,顾采宁和高风也都欢喜起来。

    “这么大的喜事,小弟打算摆酒席庆贺一下吗?”高风问道。

    钰哥儿连忙点头。“那是当然!只不过,我爹说这种事情不宜张扬,不然闹得人尽皆知,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跑去想投奔小弟怎么办?小弟好不容易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他手下需要的是精兵强将,那样接下来才能走得更远更稳。所以现在,他只打算让几个亲近的人知道,然后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就够了。”

    虽然在自己的生意上,张元立是极尽炫耀。但是当涉及到儿子的前程的时候,他却格外小心。

    高风明白他的意图,他当即颔首。“我知道了。那你们把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就在这个月底,还请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千万空出来时间去喝一杯酒才好。”钰哥儿连忙朝他们躬身一礼。

    “这杯喜酒我们当然要喝的。玮哥儿混出头了,那也是给我们长脸面不是吗?”顾采宁毫不客气的应承下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钰哥儿心情大好。他忙又拜谢过他们,才和老掌柜一道回县城去了。

    钰哥儿和老掌柜前脚刚走,后脚王秀娘的一张图纸卖出去十文钱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虽说现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钱了,十文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

    “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就靠着在纸上随便画上几笔,再沾点颜料涂涂抹抹,居然就能换十文钱?”

    村里人很是不理解。

    可他们再不理解,王秀娘的画也是货真价实的卖到钱了。即便赚到的这几个铜板还远远不足以抵消顾采宁投在她身上的那些花费,但那也是对她能力的肯定不是吗?

    村子里那些女人们的闲言碎语立马少了许多。好些人教训自家闺女的时候还忍不住的骂:“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秀娘。秀娘也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她都能画画挣钱了,可你呢?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就知道在家里白吃白喝,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闺女?”

    王秀娘她爹娘也都觉得脸上有光,走在村里的时候下巴抬得高高的,后背挺得直直的,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们。

    王秀娘经过先生们的教诲,她已经很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画画的女先生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现在还只是在靠天赋挣一点小钱,但距离真正的赚到大钱还远得很!

    所以现在,她一门心思的想要更进一步,因而学习得更加刻苦。

    而有了她这个现成的榜样在跟前,学堂里的女孩子们也很受振奋,大家纷纷开始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努力钻研。很快,也有几个人在绣花和写字上展现出来一定的天赋。

    村里的其他女孩子见状,她们自然也心痒痒得厉害,死活吵着要进学堂学习。

    村里人看着王秀娘现在着实风光,他们的心思也动摇了。毕竟,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多给家里挣点脸面?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学堂里女孩子的人数增加了一倍。

    虽然还有人小声咧咧什么‘女孩子家的就该老实点在家绣花做饭,以后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差不多了’,但这样的声音已经被许多人直接无视掉了。

    “看看,我这个现成的榜样树立得好吧?一下就把村子里的风气给带起来了!”顾采宁得意洋洋的向高风炫耀。

    高风点头。“你的确很厉害。”

    “那还用说?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筹备了多少年了!”顾采宁更加得意的点头。

    因为王秀娘的带头作用,村子里女孩子读书的热潮一时大热。男孩子那边的一看他们还没读出来任何成果呢,居然女孩子就已经先扬名了?好些人心里不服气,也开始用功读书。

    女孩子们自然也不肯退让。她们在家里被兄弟们欺压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现在扬眉吐气了,她们当然也希望继续保持这个优势。于是一看男孩子开始努力了,她们就更加努力。

    “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咱们给赶超了!”这是女孩子们每天互相打气的口号。

    男孩子们则是大喊:“一直被一群丫头片子压着这算怎么一回事?咱们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双方互别苗头,互相督促,莫名又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才短短半个月,两边学堂里的孩子们都进步飞快。

    柳先生还有朱先生几个见状,他们都乐得合不拢嘴。

    村里的人眼见孩子们这么用功读书,他们当然心里也欢喜,于是对女儿进学堂这件事的排斥感也越来越弱了。

    村子里读书的风气一下变得浓厚得很,这也正是高风和顾采宁乐于看到的。

    眼看村子里的事情暂时理顺了,他们也就放心的去县城吃张元立的酒席。

    原本高风是打算将家里的孩子们都带过去的,但高承一听,他就立马摆手:“我和张老板不熟!现在都年底了,我还得准备来年去书院的东西呢!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只管自家人去就好,我自己在家能照顾自己。”

    尽管已经在他们家里住了这么多年,但高承最多也就只和晨丫头几个来往密切一点。就连高风夫妻俩,他都极少和他们说话,就更别提高风他们之外的张元立了。他可是见了张元立连招呼都不打的人!

    这孩子的性情冷漠至斯,一度都让张元立很是齿冷。

    “大哥大嫂,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而是这个孩子他太冷漠了!这个人心里只有自己,根本装不下任何人。我劝你们以后也别对他抱太大的希望,不然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们没对他抱任何希望啊!等他长大成人,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们就一拍两散,各过各的。只要他不要回头来反咬我们一口,那么以后他想干什么随便他。”顾采宁淡然道。

    高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元立霎时无语。

    “你们俩可真是……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看得开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高承这个人虽然冷漠吧,这些年倒是真没惹过什么事。吃了高风家里那么多的米粮,他也用一个案首的功名大大给高风涨了一回脸面。

    如果以后他继续保持这个步调,大家相安无事的话,那倒也不错。

    所以对于高承这件事,张元立后来就没有再置过一词。他这么善于利用手头所有资源来抬高自己身份的人也没有向高风提出过让高承去张家走一遭,给张家的名号再镀镀金的要求。

    那么现在,高承拒绝去张家赴宴,高风很爽快的就点头答应了。

    高承说完了,晚哥儿也摆摆小脑袋:“我留下,照顾爷爷!”

    王瞎子则是笑呵呵的。“你去也没关系,爷爷有瞳瞳呢!”

    “不去!二叔家的人我都看遍了,没新面孔看,没意思!”晚哥儿立马又说。

    搞了半天,原来他不去的真正原因是这个!

    顾采宁和高风都哭笑不得。

    “算了。你不想去,那就留在家里陪着爷爷吧!有你和爷爷说话,我们也能放心些。”高风忙说道。

    自从把晚哥儿送到王瞎子身边,王瞎子的精神好多了。只是不管再怎么好,王瞎子年纪眼看着越来越大,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精神头也一日不如一日。

    看着这位日渐衰老的长辈,顾采宁和高风满心焦急,却也无能为力。

    王瞎子倒是洒脱,他还转头来劝他们:“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我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不容易了,现在还有了孙子、重孙子,一身本领也得到传承,我此生死而无憾!所以要是哪天我真两眼一闭去了,你们也不用为我流眼泪,因为我肯定是笑着去的!”

    道理他们当然都明白。只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至亲身上的时候,他们心里终归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现在,既然晚哥儿心甘情愿留下来陪着王瞎子,他们自然也乐意让王瞎子多感受一点家人的温情。

    于是,他们就将两个孩子留下,夫妻俩带着晨丫头晓丫头一道去了县城里的张家。

    这次张元立只在自家里摆了一桌酒席,请了高风一家子,还有他商场上相熟的几家人。大家一起喝几杯酒,说上几句喜庆话,场面其乐融融。

    不过小儿子也出息了,张元立还是开心得不行。几杯酒下肚,他就面泛红光,连忙拉上高风的手。“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自从认识了你,我家家业发达,两个儿子也都各自找到了出路。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所以今晚上你别走,你留下来,咱们兄弟俩再好好的把以后的路途规划规划!”

    宁氏也笑吟吟的拉上顾采宁。“嫂嫂,咱们也一起说说话。”

    两个人说什么呢?

    就听宁氏悄声对顾采宁道:“那天玮哥儿在信里说,西宁侯世子问他连发弩是哪来的,他只说是一位高人所赐,世子就没有再多问了。嫂嫂你说,西宁侯世子是不是已经猜到连发弩是你们给玮哥儿的了?”

    “肯定的,西宁侯世子又不傻。”顾采宁点头。

    “所以说,其实他这么提拔玮哥儿,也是为了你们吧?”宁氏又道。

    顾采宁立马沉下脸。“西宁侯世子提拔玮哥儿,那是因为玮哥儿能干,他现在的位置都是靠着自己一滴血一把汗的赚到的。我们只是给他提供了一把连发弩而已,但他选择了自己用弩机去争取荣耀,而不是献上弩机给自己换来军功,这就说明他是一个心有志向的好孩子。西宁侯世子也不是愚钝的人,对于这样积极主动的部下,他不提拔玮哥儿还能提拔谁?”

    宁氏连忙摆手。“大嫂你误会了,我不是贬低玮哥儿的意思!我只是……”

    “我明白你的想法。的确,西宁侯世子一直对我们有意思,也想把我们手归到手下。只是,他的想法是一回事,他提拔玮哥儿又是一回事。玮哥儿的一切都是他凭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你们不要将他的事情和我们的混为一谈。”顾采宁沉声道。

    宁氏赶紧点头。“大嫂你说的是,我明白了。”

    “只不过……”顿一顿,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西宁侯世子那边,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顺其自然。”顾采宁道。

    怎么个顺其自然法?宁氏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站在顾采宁跟前,她心里总是怕怕的,说话都是字斟句酌,唯恐哪句话说的不对就让她翻脸。可即便她再怎么小心在意,总会有那么几句话让顾采宁脸色一变,然后一本正经的教育她。

    而且顾采宁的道理还一套一套的,每次都说得她哑口无言。虽然闺蜜们老说顾采宁说的都是些歪理,明明是一个女人,却总是把自己摆在男人的位置看待事情,然后讲的那些话也煽动性十足,轻易就把好好的女孩子给教坏了。

    可她却觉得顾采宁做得很对啊!生在这个世道,谁不想自己是个男人?

    而女人家真的就需要一直温和柔顺,以男人为天吗?顾采宁就一直不这样,她家的两个闺女也是如此。甚至就连如今双柳村里的好些小闺女的名声比男孩子还响亮!

    “只会喊口号的人,那叫空想家;但喊了口号,然后再把自己的口号付诸实践的,那叫实干家。大哥大嫂就是实干家。这样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为。他们做的好些事情咱们都做不到,所以咱们没资格嘲讽他们。这样的人不分男女,都值得敬重。还有他们的孩子,在这样的爹娘的教导下,他们以后也必定会出类拔萃。”这是张元立对他们一家的评价。

    “而我们……我们也就只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而已,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对于他的这些说法,宁氏深以为然。

    所以直到现在,她在顾采宁跟前还是会紧张,一不小心就说错话。就像刚才……

    哎!一句错,句句错,现在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采宁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所以现在眼看宁氏不说了,她就郑重其事的说道:“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在哪里,我男人和你男人都是好兄弟,咱们两家的关系也不会断了。”

    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

    宁氏心里一暖,她连忙点头。“大嫂,我知道。这话我相公也说过。”

    顾采宁立马嘴角一勾,朝她露出一抹浅笑。

    这样的顾采宁看起来可亲多了!宁氏也就跟着傻笑了起来。

    如今的高风和张元立都已经步入中年,两个人都变得越来越稳重深沉。只兄弟俩一旦单独相处,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一不小心,这两个人就又说了大半夜,然后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张元立现在也是个大忙人。能抽出这点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风自然也俗事缠身。所以睡醒之后,兄弟俩就各奔东西,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

    从张元立家里出来,晨丫头晓丫头就欢呼雀跃个不停。

    “爹,娘,咱们比赛骑马呀!看谁先到家!”

    姐妹俩大声说着,就各自骑上自己的马,啪的一甩鞭子,驾着马儿疾驰而去。

    孩子们都一溜烟跑出去那么远,高风只能无奈对顾采宁耸肩。“咱们赶紧追上去吧!这两个丫头,真是越来越野了!”

    “再野,你不也还是打算纵着她们?”顾采宁无奈摇头,她就举起鞭子也狠狠一抽!

    高风见了,他更是一脸无奈。“你不也在惯着她们?”

    说着,他也赶紧催马前行。

    一家人你追我赶的,快马加鞭一路奔回到家里,竟然只用了两天时间。

    第二天傍晚时分,晨丫头姐妹俩就已经率先抵达了家门口。

    两个人翻身下马,正要拍门进屋,晨丫头却突然脸色一变,拉着晓丫头蹲在了墙根上。

    马上,就听到头顶上一阵呼呼的风声响起。两个人抬头看去,就见几个漆黑的身影正从她们头顶上掠过。

    “弟弟!”

    当看到被两个陌生的身影夹在中间的那个小身板时,晓丫头突然低叫一声。

    高风和顾采宁故意慢了女儿一步,现在才姗姗来迟。两个人还没勒停马,就已经察觉到了院墙上头的动静。

    高风脸一沉。“承哥儿晚哥儿!”

    这两个孩子居然都被这群人给抓了!

    顾采宁立马调转方向。“追!”

    夫妻俩纵马朝前追了过去。

    晨丫头姐妹俩也都赶紧又翻身骑上自己的马,也快速跟上。

    这群黑衣人功夫极高,虽然架着两个孩子,但是脚下依然如履平地,轻松自在的在墙头、屋檐上行走。脚下的瓦片竟然都没有被踩出一点声音。

    顾采宁和高风骑着马一路追过去,也只勉强和他们保持齐头并进的架势。

    眼看这群人出了村子,往村头的小树林里跑进去,顾采宁当机立断,从挂在马侧的背囊里拿出弓箭,挽弓搭箭——射!

    一连三支箭飞出去,分别射中三个人的小腿。

    这三个人脚下一顿,被他们架在中间的人就掉了下来。

    顾采宁又抽出一把箭,再次朝着这群人扫射过去。这一次,她一举将这群人全数放倒

    高风早已经跳下马。他飞奔过去,一把提起两个中箭的人。眼看到这两个人都眼神一暗,他大叫一声:“不好!”

    就连忙松开一个人,空出来的手一把捏住另一个人的下巴,咔擦一声把他的下巴给卸了。

    而被他扔开的那个人,他早已经嘴角流出一道黑血,彻底没了生气。

    晨丫头晓丫头跑过去找到另外两个黑衣人,就见他们也都服毒自尽。

    眼下,唯一活着的就只有高风手里的这一个。

    顾采宁连忙收了弓箭也过来了。检查一下这几个人的状况,顾采宁脸一沉。

    “不是上次那一批人。”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外面林子里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一家人抬头看过去,就见他们的马居然都撒开蹄子往远处跑了!

    顾采宁和高风双双脸色大变。

    “调虎离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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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蛇箭

    高风立马把手里的黑衣人扔给女儿,自己拉上顾采宁。“走,回家!”

    顾采宁一脸阴沉,两个人一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

    果然不出所料,现在家里也有一群黑衣人。

    不过,除了黑衣人外,在王瞎子的房门口还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穿着一袭飘逸的长袍,在黑衣人的簇拥下稳稳站在那里。

    在他对面,王瞎子一手牵着瞳瞳,一手扶着门框,枯瘦的老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

    此时白发老者突然回头,目光扫向高风和顾采宁栖身的方向:“回来得真快。我还以为,他们怎么也能拖上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呢!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们了。”

    说完他就摆摆手。“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吧!”

    王瞎子也朝着高风和顾采宁栖身的方向点点头。“风哥儿,宁娘,你们过来吧!这是我的故人,你们正好也来见见。”

    既然已经被发现行踪,高风和顾采宁就不再躲藏。两个人一起跳下围墙,穿过黑衣人的包围圈来到王瞎子身边。

    等到和白发老者面对面,他们才发现——这个白发老者的面容和王瞎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王瞎子老了,一脸的沧桑。白发老者虽然胡子头发都白了,但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乍一看去仿佛比王瞎子年轻二十岁不止。

    而且,不知道是装扮的原因还是怎的,这个人给人感觉仙风道骨。即便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下,却依然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味道,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而去。

    这就是火玄宗的人么?

    顾采宁眉心微拧。

    他们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们。

    将他们夫妻俩都仔仔细细打量过一遍之后,白发老者满意点头:“真不愧是小弟选的孙子孙媳,这两个人人品气度都很是不俗,就连那两个孩子也都聪明伶俐得很,小弟你后半辈子很有福气啊!”

    顾采宁和高风又双双倒抽一口凉气。

    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过五十出头的人,居然比王瞎子还要大?

    王瞎子呵呵一笑:“那是当然。我的东西,什么时候不是最好的?”

    白发老者瞬时眼神一冷。

    但是马上,他就又扬起笑脸。“这么多年不见,小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看到你这样,大哥我心宽多了。只不过,千不该万不该,小弟你当初离开的时候不应该把龙牌给拿走啊!那可是咱们火玄宗的镇宗之宝,你把它拿走了,可是打算让宗族内的晚辈们怎么办?”

    顾采宁和高风立马又心中大凛。

    这个人说的龙牌,难道就是他们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块牌子吗?

    那次在知府府上,也是靠着这一块龙牌,高风才逃过一劫。当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只是这群人却过了这么久才主动找上门来,这件事又让他们觉得很是蹊跷。

    王瞎子听到这话,他却只是冷笑了好几声。“龙牌又不是只有一块,当初我离开时也只是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如今我老了,没什么留给后辈的,就只有这么两块牌子给他们做个念想。以后看到它,你们也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仅此而已。”

    “离开宗族后,我一个人流亡天下,从没有利用我从宗族里学来的东西四处招摇撞骗过,这个你们都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防备着我?我现在只是一个村子里的糟老头子,只希望和我的孙子重孙子一起安享晚年,你难道连这条路子都不给我留吗?”

    “小弟,你这就想岔了。咱们是亲兄弟,我怎么可能防备你呢?只是当初的你实在是太过优秀,导致现在祖宗长老还一直在感叹,如今的后辈一辈不如一辈,和你差得太远了!咱们族中后继无人,所以现在为兄过来,是想和你说:如果你也养出了一样厉害的后人的话,那只要你好好的求求他们,想来族老们还是会网开一面,让你们回去的。毕竟,你不为自己考虑,那也得为子孙后辈们的将来考虑考虑不是吗?”

    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却气得王瞎子直接翻脸。

    “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就曾经对天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火玄宗有任何关系。我王彦朗说到做到,这么多年也从没有提过火玄宗这三个字。我和火玄宗断绝一切关系,我的子孙们也是一样。我们现在在外面过得很好,还请大哥你现在就走,以后我们再也不用相见!”

    “这也叫好吗?眼前这么小的房子,都没你当初的卧室大,你身边甚至就只有一个伺候的人,然后就是一条狗。小弟你可知道,看到你现在这样,为兄心里有多难受?你明明应该值得更好的!”白发老者一脸心疼。

    王瞎子冷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对这个现状很满意。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那些我都不在意。我也不想再回去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还把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孙子又给折进去!”

    “小弟,你这又是何必?”白发老者却还苦口婆心的劝他,“当初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赶你出宗族的族老们也都仙去得差不多了。如今宗族里管事的人都是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如果你想回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很容易的!”

    “滚!”

    王瞎子直接一个字扔过去,然后转身就走。

    “小弟!”

    白发老者赶紧追上来,却被高风一把拦下。

    “我爷爷不想和你说话,你可以走了。”

    “哎,小弟他就是脾气太倔。当初他犯的其实只是一点小事,如果当时他服个软求个饶,那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家都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偏不,死活要和族老对着干,结果就惹怒了族老,被赶出宗族。这么多年过去,我本以为他的性子应该已经被磨圆了不少,可谁知道……哎,他怎么就是这么硬!”白发老者一脸无奈的感叹。

    “是吗?”顾采宁闻言点头,“原来爷爷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这个我喜欢!”

    “你……”

    白发老者闻言一愣,他连忙看向高风:“你不进去劝劝他?火玄宗,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还有当初他犯下的事情,他告诉过你们没有?”

    “告不告诉,有什么关系?”高风冷冷回应。

    白发老者又是一僵。

    顾采宁也颔首。“都已经多老旧的故事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呢!那我们管它干什么?我们奉养的是我爷爷,又不是火玄宗里的谁。刚才我爷爷都已经亲口说过他不认识你,那你赶紧走吧,我们家里不欢迎外人。尤其还是你这种随随便便闯进来的外人!”

    高风更是直接问:“你们是打算怎么来的怎么走,还是让我打开大门,光明正大的放你们出去?”

    白发老者摇头叹气。“你们终究还是太年轻。要是知道他当初在火玄宗里的地位,你们怕是轻易说不出这种话了。”

    “呵呵。”顾采宁直接冷笑出声。

    白发老者双眼微眯。“你们笑什么?”

    “刚才你故弄玄虚了那么半天,不就是想让我们见识到这个所谓的火玄宗神秘莫测的一面,好吓唬住我们吗?只可惜,你再怎么装年轻、装深沉,却在和我爷爷说话的时候说漏嘴了一点。这点导致你前功尽弃。”顾采宁冷声道。

    “哪一点?”

    “你说,当初那些赶走我爷爷的族老都已经死了。”

    白发老者顿时脸色微微泛白。

    顾采宁就笑了。“搞了半天,这么神神道道的火玄宗,里头地位那么崇高的族老也是会死的呢!这也就证明,你们那里头的人也都是普通人,都会生老病死。而且仔细算算,他们甚至都不算太长命呢!那么,那个地方就没什么神秘的,更不值得我们逼着爷爷回去。那个鬼地方,你们爱在里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反正我们不伺候了!”

    她话音刚落,白发老者就脸色陡变。

    “好!既然老夫说破了嘴皮也没能说动你们,那老夫就只能来硬的了!”

    说罢,他猛一挥手。“来人,把他们给我捆起来,带回去!”

    “是!”

    身后的黑衣人立马亮出兵器。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他们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这声音一听知道是有人朝着他们这边射箭过来了。

    只是……在常见的呼啸声之外,怎么还有一阵异样的声音,那是他们从没有听过的?

    黑衣人下意识的反手将刀子往后一挥,将身后飞射过来的箭砍成两段。

    然而……

    “唔,是……是毒蛇!”

    有人一声闷哼,颤抖着嗓子叫出一声。

    白发老者回头看去,才见到他身后的那十数个黑衣人里头竟然有两个已经倒下,还有两三个虽然没倒,但也摇摇欲坠,面色青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而在那边,晨丫头晓丫头姐妹俩趴在墙头上,晓丫头将手里的连发弩稳稳举起,晨丫头一边麻溜的将一条小蛇给挂在箭尖上,一边给她指明方向:“右前方四十五度,高度一米七三,风速三,湿度五。”

    晓丫头迅速对准方向,然后发射!

    一条挂着毒蛇的箭再次朝着一名黑衣人飞去,黑衣人赶紧一刀将箭连同毒蛇一同砍成两半。却不曾想,毒蛇就算被砍成了两半,它的蛇头依然猛地朝前冲去,牙齿死死咬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丰沛的毒液被源源不断的注射进黑衣人的脖子里,黑衣人的脖子立马变得黑紫肿胀起来。

    扑通!

    马上,这个人又倒下了。

    而此时此刻,晓丫头的另一支箭又已经朝着下一个黑衣人射过来了!

    原本按照黑衣人的身手,他是能闪身避过的。但是看看被自己保护在身后的白发老者,他终究还是没有挪动一步,而是选择挥刀将蛇给挡开。

    只是这样的他就陷入了被动。

    那边墙头,晨丫头装蛇的速度奇快,晓丫头射箭的速度和准度也一再提升。不过再补上一箭,这个人依然没有逃过毒蛇的追咬。

    然后再下一个……

    余下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他们立马围成一个小团,将白发老者给保护在正中间。

    “三长老,咱们还是赶紧撤吧!刀剑无眼,尤其这些毒蛇,这是竹叶青,最毒的那一种!”

    白发老者自然也发现了。

    眼看心腹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在眼前倒下,他就知道那姐妹俩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而顾采宁和高风夫妻俩他们也只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至于屋子里的王瞎子……他扭头之后,果真不再管外头的事情,任凭他们一群人被毒蛇咬成这样。

    要是继续留在这里,那很快毒蛇就会咬上他了!

    “好,撤。”当机立断,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黑衣人们立马将他围拢起来,两个人断后,其他人护送他迅速离开。

    就在他们跳上对面的墙头,即将成功逃离的时候,突然又听到咻的一声。

    “三长老小——”

    身边护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长老只觉一股冷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一股血腥味蔓延进鼻孔里。

    他摸摸脸颊,流血了。

    咚!

    马上,耳边又传来一道沉重的声响。他回头一看,方才陪在他身边的护卫已经不见了。

    立马回头,他就见到顾采宁手里捏着一个小弹弓,弹弓上正摆着一支短箭。

    对上他的目光,顾采宁得意一笑:“放心,这只是我送你的一个警告,你的命我暂时不会取走。现在,你就留着这条命去告诉你背后那个人——别再暗搓搓的打那些鬼主意来试探我们,我爷爷对回去争权夺利没兴趣,我们也没有。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好,你们识相的以后别来打扰。不然的话,到时候那就不止是拿几条小蛇来吓唬吓唬你们了!”

    放毒蛇咬人,还一口气解决了好几条性命,在她嘴里居然就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这女人好狠!

    三长老猛一个激灵,顿时脚下片刻不敢停留,赶紧扭头就跑。

    “爹,娘!”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晨丫头晓丫头就已经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晨丫头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加盖的小背篓,背篓里不停传来滋滋的声响,里头赫然还有好几条蛇。

    姐妹俩蹦蹦跳跳的来到顾采宁和高风跟前,晓丫头得意的摇晃一下手里的小弩:“娘您看,我的射艺是不是又进步了?而且,这个蛇箭是我和姐姐自己发明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管用?他们都被吓到了呢!”

    “嗯,你的精准度又提高了不少,反应速度也提高了百分之五。晨丫头的观察力也更加敏锐了,虽然对温度和湿度的认知还有一点偏差,但在你们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有这个蛇箭,的确很有创意。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一点,我的女儿都是好样的!”顾采宁定定点头。

    得到她的肯定,姐妹俩开心得手舞足蹈。

    只是再一回头,她们又不禁惊叫:“咦,这群人呢?怎么都没了?”

    顾采宁也发现了。

    方才被晨丫头姐妹俩放倒的那群黑衣人,现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在这群人躺倒的地方都留着一滩水,这就是他们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东西。

    顾采宁爬上墙头看看,就见那个被她用短箭从墙头上射下去的男人也是一样,早已经化成了一滩黄水,就连衣服都没有留下。

    见状,顾采宁摸摸下巴,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原来这个火玄宗还真是有点本事啊?看来我刚才错怪他们了。”

    正说着,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高承和晚哥儿两个人一脸惊恐的进来了。

    “爹,娘,那个人,他不见了!成了一滩水!”晚哥儿大叫。

    刚才,眼看他们俩朝家这边跑过来,晨丫头晓丫头也迅速将被卸了下巴的黑衣人交给这兄弟俩看着,她们则是跑去蛇院里捉蛇。

    承哥儿和晚哥儿功夫都一般,再加上还带着一个比他们俩都高大许多的人,所以回来得晚了。

    只不过,他们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却很是令人震惊。

    就连活人都化成水了吗?

    顾采宁意味深长的点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高风此时却已经大步走到高承跟前。“刚才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被他们给抓走?”

    高承低头不语,晚哥儿就说道:“三哥哥说,他马上就要去书院读书,没空教我功课,所以就想抓紧离开之前的那点空隙把能教的都教给我,能补多少是多少。今天我们也是在一起看书,突然那群黑衣人就闯进来了,扑过来要抓我。三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被他们给一起抓走的!”

    “是这样吗?”高风沉声问。

    高承一脸愧疚。“是我没用,不能保护弟弟。大伯您要打我骂我随便,我认了!”

    “我的确是要骂你,今天我也必须打你!”高风冷声道,“你把手伸出来。”

    高承乖乖伸出手,高风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就重重往他手心上抽了过去。

    啪!

    一声让人心惊胆战的脆响过后,高承的手心里多出来一道红印,他的手掌心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但是,这还不够。

    啪啪啪!

    高风又迅速抽了好几下,高承的手都被抽破皮了,手掌心上青青紫紫的,格外恐怖。

    晚哥儿见状,他吓得脖子一缩,一声不敢再吭。晨丫头晓丫头也齐刷刷一个激灵,姐妹俩赶紧跑到顾采宁生躲了起来。

    但高风却还是坚持在高承手掌心上抽足了十棍子,然后他才丢开棍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侄儿不知,请大伯明示。”

    “很好,你没有重复刚才那几句话,那就说明你知道就是那些话惹我生气了。”高风沉声道,“你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十一岁,你从小专心读书,功夫一般,你哪来的信心对付那些就连我和你大伯母都要用尽心思去对抗的黑衣人?你刚才的举动,说好听点是担起了作为兄长的责任。可说直白一点,你根本只是想借机报答我对你的恩情。可你觉得你就算付出了你这条命,你又能报答我们什么?你如果真有心的话,你就应该好好保全好自己,以后等你出人头地,再好好的报答我。就像现在这样的举动,你只不过是感动了你自己,却完全没有尽到任何你应该尽到的责任!”

    “你读了那么多书,怎么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你的那些书真是都白读了!你让我如何不打你?”

    高承再度低头。“大伯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

    “很好。今天我打你,为的也是让你记住这个教训!”高风冷冷丢下这话,他就一把拉上顾采宁,两个人一起进了王瞎子的房间。

    眼看他们俩走了,高承再低头看看手掌心上斑驳青紫的伤痕,他突然嘴角一勾,脸上漾起了一抹无比欢快的笑花。

    晨丫头姐弟几个看到了,他们都惊讶得不得了。

    “弟弟,你被我爹打了,你不疼吗?”

    “疼啊!这还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挨揍呢!”高承点点头。

    自从拉到高风家里,顾采宁就安排人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从没有对他黑过脸。就连那次被他们发现了田氏暗地里交代他下藏红花的事,顾采宁也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至于他学功夫一般这事,顾采宁在努力几次失败后,也就放弃不载尝试了。

    在学堂里,他因为读书好,进步快,柳先生夸奖他都来不及,又哪里舍得打他?

    所以一转眼六年过去,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又挨了一次打!

    晚哥儿也皱皱眉。“既然疼,那你为什么不哭,反倒笑了?”

    “因为我开心啊!”高承回答。

    “这是为什么?”

    高承顿一顿,才幽幽的说出一句话:“因为,我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亲人之间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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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无命之人

    第217章

    面对晨丫头几个一脸的迷茫,高承眼中浮现出一抹明晃晃的嫉妒。

    “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真幸福,你们都已经把这份关心习以为常了。而我,却还要通过被打来感受到它的真实存在。”

    说完,他才捧着青紫的右手转身走了。

    此时高风和顾采宁已经进了王瞎子的房间。

    王瞎子正冷着一张脸坐在床沿上。瞳瞳陪在他身边,但是感受到王瞎子的心情沉闷,它只是趴在他脚下,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扫一扫的,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王瞎子。

    听到脚步声传来,王瞎子才抬起头:“你们坐吧!”

    顾采宁和高风坐下,王瞎子才长叹口气,然后伸手往瞳瞳身上揉抚了几下。

    瞳瞳立马欢喜得把尾巴摇得更欢了。

    “爷爷,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短期内他肯定不会再出现了。”高风轻声说道。

    王瞎子点头。“你们刚才做得很好。他们……哎,这么多年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放过我,现在终于找上门来了。”

    “他们主动找上门,难道不是爷爷您故意引导的吗?”顾采宁突然问出一句。

    王瞎子空洞的双眼立马转向她。

    即便眼睛无法聚焦,但是一瞬间从他双眼中放射出来的光亮却锐利得仿佛一把剔骨尖刀,一下扎得顾采宁的小心肝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但多年的素养使然,顾采宁还是很快平静下来。甚至她又主动问道:“难道不是吗?您当初选择把龙牌送给我们,除了是想让这个东西给我们保命外,也是存着想利用我们来将那群人吸引过来的目的。毕竟,您一开始给我们摸骨算命的时候就说过,我们都是大富大贵的命格。那么,我们和那群人有交集是十之八九。甚至……您只怕早就算到我们会有来往了。”

    啪啪啪

    王瞎子一脸赞赏的拍手。“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高风顿时皱眉。“爷爷,您有什么计划,直接和我们说不行吗?又何必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难道咱们一家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不是算计你们,我只是相信你们,知道你们肯定能扛得住,所以才没有说。而且,我需要的也是你们最自然、最正常的反应,不然恐怕难以说服他们。那群人眼睛格外毒辣,但凡有一点敷衍的痕迹,他们都能一眼看出来。”王瞎子道。

    “发现了,爷爷您就很厉害。”顾采宁点头。

    王瞎子立马捋着胡子笑了起来。“我的确很厉害。想当初我还年轻的时候,同辈的二十多个师兄弟里,只有我学得最快、眼力最好,我兄长和我一母同胞却都差我甚远。那段日子,我过得很是风光逍遥呢!只可惜后来没了眼睛,我在外头跌跌撞撞,很是吃了些苦头。不过,在民间的这些年却很好的增长了我的阅历,也让我的心变得比以前更敏锐,这才一眼就相中了你们夫妻俩。”

    他这张嘴可真会说。既夸了自己,又夸了他们。

    至于方才那位装扮得仙气飘飘的白发老者,则是被他给无情的鄙视了。

    顾采宁微微一笑,高风则是直接将脖子上的龙牌给摘了下来。“爷爷,这个龙牌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果他们真是冲着它来的,那大不了咱们把它还回去就是了。本来咱们也根本不想和那个什么火玄宗打交道,那留着它也没用不是吗?”

    “这个东西,在会用的人手上自会发挥出大用处。但在不会用的人手上,却和一块石头没两样。我早说了,把它给你们,只是为了让有些人认清你们的身份,在必要时候救你们一条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用处。所以你们就安安心心的继续戴着吧!爷爷老了,没多久可活了,这也是爷爷留给你们的唯一一点念想。”

    王瞎子低声说着,就亲手将龙牌给高风挂回去脖子上。

    高风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在被王瞎子如此对待的时候,他莫名鼻子一酸,心头也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爷爷,您……”

    “没事没事。”王瞎子又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他再精准的伸手抓起顾采宁的,把这对夫妻的手交叠在一起。

    末了,他脸上才扬起一抹欢愉的笑:“在遇到你们之前,爷爷穷极无聊之下曾经给自己算过一次命,我知道我只能活到今年年底。只是当时算到我会儿孙满堂,一家和乐,我自己都不信。结果谁知道,老天爷果然没有和我开玩笑,我现在不就是儿孙满堂了吗?你虽然不是爷爷亲生的孙子,但在爷爷心里却比亲孙子还要亲。有你们在我身边陪伴这么多年,爷爷心满意足,就算年底真的走了,那也了无遗憾。”

    “爷爷!”

    听到这话,顾采宁和高风双双脸色大变。

    王瞎子却笑得更开心了。

    “算人莫算己,算计死无疑。这个道理我们行内人都懂,你们行外人肯定也听说过一些皮毛。只是当时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想一死了之。可我又怎么都死不了,才生出了给自己算一卦的意思。因为这一卦,我阳寿大减,但是无所谓,爷爷遇到你们,死也无憾!”

    吱呀——

    这个时候,晚哥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太爷爷。”

    他低叫了声,慢慢走到王瞎子身边,依偎着王瞎子站好。

    王瞎子再摸摸他的小脑瓜,他柔声说道:“晚哥儿,这些年你爹娘不容易啊!他们又是要照顾爷爷,又是要抚养你们姐弟,还要带着全村人一起过好日子。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头才终于熬出了头,你以后一定乖乖听话,长大后好好的帮你爹娘完成梦想知道吗?”

    “嗯,我知道。”晚哥儿连忙点头,小脸异常平静,仿佛没有听出王瞎子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高风见状,他却不由眼圈开始泛红。

    顾采宁也心口一紧,她不舍得了。

    不知不觉,他们和王瞎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王瞎子这个人安静,平和,却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个老人家出现的时间并不多,更极少插手家里的事情。可他的存在,却仿佛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的将全家人都给定在这里,也让大家一起凝聚在他身边,拧成一股绳。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他这样。

    结果现在,他却说出这样的话……

    顾采宁连忙深吸口气。“爷爷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好好过活。”

    “那是当然。你们都是好孩子,爷爷知道的。”王瞎子笑呵呵的,一边抚摸着晚哥儿的小脑袋一边说道。

    一家人一起说了半天的话,浑然不知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个黑影匍匐在瓦片上,将他们的所有话语都尽数收入耳中。

    当他们开始聊起家常的时候,这个黑影才轻飘飘的踩着瓦片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的茫茫黑夜之中。

    黑夜出了村子,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赶到县城,进入了一所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宅子里。

    但进到里头,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上好的黄花梨木桌椅,千金难得的汝窑杯盘,甚至连脚下的地毯都是从波斯进贡的,多少皇亲国戚能弄到一块都要显摆上好久呢!可是现在,这个屋子里却铺满了这样的地毯!

    方才被顾采宁母女几个赶走的白发老者现在正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他一手端着茶杯,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那一家人简直都是屠夫!二话不说,直接放蛇,而且还是咬人就会毙命的毒蛇!小弟的眼光真是堕落了,他居然能和这样的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住了这么多年!”

    “说得好像我们手上有多干净似的。你忘了那群黄水了吗?”坐在对面的黑衣老者凉凉开口。

    白衣老者就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这个所谓的黄水,就是那一群化成了黄水的黑衣人。这群人只要任务完成不了,最终体内的毒素就会发作,整个人都化成一小滩黄水。时间一长,火玄宗内的人就直接以黄水称呼他们。

    那群人是火玄宗里地位最低的人,轻易一死一大片,他们也从不把这些人的命给当一回事。

    甚至,要不是现在黑老者提醒,他都快忘了他们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了!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黑衣老者颔首:“进来吧!”

    那一团轻飘飘的黑影立马走进来,然后跪倒在黑衣老子跟前。

    马上,他就一字不落的将顾采宁他们几个人的对话都给重复了一遍。

    等他说完,黑衣老子再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黑影立马又飘了出去。

    从进来到出去,除了该说的那几句话,其他的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生,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来去了无痕迹。

    而等黑影走后,黑衣老子才又转向白衣老者:“你觉得怎么样?他们的话可信吗?”

    “刚才我亲身去试验过了,那对夫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衣老者连忙说道。

    “那,那群孩子呢?尤其是那个天纵奇才的小案首。”

    “他也什么都不知道。”白衣老者再度摇头。

    “果真?那倒是奇了。”黑衣老者眉梢一挑,老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解,“他一肚子惊才绝艳的东西,竟然真没有打算找一个人传承下去?”

    “他们家中不是还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吗?那孩子还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晚上还和他睡在一起!”白衣老者连忙提醒他。

    黑衣老者立马淡漠的一眼扫过去。“你忘了吗?咱们火玄宗的东西太过复杂深奥,族中的男丁都是从三岁开始慢慢入门,由十多个师傅轮番教导,打基础到十岁,才能再进一步正式学习相关的东西。那孩子才多大?而王彦朗他根本就活不到那个孩子长到十岁。这样的人,他会傻到选这么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娃娃做继承人吗?”

    “他不就是喜欢标新立异吗?以前在族中就是这样。现在到了外头,他也的确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白衣老者小声说道。

    “那都是些小事,他干了也就干了。但是在教导祖宗子弟火玄宗的本事上头,几岁开始学习什么,这些都是老祖宗们经过几百年的摸索才定下来的最好的方案。就算是他自己,他也是两岁开始,五岁显现出端倪,这样就已经是天纵奇才了。你觉得,那对在这上头没有任何基础的夫妻,他们的儿子能比王彦朗更强吗?”

    黑衣老者一番话,说得白衣老者哑口无言。

    黑衣老者才又摆摆手。“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人当初离开的时候还摆了咱们一道,可是让咱们损失惨重,谁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又是一家人联合起来欺骗咱们的?接下来你依然要好好盯着他们,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年底就死!”

    “是,属下明白!”白衣老者听到这话,他才终于又精神大振,赶紧起身应是。

    将这件事商议完毕,白衣老者才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等他走后,黑衣老者又掐指算算,他就眉头一皱。“还真是稀奇了,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孩子,这母子俩的命我都算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两个人,怎么命相却显示他们都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来人!”他立马大声招呼外头,“准备法器,我要请天师来帮忙问卦!”

    属下们不敢耽搁,赶紧将他的法器全都给拿出来,再摆好桌案,点上香烛。黑衣老者立马一手拿上早已经被双手磨得油光发亮的法器,一手提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飞快的写下顾采宁和晚哥儿母子俩的生辰八字,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一连串古老神秘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速度奇快无比,侍奉在一旁的小童都几乎听不清楚。黑衣老者却仿佛还嫌不够,他念叨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下挥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到最后,他的嘴皮子开开合合,所有字句都连成一片,含混不清。他的手也挥舞得太快,就连他自己也只能看到一片残影。自己手下写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就仿佛双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只是在机械的随意挥舞。

    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越变越难看,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越发惨烈的苍白。

    直至最终——

    噗!

    他终于扛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人也身体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大长老!”

    小童见状,他赶紧跑过来把人给扶起来。

    但黑衣老者虚软得过分,他连扶了好几次,才勉强将人给从地上搀了起来。

    可等双脚站稳,黑衣老者就赶紧一把把小童推开,自己跌跌撞撞的跑到桌案前,顿时见到那张布满了墨迹的宣纸早已经被鲜血掩盖。上头的好些字迹也被血迹晕染成一团,根本就看不清了。

    但他还是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在上头搜寻了许久,才终于勉强认清了上头的几个字。

    霎时他脸上爬满了惊讶。

    “还是没有?怎么可能!普天之下,除非是无命之人,亦或者命格比我更高之辈,否则不可能我请了天师相助也排查不出来。而现如今,除了宗主,谁的命格还能高过我去?难道说……这母子俩都是无命之人?要是这样的话,那宗族倒是不用担心了。”

    “那么现在,咱们就将这个结论禀报给宗主?”小童忙问。

    “不行!”黑衣老者立马摇头,“就算要禀报,那也得等到王彦朗咽气之后。不然,谁知道这中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王彦朗诡计多端,我们必须严防到底!”

    “是,徒儿知道了!”小童赶紧点头。

    却说顾采宁那边。

    王瞎子只再三叮嘱他们把龙牌收好,就打着哈欠赶他们走。

    “我累了,要休息了。”

    顾采宁和高风见状,他们也就出去了。

    “我去看看承哥儿,给他送点药。”到了外头,高风忙道。

    顾采宁点点头,她也转身去带着孩子们收拾那一地的黄水。

    再等一会,高风才沉着脸回来了。

    “我好像把承哥儿给打狠了。”他低声对顾采宁说道。

    顾采宁眉梢一挑。“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好些地方都青紫破皮,而且肿得厉害,有这么高呢!”高风给她描述一下,“当时我真气狠了,下手也没个轻重。现在回头再看,才发现我打的太重。而且偏偏我打的还是他写字的右手,你说要是他以后手有点什么毛病,那可该怎么办?”

    “你想多了。你就算下手再狠,但对孩子,你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所以他这样只是看起来被打得狠,但其实就是一点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顾采宁轻声安慰他,“而且,刚才你去看他,他有什么表示没有?”

    “他……”高风顿时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主动向我表示说他没事,让我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着,他低叹口气。“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要不是够懂事,他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顾采宁只道,就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心里真觉得愧疚,那你接下来就好好的补偿补偿他。多监督他上药,给他准备点他爱吃的东西。顺便,咱们也该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了。”

    高风又抬起头看她。

    顾采宁点点头。“爷爷虽然再三向咱们保证,说龙牌留在咱们身上没事,可你觉得真的没事吗?”

    “不可能。”高风毫不犹豫的摇头。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不懂这里头的关系?

    那些人既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放过王瞎子,那就说明王瞎子是一个十分值得他们忌惮的对象。而能让他们几十年都放不下的这个人,王瞎子他会做无用功?

    他肯定比他们夫妻俩都聪明多了!

    所以,王瞎子的这一步棋必有深意。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必须把后路都给安排好。”顾采宁说道。

    高风心领神会。“村子里的这个养蛇事业是咱们辛辛苦苦扶持起来的,现在也才只能说上了正轨,但距离真正的飞黄腾达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而且眼下这些事业主要还是依靠咱们,但以后它不能一味的依靠我们了,不然要是我们走了,它可怎么办?”

    “所以接下来,我们必须让乡亲们自己掌握主动权。别人施舍来的钱都是暂时的,只有靠自己赚的钱,那才是自己的钱,也能长长久久的赚下去。”

    “没错。我们做这件事的初衷就是想让大家都跟着发家致富,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那么现在,既然都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就该放开手,让他们自己去继续朝前走了。”顾采宁点头。

    说到这里,夫妻俩相视一笑,就各自转过头,开始着手安排自己手头的一应事宜。

    也是第二天开始,王瞎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开始他还能杵着拐杖出去走走,但后来就走不动了,最多只能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高风和他说话,说了十句他能听到四句就不错了,其中两句还经常听错。

    眼看老人家的精神越来越差,高风赶紧叫人去县城请大夫过来。

    大夫给王瞎子把脉出来,就叹息道:“老人家这是年纪大了,得了老人病。这个毛病无药可解,现在老人家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你们只管随他心意就行。至于其他的,那就别再想了。”

    高风不死心,又派人去省城请了好几位名医来给王瞎子看病。但名医们的结论也是一样,甚至还有人劝高风:“老人家活到八十多岁已经很不容易,就算现在去了那也是喜丧,你们应当为老人家高兴才对。他这把年纪了,活在世间才是受苦,那还不如让他痛痛快快的走了,轮回转世重新做人,那岂不是更好?”

    高风接受了这个理论,终于不再到处求医问药。只不过,他也还是放下了手头的许多事情,开始和顾采宁一起陪在老人家身边,尽量让老人家身边不再孤单。

    好在村子里的蛇肉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一切也都有了正规流畅的体系。那么就算高风和顾采宁不怎么管事了,事情在王三、村长还有张元立几个人的把持下,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双柳村蛇肉的名声越传越广,许多外地人都来吃蛇肉、买蛇药。再加上双柳村现在还多了一个年轻的案首,这赫然又给双柳村里增添了几分谈资。更有人在吃蛇肉之余,特地过来拜会案首,和他探讨交流的。

    承哥儿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这么多人,他就干脆把村里的同窗给叫过来一起会客。这自然又给村里的男孩子们提供了和人交际、见识外头世界的机会。

    村里人顿时发现:原来送儿子去读书,还真能沾上案首的好处啊!于是他们对孩子读书这事更加积极了。

    甚至有的男孩子表现好,和一些人聊得投机,直接把人带回自家去吃饭。客人心情一好,在他们家买了一堆东西,这又推动了村里的生意。

    有的人就见状,他们就生出了新的想法。

    马上,就有人来找高风。“风哥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想自家也开一个饭馆。不过你放心,我们就只是一个做普通农家菜的小馆子,偶尔做点蛇肉卖,不会抢醉仙楼的生意!”

    “就这样?”高风问。

    村民一愣。“不然呢?以我们现在的本事,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我是想问,既然都能做饭馆了,那你干嘛不顺便把小客栈也开起来?吃住一体,才最方便省事。而且现在,村子里的客栈也的确不够用了。”高风沉声说。

    啊?

    村长顿时更怔愣得厉害。

    高风就点头。“当然,我也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你能想到自立门户,这一点十分难得,我同意。现在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但至于开不开客栈,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强求。”

    “哦,好,我回去考虑一下。”村民怔怔点头,一脸深沉的回去了。

    看他这样,家里的人都吓到了。

    “该不会,风哥儿他不同意吧?可是之前不是他说的,咱们想干什么,只要和他说一声他就会答应吗?”他媳妇小声嘀咕。

    “你在瞎说些什么?人家风哥儿光风霁月的,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了?我的要求他已经同意了,甚至他还主动帮我想其他法子呢!”回过神的王老大赶紧板起脸低吼。

    他媳妇也愣了。“他给想什么法子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把客栈也一起开起来。”王老大低声说。

    这一路回来,他也一直在考虑开客栈的可能性。

    越想,他越是心动。

    现在他干脆一跺脚:“开就开!反正饭馆都要开了,那多开个客栈算什么?反正这个钱我家出得起!”

    他说到做到,果然开始着手准备饭馆客栈一起开。

    村里的其他人见状,有的人佩服他胆子大,但也有人笑话他太过胆大包天。

    但他只说:“是风哥儿让我这么干的!”

    大家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饭馆和客栈,饭馆最先开起来了。自从有钱了,村里几乎家家都翻修了家里的旧房子,盖上两进的大院子,院子里头四五个房间,一家子住绰绰有余。现在把院子隔出来一半,摆上几条桌椅板凳,那就是一个简陋的小饭馆。

    饭馆里的饭菜都不用额外置办,后院里的蛇捉来炖一锅就是一锅鲜美无比的蛇汤,地里的菜捡了炒上一炒,就鲜嫩得很。

    虽然做法粗糙了些,但胜在食材干净新鲜,还是吸引了不少客人上门。

    毕竟醉仙楼生意太火爆了,大家每天都要排上许久的队才能进去坐下。现在天气一天天的冷了,就算醉仙楼给提供了歇脚避风的地方,但一群人在那里傻坐着还是冷啊!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碗热汤能递进手里,那就最好不过!

    所以,这第一家开起来的小饭馆生意竟然不赖!而且回头客也不少!

    村里其他人家看到,也有人动了心思。

    他们去高风那里打声招呼,高风自然也爽快的同意了。

    当然,有些人小心谨慎,决心还是只开饭馆,客栈什么的太麻烦,这个先不做考量。

    饭馆开得多了,各家之间就要开始竞争。在菜品、质量以及服务上就有了需求。如此一来,家里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小伙计就很重要了。要是再添上一个能认字能拨算盘的姑娘收账,那就更好不过。

    而且随着年关渐渐来到,往双柳村过来进货的人越来越多,村里人靠着这个小饭馆竟然也额外赚了一笔过年钱!

    而这小饭馆的开业,也减轻了村子里醉仙楼和客栈的压力。

    这天晚上,顾采宁回来,她对高风说道:“今天秀娘来给我送画的时候,跟我说她家现在的饭馆生意很不错。她娘的一手好厨艺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每个吃过她做的饭的人就没有不夸她的!她娘受到鼓舞,竟然还自己开发出了几个新的菜式,端出去给客人吃后效果也意外得很好。因为这个,她娘在家里的腰杆都直了,说话底气也应了。她爹以前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现在遇到事情竟然也知道和她娘商量了呢!”

    高风顿时笑了。“乡亲们都挣到钱了,村里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提升,这是双赢。你现在很开心吧?”

    “是啊,我很开心,这个结局就是我想看到的。那你呢,你开心吗?”顾采宁反问。

    “我当然开心。”高风点头。但是马上,他又皱起眉头,“只是这两天,爷爷的身体更不好了。”

    自从入冬后,王瞎子竟然都从床上爬不起来了,人也开始不停咳嗽。高风把各种能润肺止咳的药材还有食材都给他用遍了,也不见多少效果。

    这几天晚哥儿都没有去学堂,只管一天到晚的陪在王瞎子身边。有他的小手紧紧捏着王瞎子的手,王瞎子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会。

    但是,也只是一小会而已。

    病来如山倒。老人家一旦身体崩溃,那真的就和山崩地裂一般,让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顾采宁听了,她正绞尽脑汁的想要说几句话安慰安慰他,却见晚哥儿进来了。

    “爹,娘,爷爷他走了。”

    高风和顾采宁瞬时脸色大变,两个人赶紧飞奔向王瞎子的房间里。

    但也已经晚了。

    王瞎子现在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带一丝微笑,人已经没了呼吸。

    他说他今年年底就要仙逝,竟然就真个在冬月底赫然长辞了!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在王瞎子咽气后,高风和顾采宁还是悲伤的在王瞎子床前跪了整整一夜,然后才开始张罗起他的丧事。

    “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他也为咱们家付出了不少,这个丧事一定要大办。”高风道。

    顾采宁定定点头。“那是当然。”

    于是,夫妻俩极尽自己所能,将王瞎子的葬礼给办得风风光光的。

    最好的红木棺材,最体面的寿衣,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再请了省府里的和尚来给王瞎子念经超度。还有所有和高风家有来往的人过来吊唁,全村人自发来帮忙招待宾客。王瞎子的身后事办得极其奢华铺张,几乎整个东山县的人都知道了——

    “观音镇双柳村里头有一个孝孙,他给他爷爷置办了好一场体面的丧事呢!”

    而等到停灵完毕,棺木送去下葬的时候,高风又选了村子边上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花大价钱请人造了最时兴的墓穴,再请了二十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过来抬棺。

    他身为王瞎子唯一的孙子,主动抬起了最重的那一根杆子。

    晚哥儿捧着瓦盆在前。顾采宁和晨丫头晓丫头身披重孝,母女三个紧跟在他们父子身后,心里一边想着王瞎子的音容笑貌,一边撒着纸钱走向早已经挖好的墓地。

    一直到现在,顾采宁依然觉得烧纸穿孝都只是场面活。但是为了王瞎子,她愿意尽这个场面。对他们一家人那么好的爷爷走了,现在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示自己对他的思念了。

    送灵的队伍从离开高家,就吸引了无数人来看。

    等出了村子,就见村子外头的路都已经被各处过来看热闹的人都给挤满了。

    大家看着高风一家满身孝服,后头送葬的人也都满脸悲伤的模样,他们也都不由的眼圈一红,开始低头抹眼泪。

    但就在送灵的队伍走出村子的时候,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突然出现了。

    看到侵占了路面的高风一群人,他们只是皱皱眉,就让到一边。

    等到送灵的队伍走后,领头的人才从身后抓出来一个人往地上一扔。“你说的那个姓高的呢?他家在哪,你快领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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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互换身份

    村里的人听到‘姓高的’这三个字,大家纷纷脸色一变,立马就齐刷刷站在了高风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将高风一家人和他们隔绝开来。

    所有人也不约而同的都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虽然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但这么多人凝聚在一起,那威慑力也是惊人。

    至少这群骑马的人察觉到这么多人有致一同的防备之后,他们也都换上一脸的严肃,双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抓住剑柄。

    被这两伙人夹在中间,高进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不,不是高风,是高天赐!高天赐!那块玉佩是我从高天赐手里拿到的!高天赐家在那边,我这就带你们去!”他赶紧大喊着,连滚带爬的朝前跑。

    “原来不是来找风哥儿的啊!”

    乡亲们听到他这么说,大家顿时也气势散了,就又纷纷转过身去,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起出村。

    一会功夫,村口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就连村子里都没留下多少人。

    骑马的人群见状,他们脸上都掠上一抹异色。

    不过马上,他们就转过身:“还不赶紧给我们带路?”

    “是是是,几位这边请!”高进脚下一步都不敢停,赶紧领着他们往村子里跑。

    很快,村子里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但是因为村里人大都去给王瞎子送葬去了,余下的就只有姓高的一群人。他们看到这群人在高进的带领下进了高天赐家里,把高天赐从床上拽下来拖走,一脚踹开田氏就朝外走。高天赐母子开始大呼小叫,田氏哭着喊着爬出来求救,他们的反应都是直接把脖子一缩,大门一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外,将王瞎子的棺椁葬在墓穴里,晚哥儿亲手摔瓦捧灵,高风挥铲埋下第一铲土。顾采宁带着晨丫头晓丫头跪在墓前,含着泪给老人家烧纸。

    村长和王三也都身披麻带,陪着高风一起给墓穴培土。

    一直到将坟墓给垒得高高的,然后竖起墓碑,时间都已经到了夕阳西下。

    “风哥儿,老爷子都已经躺好了,咱们回吧!”村长走到高风身边,低声劝他。

    高风又抬头看看眼前还簇新的墓碑,再低头把手里的纸都烧完了,他才携上顾采宁的手。“走吧!天冷了,该回家了。”

    顾采宁点头,两个人带着孩子一起回家。

    但人才刚回到村口,田氏就已经哭喊着过来了。

    “风哥儿,你弟弟被人给劫走了,你得去把他给救回来!你去找县太爷,找知府老爷,让他们赶紧派出人手去找啊!”

    眼看她不管不顾的扑过来,王三赶紧跑过来把她给拦住了。

    “高天赐这个烂东西,他又没本事又没钱,别人劫他干什么?就算杀人炖肉吃,他那一身臭肉也没人肯要!”王三儿子可比他爹嘴毒多了,当即反讽田氏。

    要是平时,田氏肯定已经气得跳起来骂人了。可现在听到王三儿子这么说,她依然不停抹着眼睛:“我儿是真被人给劫走了!那群人又凶又恶,跑进门二话不说把人提起来就走,我想救他们还把我给推回去,我胳膊都擦破了!”

    她捋起袖子,果然胳膊肘上出现了一大片擦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村里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马上就有人想起来:“该不会就是那伙人吧?咱们进村的时候骑着马的,被高进带领着的?”

    “就是他们!”田氏立马点头,“高进那黑心肝烂肠肺的狗东西,亏得我儿一直管他叫哥,一起他还在我家吃过好多次饭呢,结果现在他就这么对我们!这个狗东西,我一定要撕了他的脸!”

    高进是高氏宗族子弟,也就是高家那个‘最有出息’,早些年搬到镇上去住的高山的儿子。只可惜,高山在镇上就没干什么正事,他儿子也从小就吊儿郎当,一天到晚的和镇上的小混混混一起,到现在没个正行。

    现如今,他竟然连自家亲戚都不放过了!

    不过现在,田氏似乎重点跑偏了?她刚才不还哭着喊着求他们救她宝贝儿子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咒骂高进了?现在是咒骂人的时候吗?

    不过顾采宁只是暗自腹诽几句,才懒得提醒田氏。

    高风此时也已经大概把前因后果摸清楚了。等田氏骂完了,他才冷冷开口:“关我什么事?”

    就拉着顾采宁要走。

    田氏扯着嗓子喊:“高风,那可是你弟弟!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放过你!”

    “随便。”

    高风丢下这两个字,径自带着妻儿走了。

    如今乡亲们全都护着高风一家子,一起和王三联手将田氏给挡得死死的。田氏靠近他不成,只能暗自着急。

    马上,在紧跟着高风一家子的身后,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又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承哥儿,你是案首,你不是和县太爷和知府老爷关系都好吗?你赶紧去求他们啊!求他们赶紧把你爹给救出来,不然你爹要是真出事了,你可就是没爹的人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的爹,死了绝对比活着更好。”高承冷冷说完,就紧跟着高风几个人走了。

    田氏见状,她顿时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王三等人见了,他们只是皱皱眉,但依然死死拦在她跟前。眼看高风一家走远了,他们才终于解开重重防线,各自回家。

    村里其他人看到,他们也只是摇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这对母子在村子里天天作妖,早把村里最善心的人的心都给折腾凉了。再加上现在在村子里说一不二的高风,以及未来可期的高承,大家谁敢得罪他们?所以现在田氏哭得再伤心,也没几个人安慰她。

    田氏一个人哭了半天,也没得到任何安抚,反倒发现身边的人还全都跑没影了?

    她顿时气得直跺脚:“你们都不是好人!我记住你们了,等我把我儿找回来,我们、我们一起找上你们家骂你们去!”

    她骂骂咧咧了半天,才揉着眼睛哭着出村找儿子去了。

    可找了一圈,她却连根毛都没找到,最终又灰溜溜的回来,跑去高氏宗族那边又喊又骂,却被高氏宗族的人给打了出来。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又没了儿子,只能哭着回家,缩在院子里一边流眼泪,一边骂高风,骂高承,以及高氏宗族里的人乃至全村的人。

    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可怜是可怜,可等听清楚她嘴里的那些话,邻居也就没了过来安慰的心思。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时间已经是腊月底,再过几天就该过年了。但现在的高风家里到处都是一片素白,就连高风一家子身上也披麻戴孝,看起来一片肃杀凄凉。

    尤其这时候天气也冷了。一阵晚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饶是高风这样的壮汉也被冻得一个激灵。

    顾采宁看看身边依然一脸悲痛的男人,她捡起几块炭扔进炭盆里,然后伸手握住他的大掌:“爷爷人已经走了,现在你再伤心也没用。眼下,咱们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让爷爷在九泉之下知道咱们一直过得好好的,他才能真正安心。”

    “我知道。”高风点头,“只是家里突然少了个人,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我怎么都觉得不习惯。往常这个时候,爷爷他应该在院子里咳嗽才对,然后瞳瞳和晚哥儿都陪着他——对了,瞳瞳呢?”

    他突然反应过来,顾采宁也眉头微皱。

    “这些天瞳瞳一直陪在爷爷的棺木边。今天咱们出殡的时候,它也是跟着咱们一起走的。然后等回来的时候,我就没有看到它了。”

    高风立马叫来家里的小厮。“你们去坟地那边看看。”

    小厮出去一趟,回来禀报:“老爷,瞳瞳的确就在老太爷坟边上,正团成一团缩在那里呢!小的想把它给叫回来,它却不理。小的想用强的,它就跑,小的都捉不到它!”

    “那就随它去吧!”顾采宁道,“狗都是有灵性的。它跟在爷爷身边,早已经和爷爷成为一体。现在爷爷被埋在那里,它当然也要跟过去。这是它的一片忠心,咱们不能辜负。”

    “我知道。”高风点点头,他就吩咐小厮,“你们带人去坟边给它搭一个棚子,安排之前伺候老太爷的人每天给它送饭,工钱还和之前伺候老太爷的时候一样算。”

    “是,小的知道了。”小厮连忙点头,就连夜安排人去给瞳瞳搭棚子。

    接下来几天,小厮也都会端着做好的饭菜给瞳瞳送去墓园,而且每天都不重样。

    他这么殷勤的来去,才三两天的功夫就叫全村人都看到了。

    大家都不禁感叹:“活着的时候孙子孙媳妇就孝顺得很,现在死了,就连狗都这么仁义,一直守着他,王瞎子这辈子真是值了!”

    只有田氏听说后骂个不停:“就一个外头捡来的老头子,白吃白喝的养了他十多年还不够,还给他配条狗。现在人都入土了,你还跟养人一样养着一条狗!一个畜生,也配配个人在身边伺候?有这么多钱和人,拿去找我儿肯定早已经把人给找到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难道不比一条狗金贵?高风你个黑心肝的,以后你肯定会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就连年三十这一天,她也没停止咒骂。

    一开始她还在村子里骂,结果被晨丫头一颗石子打中脸教做人。然后她就缩回去自己家里,每天关起门来骂骂咧咧。

    既然听不到也看不到,高风就把她的咒骂当做发疯,根本就不予理会。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他是我弟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而如果真敢把他怎么样的……那也是咱们惹不起的,我也不用白费那个力气。所以,就随便他们去吧!咱们不用管。”

    他就真的不管了,只认认真真的准备过年。

    因为王瞎子过世,他们家这个年过得格外清净。年三十这一天家里也只是摆了一桌素宴,大家吃过后就靠在一起守夜。

    没有鞭炮,没有红对联,大家只是清清静静的围着火盆一起思念王瞎子。

    整个村子里也清净得过分。

    毕竟大家伙都是受了高风的提携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的,所以如今高风一家给王瞎子守孝,其他人家虽然不用跟着守孝,但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给高风一家触霉头。虽然其他人家都是大鱼大肉的庆贺,但等吃完年夜饭他们也没有点烟花爆竹,也一家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最多不过给家里的孩子点两个小爆竹玩玩,也就算了。

    如此一来,大家守到半夜,等到新年来到,也就回房去睡觉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一阵喧闹声突然打破了村子里的沉寂,让原本清清静静的村子里多出来一份异样的热闹。

    高风早早的就起来了,正带着晚哥儿在给王瞎子擦拭牌位。听到外头的动静,他的身形晃都没有动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迟滞。

    晚哥儿也是一样。

    外头的顾采宁则是带着两个女儿去收拾王瞎子的屋子。

    年前的时候,王瞎子的房间依然保持着老样子,这也是他们一家人商量好的。

    “不管怎么样,先让老人家陪我们过完年吧!他都已经和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个年了,现在这个年也是一定要过的。”

    所以,他们留着王瞎子的房间,以及王瞎子的所有东西,就仿佛老人家依然还在世,只是太累了不愿意出门受冻一般。

    只是现在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他们必须重新启程,面对现实了。

    但东西还没收好,王三媳妇就又急匆匆的来了。

    虽然现在已经成了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手下也有儿子儿媳妇伺候,甚至现在他们家里也请了几个丫鬟小厮做工。但每次有事来顾采宁跟前,王三媳妇还是习惯自己出动。

    所以现在敲开高风家的门,看到顾采宁出现在眼前,王三媳妇就赶紧拉上顾采宁的手:“宁娘,你快出来看!”

    王三媳妇虽然是个粗俗的村妇,但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所以现在她死活拉着她朝外走,那肯定是出事了!

    顾采宁毫不犹豫的跟着她朝外走去。

    再往前走几步,她果然看到一队人马正大摇大摆的闯进村子里。

    那是一伙盛装打扮的人马,每一个都穿着丝绸衣裳,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看起来气势还真不弱!

    而在这群人当中,顾采宁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拥在当中的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得意的人——高天赐。

    上次见到高天赐,他还是披头散发,身上随便披着一件破旧得不像样的麻布袍子,跟个要饭的没两样。但是现在的他也已经被换上了裁剪合适的锦衣,一头油乎乎的乱发也清洗得干干净净,还梳理得整整齐齐,头上别上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子。

    他的人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一抬软轿上,正被人稳稳抬着朝前走。

    乍一看去,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前呼后拥的,真有几分富贵公子的味道了。

    只可惜,顾采宁一眼就看出了蜷缩在软轿上那副正在瑟瑟发抖的身躯。

    “呵。”她冷笑一声。

    王三媳妇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任何惊讶亦或是疑惑,她反倒更疑惑了。

    “宁娘,你就不好奇吗?高天赐那天才被人给拖走,怎么今天他就这样了?”

    “不用好奇。就以他们母子遇事就嘚瑟的德行,他们马上就会自己跳出来把事情说出来。而且……”顾采宁嘴角轻扯,“一看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迟早要散的,没什么可好奇的。”

    说完,她就转身回家了。

    王三媳妇见状,她也就不再多看。她现在也不是没见识的人。既然顾采宁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了兴致,就牵着小孙子回家了。

    等顾采宁回到家里,高风才和晚哥儿一起出来了。

    “高天赐回来了。”顾采宁这才对他这么说了句话。

    高风点点头。“哦。”就当做是知道了。

    夫妻俩顿时转移话题,直接将这个人抛诸脑后。

    但现在的田氏已经高兴疯了!

    她的儿子回来了!而且是在新年第一天,穿着锦衣华服,被一群人毕恭毕敬的送回来的!安然无恙的那种!

    “我的儿啊!”

    看到高天赐完整无缺的被放在自家院子里,田氏激动得眼角冒泪,她赶紧扑过去抱住他就不肯再撒手。

    高天赐嫌恶的推开她。“娘,你注意点。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啊?身份?什么身份?”田氏不明所以。

    高天赐眼中浮现一丝惊慌,他赶紧扭头吩咐抬轿子的小厮:“先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再把我送进去躺着。还有,准备一些吃的喝的,然后你们就可以去买砖头木材来给我家盖房子了。”

    “是。”小厮连忙答应着,就见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抱着几个大包袱进了高天赐的房间。

    不多大会,丫鬟们出来,她们一起扶着高天赐将他送进了房间里。

    送高天赐回来的人也都纷纷出门,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田氏赶紧跟着高天赐进屋。

    而等一进去,她都被眼前所见给愣住了。

    “这里……这是我家吗?”

    原本破破烂烂的屋子,现在里头却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床上、桌上都铺上了丝滑鲜艳的绸缎,高天赐腿上也盖着一床绸被。

    这模样,简直和富贵人家的内院差不多了!

    此时丫鬟已经给高天赐换了居家的衣裳,然后将一壶热茶,几样干果放到旁边的矮桌上。

    然后她们就齐刷刷的屈身行礼:“大公子,奴婢先去给您做饭。您要是有事就叫一声,奴婢立刻过来。”

    “嗯,你们去吧!”高天赐摆摆手,神态淡漠从容。

    丫鬟们就鱼贯出去了。

    田氏则是慢慢的挪到高天赐身边。

    “儿啊,这个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是去哪拜了个干爹?”

    “娘你想多了。就我这样,谁还瞧得上我?”高天赐懒洋洋的回应,“我这次之所以能这么风光,全都是因为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玉佩。

    田氏一眼就发现了。“这不是当初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一块吗?可后来你说被人给抢走了!”

    “没错。当初我让高进他们去帮我教训一下顾宁娘那个臭表子,结果谁知道他们那么没用,没把人教训到不说,还反被人给教训了!回头他们把火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把我随身的玉佩都给抢走了!这块玉佩可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我挂着炫耀好多年了!后来被他们抢走了,我出门见人都觉得没面子。”

    “不过,谁能想到,因祸得福。高进把玉佩拿去当铺里当了,然后这块玉佩兜兜转转的,竟然遇到了认识它的人。然后那些人就顺着这条线找过来,就找到我身上了!”

    高天赐得意洋洋的说道:“年前那群人过来咱们家里,也不是打劫,而是太急着把我带回家了。其实他们把我带走后,就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都回答了。然后他们就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态度,给我梳洗打扮,给我好吃好穿,还拍了好些丫鬟小厮来伺候我。他们还说,马上要带我去京城认祖归宗呢!”

    田氏听到这话,她立马脸色刷的一变。

    “你是说,是因为这块玉佩?他们把你当成这块玉佩的主人了?可是,这玉佩一开始是我从风哥儿身上——”

    “娘!”高天赐连忙打断她,“这块玉佩是我从生下来就戴在身上的,这点没错吧?”

    田氏怔怔点头。“是这样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这就是事实。回头他们要是问起你来,你也这么和他们说就行了。咱们可没有说谎,我们说的都是大实话!”高天赐拔高音调。

    田氏却还有些担忧。

    “可你和风哥儿年纪差好几岁呢!风哥儿他也人在村子里,这事迟早要传进他耳朵里去的。等他知道了,回头来戳穿你,那可怎么办?”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和他们说了,那个野种才是你亲生的。但是因为你看我是从外头捡来的可怜,所以偏疼我一些,他就吃醋了,再娶了媳妇后被媳妇挑唆,死活要分家。我就让他把所有家产都拿走去做生意,然后咱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甘守清贫。回头他们要是真找过来,你也这么说。咱们一口咬死了事实就是这样,那任他们和县太爷还有知府老爷关系再好,那些人也管不到京城里的事情去!”高天赐低声交代她。

    田氏听完儿子的吩咐,她还是害怕。

    “儿啊,这个……”

    “娘,你可得多为我想想!”高天赐马上又沉下脸,“我活到这个岁数,人还瘫了,这辈子要是没什么奇遇,我就废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现成的机会送到眼前,而且还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咱们要是不抓紧的话,那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总不会希望咱们母子俩后半辈子都住在这个鬼地方,靠着捡别人吃剩的东西过活吧?”

    她当然不想!

    她的儿子是富贵命,本来就该安享这样的好日子才对。之前那些苦日子她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了!

    田氏顿时心一横。“我养了那野种那么多年,现在这个就当做是他对我的报答了。反正现在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那就更不该来和咱们争抢才对。”

    “就是!”高天赐连忙点头。

    母子俩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随后丫鬟温柔的声音响起:“大公子,饭菜好了,现在奴婢给您送进来吗?”

    “送进来吧!”高天赐马上又恢复了他高高在上的模样。

    然后房门才被推开,几个丫鬟将几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给送到高天赐案前。

    这些饭菜不仅做得好看,吃起来更是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田氏好久没有吃到第一手的饭菜,而且还是一直被人伺候着,她简直幸福得都要哭了。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吧?我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盼到咱们母子俩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了!”

    “这还只是开始。我已经吩咐他们去采买材料回来盖房子了。回头咱家的房子会比高风他们家的更高更大,就连村长家的都比不上咱们的!再等我去了京城,我还要娶一个京城的大小姐做媳妇。那样,我就彻彻底底的超过了高风,把他们一家子都能踩在脚底下了!”高天赐一边享受着丫鬟喂饭,一边趾高气昂的描绘起未来的蓝图。

    田氏听在耳朵里,她也跟着直点头。

    但是马上她回过味来,就发现不对了。“儿啊,你是打算一个人去京城?”

    “那还用说?我不是都已经叫人来给您盖房子了吗?等新房盖好,您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头住着吧!丫鬟什么的我都会给你安排好,保证让你吃穿不愁。”高天赐倒。

    “那怎么行?咱们母子俩在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你哪离得开娘的照料啊?而且京城那么远,你又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还是咱们娘俩一起去吧!”

    高天赐脸一沉。“你一个乡下妇人,你懂什么规矩?去了京城,你只能拖我的后腿,那还不如不去!我去了那里是要认祖归宗的,我还要娶媳妇生儿子,我忙着呢,哪有空收拾你的烂摊子?你就别去给我惹麻烦了!”

    田氏顿时眼泪都在眼圈里直打转。

    “那、那我不去了还不行吗?其实乡下住着也挺好的,好歹自在。”

    “可不是吗?”高天赐这才放软了语调,就回头示意丫鬟继续给他喂饭。

    一边吃着饭,他还忍不住的在丫鬟身上摸了好几把。

    丫鬟被摸得嘤咛不断:“大公子,您别这样,还在吃饭呢!”

    “吃饭怎么了?之前吃饭的时候你也没少被我摸啊!而且本公子不仅要摸,等一会吃完了,我还要睡你呢!你只管好好的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等回去京城,我让你给我做小妾!”高天赐却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丫鬟听到这话,她顿时没了反抗的劲头,只乖乖的给他喂饭,身体还主动往高天赐那边送了送。

    另一个布菜的丫鬟见状,她也慢慢的往高天赐那边蹭过去,将自己细软的身体在高天赐身上来回摩擦起来。

    这一幕看得田氏一脸欣慰——她的儿子就该过这样的日子才对!

    现在有了这么多丫鬟陪儿子,马上她就要添一堆孙子。再等儿子娶了京城里的媳妇,她的孙子那还用说?肯定比高承那小王八蛋还要好得多!

    她刚想到高承,高天赐就发话了:“对了娘,一会咱们去大哥他们那边,把承哥儿给接回来吧!”

    “接他干嘛?那小王八蛋一颗心早就已经偏到咯吱窝去了,在他心里,那野种才是他亲爹,咱们都不是他的亲人!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接回来也没用!”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儿子。以前咱们是没钱,养不起他才把他寄养在大哥家的。现在既然咱们已经比大哥一家更富足了,我哪能不把我儿子接回来?当然,回来还是不回来,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不勉强。反正我这个当爹的已经把我该做的都做到了!”

    田氏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在找机会去向高风一家炫耀呢!顺便,也是狠狠的打高承这个嫌贫爱富的小杂种的脸!

    叫他们之前仗着有权有势欺负他们,叫那小兔崽子为了钱连亲爹亲奶奶都不认!现在他亲爹比大伯更有钱有势了,小兔崽子看到了还不摇着尾巴主动跑回来认亲?

    被高风一家子踩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他们踩回去的时候了!

    “嗯,咱们的确该这么办。”她连忙点头。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高风一家子悔不当初的嘴脸了!

    然而……

    等到他们母子俩都穿上锦衣华服,摆出最大的架势浩浩荡荡来到高风家大门口的时候,却见高家大门紧闭。他们的人过去敲了半天门,高承才腰上扎着一条麻布慢悠悠的出来了。

    “多谢父亲大人美意,不过孩儿马上就要去白鹭书院读书,白鹭书院在整个天朝都很有名气,所以孩儿就不跟您走了。而且孩儿已经习惯了大伯家里的环境,反正过完元宵节就要去书院,那孩儿就不劳动父亲大人为孩儿来回折腾。孩儿就继续住在大伯这里好了。”

    他一开口就是拒绝。至于高风一家人,他们根本就没出来见他们!

    高天赐和田氏母子俩存了一肚子的威势都没处发泄,母子俩心里都憋屈得不行。

    “高承,你可要给我想好了!你爹我马上可是要去京城了,认祖归宗,以后我都不姓高了!你要是不跟我走,那你可改不了姓,那你就一辈子都是高家人,可成不了人上人了!”高天赐咬牙切齿的威胁儿子。

    谁知道,高承听到这话立马双眼大亮。

    “孩儿觉得高这个姓挺好的,不想改。当然,爹您如果想改那就改吧!如果因为改姓,咱们父子彻底断绝了关系,那也只能说是咱们命中就没有多少父子缘分,孩儿认了。”

    高天赐被他淡漠的话语给刺激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还没完呢!

    马上高承又补充一句:“当然,如果真要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那还请爹您在离开之前将欠大伯的那份孩儿的抚养费给了。从此以后,咱们父子就能彻底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好!”

    儿子嘴皮子这么利索,高天赐发现他都说不过他!

    到最后,他气得直接甩手。“你想和我断绝关系是不是?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来人,把东西搬上来!”

    本来他是准备着在高风一家子出现后,就让人搬出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好好闪瞎这群人的眼的。结果高风一家子根本都没出来,那么现在他就改换方法,把这些金银珠宝当做是高天赐的抚养费,直接扔了出去。

    “这么多够不够?”

    “够了,算上利息都绰绰有余。既然如此,孩儿就代大伯谢过父亲大人了。以后父亲大人到了京城千万要好好生活,不要记挂孩儿,孩儿和大伯一家会过得很好。”高承连忙拱手行礼,才回头招呼人这一箱金银珠宝给抬了进去。

    然后他自己也走进去,再转身,关门,走了!

    高风家大门口瞬时又变得空荡荡的一片,连个理会高天赐母子的人都没有。

    高天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田氏也傻眼了。

    “儿啊,这个……现在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去宗族里,让他们把高承除名!反正该给他的养育钱我都已经出了,这个儿子我不要了!”高天赐咬牙切齿的说道,就冲着抬软轿的小厮咆哮,“你们还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平白的被人恶心吗?一个个白吃了我那么多饭,连活都不好好做,回头我就把你们买到西北做苦力去!”

    小厮们赶紧抬上软轿转身就跑。

    高天赐母子的这一场闹剧很快宣告结束。

    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高风家里,看着高承带回来的这一箱珠宝,高风一脸深思。

    “你爹嚎叫着要和你断绝关系,其实这只是他用来吓唬你的手段。”

    “我知道啊,可我当真了。而且我真的觉得,和他断绝关系是好事,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抓住了。”高承慢条斯理的回答。

    一年过去,这孩子又长了一岁,心性也更冷漠了。

    高风闻言,他就不再多说。“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不过,这些东西……”

    他看向那一箱沉甸甸的珠宝。

    高承这才面露笑意:“这几年大伯大伯母为了养育侄儿,在侄儿身上投入了大量的钱财和人力,可是侄儿年幼,只能默默承恩。现在既然我亲爹主动拿出来这些酬谢,那么大伯大伯母就安心收下好了,这本来就是你们应得的。”

    这的确是他们应得的。而且这些年他们花在高承身上的钱又何止这些东西?

    高风就点头。“好。”

    高承终于低出口气,赶紧的行个礼退下了。

    等他走后,顾采宁才走上前去打开了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晨丫头姐妹俩也过来在里头淘弄了一番,姐妹俩顿时惊呼:“爹,娘,这里好东西真多!”

    “看到了。”顾采宁颔首,但她只是大概扫了眼,就走到高风身边,“看来高天赐还真是遇到一个大户了。不过,你就没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群人都是冲着我来的。”高风沉声说。

    顾采宁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狙击手的直觉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她一向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高风做了多年斥侯,在对事情的根源发掘上也有着惊人的敏感度。

    而现在,他们的直觉又重合了。

    那就说明,这不是直觉,而是事实!

    顾采宁心念一转。“刚才我听高天赐说了,他要回去京城认祖归宗。那我没料错的话,应当是你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

    “嗯,我想到了。”高风点头。

    表情平淡,语气也是一样的平淡,看不出一点的波澜起伏。

    “可我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你之所以一直留在村子里,就是在等着你的家人过来找你。”

    “那是以前。可是自从有了你和晨丫头他们之后,我就改变主意了。”高风说道,“我突然觉得,村子里的生活挺好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那什么亲生父母,找回来后又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和事,我不想再多掺和。所以,高天赐想要就给他吧!正好我们互换,各自安好。”

    说完,他又对顾采宁吐出一句:“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察觉到了,这群人来意不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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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理想是称霸天下

    噗!

    顾采宁忍俊不禁。“搞了半天,你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然呢?”高风反问,“以前我是因为没有家庭接纳我,才一直渴求家庭的温暖。那么不管我亲生父母的家庭如何,只要有一个肯收容我的地方,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跟过去。但是现在,我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咱们一家人也在一起过的很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把你们一起带进去那个火坑?”

    说到这里,他又不禁长叹口气:“你说,以前的我为什么会那么傻,觉得一个家庭不管好坏,只要是家就好呢?一直到遇到你,有了晨丫头晓丫头,我才人知道真正和睦的家庭是什么样。再回头看看当初的自己……我是真傻。”

    这也是他当初一直容忍田氏和高天赐母子俩不停作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人就是这样,从小越是缺什么,长大后为了能得到这个东西,就越是会想方设法的降低身份去迎合对方,以求能得到对方施舍的哪怕那么一点点不存在的亲人间的温情。

    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顾采宁轻出口气,她双手扶上他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过就是了。”

    “嗯。”高风连忙点头,也紧紧抓住她的柔荑,“多亏了有你。”

    “那是当然。”顾采宁得意的点头。

    看着她这么自信满满的面孔,高风也心中一暖,跟着笑了起来。

    这边他们悄悄商量着,打算将错就错,把高天赐冒用高风身份的事情给认下来。那边高天赐在高风家大门口吃瘪之后,竟然扭头就叫人抬着他去村子里招摇,满世界显摆去了!

    马上,村里就有人找来高风家里。

    “风哥儿,我怎么觉得给高天赐那些好处的人,真正要找的人是你啊?”

    “应该是这样没错。”高风点头。

    “那你还不去戳穿他?他这都要跑去认你的爹娘、享用你的荣华富贵了!”

    “那就让他去好了。这份荣华富贵我不要,给他了。”

    “啊?风哥儿,你、你没吃错药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既然之前三十年不属于我,那么以后应该也不属于我。现在有人想要,那就给他,反正老天爷给人东西,总会索取相应的回报。他们得到好处,就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我怎么没看到?”

    “很快就看到了。至少现在,咱们能一起看一出好戏了不是吗?”

    高风轻声说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个两个的过来说,得到的都是这样的回复,乡亲们就知道他是真的对那摆在眼前的泼天富贵没兴趣,也就熄了去拆穿高天赐的心思。

    反正,高风能留在村里,对他们来说反倒是好事。有高风在,他们做起事来心里也更有底气多了!

    而高天赐也果真没有辜负高风的期盼。

    也是因为久贫乍富的结果,突然之间家境一下蹭蹭蹭往上窜了好几个台阶,手头有了数不清的钱财,高天赐每天吃饱喝足就让人抬着他在村子里游荡,而且每次出门带在身边的丫鬟都不重样。这可真羡慕死了好些人。

    尤其是高氏宗族里的那群人。他们被高风给排除在外,双柳村养蛇肉的风潮也没有波及到他们。这几年眼看着村里人大都跟着高风发财了,家里盖起了大房子,家里媳妇闺女穿金戴银的,用的东西也都是从县城乃至省城买回来的,他们羡慕嫉妒得不行。

    可高风现在在村子里说一不二,就连村长都是站在高风那边的,他们就算有满肚子的怨气也不敢发作出来,就只能咬牙隐忍。

    结果忍到现在,他们终于发现了救星——高天赐衣锦还乡了!

    这可是他们老高家正儿八经的子孙后代啊!

    于是乎,眼看着高天赐一天天的吃吃喝喝,身边还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丫鬟伺候,他们都心动得不得了。

    马上,高山就把他儿子高进五花大绑,提到高天赐跟前去赔礼认错了。

    高山也的确豁得出去,大冷天的,他竟然把儿子上身被扒得光溜溜的,背上捆上几根荆条,然后就这样牵着儿子从镇上一路走回到双柳村,然后在高天赐家门口跪下了。

    “赐哥儿,以前是我家进哥儿不对,他不该伙同外人一起欺负你。现在我带他来向你认错,你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我保证不说一个字!”

    高进也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弟弟,我错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照顾你就算了,居然还一直欺负你,我简直猪狗不如!你来打我吧,我也的确该打!”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抬起手,啪啪啪的左右开弓,自己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他打得那叫一个狠,声音那叫一个响亮,叫村里人听在耳朵里,大家都禁不住的心里狠狠一个哆嗦。

    高进打了不过四五下,他的嘴角就被打破了,鲜血直流。可他也没有停下,一边痛骂自己,一边继续扇巴掌。

    高山更是没有露出一点心疼的模样,反倒站在一旁厉声指责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一直到高进连扇了自己有二十个巴掌,高天赐家的大门才终于打开了。

    “二哥你快住手!”

    高天赐被人给抬出来,他赶紧大声的叫。

    可现在的他行动不便,就只能嘴上叫唤几声,伸长的手根本碰触不到高进。

    好容易招呼人把他给抬到高进身边去,高进又已经多扇了自己七八下。

    一直到这个时候,高天赐才终于抓住了高进的胳膊。

    “二哥你这叫说的什么话啊?咱们是兄弟,我难道还会记恨你不成?而且我能有今天,说起来还全都多亏了你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哪会恨你?”

    高进激动得热泪盈眶。“弟弟……”

    “二哥!”

    兄弟二人冰释前嫌,在高天赐家门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高山见状,他也不由眼眶发酸。

    再看看高天赐身后的那群人,他们更是已经低头抹泪了!

    然后,高天赐和高山一家和好如初,高天赐还热情的邀请高山一家人进屋,一群人喝酒吃肉,聊得越来越投机,感情简直比两家生分之前还要好得多。

    吃饱喝足,高山和高进又对高天赐千恩万谢,父子俩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高氏宗族里的其他人见状,他们也都纷纷效仿这对父子的动作,赶紧跑来向高天赐认错。这些人认错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有学着高进扇自己嘴巴的,有让老爹拿着棍子抽自己的,有二话不说过来就撞墙的……反正五花八门,点子一个赛一个的新奇。

    当然,最终结局,高天赐都大方的原谅了他们,一大家子人把酒言欢,说起过去和现在的状况,大家都激动得红了眼眶。

    顾采宁他们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好的看了一场热闹。

    等高天赐和高氏宗族的人全部和解,时间正好到了正月十四。所以正月十五那天,高天赐特地叫人去县城里买回来一堆的鞭炮,还把高家人全都聚在一起,一群人吃饭喝酒放鞭炮,热闹得不得了。

    因为王瞎子离世的原因,这次春节高风并没有出去吃春酒。自从年初一给王瞎子上香扫墓过后,他们就一家人团聚在家里并没有出门。

    所以高天赐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到了元宵节,他们一家人也只是煮了一锅黑芝麻糊馅的汤圆吃了,还叫人给墓地里的王瞎子和瞳瞳送了一份去,一家人就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趁着天气还不太暖和,蛇箱里的蛇还在冬眠,村里的人也有的去镇上、去县城赏花灯的。但只要是留在村里的,就都没有太过闹腾的。毕竟高风一家人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呢,他们哪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故意热闹给他们看?

    可是高天赐就敢!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听着村里另一头传来的喧闹的鞭炮声,还有男人们喝完酒后高谈阔论的声音,顾采宁只是冷冷一笑:“姓高的为了攀附荣华富贵,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高天赐也是个牛人,就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还要捏着鼻子和那些恨进骨子里去的人一起吃饭喝酒,他这到底是在惩罚他们,还是在惩罚自己?”

    至于高天赐故意制造出来的那份热闹,她一点都不觉得膈应。

    从她和高天赐开始奋斗,一直到现在,他们被人膈应得还少吗?高天赐这点手段只属于小儿科,他们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高风也摇头。“那些人这么用力的巴结他,其实就是想让他答应带他们去京城吃香喝辣。可以高天赐的心性,他怎么可能答应?他现在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大方,也只是故意做给那群人看的。这两伙人其实就是在互相利用,而且这个利用也十分肤浅。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又会本性毕露开撕了。”

    “可以想见。”顾采宁点头,“所以眼前这场戏还可以唱很久,咱们有的看了!”

    高风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就算要给王瞎子守孝,但为了维持一家人的正常生活,他们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的。所以过了元宵节,随着天气渐渐变暖,蛇院里的蛇从冬眠中醒来,新一批来村里买蛇的人从外地赶来,他们夫妻也忙碌了起来。

    高承背上行囊,带着他的小书童去白鹭书院读书了。晨丫头晓丫头继续在女子学堂里厮混,当大姐大,日子过得异常潇洒。只可怜晚哥儿,他以前在学堂都是高承带着的,每天的功课也有高承帮忙把关,所以一直表现还不错。现在高承走了,他小小的一个人儿独自上下学,慢慢的就退步了,说表现平平都有些牵强,柳先生对着他都叹息了好些次。

    “哎,你们家的神童是真的吸光了你们高家的灵气,所以高家其他子弟全都在学业上没有任何建树了吗?罢了罢了,我认了!”

    不过好在,自从村里出了个案首,村里送去学堂读书的男孩子多了。甚至外村的人为了蹭蹭案首的喜气,也有人将家里的孩子送过来读书。基数大了,那么总能挑出几个读书不错的,所以柳先生好歹心情有了个寄托。

    但是现在发现的读书再好的孩子,比起高承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因此他还是忍不住时常在课堂上感慨高承的聪明伶俐,也让所有人都对高承这个名字充满了钦佩和好奇。

    至于那边的女子学堂,有王秀娘带头,后来又出了几个绣活不错的女孩子,那边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村子里就更不用说。

    随着来村里买蛇的人越来越多,村里的小饭馆就跟雨后春笋似的接连不断的开了起来。一开始听高风建议的王老大家的小客栈也开起来了。

    他们的客栈不大,也就四五个房间,自家人管理足够了。客栈从开门开始,就几乎没有空过,这又给他们赚了一笔。

    村里其他人一看这个领头羊居然真的成功了,然后也都跟着心动,也纷纷开起了小客栈。

    当然,也有人独辟蹊径:“村子里现在到处都是饭馆客栈,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还是专门做蛇肉干卖吧!”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高风自然是支持的。

    顾采宁也道:“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是死路一条,百花齐放才能生存得长长久久。所以咱们应该鼓励大家多多创新,走上自己最擅长的路子才对。”

    而且,为了给乡亲们足够的信心,他们还特地让张元立从醉仙楼调来一个大厨,让他来手把手的教导乡亲们怎么做蛇肉干。

    这个大厨钻研蛇肉十多年了,他做的蛇肉干又好吃又耐储存,现在每年供给军营的蛇肉干就是他带领着人做的!

    乡亲们学会之后,果然有几家人就在养蛇之余,专门开始了卖蛇肉干的生意。

    蛇肉已然成为了双柳村的特产,那么客商们过来买了东西,买点蛇肉干当做回去路上的干粮,顺便再多储备一点拿回去赠送给亲朋好友,这个也的确拿得出手。而且这里的蛇肉干价钱也不贵,只比供给军营里的要高一些,但完全在客商们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蛇肉干才刚大批量的做出来,就大受欢迎。

    而且在掌握了蛇肉干最基本的做法之后,村里有些心思活络的女人又自己动手,竟然还钻研出来了好几个新口味!

    她们做出来新口味后,先拿去给顾采宁尝。

    顾采宁把摆在跟前的两个口味都尝了一遍,她就指向其中一个:“这个不错,可以拿到醉仙楼去卖了。”

    “是吗?”送蛇肉来的小媳妇听到这话,她喜出望外,“真的呀?”

    顾采宁点头。“所以,你有兴趣把菜谱整理出来,卖给醉仙楼吗?”

    “好!”小媳妇忙不迭的点头,连价钱都没问,就赶紧把自家小闺女叫过来,叫小闺女把菜谱给写了出来。

    顾采宁眉梢一挑。“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菜谱给私吞了?”

    “才不会呢!你就不是这种人!宁娘你们夫妻俩为咱们村里做了这么多事,你还给村里的女人想了这么多挣钱出头的门道。你们真想捞好处的话,村里所有人手上的钱都该是你们的,可你们根本没那么做。那现在就这一张菜谱能值几个钱?你想要给你也行!”小媳妇爽快的摆手。

    顾采宁瞬时眉眼含笑。“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拿到菜谱,她转手就把东西送去镇上的醉仙楼。醉仙楼的大厨看到后照着操作了一下,立马高兴的拍手:“这个菜谱真好,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做呢?这两年客人们吃蛇光吃那几个口味,早乏味了,我正愁没有新鲜口味出现呢!这个菜谱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于是他爽快的拿出五两银子给了顾采宁。

    顾采宁一文钱没有扣,回头就亲手把这五两银子交到了小媳妇手上。

    小媳妇捧着这五两银子,她简直快乐疯了!

    “这是我挣的钱,五两!”

    虽说现在家里养蛇,她和家里的男人一起起早贪黑的干活,每个月也能挣上不少。可那是家里的钱,她分不到多少功劳。但是现在这五两银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她靠着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全都是属于她自己的!

    而且,五两银子呢!这个数目就算放在现在的村子里那也不少。

    这如何让她能不开心得意?

    “宁娘,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捧着这沉甸甸的五两银子,她赶紧朝着顾采宁行了个大礼,就抱着钱乐颠颠的回家去了。

    就靠着这五两银子,她在家里的地位彻底稳固了。家里的男人一看她竟然也能挣钱,而且还能挣这么多!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不少。

    村里的其他女人一见这样,她们顿时也被激励到了——做菜嘛,这种事情她们最拿手了!

    所以都不用顾采宁吩咐,她们就开始埋头钻研起新菜色来。

    不得不说,一旦集体开动起脑筋,这成效简直惊人!短短一个月内,村里的女人就折腾出来六个新奇的口味,而且都被醉仙楼的掌柜接受了,也一样给了五两银子。

    这下,村里的女人全都扬眉吐气,一个个在家里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说起话来气势都更足了。

    而这些全新的口味注入到醉仙楼,自然又使得醉仙楼焕发了一波新的生机,也吸引过来更多的客人。

    捧着醉仙楼最新几个月的账册,张元立兴奋得不行:“大嫂,可真有你的!一边让村里的女人钻研新菜色,给她们挣钱的机会,一边又给醉仙楼提供了这么多新花样,让醉仙楼挣了更多。你这一手双赢玩得真好!”

    “只不过……”那是他又皱皱眉,“你这么拼命的提升女人的地位,就不怕村里的女人心高气傲了,开始不服管教?这次过来的时候我路过一家门口,就看到他家女人正指着男人的鼻子骂呢!那男人被骂得缩头缩脑的,一声都不敢吭。”

    啪啪啪

    顾采宁突然当着他的面将十指关节都捏得劈啪作响。

    张元立立马吓得后退几步。“大嫂,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可别乱来!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我还得出去见人的呢,你……你好歹不能打我的脸!”

    顾采宁无语的翻个白眼。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挣钱了,多少男人的心都已经飘了。那凭什么只许男人飘,不许女人飘?你还说什么不服管教,难道在你眼里,女人就和牲口一样,只配得上被管教?”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凉冰冰的,冻得张元立浑身都浮现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大嫂,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从没有这么想过!女人也是人,她们和男人是一样的!”他赶紧解释。

    顾采宁才撇撇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大瞧得上女人,现在看到女人地位崛起,你心里不舒服了。但是你要知道,千百年来,这个世界都是由男人主导的。现在才不过只是村子里的女人稍稍冒出来一点头,你就这么不舒服,那你有没有想过,世世代代下来,那么多女人被欺负,被男人当牲口使唤,她们心里是什么滋味?你好歹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换位思考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张元立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的。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他就顺着顾采宁所说的换位思考一下,顿时他心里的不满就淡去了不少。

    “大嫂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是我太站在男人的角度思考了。”

    顾采宁才颔首。“其实你对弟妹也很不错了,但你要明白,不管何时何地,一切光靠男人死撑那是不现实的。阴阳调和,这个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阴盛阳衰,阳盛阴衰,都是不对的。那么既然男人能出人头地,女人又为什么不能?”

    她这么说的话,张元立就明白了。

    “大嫂你说得没错。阴阳调和,男女各司其职,各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站稳脚跟,这是应该的。之前是我太狭隘了,多谢大嫂及时指正,助我打开眼界!”

    说着,他郑重朝顾采宁一礼。

    他的确是见过大世面、也活得通透的人。既然被顾采宁说服了,他也就从容承认错误,然后爽快改正。

    顾采宁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份通透。

    “没事,你弄明白这个道理就行。”

    张元立连连点头。“我越想越觉得大嫂你的话很有道理。这次回去,我也不让我媳妇一天到晚的关在后院里和那些贵妇人们打交道了。家里的生意,我尽量让她也参与进来,她喜欢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如果她真能再哪一方面挑起大梁的话,那其实也是帮我减轻了负担。我们也可以说是真正的夫唱妇随了。”

    和聪明人讲道理就是痛快!

    张元立不仅听懂了她的意思,而且还举一反三,把她还没来得及说的意思都给想到了!

    听他这么说,顾采宁心里对他最后的一丝不悦也消失殆尽。

    她爽快点头:“如果你能这么做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肯定说到做到!”张元立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大嫂你能做到这一步,你们村里的女人也能自立自强,我媳妇又不比她们差,她肯定也能找到她擅长的地方。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是该放手让她自己做一回主了。”

    这么说完,他又不禁感叹:“双柳村的乡亲们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遇上你们夫妻俩?想想最开始来村里看你们的情形,再想想现在村子里的状况,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些变化都是在这十年间发生的!村里这些人一个个心里都快把你们当菩萨来拜了吧?”

    不过话说到这里,他马上又压低了嗓音:“只是大嫂,不是我触你们的霉头,你们接下来还是小心点的好。那个高天赐现在好容易捞到点权势,现在嘚瑟得不得了,方方面面都在和你们对着干。我看他这个架势,马上只怕就要开始和你们抢村里的人心了!”

    “能被抢走的人心,那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人心。他想抢随便抢,我们无所谓。”顾采宁摊手。

    随心所欲的态度,让张元立彻底放心。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想到你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乡亲感情眼看就要被他给挑唆坏了,我心里还是为你们不值。对了大哥大嫂,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高天赐他亲爹是京城里的哪位王爷?”

    既然高风已经叮嘱过所有人,随便高天赐去认亲,那个亲人他不要!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默认高天赐才是那个被田氏抱回家的孩子,高风的亲爹也就顺其自然的成了高天赐他亲爹。

    顾采宁闻言直接扭开头,高风也才开口:“说了半天,原来你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张元立呵呵傻笑了好几声。“我这不是好奇吗?你们说,京城里到底哪位王爷这么没用,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看护不住,还一任儿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迟迟找不到人?甚至到最后,还只能凭借一块玉佩把人给找到。那如果当初高进没有把玉佩拿出去当了,那是不是就是说,他那个亲爹就一辈子都找不过来了?”

    “你也发现了?”高风眉梢一挑。

    张元立点头。“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这其中有好些地方都说不通。而且,那些先不论,那伙人既然已经找到人了,却为什么不赶紧把高天赐带回去认祖归宗,却还要把他留在村子里,任凭他在村子里瞎折腾?最近高天赐干得那些事,说好听点是回馈相邻。但在我看来,我总觉得他像是故意被人拎出来,向某些人展示那些荣华富贵的。”

    高风脸上立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你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大哥大嫂你们不是这么认为?”张元立反问,“我这几年在省城走动,因缘际会之下也和京城里来的一些贵人打过交道。总体来说,贵人里头脑满肠肥、不思进取的人是有不少,但更多的却都是教养良好、心思清明的。而且就算他们自己脑子愚钝了些,可他们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盯着呢!他们身边的人也都不傻!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会被高天赐那胡邹的几句话给骗到?”

    “所以。”他下达结论,“我觉得那伙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高天赐,而是——大哥你。”

    高风顿时脸色更阴沉得厉害。

    “我管他们喝酒不喝酒,反正我不喝酒,我也不想和他们掺和在一起。”他沉声道。

    “其实我也不希望大哥你跟他们走。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的福星,我还打算和你一起奋斗三十年,咱们兄弟俩一起称霸东川省的呢!”张元立叹道。

    顾采宁却突然心中一动。“称霸天朝,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张元立和高风双双回头看她,两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一抹震惊。

    顾采宁微微一笑。“老天爷下棋的路数谁都摸不准。所以必要时候,顺其自然也是可以的。而且谁说顺其自然就不能继续实现自己的心愿了?如果到时候真的摆脱不了那群人的话,那么咱们就反过来利用他们的本事来为自己所用,这也不错啊!”

    “我的天哪!”

    张元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大嫂,你的心思也太野了点吧?称霸天朝,这事我都没想过!”

    “那现在你可以想想了。”顾采宁道,“称霸东川省没意思,称霸天朝还算有点挑战性。”

    张元立嘴角抽抽,他赶紧转头看高风,就见高风也一脸深思。然后,他就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天哪天哪!疯了疯了!

    这夫妻俩真疯了!

    只是……

    转念再一想,张元立发现自己心里也开始跃跃欲试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疯了,被这夫妻俩给带疯了!

    不行,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迟早他的心思会膨胀得自己都不认识!

    张元立赶紧拱拱手:“大哥大嫂,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以后咱们有空再聊!”

    然后都不等高风夫妻俩说话,他转身就跑。

    一直到出了双柳村,他才连忙拍拍胸口长出口气。“这夫妻俩可真是……我以为我已经够疯狂了,结果他们比我还要疯狂得多!”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但等慢慢静下心来,他再思考一下顾采宁刚才的提议,他还是觉得很心动怎么办?

    “我还是回家和我媳妇商量一下吧!看看她的意思。”他低声自言自语。

    说完话,他抬起头,就见前方一队人马正迎面走过来。

    这一队人并不多,也就只有三四个,但每个人的精气神都很是不俗。尤其是骑马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即便他的衣着打扮都很普通,但张元立发挥他在商场上阅人无数的眼光扫上一眼,就知道这一位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正当他打量的时候,两队人马相向而行,很快就在路中间碰面了。

    对方竟然主动让到一边给他让路。而且当张元立走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朝着微一颔首,姿态清雅,自带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流态度。

    要是个小姑娘被他这么对待,怕是立马就春心荡漾了吧?就连张元立这个见多识广的人见状,他心里都舒坦得不行,差点都想和对付交心。

    不过他好歹忍住了。赶紧朝着对方点头还礼,他就赶紧催马继续朝前走。

    一面走着,他还听到后头的人正在说话——

    “这路修得很是不错,又宽敞又平整,比起京城里的路也不差多少了。”

    “属下打听过了,这路是大公子他兄长带着村里人修的。以前只修了村里的,现在他们有钱了,就开始翻修村外的。而且听说,现在他们还打算在澜河上架桥,好方便客商们过来村里做生意呢!毕竟之前的桥是架在双桥村那边的,客商过来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太麻烦了。”

    “是吗?那他们还真是有心。赚钱了也不忘记铺路造桥,造福乡里。而且,把路桥都给修好,方便客商来往,在给客商们提供最基础的便利之余,也能给客商们增加好感。这一家人的眼界很是开阔,看来他们的目标肯定不止着眼于眼下这一镇一县。说不定,就连这偌大的东川府都盛不下他们的心。”

    张元立猛地又后背一凉!

    这个人的眼睛竟然毒到这个地步!才第一次来,就已经把高风他们的心思都看透了!

    这个人可不好对付啊!他要不要赶紧折返回去提醒大哥大嫂几句?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的大哥大嫂难道是傻的吗?那两只的心思也深不可测。等和这个人干上,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这么想着,他就放心了。

    嗯,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好好看戏。顺便,也考虑考虑顾采宁刚才提出的……称霸天朝的计划。

    越想他越觉得很有可行性!

    前脚张元立刚走,后脚村子里就热闹起来了。顾采宁和高风就算不出门,他们也从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说辞里知道——高天赐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得知消息,亲自从京城赶来看他了!

    “这个弟弟长得真是俊啊,人也无比的温和好相处。见到高天赐后,他们兄弟俩就抱头痛哭了一场,这弟弟还代替他爹向高天赐赔礼认错,亲手帮他把玉佩给戴了回去。当时我都看到了,这个弟弟腰上也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呢!”

    见到过这个人的乡亲们对他就没有一个不是夸的!

    顾采宁听后,她都不禁眉梢一挑:“听他们把人夸得这么起劲,我都想见见他了。”

    而很快,机会就来了。

    这一天,青山镇那边给高风送来消息,说是蛇圈因为用的年限太长,出了些问题,高风不敢耽搁,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晨丫头晓丫头还有晚哥儿姐弟几个都还在上学,家里也有一个蛇院需要看着,顾采宁走不开,她就留下了。

    然后,高风才刚走呢,高天赐就带着人找过来,正好堵住了从蛇院回来的顾采宁。

    “顾宁娘,当初你不就是觉得我没出息,看我大哥身体壮能干活,才丢下我跟了他吗?那么现在,我的身份可比他高多了!马上我还要回去京城继承家业,以后我就是王爷了!高风他这辈子都休想再追上我。怎么样,现在我再给你一个选择机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城去享受荣华富贵?”

    “滚。”顾采宁只有这么一个字奉送。

    高天赐就脸一沉。“小贱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罚酒?你说的是这些人吗?”

    顾采宁冷笑一声,突然主动出击,一把就将前头两个抬着软轿的人都给打趴下了。

    软轿失去平衡,咔擦一声落地,高天赐也被从轿子里颠了出来。

    “啊!救命啊!”

    软轿边上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扯着嗓子尖叫个不停。

    顾采宁根本不理会她,而是三下两下,把高天赐的护卫也都给打趴下后,就一把将高天赐给提了起来。

    高天赐吓得魂不附体。

    他哪里想到,顾采宁都这个年纪了,还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她居然还这么暴躁冲动。还是这么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而且在提起他后,她也懒得和他多废话,举起拳头就要照着他的面门打过去!

    “大嫂请息怒!”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突然抓住了顾采宁的拳头。男人温和好听的声音从旁传来:“大嫂,我大哥他是无心的,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顾采宁立马回头,她冷冷盯着这张凑到她面前来的俊脸。“你是谁?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对方不怒反笑,脸上的笑意温柔和煦:“以前咱们的确不认识,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认识了不是吗?”

    顾采宁嘴角一扯:“你在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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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方立马目光一闪:“大嫂您说笑了。您是嫂子,我心里敬重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那种事?”

    “那你就给我滚远点。老娘不喜欢你这样的弱鸡。”顾采宁毫不客气的说道。

    男人眼神一暗,高天赐也不乐意了。

    “你个乡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弟弟肯和你说话那是瞧得起你,你还在这里给我拿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德行,就你这模样,我弟弟能瞧得上你?”

    顾采宁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给我闭嘴。”

    高天赐就捂着脸一声不敢吭。

    而那个被高天赐维护的‘弟弟’见状,他只是皱皱眉,眼底却迅速浮现出一抹兴味。

    顾采宁见状,她又冷冷一笑。

    “原来你们所谓的兄弟情深也不过如此,我算是长见识了。”

    高天赐眼珠子一瞪,还想反驳,却还是被顾采宁的气场给震慑得嘴皮子都掀不开。

    男人这才开口:“高大嫂,我敬重你是我大哥的亲人,所以给你几分脸面。但请你别忘了我大哥现在的身份。如果你再对他这么不客气,那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顾采宁立马又把高天赐抓过来,又往他脸上甩了两巴掌,而后她转回身面对这个人:“好了,我的不客气已经做到了,你的不客气在哪里?”

    男人被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表现给惊到了。“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比别人嘴里说的还要更野。”

    有意思!他喜欢!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故意想要调戏顾采宁一下的话,但现在她这么霸气的表现彻底征服了他。

    这个女人可比京城里那些就知道温柔婉约的女人带劲多了!

    他立马脸上又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他知道他长得好,平时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都能吸引无数道目光。要是再微微一笑,那更是风流姿态毕现。只要是被他目光扫倒的人,就没有不为他心醉神迷的!

    而现在,他还特地露出了最勾魂摄魄的微笑。想当初,他和朋友打赌,就只对着当今宁安郡主这么笑了一下,宁安郡主就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那么现在……

    啪!

    一个巴掌迎面扇过来,把他的脸都给扇到一边去,也扇得他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他脑子都懵了。

    “说了老娘不喜欢你这种弱鸡,你还一个劲的往前凑,你是故意恶心我吗?”

    顾采宁冷声说着,再一脚把他给踹开。

    宋学成怒气交加,他捂着脸回头大喊:“来人!来人!”

    扑通!扑通!

    此时此刻,乎听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这个男人的大声呼应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倒是顾采宁听出来一点端倪。

    “晨丫头,晓丫头。”她沉声唤道。

    “娘!”

    姐妹俩立马兴冲冲的跑过来。

    “娘,那些跟着他们的人,还有他们埋伏在暗处的人,全都被我们揪出来处理掉了。现在您就放心的和他单挑吧!”晨丫头大声道。

    晓丫头则是皱皱鼻子:“他们在暗地里埋伏了是几个人,这群人都不是好人!娘你就不要和他们客气了,直接打趴他们!”

    跟在女先生们身边学了这么久,这姐俩也没学得温柔婉约点,反倒越来越野了。

    不过顾采宁想了想,她从小到大就是个野丫头,那么自己的确没资格指责女儿们。只不过……

    “我记得学堂还没下学,你们怎么就跑出来了?”

    姐妹俩顿时吐吐舌头。“弟弟说,今天家里有客来,人太多了娘你肯定招待不了,让我们来给您帮帮忙。”

    顾采宁立马再扭头,果然看到晚哥儿也慢吞吞的从旁边走过来。

    先将那群被晨丫头姐妹俩放倒的人大概看了眼,然后就慢慢走到宋学成跟前。只是一眼扫过,他就摇头:“不是他。”

    嗯?

    顾采宁盯着儿子看一眼,晚哥儿却已经径自转过身:“没意思,我去学堂上学了。”

    就走了……走了。

    搞半天,他就是特地过来给人看相的?发现没有有意思的面相,就直接扭头走人!

    这小家伙!都开始算计起他娘和他姐姐来了?

    不过看看晨丫头晓丫头这么稀松平常的表现,她们分明早已经习惯了。

    宋学成好容易回过神来,他气得温文尔雅的面孔都保持不住了。“你们说我们暗地里埋伏人,可你们不一样是暗地里对我的人下手?”

    “那不一样。既然你们都使阴招了,那我们当然也有样学样,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你们自找的!”姐妹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姐妹俩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来,倒是在讲歪理上头很是擅长。

    这不,眼前这个男人就已经被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你们……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圣人说得太对了!你们这群人就是被这群不懂礼的乡下人给惯坏了。现在我就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你们!”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并没有主动冲过来,而是跑过去把高天赐给拎起来,朝着他们这边扔了过来!

    顾采宁冷冷一笑,一把将高天赐给推到一边,然后迅速上前,将这个妄图把高天赐当做烟幕弹、然后自己逃跑的家伙给抓了回来。

    “自从来了村里,你就和高天赐沆瀣一气,到处招摇撞骗、摆阔骗人,现在更是联起手跑到他们家门口来闹事,你还想对我们动手?这都已经欺负到我家大门口来了,我要是再没有表示,你们还真当我是软柿子!”

    说罢,她抓住这个男人的手腕,重重一扭!

    “啊!”

    宋学成立马疼得叫了起来。

    顾采宁瞬时也被惊讶到了。

    “还真是只弱鸡啊?你这身手连我儿子都不如,那你也敢来我跟前耀武扬威?那看来你真是欠揍。”

    只不过,想想她和这个人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自己打他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顾采宁就对晨丫头姐妹俩招招手:“这两个人交给你们了,你们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不把人弄残弄死就行!”

    “好啊好啊!”

    姐妹俩欢喜得直拍手。

    自从高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现在不仅村子里的孩子们,就连四周围村镇里的小孩见到他们都只有走避的份,他们都已经好久没有放松的玩过了!

    偏偏之前能和他们玩到一起去的钰哥儿现在天天忙着处理家里的生意,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他前年年底才刚成亲,去年他媳妇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他家里家外两头忙,哪有空来赔她们玩耍?

    剩下的玮哥儿和甘世睿早已经去了边关多年。听说甘世睿因为骁勇善战,而且足智多谋,现在已经在军中担任要职,根本就得不到假期了。张玮混得不如甘世睿,但他这个百夫长也做得有声有色的,还和甘世睿一起打了好几次配合战呢!他忙着混军功往上爬,也没心思回来陪她们姐妹俩玩耍了。

    至于后来家里的承哥儿晚哥儿……这两个人的本事简直没法看!爹娘又不许她们和村里的男孩子们乱来,所以她们俩早已经空虚寂寞好久了。

    因此现在得到顾采宁的允许,姐妹俩顿时兴高采烈的走过来。

    “姐姐,咱们带他们去训练场上玩吧!”晓丫头突然提议。

    “好啊!”晨丫头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于是,姐妹俩就一个拖着这个年轻人,另一个拖着高天赐,直接往训练场那边去了!

    毛毛也摇头摆尾的,欢快的迈开步子跟上姐妹俩。

    当高风回来的时候,高天赐‘兄弟俩’早已经被这姐俩玩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眼见此情此景,高风眉头一皱,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姐妹俩见状,她们就肩膀一缩,两个人齐刷刷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表情,还齐声低叫:“爹……”

    这一招,她们百试百灵。

    果然,高风见状,他紧皱的眉头就慢慢舒展开了。

    “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调皮呢?就算这两个人真的是上门来找事的,你们难道就不能用文雅一点的法子对付他们吗?还跟小时候似的那么瞎折腾,你们别忘了你们是女孩子!”

    “那爹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晨丫头虚心求教。

    高风就说了:“你们可以把人捆起来,挂在村口啊!他们不是最要脸面吗?那你就直接卸了他们的脸面,让他们以后都没脸见人不就行了?”

    “爹您说得对!我们这就去办!”晓丫头赶紧点头,姐妹俩赶紧又哒哒哒的拖着这两个人往村口去了。

    毛毛依然摇摆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跟过去凑热闹。

    知道自己要被拖过去挂在村口的高天赐两个人简直都要疯了!

    顾采宁已经打过他们了,这姐俩也把他们扔进训练场里,把他们送上各种稀奇古怪的训练设施,把他们给吓得魂飞魄散,生不如死。结果现在,这一家子居然还不肯放过他们?

    这一家子虚伪的货!

    可不管他们在心里怎么骂,还是没能阻止晨丫头姐妹俩将他们给拖到村口,挂在了那棵歪脖树上。

    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随扈、丫鬟,以及闻讯赶来救儿子的田氏,这群人全被姐妹俩带着毛毛一起放倒,然后挂起来了!

    于是,双柳村的村口就出现了一副异常诡异的画面——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现在却蓬头垢面的被捆起来挂在村头的树枝上。

    一阵风吹过来,树枝树叶带动绳子开始来回晃动,也连带的绳子下端被捆起来的人跟着左右摇晃。

    咯吱咯吱……

    他们甚至能清楚的听到绳子里头传来的粗野的声响。

    这只是普通麻绳啊!虽然绳子够粗,可谁知道能撑多久?

    而现在,他们还被挂得不低!

    这种双脚不能沾地,却低头就能看到下面黄土地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高天赐已经吓得鼻涕眼泪胡满脸,他的‘弟弟’好一点,但脸色也早已经白了。

    过来村子里做生意的人见状,就有人问起事情的经过。热心的人立马回应:“没事,这群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跑去高老板家门口上蹿下跳,还想打高夫人和高小姐,所以被教训了!”

    “哦,这样啊!他们真是可恶,的确该被教训!”客商们纷纷点头,还故意朝着那边唾了口,然后才转身走人。

    宋学成从没觉得这么屈辱过!

    他出身名门,是父母的掌中宝,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这次千里迢迢来到东川省,那就已经是他吃过的最大苦头了。结果谁曾想,这一群乡野莽夫,竟然还敢对他做出这种事!

    等他回到京城,他一定要、一定要……

    心里正恨恨计划着,冷不防他察觉到一片阴云来袭,将他头顶上的亮光全数遮挡了起来。

    他连忙费力的朝上看去,就见到一张古铜色的面孔在眼前放到最大。

    两个人四目相对,当对方坦然的目光射入自己的眼眶之中的时候,他突然心头一颤,方才狠戾的心思彻底消失无踪。

    而此时,高风也开口了:“仔细看看,你的眼睛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

    宋学成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除了眼睛之外,我们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高风又道,“所以我们应该没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人了。

    顾采宁看看这群被高高低低挂起来的人,她也爽快的拍拍手。“果然,你们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最顺眼。”

    然后,她也对女儿们招手。“走了,回家做功课去了!”

    姐妹俩今天可算是玩了个尽兴。因此现在听到顾采宁召唤,她们就朝着树上的宋学成几个扮个鬼脸,然后姐妹俩就蹦蹦跳跳的跑到爹娘身边,一人拉起一个人,欢蹦乱跳的回家去了!

    “混账!畜生!”

    眼看这群人真个丢下他们走了,宋学成恨得牙根直痒痒。

    “敢这么对我,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大哥来了,他肯定会帮我报仇,到时候有你们受的!”

    高天赐晕晕乎乎的,他也隐约听到了几个字。“咦,你还有大哥?”

    宋学成却只白了他一眼,都懒得理会他。

    顾采宁和高风一道回到家里,高风就沉下脸。

    顾采宁还纳闷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青山镇,来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再加上处理事情,消耗掉半天时间是肯定的。结果高风才离开家不到一个时辰呢,他就折返回来了!

    “青山镇那边没事。”高风道。

    顾采宁眉梢一挑。“那是有人谎报军情?咱们的人被高天赐他们给收买了?”

    高风点头。

    顾采宁就笑笑。“也是可以想到的。高天赐现在在村里牛哄哄的,还一天到晚跟别人说他要回去京城认祖归宗,甚至接他的人都来了!那么肯定就会有人动了心思,想跟他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去京城,做人上人,这日子可比跟着咱们在乡下吃苦受累的养蛇舒服多了,也有面子多了!再加上高天赐私底下一勾搭,肯定就会有人动摇投敌了。”

    “只不过……那个人你收拾了没有?”

    “当然收拾了。”高风颔首,“我已经让王三给所有醉仙楼的掌柜送去消息,以后醉仙楼不收他家的蛇肉。”

    醉仙楼就是所有客商眼中的风向标。醉仙楼瞧得上的、多采购的人家,那就是质量有保证,客商们过来也都会争先去那一家抢购。相反,醉仙楼不怎么理睬的人家,那么不管他们怎么吆喝,怎么降低身价,客商们也大都不会去照顾生意。

    本来双柳村的蛇价钱就不高,他们何必为了贪那么点小便宜?

    所以现在,只要醉仙楼不再收用这一家的蛇肉,那他们的生意就彻底毁了。

    “不过,想来他们是不会在意的。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攀上高天赐这个高枝了呢!”顾采宁轻笑。

    高风唇瓣微掀。“傻!”

    的确是够傻的。顾采宁点头:“这也是老天爷在帮咱们筛选身边的人呢!把那些三心二意的人都给筛除掉,留下真正可靠、值得信任的人,咱们也好继续放手,把这些产业都交给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高风点点头,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浅笑。

    两个人正小声说着话,村长就急匆匆的来了。

    “风哥儿,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了?那个人好歹是京城来的,看身份还是王侯之后,你们怎么敢这么对人动手的?”

    “您想多了,他不是。”高风立马摇头。

    村长一愣。“不是?”

    “不是,这个人就只是一个傀儡,顶着一张很能糊弄人的外皮过来招摇撞骗的。”顾采宁也说道。

    “这个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看出来的。”顾采宁道。

    高风点点头。“我看出来了,晚哥儿也看出来了。”

    “我们也看出来了!”晨丫头晓丫头异口同声的说。

    他们一家子都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他一把年纪了,居然都没看出来?

    村长突然觉得老脸有些发烧。

    “那个,你们确定吗?回头他们真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找麻烦肯定是会找的,但不会是什么大麻烦。”顾采宁笃定的道。

    高风点头。

    村长也就无话可说了。

    “反正,你们一家子小心点吧!咱们村子可离不开你们!”

    “没有谁离不开谁。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靠自己的。”高风却这么说了句。

    村长立马一阵心惊肉跳。“风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吧?”

    他伸手往高风额头上摸过来。

    高风则是握住他的手腕,又把他往后推了几步。“村长,那天我和您商量过的,开一个蛇皮包店,您觉得可行吗?”

    “这个啊,我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反正现在醉仙楼的蛇皮包已经各处都有仿制的了,价钱也都降下来了。王老二家的秀娘丫头最近画的那几幅戏猫图真好,我看着都喜欢,春娘她们还把画绣成花样放在帕子上,看起来活灵活现的。要是这些图案能被绣在蛇皮上,应该效果也不错。只不过就是要更考验她们的手艺了。”村长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那一方去。

    高风颔首。“这个没事,我已经托人去给她们打制特制的绣花针了。如果这个铺子开起来,村里就更多了一个进项,顺便也能当做咱们村子里的第三个噱头去做卖点。”

    第一个噱头当然是蛇肉了,第二个则是蛇药。

    如今双柳村的蛇肉做法五花八门,已经叫好些过来买东西的客商流连忘返,好些人吃了足足一个月,把所有的口味都吃了个遍才肯走。

    至于蛇药,保和堂的各种用蛇胆蛇骨蛇毒等等东西制作出来的蛇药早已经驰名整个东川省,甚至都已经销往外省去了!

    可以说,双柳村保和堂,这名字组合在一起,那赫然就是蛇药的保证,只要上市就被人疯抢。双柳村这个保和堂里的柜台一年到头都是空的,因为所有的药才刚摆出来就会被人一扫而空。客商们过来买药还得提前预定。

    直到现在,这两样东西的名声都已经彻底稳固了,也给村里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收益。

    但谁会嫌自己赚的钱太多了?谁又会嫌弃自己的名声太响亮?

    反正,高风和村长都不这么认为。

    所以当高风提出想在蛇皮上做点花样的时候,村长也是持赞同态度的。

    “以前我还真没想到,咱们村里的女人一个个还真都挺能干的!能下地干活,能在家做饭操持家务带孩子,一个个大字不认识几个,却能钻研出那么多的新鲜菜式,而且好些都还挺好吃的!现在要是蛇皮包的生意能做起来,她们在家里可真就能横着走了!”

    其实对于村里女人的地位崛起这么快,村长心里还是有些微词的。只是顾采宁这个领头羊的作用又起得太好,村里的女人也都积极响应,如今大势所趋,光凭他一个人根本就阻拦不了。

    而且说句心里话,他也不是很想阻拦。毕竟如今他家里的媳妇、儿媳妇闺女,一个个也都摩拳擦掌,等着跟在顾采宁身后大展拳脚呢!

    还好还好,在女人崛起之前,男人都已经跟着高风挣了那么多钱了,现在每家每户挣钱的主力还是男人,所以他还算放心。

    对于村长这样常年生活在村子里,早已经习惯了男人高高在上主导一切的人而言,他能选择退让一步,那就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高风和顾采宁并没有再和他争辩什么。

    顾采宁只道:“最近绣娘的画作价钱又涨了,甚至还有其他的绣坊什么的也想来找她做生意呢!不过她的画我们自家都不够用,自然就没有答应别家的提议。顺便,我看春娘之前用几块碎布拼成的小包也很好看,这个设计理念用在蛇皮包上,应该也不错。我会让他们抓紧时间多做一些设计,好歹在铺子开业的时候得把里头给摆满了。”

    “至于村长您,划地盖铺子这事就得交给您了。”

    “这是当然!现在村里开的铺子越来越多,地面的确都快不够用了呢!不过挤一挤,应该还是能空出来一小块地方的。那一小块,用来摆那些小包也够用了!”村长连忙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搜索适合盖小铺子的地段。

    几个人再就村子里的现状商量几句,村长就告辞了。

    直到走出高风家,村长才猛地反应过来:“我不是来和他们商量那位京城里来的王爷的事情的吗?怎么王爷的事情没说两句,我就已经出来了?”

    “算了算了。”马上他又摇头,“事情都已经干出来了,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我和风哥儿是一伙的,那现在少不得我来帮他收收尾了。”

    是夜,高天赐家里,新盖好的房子里并不见多少喜气,反倒阴气沉沉的,吓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田氏看看那个坐在院子里,俊脸阴沉的男人,她赶紧扭头回房去了。

    自打高天赐穿戴一新的被人给送回来后,她就觉得事情开始朝她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过去了。尤其当这个宋公子出现后,她心里更是暗自着急得不行。

    甚至,她都想让儿子别去那什么京城,干什么认祖归宗的事了!

    可她才和高天赐提了一句,高天赐就冷下脸:“田氏你什么意思?你怕我一走了之,不给你养老送终,就想把我给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一辈子?你怎么这么狠心!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我大哥这么受不了你,找到媳妇就死活要分家了!”

    明明一开始是他们受不了高风和顾采宁在家里瞎折腾,所以把他们给赶出去的啊!怎么现在到了高天赐嘴里,反倒成了高风自己忍无可忍一走了之了?

    这小子已经完全将自己代入高风的角色,而且和她拉开距离了!

    意识到这一点,田氏心凉无比。

    知道现在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也就干脆闭嘴,随便他们说去。

    反正,她有一种直觉——她的宝贝儿子是去不了京城的!

    “只要到头来你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为娘身边,咱们母子俩在一处,那就够了。”她低声自言自语。

    而穆学成现在已经快要气疯了。

    “高风,顾采宁,王晨王晓王晚,还有黄海平!王老三!你们都是好样的!”

    他被那两个晓丫头挂在树上足足一个时辰,后来还是属下慢慢的清醒过来,才把所有人都给解放了下来。他才刚双脚着地呢,双柳村的村长就杵着拐杖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哎,你这个年轻人,不说是来认亲的吗?可我怎么看你像是闹事的?你瞧瞧你把我们村子都给闹成什么样了!”

    听这老头子说话,感情闹事的成了他们,高风一家子反倒是无辜的?

    好吧,一开始的确是他们主动找上顾采宁,可是后来对他们痛下打手,还把他们给挂在树上示众的人可是那一家子!他们吃了那么多苦头,这个一村之长却对他们一句训斥都没有,反还回过头来教训他?

    这个心黑眼瞎的老东西!

    但这还不够,马上村长又说道:“你不是都已经找到人了吗?那你赶紧走吧!我们村里现在人来人往的,你要是再得罪了我们的客人,那别说风哥儿不饶你,我也不饶你!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你要是不走,那可就别怪我倒是会亲自请你走了!”

    这话村长就是站在村口,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说的。

    当时好些人也都在场。听到村长的说辞后,所有人脸上的鄙夷和疏离就像是一根根的细针,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这群愚昧无知的刁民!

    穆学成越想越气,真想把这全村的人都给杀光了算了!

    “三公子,大公子那边又来信了,问您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语气冰冷的问道。

    又来一个!

    穆学成握紧拳头。“我知道了。”

    “好,属下这就回去禀报大公子。”黑衣人道。

    但顿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大公子让属下给三公子您传一句话——如果您真不行的话,那也不用勉强,大公子人已经过来了,马上就到东川府,这件事他自己处理也是可以的。”

    “不用!三天!让他再给我三天,三天内,我一定会给大哥一个满意答复!”穆学成立马低叫。

    “那就最好不过了。”黑衣人颔首,身影迅速隐匿在黑暗之中。

    砰!

    而等人前脚刚走,后脚宋学成就狠狠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啊啊啊,疼!”

    拳头才刚碰触到桌面,他就疼得哇哇大叫。

    他怎么忘了?今天白天顾采宁才刚折过他的手腕,现在还没有恢复呢!现在好了,他伤上加伤,手腕没半个月好不了了!

    “顾宁娘,你给我等着!等把你们弄回去京城,你看我怎么把你抢过来,让你在我身下死去活来,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他咬牙切齿的低骂了半晌。

    骂够了,他心里舒服多了,他才叫来人:“把东西拿出来,按照我之前的吩咐,行动吧!”

    “是!”小厮连忙应声。马上,几个身影就从高天赐家的院子里跳了出去,分别走向村子里的各个方向。

    高天赐缩在房间里,他将宋学成的说辞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去。

    但是,他却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激动得浑身发抖。

    “小弟,你干得好!就该这样!拆散他们,打死他们,把他们的家业给毁了,让他们生不如死!最好活活气死,那才叫好呢!他们早该死了!”

    然而,宋学成的人出去之后,就仿佛石沉大海,彻底没了消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村子里就突然发出一阵叫骂声。很快,骂声迅速蔓延开去,竟然几乎遍布了整个村子!

    叫骂声这么大,几乎将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都给惊动了。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脚步声朝着高天赐家的方向围拢过来,嘈杂声也越来越响亮,叫睡梦中的人都睡不好了。

    宋学成立马惊醒,一下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披上衣服走出去一看,他顿时眼神一暗。“昨晚上派出去的人呢?”

    “三公子,昨晚上的人一个都没回来!”门口的小厮着急的回复。

    宋学成心里顿时惊慌起来。“人没回来,为什么你也没来告知我一声?”

    “这个……三公子您不是交代过,让他们办完事后就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吗?只等最后一个人办完事回来禀报就行。小的昨天晚上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回来,可是村子里又一直没有动静,小的正打算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呢,结果……”

    村里人就已经找过来了!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到了家门口。大门上咚咚咚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敲的,格外的响亮。

    不一会功夫,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高天赐现在天天高床软枕,身边还有香软客人的丫鬟陪睡,每天到了早上都不舍得起床。现在大早上的被吵醒,他心情很不好,立马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去把外头瞎敲门的家伙给我打出去!”

    结果他话音没落,就听哐当一声,他家大门都被人给踹开了!

    而且,还是两扇门接连被踹开,哐当哐当的接连落地,震得地面都在不停的震荡。

    现在这个新修的房子可是花了不少钱,大门也是在高天赐的强烈要求下用的厚厚的杉木,一般来说就算高风这样的人也得多踹上几脚才能踹开。

    结果这才几天,这大门居然就已经开了?

    高天赐也被这连续不断的震动给震醒了。

    他虽然被最近的好日子给养得娇惯了不少,但好歹脑子还没傻。所以现在被震上几震,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随手就把被窝里的丫鬟推出去。“赶紧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光溜溜的被推到了地上。

    她冻得一个哆嗦,忙不迭捡起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出去了。

    但她才刚走出去,就见到已经有人气势汹汹的杀到了这边。

    “高天赐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然后,乡亲们直接将丫鬟推到一边,就杀进高天赐房间里,把人给赤条条的拖了出来。

    就算现在天气已经回暖了,但大早上的依然清凉得可怕。高天赐昨晚上才和丫鬟胡闹了大半夜,然后累极就睡了过去,现在他身体还软着呢!

    再被乡亲们直接从被窝里拖出来,毫不客气的朝外拖着走,他冻得直哆嗦。“你们干什么你们?大清早的闯进我家里,你们想打劫啊?你们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弟弟都来接我回家了,以后我就是富贵人家的儿子了!”

    “你那个弟弟啊?呵呵,今天我们要找的就是他!”

    谁知道,拖着他的乡亲冷冷一笑,语气又冷又硬。

    高天赐又一个大大的哆嗦,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很快,他就已经被拖到了前头的院子里。

    人到了那里,他才发现宋学成已经在那里了。他的状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身上穿着寝衣,但也只是那么单薄的一件。而且不知道他和那些手里拿着棍棒锄头的乡亲之间发生了什么,犯下宋学成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甚至都挂彩了!

    高天赐顿时更吓的厉害。

    这群刁民,他们还真是被高风一家子传染了勇气,现在竟然都敢对京城来的贵人下手了?

    这一个个真是活腻歪了!

    只是昨天才在顾采宁手下吃瘪了,现在又看乡亲们来势汹汹的,他可不敢再乱放话,就连忙闭紧嘴巴,双眼却滴溜溜的四处乱看。

    这一看,还真给他看到不对了!

    只见几个浑身草屑的黑衣人正五花大绑的被乡亲们提过来。而且看他们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的,好像腿脚有问题?

    再仔细看看,高天赐就发现:这几张脸很是眼熟——这些人不就是宋学成的随扈吗?

    这些天他带着宋学成在村子里四处招摇,宋学成还专门安排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来给他抬软轿。现在被扔进来的小厮就是这些日子抬着他在村子里转悠了无数遍的那几个!

    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立马转头瞪向宋学成:“你利用我!”

    宋学成冷哼。“像你这种人,能有点被人利用的资格就该偷笑了。”

    “好你个乌龟王八蛋,我杀了你!”高天赐气急败坏的就要动手。

    但一个乡亲立马把他给按住了。“现在你们又想演什么戏?我可告诉你,我们不上当!我就说你们哥俩一天天的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还一天到晚的在村子里晃悠些什么呢,感情你们是在踩点,好对我们下手啊!要不是我们在蛇院内外都布置了陷阱,那我们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蛇可都被你们给毁了!”

    这些蛇可是双柳村乡亲们立足的根本,也是他们打算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要是真被毁了,那他们可怎么活?

    所以一早起来,看到被困在陷阱里的黑衣人,再等分辨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都怒火中烧,都不用互相招呼,大家就一起领着人过来找他们算账了!

    眼看越来越多的乡亲围拢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宋学成心中大凛。他连忙大喊:“高风呢?你们把高风叫过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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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亲弟弟来了

    第221章

    “好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算计风哥儿?你就给我歇了这个心思吧!我们是不会让你再陷害到风哥儿的!”

    乡亲们一听,立马大声喊道,一个个眼底的防备显而易见。

    宋学成就跟吃了苍蝇似的,他心里也急得不行。

    “我找他有要紧事!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他!你们快去把他给我找来!”

    就算是现在被乡亲们围攻,他也依然没有把这群低贱的乡民给当一回事,下意识的对他们颐指气使。

    乡亲们见状,他们也乐了。“你以为你是谁?风哥儿可是我们双柳村的宝贝,他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那些外头来的客商要见他也得先看看自己都不够格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我是汝南王府上的公子!”宋学成大喊。

    “哈哈哈!”

    他气势汹汹自报家门,换来的却是乡亲们无情的嘲笑。

    “一个公子算什么?我们风哥儿还是见过皇上的人呢!他还被皇上夸了,得了皇上的墨宝!”

    宋学成冷笑:“见过皇上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几?”

    “好啊,你还敢骂风哥儿?我打死你!”

    高风在乡亲们心里可是神仙下凡一样的存在。这个人居然敢这么说他?

    大家伙怒火中烧,一拥而上将宋学成和高天赐一通胖揍。

    不过,在他们痛殴人的时候,还是有人脑筋清醒的,他赶紧大喊:“你们先别打了,把他给打死可就不好了!他们这是谋财害命,官府也不能放过他们。我儿子那天还说了,先生教的,干出谋财害命这种事的人少说也得打上二十板子,关在牢里三五年。咱们得把他们送去官府,让朝廷来教训他们!”

    有人听进去了。“没错,把他们送去官府!咱们可不能动私刑!”

    如今村子里生活越来越好,天南海北的人往村子这边过来做生意,乡亲们的眼界和思维都不知不觉开阔了不少,大家早已经不那么愚昧了。

    尤其马上又有人喊出来一句:“外头好多客人都看着呢!咱们可不能丢了村子的脸!”

    大家痛揍宋学成两个人的动作就慢慢停下了。

    好歹他们现在也是有脸面有身份的人,而且现在村里的客人也不少,他们可不想吓坏了这些客人们!

    所以他们大家心念一转,立马点头:“好,现在咱们就送他们去官府!”

    于是,他们从高天赐家里翻出来几条麻绳,把宋学成高天赐,以及宋学成的那些丫鬟小厮们一股脑的都给五花大绑,然后用绳子串起来,串成一串长长的粽子,就这样拉着走出了高天赐的家门。

    走到外头,果然好些客商已经被吵醒,正披着衣服站在外头朝这边探头探脑。

    乡亲们也不避讳,还大大方方的跟客商们解释:“我们村里出了个叛徒啊!他就因为我们不许他养蛇,他就和外头的人勾结,想弄死我们村里所有的蛇!亏得风哥儿早有防备,在一开始我们家盖蛇院的时候就和他媳妇一起来我们家,帮我们设计了好些陷阱。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想进我们家偷蛇,可都落进陷阱里了。不过这次他们尤其可恶,居然把村子里所有养蛇的人家都没有放过!”

    “那实在是太可恶了!”客商们一听,他们都义愤填膺。

    如今双柳村的蛇名声在外,他们可都是冲着蛇过来的!

    好容易这世上有了一个稳定的提供蛇源的所在,他们还打算长长久久的和双柳村合作下去呢!那么现在居然有人想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也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当这一串粽子被牵出村子去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客商都闻讯赶来,对着这群人痛骂不止。

    有些婆娘们压不住火气的,直接就开始吐口水,扔烂菜叶子。客商们一见,也加入了扔烂菜叶子的行列。

    当宋学成一行人被拉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能看了。

    村长也已经听说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看到这群人的惨状,他只觉得解气。

    “活该!要不是我们村里的人都识大体懂道理,你们今天就该死在这里了!”他冷哼一声,径自抬脚,“走!我这就亲自送你们去见里正!”

    这还叫什么识大体懂道理?这分明就是一群刁民!目无法纪的刁民!宋学成心里痛骂。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这些乡民一个个居然这么野蛮,又是动手又是动口,根本不顾他的风度翩翩以及俊美的外表。

    他在京城里无往不利的优势,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就连那些村姑都没有几个被他迷倒的!

    这群人简直和那个高风一样,都是一群异类!脑子有问题!

    但是他现在也只能悄悄的在心里骂了。毕竟看看眼前这一群群人义愤填膺的模样,他只要再开口,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挥拳头打过来!

    他……还是屈服在威猛的拳头下了。

    前脚宋学成一行人被拉去镇上,后脚顾采宁和高风就已经知道了他方才高喊的那些话。

    “汝南王?这个名号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顾采宁低声道。

    高风冷笑。“汝南王,他在朝中的身份并不彰显,但却有一件事让他名扬天下,那就是——他对他的王妃一往情深,为了王妃一个小妾都没有收。王妃过世后,他也鳏居直到现在。汝南王和汝南王妃的感情,可以说是鹣鲽情深的最好解释。”

    “原来是这样!”顾采宁恍然大悟。

    她就说她怎么好像听说过呢,原来是之前去张元立家里做客的时候,一群女人凑在一起说起好男人,提起过这个人。不过她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根本没有用心去听。所以这个名号只是从她耳边略过,转头就被她给抛诸脑后。

    只是……

    “如果他和王妃感情好,为了王妃根本都不愿意看别的女人一眼,你的存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高风面色一冷。“那就只有他们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顾采宁见状,她也不禁低叹一声。

    想也知道,一旦掀开这层夫妻情深的外皮,里头的污浊恶臭还不知道要恶心到多少人。

    这个可怜的男人,他怎么就是摊不上一个正常的爹娘呢?

    此时,村长已经气势汹汹的将宋学成几个带到了镇上,里正家门口。

    里正一听说竟然有人想害了双柳村的蛇?而且还是一个养蛇的人家都没有放过!他顿时也气得七窍生烟。

    在乡亲们把人送到范里正这边的时候,葛里正那边也传来消息——昨晚上,也有人悄悄的跑去青山镇的蛇圈那边下药。但好在蛇圈外头早布置了一圈陷阱,再加上狼群那边也一直守护着蛇圈,所以去的人根本来不及行动,就被狼群驱赶到了陷阱那边,滚进深坑里,腿都被坑里尖锐的竹子给扎穿了。

    现在那几个人已经被从陷阱里拉出来,往观音镇的范里正这边送过来。

    “也就是说,他们这是打算一锅端,把所有的蛇都灭了?”

    推测出他们的计划,范里正都倒抽一口凉气:“你们下手可真够狠啊!”

    双柳村的乡亲们的怒气也被推向了另一个台阶。

    “这群混账东西,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要不是我们家蛇圈外头按照风哥儿的安排布置了陷阱,这群人可就得逞了!”

    “就是!这群人手脚可真快,昨晚上我们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我家狗都没动静!”

    ……

    到了里正跟前,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告状,一个个越说越气愤,差点又想捋袖子揍人。

    里正也气得够呛。

    好容易现在双柳村风头正盛,有了一个又一个挣钱的产业,而且还培养出来一个案首,可以说是全镇子的楷模了!因为双柳村,他现在走出去走路都带风,见到他的人就没有不对他阿谀奉承,就为了让他能给高风张元立几个牵线搭桥,好帮忙买点蛇药、去醉仙楼提前安排个座位什么的。可以说,就连县太爷都给他几分颜面了。

    结果现在,居然有人想毁了整个村子的产业?

    那就等于是害了他!他绝对不能容忍!

    里正怒火中烧,他当即喝道:“你们这几个匪徒真是胆大包天,本里正绝对不能饶你!来人啊,赶紧把他们给我按住,重打十板子!”

    “你敢!”

    宋学成立马高喊:“我可是汝南王府上的公子!”

    里正立马一个哆嗦。

    汝南王?这个名号他虽然没听说过,但好歹这也是个王爷呢!那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里正能对着干的。毕竟,就连甘昊麟这个侯府的次子他都不敢得罪呢,那又更何况是王爷的儿子?

    那可就是小王爷了!

    这下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只是在眼前众多乡亲们殷切的目光期盼下,里正也不能示弱。他就咬咬牙:“你说你是王府公子那就真是了?如果是真的,一开始你怎么没亮出来身份?我看你就是装的!来人,先把他们给我带下去关进牢里,我把这件事禀报给县太爷,让县太爷来秉公办理!”

    他随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县太爷。

    顺便,在把人送进牢房里后,他就赶紧派人去给高风送了个信,让高风赶紧过来。

    “我的老天爷诶,这个高风他到底是个什么体质?好容易这几年他都老老实实在村里干活,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我找事了呢!结果谁知道……哎,省城的、京城的,从富家公子到侯门贵人,现在甚至王府公子,我这辈子都没接触过这么多人呢,他怎么就能一个接一个人的给我招过来?”

    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结果,马上更让他头大的事情发生了——高风根本就没有过来!

    他只让送信的人给他捎回来一句话:“您直接把他送去县城吧!这件事的确还是官府来判更有威慑力一点。”

    里正还能说什么?

    他忙不迭的就派人将宋学成几个打包送去县城,让县太爷头疼去了。

    其实县太爷这几年也一直在盯着高风一家子的举动。当看到他们一心一意的帮扶村里的人家,让大家伙跟着他们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他就彻底死心了。

    “这夫妻俩的确是胸怀天下的人。现在帮扶起了双柳村的人,接下来他们该帮扶的对象就是整个观音镇的,然后再扩展到东山县,乃至东川省。细论起来,我这个就知道混功劳升官的县太爷还比不上他们有责任心!”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想方设法的招揽高风,反倒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他们提供便利。

    毕竟,双柳村发展得好了,这也算是他治理东山县有功,他也能捞到好处的!

    所以当宋学成来到双柳村的时候,县太爷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后来这群人在村里如何胡闹,他也都从双柳村的探子嘴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而当里正转手将这个人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

    县太爷可比里正老辣多了。

    宋学成来到公堂上,又如法炮制想甩出身份压制住县太爷。可没想到,他话刚出口,县太爷就冷冷一笑:“早在你过来之后,本县就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的确,京城里是有一位汝南王,但汝南王膝下只有一位世子,而且世子体弱多病,从小就没有离开过京城。你这又是哪里来的一位公子,和汝南王什么关系?”

    宋学成立马目光闪烁起来。

    高天赐傻了。“你不是?那你是谁?你从哪来的?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害得这么惨?”

    宋学成根本不理他,而是冷冷看着县太爷:“我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了,你如果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别说!这个人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姿态竟也有几分清高孤傲。即便人站在公堂下头,但看着县太爷的眼神里也带着满满的高高在上,县太爷都被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

    但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吓唬到的人。这种虚张声势的人他见多了!

    而且,他心知肚明自己是高风这边的人。那么,高风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对待敌人,他根本就不用手软!

    于是,县太爷冷哼:“本县管你是谁!你既然拿不出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那现在你就给我跪下!”

    左右衙役也立马上前,一脚狠狠铲在他的后膝窝上,迫使他双膝着地下跪了。

    高天赐见状,他更是吓破了胆。都不用县太爷审讯,他就赶紧趴在地上磕头:“青天大老爷,这件事真的和草民没关系!草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求求您宽宏大量,饶草民一条生路!”

    然后,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给倒了出来。

    宋学成见状,他只嘴角轻扯:“早知道你没用,但我却没想到你能这么没用。你还是刷新了我对软蛋的认知。”

    高天赐赶紧往旁爬了爬,和他拉开距离。“我和你不是一伙的,你离我远点!”

    宋学成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县太爷也一脸冷笑。“现在本县只问你们一句——给双柳村所有养蛇的人家下药,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是。”宋学成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好!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你就该得到应有的惩处!来人啊,把口供拿去给他们签字画押!”

    “是!”

    衙役们将口供递过去,宋学成爽快的签了名字按下手印。高天赐也哆哆嗦嗦的照办了。

    等衙役将口供递回到县太爷手上,县太爷满意颔首。“既然你们已经认罪了,那么按照我天朝律法,蓄意侵害他人家产,数额巨大者,处罚金二十两,流放一千里!来人,先把他们按住,一人打二十板子再说!”

    “是!”衙役们当即上前,就将宋学成和高天赐按住,高高举起棍子。

    “等等!”宋学成大惊,“不是说了罚金和流放,没说要打板子吗?”

    “这二十板子是打给双柳村的乡亲们的!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可恶,光靠天朝律法完全不够,本县对你们施以重刑,否则难解贫苦百姓们的心头之恨!”县太爷义正辞严的喝道。

    “县太爷说得好!”双柳村的百姓们一听这话,大家都纷纷拍手叫好。

    县太爷也一脸郑重的挥手:“打!”

    衙役手里的棍子就噼里啪啦的打了下去。

    刚第一板子下去,就有人来到县衙门口:“县父母大人,知府大人派人送来消息!”

    县太爷充耳不闻,只盯着衙役们行刑。

    等到足足二十板子都打完了,他才匆忙起身:“快,将知府大人的信送过来!”

    衙役将信送到他手上,就见那上头赫然只简略的写了几行字,意思归纳一下,也就一句话:别动这个叫宋学成的,赶紧把人送来省城,我这里有人保他。还有高风,你也一起送过来!

    县太爷看了信,再看看下头早已经被打得面无人色的宋学成,他连忙朝着宋学成拱拱手:“原来宋公子你背后还真有人啊!不过真对不住,这板子既然都已经打下去了,那收回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委屈您忍一忍了!”

    当然,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他还是赶紧差人叫来大夫,给宋学成两个人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才将人送去省城。

    至于高风……

    这一次他是不去也得去了。

    得知知府是知府派人来请,顾采宁就笑了。“闹腾了这么久,幕后主使终于出现了!”

    “嗯。”高风点头,“藏了六年,然后来闹了这么一出戏,现在他才终于从幕后移步出来了。”

    “那咱们一起过去吧!”顾采宁立马就道,“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那是个什么人物。”

    隐忍六年,还能找一个人来代替他演了这么久的戏,这个人物很不简单呢!她对他很有兴趣。

    晨丫头晓丫头闻言,她们赶紧将手举得高高的。“我们也去!”

    “你们是想去省城玩吧?”顾采宁没好气的戳穿她们。

    姐妹俩顿时傻笑个不停。

    “不过,你们想去就去好了。你们二叔现在全家都搬到省城去了,咱们去省城走一遭,正好也去他们家里拜访一下。”顾采宁就道。

    “好喂!”姐妹俩顿时欢欣鼓舞,开心得不得了。

    高风也才看看站在角落里的小儿子。

    这孩子小时候那么调皮,他和顾采宁都带得费劲。结果随着个头慢慢长高,他反倒沉稳下来了!现在一天到晚的他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人也只是静静的站在角落里,你不仔细找找都几乎找不到他的身影。

    不过当察觉到高风的目光,晚哥儿就朝他漾起一抹微笑。“爹,我也去。”

    “嗯。”高风点头,“咱们是一家人,那出门当然也是要一起去的。一个都不能少。”

    因为知府大人催的急,所以他们也没有多耽搁。正好现在村里的生意都已经分派出去,真正能让他们主导的已经不多了。自家的蛇院也雇了人全天候的看着,所以他们只需要把事情安排一下,晨丫头几个去学堂请假,然后一家人就一起去省城了。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的,竟然比宋学成几个还先到了省城!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没有直接去府衙,而是打算先去张元立家里拜访一下。

    但没想到,他们才刚走到半路,就被人给拦截了。

    “高举人,高夫人,我家侯爷有请。”

    这个人赫然便是西宁侯身边的小厮,当初他们来省城的时候见过的!

    高风眉梢一挑。“我们刚来京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办理。西宁侯那边,等我们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自会过去拜访。”

    “侯爷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急着请几位过去的。”小厮却道,“而且,小世子回来了,和张玮一起。现在他们人就在侯府上。”

    甘世睿和玮哥儿居然又回来了?

    他们这个时间拿捏得可真好。

    高风回头看看顾采宁,顾采宁就点头。“那就去吧!其实我真挺想玮哥儿的。”

    高风也才点头,一群人就跟着小厮进了西宁侯福。

    到了侯府上,他们才发现——何止是甘世睿和玮哥儿回来了?就连西宁侯世子甘昊麒,他也回来了!

    多年不见,甘昊麒变得越发的沉熟稳重,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将之风。甘世睿和玮哥儿的个头也窜高了一大截,两个人的身体都健壮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不过看到顾采宁他们一家子过来,这两个人却都有致一同的露出了一抹傻笑。

    而西宁侯却老了。他满脸皱纹,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虽然身上气势不减当年,但身形却已经瘦削了许多,甚至都已经要被世子给压下去了。

    “这次我回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接替父亲的侯爵爵位。”甘昊麒直截了当的开口。

    “原来如此。”高风颔首,“那在下就先在这里恭喜世子了。”

    “多谢。”甘昊麒颔首,马上又对他眨眨眼,“除了接替侯爵之位外,我这次回来的第二个目标就是想把你们一家带去军中。就是不知道考虑了这么多年,高老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高风面色一凝。“世子您是真心的?”

    “那是当然。”甘昊麒道,“这几年,通过张玮你应当已经看摸清楚了我们瀚海军里的一切规矩。我们瀚海军别的不说,至少纪律严明,不管对上还是对下都一直严加管束,从来不会容许任何人冤枉自己的同袍。我们也为有识之士提供了广阔的发挥本领的空间,张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现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瀚海军,一展你当初在博海军中没能施展出来的远大抱负?”

    高风慢慢垂下眼帘。“我在博海军中的事情,世子您都已经知道了。”

    “没错。”甘昊麒点头,“既然想要把你这样的人才收归手下,我当然要对你有足够的认识。结果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对你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是兴奋。你这样的人才被陷害回乡,简直是军中的一大损失,也是朝廷的一大损失!现如今,我代表瀚海军邀请你再入军营,发挥所长,你看如何呃?”

    “你就不怕因为我的缘故,和南安侯闹翻了?”高风只问。

    “不会。之前有空的时候,我也曾和洛伯伯聊过当年的事情。其实洛伯伯他也很后悔。”甘昊麒道。

    “后悔是吗?”高风嘴角轻扯,淡声吐出这四个字。

    顾采宁都莫名心口一阵揪痛。

    轻飘飘的后悔两个字,却差点毁了高风的一生!这上位着的一举一动,动辄以天下万民的性命为代价,他们却浑然不知。毕竟在这些人眼里,高风那样的人只是低贱的蝼蚁而已。

    甘昊麒见状,他也目光微闪。“对不起,戳中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高风摇头。

    “那,你的意思呢?”甘昊麒立马就问。

    一直耐心等待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他真恨不能直接把这群人给装起来,拉到边关去才好!

    “我……”高风刚刚开口,外头一个小厮就匆忙跑了进来,“侯爷,世子,田知府派人过来了,说是要请高举人去府衙断案呢!现在人就等在门房那里!”

    “居然来得这么快?”甘昊麒眉梢一挑,他就颔首,“看来他们心里也很不确定呢!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去府衙走一趟吧!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高风颔首。“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有他这句话,甘昊麒就开心的笑了。

    当高风一家子来到府衙的时候,他们就见宋学成和高天赐居然都已经被送到了!

    两个才刚被打过板子的人,按理说应该趴在床上静养才对。就算静养不了,那也必须一路慢悠悠的走,不然一路奔波得太快,那可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所以看看这两个人,他们都已经面如金纸,人躺在那里连喘息都几乎察觉不到。虽然为了上公堂,他们身上又套了一件外衣,但仔细看看他们的屁股,就能发现已经有一抹红痕慢慢渗了出来。

    应该是伤口开裂了吧?也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开裂了。

    看来这次过来的也是一位狠角色。

    等他们上了公堂,田知府立马拿着黄知县派人一同送过来的口供开始审案。

    这次审案无比顺利,宋学成依然对他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高天赐也是一样。

    只不过在问及他们这么做的原因的时候,宋学成早已经昏死过去,只能由他的贴身小厮来回应。

    小厮就老实交代:“我家公子真的是汝南王的儿子,但却是汝南王一夜风流之后产下的私生子,所以他从小一直养在外头,十二岁才终于和王爷父子相认。这次他来东川省,是奉父命过来寻找府上流落在外多年的大公子的。这次找到双柳村,好容易通过大公子身上的那块玉佩把人给找到了,公子开心得不得了,就恨不能把之前欠大公子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弥补给他。因此当得知村里有人一直在欺负大公子的时候,公子他很是生气,就想去帮大公子出气。结果谁知道,那伙人那么凶,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连我家公子都打!我家公子从没这么丢脸过,他恼羞成怒,一时没忍住,就干出了这件事。”

    说完他就连连磕头:“我家公子已经知道错了!现在东山县的知县也已经罚过他了,就请知府大人您网开一面,对他免予惩罚吧!好歹因为事情制止得及时,双柳村的村民们也没有受到任何实质的损失不是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派人去对那些蛇下手,根本不是为了报复!还有,你后头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鬼?之前我交代你的不是这么说的!

    宋学成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一番话,他顿时惊得睁开了眼。

    看着这个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厮,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他张张嘴,想要戳破这个人的鬼扯。可张开嘴,他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暗哑得厉害。他拼尽全力才吐出几个气音,这声音也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他顿时浑身发凉。这股凉意比在双柳村被人围攻的时候还要深浓得多!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明白了——他被人当做踏脚石了!

    正这么想着,他就听到咚的一声响,似乎是椅子被推开的声响。

    然后,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一双用暗线绣着精致兰花的靴子从远处移到了他的近跟前。还有一角宝蓝色的衣角也不停在眼前微微晃荡,熟悉的颜色刺得他双眼发疼。

    “大哥……”宋学成低叫了声。

    “咳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过后,这个从旁边耳房冲出来的年轻人才开口:“三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世子,您怎么出来了?”

    见到这个人,田知府都脸色大变,他赶紧站起来。

    顾采宁见状,她顿时心知肚明——这个人就是汝南王世子。

    汝南王世子又轻轻咳嗽了几声,他才摇头道:“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要是再不站出来像话吗?三弟,枉我和爹这么信任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结果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你为什么要干出这等断人生路的蠢事?”

    这个不是你交代我的吗?只有断了他的退路,让他根本别无选择,他才能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宋学成睁圆双眼,他很想这么叫。

    可他发现,他越是激动,就越是叫不出来。

    汝南王世子又摇头叹息。“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就凭着一块玉佩,你就认定了大哥的身份,这个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武断什么?一开始就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啊!宋学成又在心里大叫。

    田知府听到这话,他脸上就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抹惊讶。“世子殿下,您这话什么意思?”

    “哎!”

    汝南王世子又长出口气。“三弟在找到大哥后,就写信回家报喜,还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你都告知了我们。可我仔细看了他送回来的信件,就发现了好几个疑点。只是写信的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就算书信送到,他的大错肯定也已经铸下,想弥补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我就干脆亲自过来,纠正事实。”

    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话,他又轻咳了几声,喘息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事实证明,我猜得没错——他真的把人给找错了!”

    “啊?找错了?那意思是说汝南王真正的庶长子并非高天赐,而是……”师爷也惊讶的低呼,目光转移到了高风身上。

    汝南王世子郑重点头,他就慢步来到高风跟前。“大哥,是弟弟的错,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高风别开头。“汝南王世子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我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你右边后腰上有一颗红痣,脚底也有一块比肤色稍稍深一点的胎记。”汝南王世子脱口而出。

    高风眼神一暗。“我是男人,经常在外赤身露体,我身上有什么记号不知道多少人看到过了,根本不值得作为证据。”

    汝南王世子就失落的笑了笑。“我早该知道的,大哥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吃了怎么多苦头,心里肯定恨死我们了吧?尤其我们直到这个时候才找过来,的确是太晚了点,你心里觉得不痛快也是应该的。那么现在,你有什么火气只管朝我发就是了。只是我希望,在你把怒气发泄够了之后,能跟我回家见见爹。这么多年了,爹一直很想你,他也一直在派人找你,从来没有放弃过。”

    说完,他就又扭头咳嗽了起来。

    虽然咳嗽声很轻,但明显是他刻意压制的结果。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有宽大的衣袍下瘦削的身体,围观众人在无形中心里就已经为他蒙上了一层楚楚可怜的外皮。

    田知府见状,他就主动来劝高风:“高举人,世子说得没错。你心里再有怨气,汝南王也毕竟是你亲生父亲,世子是你亲弟弟。血浓于水,这亲情是斩不断的。所以你就别生气了,好歹世子也是不顾病体,特地从京城赶来见你了呢!”

    “就是啊!世子这么单薄的身体,又还有病,从京城一路赶过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现在也才开春没多久呢!”

    人心总是更偏向于弱者。尤其汝南王世子这么柔弱无害,就仿佛一只纯洁的小白兔,让人看在眼里,只想好好的怜惜他,谁舍得伤害?

    自然的,在这个时候还能对他横眉怒目的高风在众人眼里就显得太不近人情,太冷血了。

    高风嘴笨,从来都不会说漂亮话,所以他向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只道:“我没有怪你们。只是既然之前三十年我们都各过各的,那我希望以后也和你们各过各的,我不想认什么亲,我已经有亲人了。”

    “大哥,我知道我贸贸然出现和你认亲,事出突然很让你不能接受。但是……实在是爹他年纪大了,这几年他一直体弱多病,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不管怎么样,你跟我回家去见爹一面,好歹让他临终前安安心好吗?”

    在装可怜无果之后,他就搬出长辈,开始用孝道压人了?

    高风的脸色已经变得黑沉沉的。“我不认识你们,我的家在双柳村。除了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他这话赫然又引发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不管怎么说,那个人可是他亲爹呢!这个人,他实在是太狠心了!

    顾采宁见状,她则是慢悠悠的开口:“你一直在说他爹你爹,还把姿态摆得这么可怜,可我却很想知道——他娘呢?他娘是谁?现在人在哪?为什么你从头到尾只字不提她?”

    汝南王世子的眼神立马就快速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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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小世子求亲

    听到她提到“娘”这个称呼,高风猛地一下抬起头。

    汝南王世子却低下头,避免了和高风的眼神对视。

    把手放到唇边轻咳几声,他才轻声细语的道:“大哥你放心,你娘他现在过得很好。等回去京城,你就能见到她了。”

    你娘,不是咱们娘。也就是说,高风和他的确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那就有意思了。

    原来深情款款的汝南王从一开始就没管住他的下半身呢!顾采宁很是好奇:既然如此,这个人的深情人设是怎么立起来的?

    “那她现在在哪?”高风问。

    汝南王世子眨眨眼,他慢慢转过头:“我们上公堂是来断案的,现在来做认亲这种事情,似乎有些喧宾夺主了。田知府,我觉得你还是先把眼前的案子给审了再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一时半会肯定谈不完。”

    呵呵,一开始跑出来认亲的人不是他吗?现在被他们抓住了软肋,他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说什么不能喧宾夺主了?

    还真是上位者一张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知府闻言赶紧点头:“对对对,咱们先断案。你们兄弟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等先把这个案子结了,你们再找个机会好好的把一切都给说开了!”

    汝南王世子颔首。他微微一抬手,小厮就连忙过来,扶着他去一旁坐下了。

    田知府再看看高风:“高举人,要不你也坐下吧!”

    以前和高风打交道,他虽然没有了多少鄙夷的姿态,但也只能勉强算是将他平等对待。可是现在当得知高风和汝南王世子是兄弟的时候,他的态度一下就变得谄媚了起来。

    不过,他的这份谄媚还是远远比不上面对汝南王世子的时候。

    高风皱皱眉,他还是点头,就拉着顾采宁还有几个孩子一起坐下了。

    他们又不傻,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几个人各自落座,田知府才又开始审案。

    不过也没什么好审的了。宋学成几个人签字画押的口供就摆在跟前呢!再加上那些还一字排开跪在下头的属下,以及双柳村乡亲们那厚厚一摞的口供,以及作为代表前来的村长。人证物证俱全,真相早已经水落石出。

    田知府不过走了一下过场,他就一拍惊堂木:“如今事实清楚明白,此事正是宋学成同高天赐二人合伙为之。按照我天朝律例,此二人应当杖责二十,流放一千里。只是之前在东山县,这二人已经被杖责过二十下,案犯高天赐又身有残疾,所以……”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悄悄的朝汝南王世子那边瞥了过去。

    他这是明着说高天赐,暗地里却在指宋学成呢!宋学成是汝南王世子的人,那么现在改如何处置他,他还得听汝南王世子的。

    汝南王世子心知肚明,他立马轻声细语的说道:“高天赐残疾不能流放,但宋学成手脚健全,又从小饱读诗书,却依然干出这等事来,那就更该罪加一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他也是一样。田知府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用顾及我。”

    田知府才放心了。他就再拍惊堂木:“既如此,本府当堂宣判——宋学成,高天赐二人罪大恶极,即日流放岭南。其一干爪牙,全数重打五十大板,然后流放二千里!”

    “知府大人英明!”村长赶紧跪地大喊。

    叫人将宋学成一群人拖下去,那群随扈就直接拖到府衙门口,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打完了,衙役就进来禀报:“知府大人,有几个人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就把尸体拖到义庄去。其他还活着的投入大牢,等文书写好,就将他们一同发配边关!”田知府高声道。

    如此,这桩案子审完,宋学成一群人一个都没落到好。

    既然审完了,结局也还算合他们的心意,高风就点点头:“多谢知府大人为民做主,给我们双柳村的乡亲们主持公道。在下告辞。”

    就拉上顾采宁要走。

    “大哥留步!”

    汝南王世子见状,他赶紧大喊着过来拦下他们。

    高风一把推开他。

    结果谁曾想,他才刚碰到这个人,汝南王世子就跟一个纸片人一样,软软的倒下去了!

    “世子!”

    汝南王世子的小厮见状,他顿时扯着嗓子高喊一声,然后连声大喊:“大夫呢?你们快请大夫过来!世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田知府赶紧吩咐:“你们去叫大夫,把省城里知名的老大夫都给叫过来!”

    衙役们赶紧答应着四散跑了出去。

    小厮叫完了,他又抬头看向高风:“大公子,你就算是无心的,可也不该用你对待平常人的力道来对待世子啊!世子他身子弱,就连站稳就已经很勉强。平时稍稍风大一点都能把他给吹倒,他又哪受得了你的蛮力?以后您还是小心点吧!”

    一脸心疼的说了半天,他并没有责怪高风,而是善心的提醒他。到最后,也只是流露出了几分不悦,却并没有追责的意思。

    但四周围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他们看着高风的眼神就更带上了满满的谴责——世子身体不好,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面对这么一个玻璃一般的人儿,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小心一点,可为什么这个人就不知道收敛?而且看他刚才那架势,他只怕还故意加重了力道呢!毕竟从一开始他对汝南王世子的态度就很不友好!

    顾采宁见状,她又冷冷一笑。

    这个汝南王世子是个戏精,他的小厮也不遑多让。这主仆二人配合默契,一个动手一个动口,只怕已经祸害了不少人了吧?

    “看他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能治。”她冷声说着,就大步朝那边走过去。

    小厮脸色微变,他连忙张开双臂挡在倒地的汝南王世子跟前。“大少夫人,世子他是老毛病犯了。一会大夫过来,给他扎一下针他就能醒了,就不用劳烦您了!”

    “正好,我家一直和医馆有合作,这些年下来我也从医馆的大夫那里学到了一些医理。他这个毛病我见到过,知道怎么治。”顾采宁径直朝他冷冷一笑,就一把把他给拽到一边。

    她的力气可是不小,小厮就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还是被顾采宁给一把推到一边。

    然后都不等他再折返回来,顾采宁就已经蹲下去,伸手往汝南王世子脖子上狠狠一掐。

    一记狠掐下去,汝南王世子的身体抖了抖,却依然没有睁开眼。

    呵,有意思。这个人不仅戏演得好,而且还很能忍啊!在他跟前,宋学成那点本事完全不够看!

    小厮好容易回过身,他赶紧大叫:“早说了世子的病情特殊,不能随便乱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呢,顾采宁就以后毫不客气的又往汝南王世子另一边脖子上掐了上去。这一次,她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

    汝南王世子只觉得他的脖子都快被掐断了!

    异常尖锐的痛楚迅速从脖子传向心脏,疼得他浑身狠狠一个哆嗦。他实在是忍不住,赶紧睁开了双眼。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睁开眼,他马上又眨了眨眼皮,然后一脸懵懂的看着跟前的顾采宁:“你是?”

    “世子,这位是大少夫人啊!刚才您又昏过去了,就是她把您给救回来的!”小厮赶紧跑过来,三言两语给他解释完,又感激的朝顾采宁道谢。

    汝南王世子为微微朝顾采宁点点头,说了一个谢字。

    这两朵并蒂绽放的白莲花,可真是让她大开了一回眼界!

    唔,和这样的人斗,那才叫有意思嘛!

    顾采宁眼中迅速闪现出一抹狂热,她含笑点头:“不用谢。下次要是你再昏倒了,记得再来找我。我这一手可是叫醒过好些昏迷不醒的人呢!”

    汝南王世子嘴角抽了抽,这就叫他虚弱无助的模样稍稍大了点折扣。

    但他很快就又恢复原状,还无比温和的朝她一礼:“那是当然。”

    此时高风已经来到顾采宁身边。

    “既然人没事了,我们走了。”

    这次他也学乖了,直接绕过汝南王世子,一家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汝南王世子也没有再阻拦他们,只是无声的目送他们离开。等到这一家子都走远了,他肩膀一块,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哎!”

    其他人见状,他们顿时心都要碎了!

    田知府看在眼里,他赶紧也来劝:“世子您先别太伤心了。高举人这个人下官知道,他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只是今天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肯定吓到他了。回头等他慢慢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肯定就会接纳您了。您身体不好,就别在外头吹风了,赶紧回去休息吧!高举人那边下官也会让人去劝劝他的!”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汝南王世子低声叹息着,一抹情愁笼罩上他的眉心,“在见到大哥之前,我还一直想着我们兄弟二人该如何激动,然后互诉衷肠呢!结果谁知道……哎!”

    他摇着头,扶上小厮的手。“我们先回去吧!让大哥冷静冷静,改天我们再去拜访他们。”

    眼看着两个人一脸失落的走了,师爷也不禁低叹:“高举人他此举实在是太任性了!”

    “可不是吗?”田知府连忙点头,他就看向下头的村长,“黄村长,你是高举人的长辈,在村子里也是最德高望重的。要不,你先去劝劝他?”

    “这个还是算了吧!风哥儿别看话不多,可实际上脾气大着呢!他拿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去。今天他火气这么大,至少三天都消不了,我就不去触他的霉头了。现在这件事解决了,我得赶紧回去村里给乡亲们一个交代,村里也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我就先走了!今天多谢知府大人您为我们村的百姓们主持公道!”村长赶紧拱拱手,就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这老家伙溜得这么快,根本连抓住尾巴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田知府暗暗咬牙,他就赶紧又重重拍了一记惊堂木:“退堂!”

    “威武~”

    一般衙役杵着杀威棒齐声大喊,田知府也就踩着这个节奏退去了后院。

    师爷紧随而至。

    “大人,咱们真要去帮汝南王世子说和吗?”他凑到田知府身边小声问,“属下看今天高举人的脸色,他是真的不想认这个亲戚。”

    “本府又如何没有看出来?只是汝南王世子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今天他在公堂上演的这一出你也看到了,他哪里是想立刻和高风认亲?他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朝所有人宣告这个事实,那么不管高风同意不同意,他身上都已经打上了汝南王府的标签。那么接下来,不管他同意回去还是不同意回去,他都是要回去的!不然你觉得,其他那些显贵人家谁会吃饱了没事干,选择和汝南王府对着干?汝南王府现在可是和张家往来密切呢!”田知府低吼。

    师爷连忙点头。“大人您说的是。这么说的话,高举人他们这次是必须回去汝南王府了?”

    “不然呢?汝南王世子都已经把戏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就会是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扑向高风一家。他们受不了的。就算他们真个毅力强盛扛住了,可他身边还有张元立,还有双柳村那些百姓那些产业,世子只要拿他们做威胁,你觉得高风还能扛得住吗?”

    话说道这里,田知府也忍不住摇头长叹口气。“这位汝南王世子对他们是势在必得。他们也扛不了多久的!既然如此,咱们干嘛不顺水推舟?”

    “所以,劝肯定是要劝的。但怎么个劝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且说高风和顾采宁一道出了府衙,就见钰哥儿正牵着马站在前头不远处。

    他慢慢走过来,压低嗓音道:“大伯,大伯母,我爹回来了。”

    看这孩子一年凝重的面色,只怕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顾采宁和高风对视一眼,两个人就跟着钰哥儿一起去了张元立在省城里的家。

    这个家比起县城里的张家宅子还要小上一圈,不过里头布置的却十分的温馨雅致,颇有几分书香人家的味道。乍一看去,都差点看不出这是一个商人家的宅邸。

    张元立也才刚刚从外头回来。可他连茶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赶紧对高风道:“大哥,我刚接到观音镇那边铺子掌柜传来的消息——高天赐他娘田氏,在村里上吊自尽了!”

    什么?

    顾采宁和高风都双双大惊。

    “怎么可能!”顾采宁当即摇头,“田氏那个人那么怕死,她的宝贝儿子又才刚被拉到省城来了。按照她的性子,她应该又在到处找人帮忙救儿子才对,怎么会直接去寻死?”

    张元立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田氏是真的死了。而且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已经硬了。算算时间,应当是你们刚离开村子,她就上吊了。”

    “这绝对是有人故意干的!”顾采宁冷声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事后我们的人已经去他们家里检查过一遍,什么异常的踪迹都没有发现。”张元立摇头。

    顾采宁唇角一掀。“让我回去,我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但很可惜,发生人死之后,双柳村的村民就一拥而上,现在那边家里已经乱哄哄的,只怕就算有印记也已经被破坏了。”

    顾采宁翻个白眼。“前脚我们刚离开村子,后脚她就上吊,那些人的时间掐得可真准,这是一定要让她死呢!”

    马上,她又眼神一暗,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高风才缓缓点头:“我们刚走,她就上吊了,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我们逼死她一样。毕竟我们到了省城,肯定不会放过高天赐。知府大人又和我们是一伙的,她的儿子凶多吉少。她救不了儿子,也就只能用上吊来抗议——这是汝南王世子送给我们的第二份大礼。”

    那第一份大礼自然就是公堂上那一系列活灵活现的演出。

    那个人还真是步步为营,刚一出现就对他们使出了连环重击!

    公堂上认亲这件事,现在肯定已经传播出去了,他们已经无力挽回。而田氏自尽,等他们回到省城的时候,只怕各种消息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接连两件事,他们都处于被动状态,而且还是被人死死压着翻不了身的状况!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走的感觉真不爽,顾采宁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很不舒服。

    高风的心情也没美丽到哪里去。

    夫妻俩周身立马都透出一股浓浓的冷意。

    张元立发现了,他赶紧后退两步。“大哥大嫂,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眼下咱们还是好好商讨一下应对策略吧!这位汝南王世子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他也不打算放过你们了!”

    “不放过就不放过。他刚一出现就惹出来这么多事,我们还没打算放过他呢!”顾采宁冷笑。

    高风也慢声道:“一切顺其自然。之前我们不是就和你说过,如果真被带回去京城也不错,那样醉仙楼就能开去京城了。”

    张元立嘴角抽抽。“大哥大嫂,你们还把这话当真了啊?”

    “那还用说?”顾采宁立马点头,“人生在世,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顺心顺意。所以在低谷期的时候,那就平心静气,好好观察眼前的情况。然后等到机会出现,再一把抓住,借机东山再起。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人生哲学。反正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有处于低谷过,你说是吧?”

    高风点点头。“没错。”

    张元立赶紧松了口气。“既然你们心里有主意,那我就放心了。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等。”高风就道。

    张元立点头。“我知道了!我陪着你们一起等!”

    他们也没有等多久,田知府就又叫人来请他们上门做客了。

    他们如约去了府衙后院,田知府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

    看看依然一脸冰冷的高风,田知府干笑两声:“你们应当已经知道我叫你们过来的目的,那么劝告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道理你们都懂,我就不白费唇舌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们一句——现在汝南王同当今张贵妃的娘家兄长来往密切,汝南王世子也和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十分要好。大皇子虽然已经被立为太子,但他并不是皇后所出,所以随着二皇子渐渐长大,朝中有人提出了要立身份尊贵的二皇子为太子的声音。而张贵妃娘家人也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

    这件事,他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

    至于藏在这句话下的内容,高风和顾采宁立马也能想到:汝南王既然和张家处得好,那么张家想扶持二皇子当太子,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张贵妃娘家在为二皇子奔走,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坐着不动?

    而高风在皇帝跟前露过脸,现在也算是做出来一番事业。当然,最要紧的是——他利用蛇肉干以及蛇皮靴这些东西,和好些驻守边关的封疆大吏都结成了不俗的关系。这个关系绝对是张贵妃一家人想要捞在手上的!

    这么一来,汝南王当然不会放过高风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他们可真够不要脸的。当初随手把人一扔,就三十多年没再管过。现在知道这个儿子出息了,就又想把人给认回去捞好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顾采宁冷声道。

    而且,最关键的还在于——想把人弄回去加以利用也就算了,他们也不堂堂正正的过来,反倒虚头巴脑的折腾了那么多东西。由此可见,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田知府干笑。“本府能和你们说的只有这么多。早在世子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所以我就顺便卖了世子一个好。至于你们……你们自己好好在心里琢磨一下吧!拿乔什么的,稍稍拿一下就够了。既然以后是要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那亲兄弟还是别把脸面给彻底撕破的好。”

    “那知府大人您就想多了。我们不可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安稳过日子,这个脸面也一定是要撕破的!”顾采宁立马反驳。

    田知府一听这话,他又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一家子……他们简直比他所认知的还要更加疯狂!

    不过,这就是他们自家人的事了。他该给汝南化世子的面子已经给了,该告诉高风他们的内幕消息也都告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不管了!

    甚至……

    他心头悄悄的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不定,他有生之年还真能见证奇迹,目睹这一家子反踩着汝南王一家,创造辉煌?

    算了算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离奇了,他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顾采宁心里也明白,田知府今天把他们叫过来告知这个消息,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这个人就是一根老油条,知道汝南王府他得罪不起,但心里也还是欣赏高风的为人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双方一直割舍不断的利益关系,所以他选择了站在中间,两边都不得罪。

    能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他们还是先谢过了田知府,然后夫妻俩才告辞。

    结果等再回到张府上,他们却发现府上空荡荡的,两个女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姐姐她们和二哥哥一起去侯府上玩了。”被留在家里的晚哥儿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姐姐,“她们说,要去找世子切磋武功,一起进步。”

    既然老侯爷把爵位传给了世子,那么现在世子甘昊麒就是新的西宁侯,甘世睿这个小世子就成了正儿八经的西宁侯世子。

    高风顿时爆炸了。

    “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外男一起切磋武功?玮哥儿也是的,他做哥哥的不知道拦着妹妹,却还和她们一起胡闹,回头把他们找回来,我要狠狠打他一顿!”

    说着,他在张家都没有多待,就直接杀向了西宁侯府。

    顾采宁一看他这状态,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忙拉着儿子一起跟了过去。

    西宁侯府的门房似乎早知道他们要来。所以一看到过来敲门的是他们,就立马开门放行,甚至还找了一个小厮给他们带路。

    而当夫妻俩赶到侯府后院的时候,这群半大孩子都已经打完了三个回合了!

    晨丫头姐妹俩满头大汗,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人也无力的靠在假山上直喘气。不过两个人脸上却都挂满了满足的笑,清亮的双眼中满满都是欢喜。

    少女红扑扑的脸颊上透出一股少女独有的阳光活力,现在因为在长身体而苗条纤瘦的身体也完完全全的展现在眼前。甘世睿一边喘着气,一边目光扫到那边的姐妹俩,他忍不住喉结上下移动一下,就赶紧转过头。

    “晨丫头,晓丫头!”

    远远看到两个女儿就这么毫不设防的和甘世睿共处在同一个地方,高风气得放声大喊。

    姐妹俩顿时一个激灵。

    “爹!”她们连忙娇声叫着,一齐朝高风这边跑过来。

    只是,当看到两个女儿现在的模样,高风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爆炸得更响、更剧烈!

    “西宁侯世子殿下!”

    他咬牙低吼。

    甘世睿立马上前。“我在,不知道高老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您贵为世子,从小教养良好,应当明白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所以现在,您觉得您都这么大的人了,却还和小女有肌肤之亲,这样合适吗?”高风气势汹汹的问。

    甘世睿皱皱眉。“我们是比武切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的肌肤之亲。”

    “在我看来,没有两样!”高风怒吼。

    “是吗?”甘世睿想了想,他就双手一拱,躬身朝着高风行了个大礼,“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负责到底好了。还请高老板您将您的二女儿许配给再下吧!”

    “你!”高风被噎住了。

    哈哈哈!

    顾采宁却差点放声大笑。

    高风啊高风,叫你一直护着你的宝贝女儿。那么现在好了,你这个护犊子的人也遇到克星了吧?

    看看晨丫头晓丫头,她们俩分明也被甘世睿的话给惊呆了。尤其是晓丫头,甘世睿刚才可是点名要娶她呢!

    她赶紧跳起来:“甘世睿,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就是普通的切磋关系,是战友!你什么时候还对我生出来这等心思了?你赶紧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回去,不然以后我不和你玩了!”

    甘世睿却道:“我们成亲后,就能天天在一起切磋,甚至我还能带你去军营,见识真正的战场,这样难道不更好吗?”

    “对耶!”晓丫头听他这么说,她满心的抗拒就为之一凝,立马认真的思考起来了!

    高风简直都要疯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就有人笑道:“这个主意还真不错!高举人,要不你就应了这门亲事吧!本侯保证,如果世子能娶到令千金,我们一家必定都会好好对她,绝对不会欺负她。”

    说着话,新任西宁侯甘昊麒过来了。

    “我的女儿,只怕你们也欺负不了。”高风冷声道。

    甘昊麒闻言,他只是微微一笑。“那不是更好?现在算起来,高举人你是汝南王的庶长子,你的嫡女那也勉强能配得上本侯的世子。正好本侯也一直十分赞同你们家的家教,一直想给世子娶一个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世子妃。看来看去,的确只有令千金最合适。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呢!”

    要是早知道这个青梅竹马长大了居然对他的女儿起了歪心思,那么一开始甘世睿找上他们家门的时候,他就会把这个臭小子赶出去!高风心里怒骂。

    看他依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甘昊麒又补充一句:“正好,咱们两家结成了儿女亲家,本侯也就有正当的理由帮助你们摆脱汝南后府的纠缠了。”

    高风顿时心中一凛,他抬头看向甘昊麒。

    甘昊麒颔首。“汝南侯府现在和张贵妃娘家厮混在一起,在京城的确很有几分颜面。但说得直白点,他也就只是借着外戚的势在抖威风而已。所以如果本侯出面说和,他们好歹也得看在本侯的面子上放你们一条生路。只不过提出这样的要求,本侯总得有一定的立场不是吗?”

    “你这是在趁火打劫。”高风沉声道。

    “哎,瞧你说的!本侯不也是看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确是感情好吗?做父母的,谁不盼着孩子能找到一个优秀的另一半?而且我家这个傻孩子,他一开始就对令千金情根深种,去了军营也没有忘记过她。他对令千金是真心实意的。如若不然,本侯也不会贸贸然开这个口。”甘昊麒一本正经的道。

    高风依然眉头紧皱。

    “大伯父。”这个时候,一直缩在一旁的玮哥儿突然开口了。

    高风看他一眼,他就战战兢兢的开口:“其实,第一年我去边关,年底让人给你们送回去的那些礼物不是我缴获的,而是世子给我的。当时我年纪小,根本没有缴获那么多战利品,世子就把他的分给我一大半。因为这个,他还被侯爷误以为杀敌不用心,狠狠的训斥了好几顿呢!”

    高风眼神一暗。“是只给我们的礼物是他准备的?”

    “是。”玮哥儿点头。

    眼看高风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他赶紧又叫:“不过后来我熟悉了战场上的规则,我就没拿他太多东西了!只不过……给二妹妹的礼物,一直还是都由世子准备的。”

    也就是说,这些年晓丫头收到的所谓玮哥儿送的年礼,其实都是甘世睿给的?

    “那么晓丫头托人带去边关给你的东西呢?”高风阴沉沉的问。

    玮哥儿的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了,他的声音也闷闷的,但高风还是听清楚了:“都被世子给抢走了。”

    所以说,这两个孩子是间接的私相授受了?而且还私相授受了这么多回!

    高风脑子里一阵晕眩,他差点站不稳。

    顾采宁赶紧扶上他。

    晓丫头听到这话,她也生气了。

    “混蛋!你敢骗我,还骗我爹!”

    她怒气冲冲的走到甘世睿跟前,一脚往他腰上踹过去。

    要是平时,她这一脚甘世睿轻而易举的就能躲过去。可这一次甘世睿没有躲,而是硬生生的承受了。

    马上,他的人都被踹出去老远,好容易才爬起来。

    晓丫头见状,她就小脸一皱,都不再看他,只赶紧转身来到高风身边。“爹,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和他玩了!现在咱们就回家!”

    高风早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只一把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这才慢慢迈开步子。

    一直到现在,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全靠顾采宁稳稳扶着。

    目送这一家人走远,甘世睿和甘昊麒父子俩都没有吭一声。

    玮哥儿左看看右看看,他才走上前来:“侯爷,世子,我也该走了。”

    “你去吧!这几天小心点。”甘昊麒一本正经的交代他。

    玮哥儿肩膀一抖,他连忙点头。

    然后,后花园里就只剩下了这一对父子。

    “怎么办?我看着父女俩似乎都对你很不满意呢!你要不要放弃算了?”甘昊麒低声道,“天下窈窕淑女多得是,这些年你那些叔伯看着你长大,也已经提过好些次想帮你说亲。只要你点头,我就能给你找来无数过远远赛过她的。”

    “这世上没人能赛得过她。”甘世睿轻轻开口。

    甘昊麒眉梢一挑。“那你是打算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是。”甘世睿点头,“我就喜欢她,这辈子我非她不娶!而她……我就不信,她心里就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明明她那么喜欢和我一起切磋功夫!”

    甘昊麒听了,他就无力摇头。“既然你自己都决定了,我这个当爹的就不多说些什么了。只不过你要明白,你的心上人有这么一个疼惜女儿的爹在,你的追妻之路只怕会异常艰辛。”

    “没关系,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甘世睿立马就说。

    甘昊麒也就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放手去做吧!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和我说!”

    “好!”甘世睿毫不客气的点头。

    再说高风一家子。他们一直等回到张家,高风一口气还没喘匀呢!

    玮哥儿紧随他们回来,见到高风这样,他赶紧过来跪下:“大伯,我错了!您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我打你干什么?那个人是你的上峰,他要干什么,哪是你能拦得住的?你们又是好兄弟……算了,你走吧!今天我不想看到你。”高风无力摆手。

    玮哥儿顿了顿,他就出去了。

    高风再对两个女儿挥手。“你们也出去吧!这几天不要再出去乱跑了。”

    “知道了。”晨丫头晓丫头赶紧点头答应。

    明明只是出去和人切磋一下功夫,顺便向这两位兄长请教一下他们这几年在边关的见闻,结果稀里糊涂的,晓丫头居然就被甘世睿求婚了?姐妹俩自己脑子里还稀里糊涂的呢!她们也需要好好静静,处理一下接收到的消息。

    等到两个女儿都出去了,高风才终于忍无可忍,他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马上,哐当哐当……吱呀吱呀……

    一连串声响接连响起。桌上的杯盘全都被震得飞起来,然后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就连他手下结实无比的红木酸枝桌子,竟然也被捶出来一个大坑。大坑四周围还迅速裂开了无数道裂缝,然后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最后,这个桌子也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地的木渣!

    顾采宁讶异得睁大眼。“你这次还真气得不轻啊?”

    “我能不气吗?甘世睿那个小王八蛋,他居然一直盯着我的女儿!算计着我的女儿!甚至从他们去边关的第一年开始……那时候晓丫头才多大?她才五岁!”高风气得浑身发抖。

    “五岁啊,这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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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你又失败了

    呃,叫畜生就过分了点吧?

    顾采宁淡声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的步调还算合拍,在长久的相处中产生了一点感情,但一开始肯定是懵懂无知的。后来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的是什么。正好晓丫头完全符合他对另一半的要求,他当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心境,开始喜欢上了晓丫头。”

    “而且,他一直等到现在才表明心迹,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她一直说的是他,并没有提甘世睿的名字,但高风却还是一次接着一次的头顶冒烟。

    “不错个屁!你忘了他在去边关之前就对晓丫头说过的让晓丫头等他的话了?那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对,结果现在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就是对的!早知道这样,那时候我就该限制他们的来往才对!”

    他被气得够呛,都忍不住连爆粗口。

    “可你终究还是没有拦着不是吗?所以说,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和你的默许和纵容脱不开关系。”顾采宁提醒他。

    高风就是一愣。

    “果然还是我的错吗?”

    “是啊!主要的错还在你,谁叫你太疼爱这两个女儿了?她们向你哭一哭,闹一闹,你就心软了,随便她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若不然,她们也不可能和甘世睿一直有来往。”

    高风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挫败的低下头。“我错了。”

    “只可惜,现在认错已经晚了。所以你还是直面眼前的现实吧!”顾采宁强行抬起他的脑袋,“而且……你难道不觉得西宁侯今天的建议其实挺不错的吗?要想有和淮南王府对阵的底气,咱们必须找一点外援。光靠我们自己单打独斗,现在肯定不行。顺便,甘世睿那孩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值得信任。”

    现在听到甘世睿这三个字被提起,高风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他咬牙:“你觉得,和侯府结亲之后,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了吗?”

    “当然不会。但是,我们却多了一条路子不是吗?他们也会稍稍有点顾忌。再不然,恶心恶心他们也是好的。”顾采宁笑吟吟的道。

    “那个人在过来之前,已经对我们做了深入的研究。所以他刚一出现,就选了府衙那个公共环境公布和你的关系,他这就是故意想让西宁侯这些人死心,不和他抢我们。这就说明,他们的确很需要我们呢!而且看他这姿态,是想把我们完全捏在掌心里。你觉得,咱们会让他如愿吗?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还有许多狠厉的招数在等着我们。在这里是这样,要是回去京城后,他绝对会变本加厉。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的计谋得逞吗?”

    “不要!”高风当即摇头。

    “那就是了。这个人很聪明的选择了亲情和孝道来作为突破口,他并没有让你做选择,而是让你身边的所有人来帮你做了这个选择。古往今来,什么所谓的孝道、血脉亲情都是捆绑人的利器。咱们不在意,但也敌不过大势所趋不是吗?汝南王府上的人可不像高天赐母子那么好摆脱,现在光靠咱们两个的确太过形单影只。所以,既然有人伸出援手,咱们干嘛不用?”顾采宁开始和他条分缕析。

    高风听完,他脸上的不悦才淡去了不少。

    只是……“这个援手却是要以牺牲掉我们的女儿的终生幸福为代价。”

    所以,他还是打心底里的抵触。

    看他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顾采宁心里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不是牺牲还不一定呢!你觉得晓丫头一点都不喜欢甘世睿吗?”

    高风就不吭声了。

    看吧,他明明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顾采宁无语摇头。“反正时间还早,你不用急着下结论。这次回家的路上,你有的是时间好好考虑。”

    然后,高风果然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他这一考虑,就是好几天。

    到了半路,他还在纠结中呢,晓丫头已经忍不住了。

    她找了个机会,主动把自己的马赶到高风身边。

    “爹。”

    女儿软软的叫声将高风的思绪拉了回来。

    高风回转头。“怎么了?”

    “爹,你说我那天那一脚会不会把甘世睿给踢坏了?好几天了,我都没收到关于他的消息呢!”晓丫头小心翼翼的问。

    高风就心一沉。“才一脚而已,不碍事的。那小子在战场上练出来一身铜皮铁骨,你那一脚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怎么会?他都把他给踢飞了!而且你们不是常说,上战场的人都会落下一身的伤吗?二哥他浑身上下都有好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好些到现在还有后遗症呢!甘世睿他比二哥更拼,追击敌人的时候还喜欢身先士卒,我都在二哥的信上看他提起甘世睿受伤好些次了!他的身体本来只应该在战场上受伤才对,结果现在在战场之外却被我给伤到了!”晓丫头一脸自责。

    高风听着女儿的说辞,看着女儿小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他眼前又是一黑。

    完了,女儿还真陷进去了!

    连忙深吸口气稳住心情,他轻声问:“晓丫头,你喜欢世子吗?”

    “喜欢啊!”晓丫头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喜欢和他一起切磋武艺,也挺喜欢听他给我将边关故事。还有……”

    她小脸一红。“他每次借二哥哥的手给我送来的礼物,我也都好喜欢!那些正好是我想要的!”

    这个时候,这个平时比男孩子还野还皮的小丫头身上居然透出了一点女孩子独有的娇羞婉转!

    高风却后悔得不行。

    他为什么要让女儿们都学顾采宁,心里想什么说什么,都不知道稍稍遮掩一点?

    不然,他也就不用直面女儿的心意,不用听女儿这么直白的表达她对一个臭小子的喜欢了!

    他的宝贝女儿,他捧在手心里都还没有呵护够呢,现在心却已经被外头的野小子给抢走了!

    没错,不管甘世睿身份如何、现在在军中名声如何响亮。在高风看来,只要敢和他抢女儿的,那就是混蛋!

    “爹~”偏偏身边,晓丫头还在软绵绵的叫着。她还大胆的伸手抓住了高风的衣袖,轻轻摇摆了好几下,“我是真挺喜欢他的,我也想和他一起去边关,看战场。所以,这门亲事您答应好不好?”

    对上女儿黑黑亮亮的双眼,高风满肚子的火气四处乱窜,却始终不舍得对女儿发作。

    他无奈低叹口气。“晓丫头,你还小,你根本就不知道婚姻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啊!爹你和娘在一起过日子,不就是婚姻吗?以后我和甘世睿也要这么过。我们一起干我们想干的事情,谁敢阻止我们,那就把他们给打跑!”晓丫头却一脸认真的回答。

    而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小脸上还分明浮现出一抹明显的向往!

    高风顿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他和顾采宁的婚姻生活不好吧?而且仔细想想,他和顾采宁的生活节奏还真就和晓丫头说得一个样!

    他说一句,女儿就能反驳一句。父女俩见招拆招,到现在他都已经没招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老浪彻底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噗!

    顾采宁将这对父女的对话听了一路。眼看高风一再吃瘪,到最后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难看,她终于忍不住了。

    “晓丫头,婚姻大事,虽然我们是说了会听取你的意见,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我和你爹。现在你已经把你的想法说了,接下来该我们商量了。”

    “哦。”晓丫头乖巧点头,连忙放慢速度,落回到后头去。

    顾采宁则是转头看看高风,就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记:“认清事实吧!顺便,节哀顺变。”

    多余的话不用再说,说了也是白说。

    高风心痛得简直撕心裂肺!可是现在身在外头,他不想将心底的脆弱展露在外头跟前,所以咬牙忍住了。只是等晚上到了驿馆投宿的时候,他就彻底崩溃在了顾采宁的怀里。

    “那个臭小子,我女儿还这么小他都不放过,以后他最好别出现在我跟前!不然,我一定要他好看!”他拼命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痛骂。

    顾采宁无语摇头。

    他这心也是偏到咯吱窝去了。明明晓丫头和甘世睿也算是两厢情愿,可在他眼里那就是甘世睿的错!

    可怜的小世子,以后你的日子怕是难熬呢!

    她也不会劝人,就只拍拍高风的肩膀,聊做安慰。

    然后第二天,高风就不理会晓丫头了。甚至殃及无辜,他连和晨丫头都不说话了。

    晓丫头自知理亏,她也老老实实的缩到一边一声不吭。晨丫头见状,她也只能无奈的摇头,选择和妹妹一起缩了起来。

    就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之中,他们一家子终于回到了村子里。

    到了村子,他们就发现乡亲们看着他们的眼神很有些古怪。就连客商们的表情也怪怪的,不过这怪异中却又带着一抹兴奋。从他们进了村子开始,这些人就接连不断的上前来打招呼,姿态亲密得很。

    知道高风不喜欢和人亲近,之前这些客商都很小心谨慎,就算想和他套近乎,他们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是现在……

    高风眼神一冷,他立马扬起鞭子:“回家!”

    一家人迅速赶回到家里,果然看到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已经围了许多人。

    “呀,风哥儿回来了!”

    最外层的人听到马蹄声,他赶紧大喊!马上,这些人群就朝旁边散开,给他们露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而在通道尽头,赫然坐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

    这个人一身锦衣华服,装扮得异常高贵典雅。虽然身形瘦削,却风度不减,只是偶尔从他嘴里跑出来的一声竭力压制的咳嗽稍稍破坏了他的美好形象。

    看到道路这一头的他们,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他赶紧起身:“大哥,你回来了!”

    汝南王世子,他居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顾采宁说得没错,这个人的确积极主动得过分。现在竟然还追到村子里来了!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高风冷冷看着他:“比我们还先赶回来,这就说明你的身体素质一点都不差。”

    “大哥,我叫清衍,宋清衍。”汝南王世子并不接他的话,反倒开始自报家门。

    高风也不接他的话,只管继续自己的话题:“敢问汝南王世子您来我们村里,是想买蛇吗?”

    “是啊!你们家所有蛇我都要了,甚至这个村里所有的蛇,乃至蛇制品,我也都要了。”宋清衍连忙点头,脸上笑意盈盈,“我把你的东西都买了,让你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你就可以放心的跟我回家了吧?”

    说话的时候,他一脸的希冀,双眼也澄澈清亮,就仿佛一个做了家务然后眼巴巴等着家人给糖吃的小孩子,这么清纯无辜,让人都不忍心让他露出哪怕一点都不高兴。

    但是,这样的想法只会产生在普通人心里。他这一招对顾采宁和高风都不管用。

    顾采宁冷哼了声。“装白莲花这一套我们可不吃。”

    高风更是直接拉下脸:“我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我早说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叫我大哥。现在你就走,我们双柳村不欢迎你,我们的蛇也不卖给你!”

    “大哥!”

    宋清衍无视他的警告,反倒慢慢来到他跟前。

    高风眉头一皱,他宋清衍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衣袖。“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孩子气,可我是真的想接你回家。爹在家里等着咱们呢!他想你了!”

    高风一把扯回衣袖。“你信不信,我一手挥出去,你这次会真的昏死过去?”

    “那还是别了!那次大嫂下手太狠了,我两边脖子上的青紫到现在都没消退呢!”宋清衍连忙摇头,微微侧身之际恰到好处的露出他脖子上的伤痕。

    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脖子纤长细腻,很是好看。只不过,现在这美丽的脖子两边却一边挂着一团乌青的印记,这画面就莫名变得可怖了起来。

    “我的天!”四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见状,大家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顾采宁冷笑:“你应该庆幸在我掐你第二下的时候你就睁开眼了。不然,我第三下一定会掐断你的脖子。我说到做到!”

    一股冷意迎面来袭,宋清衍猛一个哆嗦。

    “我相信,大嫂你绝对做得到,所以我不是及时清醒过来了吗?”

    知道顾采宁不是个好啃的角色,他忙又转向高风:“对了大哥,你应当还不知道吧?就在你们离开省城后的第三天,宋学成死在府衙大牢里了。”

    又死了一个!

    高风眼神一冷,就见宋清衍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马上也让高天赐去死。”

    “你在威胁我。”高风冷声道。

    “不不不,我只是我送给大哥你的一份见面礼。就像之前你那位养母自尽,那也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样,以后这世上就少了个能威胁你的人,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宋清衍笑吟吟的问。

    “你根本就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借机震慑我。宋学成的死也是一样,他只是你手里的一个傀儡。”高风一字一顿的道。

    “只可惜啊,他到死都没有把你给震慑到。这次任务他做得太失败了,我身边不留没用的人,所以他只能去死了。”宋清衍轻声细语的道。

    这么淡然的面色,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这是一个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家伙。在他的心里,对生命根本没有最基本的敬畏。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宋清衍就又朝他们微微一笑:“都站了这么久了,你们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大哥大嫂,我好累。”

    依然是那么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再配上他那双水波盈盈的眼睛,旁边围观的人都想把他牵回家去好茶好饭的供着了!

    然而到了高风这里,他毫不客气的摇头。“不用,我说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那好吧!看来大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小弟我就只能继续用我的诚意来感动你了。”宋清衍幽幽低叹一口气,好生无奈的模样。

    这个时候,旁边又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隔壁双桥村的顾大成一行人竟然全都出现了。

    “宁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他们,顾大成连忙欢喜的朝这边跑过来。

    “站住!”顾采宁一声冷喝,“谁叫你们过来的?”

    快十年了,她一直和顾家没有任何来往。顾家那边也分明已经认命,没有再来打扰过他们。那么现在又事怎么一回事?

    她脑海中灵光一下,立马转头看着宋清衍。

    宋清衍含笑点头。“没错,他们是我请过来的。”

    说着,他就主动上前,一一和顾大成一群人见礼。顾采宁发现,他竟然把这群人的名字都给记住了,而且每个人的辈分还有称呼一点都没错!

    也不知道宋清衍来了多久了,反正看顾大成几个人的表现,他们分明已经对他的身份知道得很清楚。而且面对宋清衍这么彬彬有礼的姿态,他们也习以为常,还似模似样的学着宋清衍的样子给他还礼。

    认真的和这群人见礼过后,宋清衍才回过头来:“这次回来之后,我先去帮大哥将您的养母安葬了,然后又去拜访了大嫂的娘家亲戚。本来你们在这里的亲戚就少,如今大哥你的养父养母都已经没了,那就只剩下大嫂那边的亲戚,所以这些亲戚咱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呢!”

    “听听,听听!衍小子真不愧是京城里来的,人家就是懂规矩。你们瞧瞧他说的,真正字字在理呢!”顾大成赶紧扯着嗓子大喊,唯恐旁人不知道他已经和宋清衍沆瀣一气了。

    顾采宁理都懒得理他们,她只管看着宋清衍:“这些亲戚你想孝顺的话,那就只管接回家去孝顺个够,我没意见。只不过——这些人不能出现在我们双柳村,连同你在内。现在你就可以带着他们滚了!当然,如果你一个人带不走这么多人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宋清衍立马就脸色一变。

    “大嫂对不起,我错了!”他突然又朝顾采宁重重一礼。

    然后他就转头看向围拢过来旁观的乡亲们,也朝着他们拱手行个礼:“这件事的确是我错了。一开始我来到这边村子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大哥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大哥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我想要弥补他却迟迟找不到办法,就想着干脆将他在意的人都好好的招待一遍好了!所以我才去双桥村探望了大嫂的娘家亲戚。”

    “可是事后我的人已经打听清楚——原来当初大嫂你在娘家的时候就一直被他们虐待,甚至出嫁后他们还一直想着欺负你们剥削你们。这样的娘家人的确不如不要,大哥大嫂你们的决定是正确的!所以!”

    他转向顾大成,俊美的脸上满是憎恶。“之前我给你们的那些好处,就当做是代我大嫂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这次我叫你们过来,其实是想和你们说——从今往后,大家还是不要再来往了,你们也不要再出现在我大哥大嫂跟前,免得污了他们的眼!”

    顾大成几个都傻眼了。

    刚才这个人不还笑吟吟的和他们打招呼,还帮他们说好话的吗?怎么一转眼,他就变脸了?而且还变得这么绝情!

    “衍哥儿,你怎么了这是?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那你赶紧欺负回去啊!你可是小王爷呢,你可比他们厉害多了!”顾大成忙叫。

    他还指着靠这个人给顾采宁夫妻施压,然后老老实实让他们占便宜的呢!

    宋清衍脸上掠上一抹愠怒:“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挑拨我们兄弟关系。我大哥对我好得很,从没有欺负过我。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我当然要认错。还有,和你们相比,当然是大哥对我来说更重要。我怎么可能因为你们的缘故,让大哥不高兴?”

    说罢,他就一挥手。“来人,将他们赶出双柳村,以后都不许他们再靠近这边村子的地界半步!”

    “是!”

    他的护卫们动作也极快,立马就亮出兵器开始驱赶顾家人。

    顾家人顿时鬼哭狼嚎成一片。顾大成也咬牙切齿的大喊:“衍……姓宋的,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不得好死!还有顾宁娘,你忘恩负义,不认亲爹,以后到了阴曹地府阎罗王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这么叫着喊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还是被赶出了村子。

    听他们这么说,宋清衍只轻轻摇头:“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为了大哥,我心甘情愿。”

    顾采宁的后槽牙都快被酸倒了!

    她忍无可忍对宋清衍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宋清衍主动凑到她跟前:“大嫂,您有什么吩咐?”

    啪!

    顾采宁抬手就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宋清衍被打得直接扑地。

    他的小厮简直都要疯了。“顾氏,你别欺人太甚!我家世子要是有什么好歹,我们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说得好像他没好歹你们就会放过我们似的。”顾采宁冷哼。

    抬眼看去,围在四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以及客商们也都是一脸的震惊以及不赞同。甚至大部分人脸上还带着对宋清衍的同情。

    只不过因为高风现在在村里的地位太高,他们敢怒不敢言。

    敢怒不敢言就对了!他们辛辛苦苦在村子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痛快的抽人而不被人指手画脚吗?

    顾采宁愉悦的勾起唇角,她看着颤颤巍巍被扶起来的宋清衍:“汝南王世子是吗?我不知道你在京城里的名声怎么样,但说句实在话,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不过我也必须承认,你的确很厉害,心机深沉。在玩心眼这方面,我们不如你。但我必须告诉你一句,你的计划我们早就看透了!”

    “从最开始宋学成主动出现,和高天赐认亲开始,你的局就布下了。那个所谓的玉佩根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你早就知道你真正要找的人是我男人,可你却偏偏不来找他,而且选定了高天赐,然后锦衣玉食、仆从环绕的伺候他,就是想让他好好看看跟你们回去之后的日子会有多舒坦。一开始你是打算让他主动来投靠你们!这样,你们就掌握了主动权,我们一辈子都只能任凭你摆布。”

    “只可惜,你们的第一个计划落败了。他根本就不是在乎享受的人,我们一家人也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所以马上,你又开始第二个计划——指使宋学成对村子里的蛇下药。你想断了他的后路,也让我们一家人成为全村人憎恶的对象。因为现在养蛇已经成为了村子里最大的产业,好些人卖了田地,专门养蛇。更有人把自己的亲戚朋友都拉了进来,大家都靠这个吃饭呢!”

    “可一旦蛇没了,那产业链就断了,所有人这么多年的投入就全打水漂了。想要从头开始,那是何其的难?大家心里又气又恨,自然就会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来。毕竟这个生意是我们带动他们做起来的不是吗?甚至,乡亲们的好些地也都被我们收在手里了。一旦蛇出事了,好些人就只能等着坐吃山空,可我们不会。就靠着手里的两千亩良田,我们一家人依然能活得很好。”

    “既然都已经尝过富裕日子的滋味,那谁又还能甘于贫苦?尤其看到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我们日子一如既往的舒坦,吃用着他们家的地里产的粮食,和县城里的贵人们打着交道,他们心里肯定会不平衡。时间长了,大家伙怨气累积,我们就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可你们的计划又失败了。所以你立马拿出宋学成的命来给大家伙交代,平息了乡亲们的怒气。然后你才不得已亲自出现,放下身段讨好我们、讨好我们身边的所有人。你这么做,也不过只是想让大家伙站在你那边,好一起对我们施压。但是对不起,这次我们又要让你失望了。”

    “这四周围都是我们的乡亲,我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家怎么可能不相信我们的人品?至于这些客商,他们虽然来村里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过来村子里做生意,我们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村子里也都清清静静,从没有小偷强盗之类的出现,所有人的财产都得到了完好的保全。我可以当众大声宣告,这里之所以会有这么良好的环境,全都是我们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个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的品行吗?大家都是打算要在一起长长久久相处下去的人,而这份长久的维持全靠信任。我们信任大家,也相信大家都会信任我们!”

    掷地有声的一通话,说得好些乡亲和客商都红了脸。

    这些天宋清衍一直在村子里走动,又是帮高风收拾烂摊子,又是代高风夫妻去向他们曾经欺负过的人赔礼认错,那么彬彬有礼的姿态着实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大家心里都喜欢他得不行。

    “有这个这样的弟弟,他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有人小声感叹,“等风哥儿回来,知道那些事情都已经有人帮他解决了,他肯定高兴死了!”

    结果……

    看到眼前这‘和谐美满’的一幕,高风夫妻根本一点都不开心,他们直接对宋清衍又动口又动手了!

    这一家子的粗鲁蛮横,和宋清衍的柔和温婉形成鲜明对比,就更反衬得他无比委屈可怜。

    明明是王府世子,却为了迎回去高风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庶子,也做尽了低姿态,想方设法的讨好这么多出身低微的乡民,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高风一家人简直可恶!宋清衍太可怜了!

    一度他们都已经站到了宋清衍这边,心里也严厉的批判起高风和顾采宁夫妻来。

    但是现在听到顾采宁的这番说辞,他们脑子里就嗡的一声,突然一下想明白了——明明在宋清衍出现之前,他们心里对高风夫妻俩的所作所为都是持认同态度的啊!

    对田氏母子,他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高风还帮高天赐抚养长大了一个孩子呢!至于顾家那边,他们把一个女儿卖了两遍,顾采宁可以说是高风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既然这样,他们和顾家不来往也说得过去。

    至于宋清衍……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可怜,但只要想想顾采宁说的那些话,他们心里就不禁一阵怦怦乱跳,看着宋清衍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狐疑。

    看到眼前这些人的神色变换,顾采宁就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再朝着一脸阴沉的宋清衍冷冷一笑:“我不管你的目的是毁了我们也好,灭了整个村子也罢,反正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所以现在,趁着我们还没有真正发火,你赶紧给我滚蛋!”

    说罢,她就拉上高风,再对孩子们一招手:“咱们回家!”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开门进屋。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将宋清衍给扔在了外头。

    “世子……”小厮悄悄的凑过来叫了声。

    宋清衍就轻叹一声。“说来说去,大哥大嫂心里还是有怨气呢!不过我不怪他们,这一切本来就是父王的错,我身为父王的儿子,理应代他偿还一切。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尽我所能弥补大哥,一直到大哥打开心结,愿意接纳我这个弟弟为止。”

    幽幽的说出这番话,他才转过身。“好了,咱们先回去客栈吧!明天我们再来见大哥大嫂。”

    “爹,娘,那个人走了。不过他说明天还要再来呢!”宋清衍刚刚离开高家门口,躲在门口听动静的晨丫头姐妹俩就赶紧跑进屋去禀报实施状况。

    顾采宁冷哼。“这个人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我都已经当众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了,他还能当没听见似的,继续装模作样。脸皮能厚到他这个地步,心脏也强到他这个地步,这个人也算是超凡脱俗了。”

    高风从进门开始,直到现在依然沉着一张脸。

    “刚才你说了那么多话,你觉得乡亲们会相信吗?”

    “愿意相信我们的人当然会选择相信,不愿意相信我们的,那我们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相信。不过我当众揭穿他的阴谋,并不只是为了让所有人站在我们这边,而是想让大家伙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认清他的真面目。宋学成只是他的一个爪牙,他死一百遍都不足以让我们泄愤。我说了那么多,他们心里多少会有点印象,然后无形中也会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防备。这样,等他再施展阴谋的时候,大家也不会傻傻的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会动脑筋好好想想他这么做又是想干什么?私底下又有什么阴谋?如此一来,他做事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这就足够他喝一壶了!”顾采宁冷声道。

    “原来如此。”高风连忙点头,他脸上这才浮现一抹十分浅淡的微笑,“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还用说?咱们好歹也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心计我还是跟着小弟学会了。”顾采宁笑道。

    不过马上,她就又冷下脸:“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他又会出一步什么棋吧!其实,我还是挺盼着他再出手的。这个人的手腕才是真高杆,陈旭冉给他提鞋都不配。”

    想想陈旭冉,她才恍然发现——她似乎已经好些年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消息了?上一次听说,还是王三媳妇过来提了一嘴,似乎是宋氏生的一双儿女都很有出息,女儿十岁就能帮宋氏管理三家铺子,儿子在读书上很像陈旭冉。然后,陈旭冉身边的丫鬟也都每个人至少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陈家小孩子满地跑,很是热闹呢!

    至于那个制造了那么多儿女的陈旭冉,他却已经在床上躺傻了,每天就知道张着嘴傻乐。陈氏宗族里的人过去看他,见到他这副模样都不停的摇头叹息,痛心疾首得很。

    不过,在遇到宋清衍这个强劲的对手后,她也不想再和陈旭冉打交道了。手下败将,玩起来真没意思!

    而顾采宁心目中的这个强劲的对手,他回到客栈里后,也开始夸奖起高风夫妻俩来。

    “这对夫妻是两个强劲的对手!他们分明比宋学成在信上说的还要厉害得多!高风话不多,但意志坚定,我软磨硬泡都没有让他松动哪怕一点。至于顾宁娘……这个女人就更有意思了。就她这双火眼金睛,难怪宋学成那个空有皮囊的样子货会栽得这么惨。这种女人,我出面去勾引都不一定能成功呢,又更何况是他!”

    小厮拿着热毛巾拧干了,小心翼翼的给他敷在红肿的脸颊上。

    眼看宋清衍对他们这么赞不绝口,他却小声道:“世子您对他们评价那么高,怕是接下来咱们想把他们带回京城会难上加难呢!”

    “就是因为有难度,才更值得挑战啊!”宋清衍笑道,“你想想,如果我能把他们给驯服,让他们乖乖的为我所用。那么等帮二皇子争皇位的时候,我不就如虎添翼?只要立下从龙之功,我就能摘掉郡王的帽子,升为亲王。要是二皇子心情好,给我一个铁帽子亲王的封号,那我的子子孙孙就全都不用发愁了!”

    “所以,现在辛苦一点没什么。这两个人值得,我这次大费周章从京城赶过来,这个苦头没白吃!”

    “可是世子,现在他们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咱们之前铺好的路被毁了一半,一开始的计划又要做更改了。”

    “改就改吧!随机应变才最考验人的能力。现在可以让他们把一开始的计划放出来了。”宋清衍微微一笑,一脸的自信满满——

    “我就不信,我还捏不住这个孽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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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危机,也是机会

    宋清衍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他每天都会徒步来高风家门口请求进门拜见他们。但高风从来没有让人开门放他进去。

    宋清衍也不强求,他就在高风家门口站着,一站就是半天时间。直到站不住了,他就回去客栈休息。

    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个人这么较劲,大家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眼下,他们到底是该相信高风呢,还是该可怜宋清衍?

    高风是他们所有人的大恩人,他的人品也的确是值得信任的。可宋清衍……顾采宁那天当众说的那一大通话的确让许多人都记在心里了。回头他们仔细想想,也觉得她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宋清衍这个人可不简单!

    可这个不简单的人现在却天天来高风家门口站岗,风雨无阻。光是这份毅力,就已经足够叫人钦佩了!

    要不是真心想把人给接回去,他至于拖着这么单薄的身体这么折腾吗?

    不知不觉,这些人就分成了三派:双柳村的人自然大都是站在高风这边的,他们无条件的支持高风!客商们和高风打交道少,他们看到的更多的都是宋清衍的努力付出,所以他们还是更倾向于相信宋清衍一些;剩下的那些则是两边都不站,就等着看热闹。

    用他们的话说:“这两位都不是普通人,人家有钱有权的,咱们有什么资格给他们操心?现在是神仙打架,咱们草民还是躲远点,顶着凉棚看热闹就够了!”

    既然大家都各自站了派系,那么当各个派系撞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就会有所冲突,尤其是第一派和第二派,这双方都已经一起吵过好多次,有时候还直接捋袖子干起来了!

    双柳村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村子,村民们思想还没有完全开化。因此一看到自己村里的人被人欺负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

    “大家抄家伙上!干死这群敢在咱们地盘上撒野的家伙!”

    然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虽然村长组织的巡逻队发现不对,立马过去制止,但这件事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而且,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自然会有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第四次。

    要说这里头没有宋清衍悄悄的叫人去拱火挑拨,顾采宁打死都不信。

    然后,村长忍无可忍,将高风给叫了过去。

    “风哥儿,你就把你那个弟弟接进家门,两个就算做做样子给外头的人看都行,你们俩和好吧,行吗?”

    看着一脸疲惫的老村长,高风低下头。“对不起,我给您惹麻烦了。”

    “不,不该说你给我惹麻烦,而是我不要脸,对你得寸进尺才对。”村长摇头叹息,“咱们村子现在能变得这么荣耀,全都是因为你。我们一家子现在能过得这么舒坦,更是乘了你的东风。按理说,现在你被人这么欺负,我应该站在你这边,帮你一起把这群人给赶走才对。可我是村长,我得为整个村子的大计着想。所以现在,我只能厚着脸皮让你后退一步。”

    高风缓缓开口:“村子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容易,现在这些客商也都是咱们通过这么多年的努力辛苦招来过来的,咱们村子的名声还得靠着他们出去传播。所以现在,大家和客商干架的确很不妥。这个势头必须尽快遏制住。”

    村子里偌大的产业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他当然不会乐意看到他多年辛苦的成果就这样坍塌了。

    村长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厚颜无耻的来让他让步。

    “可不是吗?”村长连忙点头,“虽说以前我骂过好些人太傻,不知道广屯粮的道理,就知道不停的扩张生意,赚这点快钱。可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除了给他们兜着还能怎么办?风哥儿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难办的。”

    “我明白。”高风点头,“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办了,您就放心吧!”

    村长赶紧松了口气。

    “那就好!风哥儿你……我现在也只能舔着老脸对你说声对不住了!”

    “没事,这个结局也是我早就料到了的。”高风沉声道。

    村长听了,他就嘴皮子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长叹口气。

    “好了,你回吧!赶紧把这事给解决了,还咱们村里一个清净。”

    高风颔首,就告辞出去了。

    眼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远了,老村长才摇头低声说道:“风哥儿你是个好孩子,心思善良,性情宽厚。可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宽厚了,你才玩不过那些阴狠的玩意。现在事情会变成这样,也只能怪你和你媳妇都太出挑了。哎,这年头,做人太厉害也不好啊!”

    高风出了村长家,就一路走回到家门口。

    宋清衍一如既往的又在。

    见到高风,他赶紧又扬起笑脸:“大哥,你回来了!”

    要是以往,高风肯定直接略过他走人了。但是这一次,高风却停下脚步:“如果你再不收手,那就别怪我对你辛苦培养出来的那些手下不客气了。”

    宋清衍满脸堆笑。“既然大哥你发话了,我今天就让他们都撤了!挑拨离间,没事找事,这些小动作我早玩腻了,其实也挺没劲的。”

    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高风眼神一暗。“你又干了什么?”

    宋清衍就掩唇低笑了起来。“大哥你真是火眼金睛呢!没错,这些天你不理我,我一个人空虚寂寞,又无聊得很,就想着要不我再帮你做点事吧!所以……”

    “你已经做了?”高风问。

    “做了啊!”宋清衍点头,“其实在来京城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上了。现在眼看你一直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心里着急,就让他们提前行动了。”

    “你做了什么?”

    “这个嘛,你等着看就是了!”宋清衍冲他挤挤眼,“很快的,你那个好兄弟就会来找你了。”

    他说的是张元立!

    高风顿时眼中凝起一股冷意。“你敢动他一下,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我死了,你们兄弟俩也活不了。甚至这个村子,以及你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产业也都要覆灭。到那个时候,就算西宁侯和林大将军他们全都联起手来也无力回天。大哥你要不要试试?”宋清衍笑眯眯的反过来威胁他。

    高风眼底一股风暴在疯狂的酝酿当中。

    他握紧拳头,骨头都在咯吱咯吱的作响。

    宋清衍见状,他赶紧后退几步:“我看大哥你脸色不好,那你还是赶紧回家去休息吧!小弟今天在这里站了半天,我也累了,小弟告辞!”

    都不等高风有所反应,他转身就跑,都没等小厮来扶。

    眼看着他的身影走远了,高风才转身回家。

    看他一脸阴沉的模样,顾采宁就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你和姓宋的说话了?”她直接问。

    高风点头。“他拿小弟来威胁我。”

    “那不是肯定的吗?你现在在意的只有三件事:我和孩子们,小弟,以及村里的产业。我和孩子们是你的逆鳞,碰的人绝对死路一条。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想动我们。那就只有对小弟和村里的产业下手了。”顾采宁颔首,“这个人很精明。他一直都把分寸拿捏得很好,明明坏事做尽,却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收手,让你气不得恨不得,都不知道该把他怎么样才好。”

    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是宋清衍的身份问题!

    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高风一天不认祖归宗,他和宋清衍的身份就是天渊之别。他们要真敢弄死宋清衍,那么整个双柳村,以及张元立一家子都会给他宋清衍陪葬!这个代价别说高风付不起,顾采宁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眼看着村里的乡亲们如何一步一步的辛苦拼搏到现在,她也不忍心让这些汗水的结晶都付之一炬。

    要不是因为这一点,她早就在回家的第一天就去弄死这个混账东西了!

    顾采宁真是恨死这个可恶的旧社会了!不停的压迫女人剥削女人不说,这个等级制度更是要命!如果有朝一日给她机会,她一定要打破这个见鬼的制度,让所有人都平等相处!

    她说的道理,高风都心知肚明。这也是最让他窝火的地方。

    宋清衍在拿捏尺寸方面真是一个行家里手。他选择的就是高风十分在意却又不是最在意的事情,做事又没有做太绝。这个人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知道高风不能弄死他,所以放纵的为所欲为。

    就像是一个地痞流氓脱光了在你跟前上蹿下跳,不停的叫嚣着:“你来打我呀!有本事你杀了我呀!你不来就是你没种!”

    可如果真把他给杀了,自己却要赔上自己这条命!

    宋清衍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最最正宗的地痞流氓,而且还是会文化的地痞流氓!这样的人最难办了!

    高风又忍不住将拳头握得噼啪直响。

    “他不就是一再的逼着我向他低头吗?那他做梦,我是绝对不会低头的!绝对!”他咬牙切齿的低吼。

    就在宋清衍丢下那一通话后才不过几天,张元立果然兴冲冲的过来了。

    他不止自己过来了,还把钰哥儿玮哥儿一起带过来了!

    “大哥,京城那边突然来了消息,说今年年底宫里选大年三十晚上的团年饭菜单,有人将咱们观音镇的蛇肉给列上了,而且京城里还有好些达官显贵一起举荐呢!不出意外的话,咱们的蛇肉就要进宫上皇上的餐桌了!”刚见到高风,他就噼里啪啦的把消息给说了。

    这应当就是宋清衍帮他做的第二件事。

    如果不是背后藏着一个恶心的阴谋的话,宋清衍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对他们很有好处。可是现在……

    “大哥?”眼看着高风的脸色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阴沉了下来,张元立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你觉得呢?”高风反问。

    张元立摇头。“其实我也觉得不大靠谱。虽然能上皇上的饭桌,这是一个天大的荣耀。如果成功了的话,咱们的蛇肉名声就能传遍天下了!可要是不成功……”

    “只要蛇肉在皇上跟前出一点问题,那么咱们就都死定了。”钰哥儿接话。

    而以宋清衍的手段,如果高风不跟他回京城的话,他会容许蛇肉安安稳稳的在饭桌上待到被撤下吗?想也不可能。

    见高风没有说话,张元立就又说道:“之前咱们讨论过要让这份产业称霸天朝,我也的确这么想过了。但在我的计划里,咱们得慢慢扩张,先把下面各处的名声给打响了,然后一点一点走到京城,而不是现在一下就过去了。步子跨得太大,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这中间危险因素太多了,我从来不敢这么乱来。”

    “可是……进宫,作为年三十晚上的一道菜,而且还能被皇上以及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都吃到呢!大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如果咱们抓住了,就能扬名立万,流传千古!”张元立越说越兴奋,双眼都闪闪发亮。

    看着张元立一脸的跃跃欲试,高风就知道他心里还是不想放过这个天大的机会。

    “而且,现在我们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吧?”顾采宁此时慢悠悠的说了句。

    这一道菜是礼部的人从全天下的名菜里遴选出来,然后呈送给御膳房,再由御膳房斟酌挑选,选出最好的几十道,然后送上皇帝的饭桌。

    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既然蛇肉的名声已经报上去了,那就由不得他们愿意不愿意了。除非是皇宫里的大厨觉得这道菜不行,把它给拍下来。否则他们就必须将最好的蛇肉献上,也必须让皇帝吃得开心!

    既然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那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只能是让这一块肉保持新鲜美味,不让藏在暗处的脏手沾污了它!

    只等熬过年夜饭那一关,他们就能绝地反击了!

    “宋清衍自以为通过这件事拿捏住了我们。可他怎么忘了,富贵险中求,这个也是千古真理。我们如果真的抓住这个机会,那就能从绝境中抓住一线生机,然后少奋斗三十年!”顾采宁笑道。

    而后,她一一看向高风和张元立。“所以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既然宋清衍已经把路都给咱们铺好了,那咱们干嘛不来一个将计就计,将危机转化为机会,让他自食恶果?”

    她的眼中涌动着满满的疯狂。这赫然昭示着她的精气神又被完全调动了起来。

    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焕发出一抹亮眼的神采,简直美艳得让人心跳加速!

    上次见到这样的她是什么时候?那似乎都是他们准备把养蛇当做事业来进行的时候。然后,他们成功了。

    后来在开始带动全村人一起发家致富、并且扶持村子里女人地位的时候,她也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兴奋。

    她算不上什么美人,充其量只是一个清秀佳人。但这样的她,一旦认真专注起来,却独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这种美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的。至少他活了这么多年,也只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她。

    高风心中一动,他立马点头:“你这个主意很好,咱们就这么干!”

    嘎?

    张元立这下愣住了。

    刚才大哥不还是一脸不怎么乐意的样子吗?可怎么一转眼他就改变主意,还点头点得这么爽快?

    不过,顾采宁的这个说辞也让他很是心动。

    他本来就是敢于冒险的性子。自从和高风他们混在一起后,他的胆子更是被他们带得越来越大。到现在,他也是一天不冒险就不舒服。

    所以,眼看这两个人都点头了,他就笑呵呵的道:“既然这样,这事咱们就办了?”

    “当然。”高风立马点头,“如果这件事真能办成,那对你绝对有莫大的好处,也更能带动村里的经济发展。到那个时候,这个养蛇事业就彻彻底底的在全天下扎根,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它了。”

    就是这个道理!

    张元立连连点头。所以,明知道这个法子很冒险,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试一试。只要成功了,那绝对获益无穷!

    “只是……这样的话,你就要主动去找姓宋的低头服软了吗?”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过来村子里,但宋清衍找来村子里,还干了那么多事的消息,他早已经知道了。

    高风唇角一掀。“不可能。我会让他来找我的。”

    “咦?大哥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嗯。”高风点头。“对了,你既然来了,那这两天就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帮忙。”

    “帮什么忙?”

    高风一脸阴沉:“我家马上要办喜酒。”

    呃……

    他能拒绝吗?张元立很想这么问。

    因为从高风的脸上,他真没看出一点要办喜酒的欢喜,反倒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扑面而来。他好歹也是能和知府大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寻常别人一点杀气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现在的高风却能让他骨子里都阵阵发冷。

    那就说明高风是真想杀人!

    那到底是办喜酒还是丧酒还说不定呢!

    所以张元立第一反应就是想拔腿就跑!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跑。毕竟他很好奇——像高风这么性情平和,轻易不动怒的人,是谁能有那个本事把他给惹毛到这个地步?

    然后,当他看到甘世睿紧跟在媒人身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村子里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甘世睿带着媒人找上门来,当然是来提亲的!而且,这个媒人还是西宁侯甘昊麒特地请来的,是省城里最好的媒婆。

    而且,西宁侯府出手阔绰。这次不过是来提亲,西宁侯就叫人浩浩荡荡的摆开了排面,光是见面礼就抬了整整十箱!

    这是个箱子全都是十分厚重的大箱子,装下一个大活人都绰绰有余。打开箱子,里头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应有尽有,还有好些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那是乡亲们见都没见过的。

    当这些箱子挨个在高风家院子里打开,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差点都被晃瞎了眼。

    但面对喜气洋洋的媒人,以及一脸欢喜中透着几分羞涩的甘世睿,高风脸上去没有一点喜色。

    “侯爷和世子能看上小女,那是小女的福分。不过这件事我不敢擅自做主,事关小女的终生大事,我还是得问问小女的意见。”高风看都没看那些名贵的礼物一眼,只硬邦邦的如是道。

    媒人都没想到,堂堂侯府世子过来向一个乡村举人的闺女求亲,这说起来就已经够给这一家子脸面了。结果高风却一点都不开心,反倒都没个正眼给甘世睿?

    不过她好歹是专业的,而且这次过来之前,甘世睿也郑重的告诫过她:“到了双柳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大惊小怪。他们有什么要求只管满足,不管合理不合理。”

    当时她还想,不就是一个在村子里有点钱财的举人吗?他能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来?

    结果现在,她就被刷新了认知。

    只是稍稍怔愣一下,她就连忙点头:“那是当然!高举人您这么疼爱女儿,可真是贵府上二小姐的福气呢!”

    高风冷着脸,只管催人去将晓丫头给叫过来。

    晓丫头很快过来了。

    在得知甘世睿上门求亲后,她就认真的装扮过了。退下身上方便行动的男装,换上桃红色的长裙。一头乌发也认真的挽成发髻,上头装点上几颗晶莹圆润的珍珠。她袅袅娜娜的从后头走出来,清新可人的模样就让高风和甘世睿都眼前一亮。

    甘世睿都没想到,原来晓丫头认真装扮一下,居然这么好看!

    他忍不住抬脚主动往她跟前凑过去。

    “咳咳!”高风重重咳嗽两声。

    甘世睿才回过神,他连忙停下脚步。

    晓丫头慢慢走过来,她朝着高风屈身一礼。“爹,您找我?”

    看着还一脸稚嫩的女儿,想想她才小小年纪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高风又满腹心酸。

    他强忍住把甘世睿提起来扔出去的冲动,沉声问道:“晓丫头,西宁侯世子今天亲自上门来向你提亲,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晓丫头就眨眨眼,她转向甘世睿那边:“想要我嫁给你,你就只拿外头那些俗物来打发我吗?”

    我的天!

    外头那些俗物价值千金,那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好东西呢!

    过来凑热闹的乡亲们闻言,大家悄悄在心里低叹。

    不过甘世睿听了,他却微微一笑,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那些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白给外人看的,给你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把香囊递给媒人,再由媒人转交给晓丫头。晓丫头打开香囊看看,她顿时笑逐颜开。

    “好,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媒人顿时开心得跳起来了!“二小姐她答应了!”

    甘世睿也面露出欢喜的笑。

    就连围观的乡亲们见状,大家也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是难得,他们村子里居然要出一位侯夫人了!以后他们出去脸上就更有光了!

    但在眼前一张张满溢着笑容的面孔的映衬下,高风那张黑漆漆的脸就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顾采宁悄悄的往他后腰上掐了一把。

    高风这才勉强收起满脸的不悦,又硬邦邦的将头往下点了点:“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这门亲事我应了。”

    他这头点得,说是用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他后脑勺上,逼着他不得不低下头顾采宁都信。

    得到他的应允,晓丫头连忙上前来。“爹,您真好。”

    高风撇撇嘴,他把头扭向一边。

    他现在不想看到甘世睿那张志得意满的脸。

    媒人心思灵活。虽然还不明白高风为什么这么抵触女儿的这门好亲事,但她拿了西宁侯府的媒人礼,当然就要为西宁侯府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帖帖的。

    她赶紧拿出庚帖:“既然高举人您答应了,那咱们就把婚书给写了吧!”

    庚帖上甘世睿的生辰八字,以及西宁侯的签名早已经写好,现在只等高风填上晓丫头的生辰八字,再签上自己的名号,这门亲事就正式定下了!

    小厮把毛笔递到高风手里,高风握着笔杆子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需要我代你写吗?”顾采宁轻声问。

    高风摇头。“不用,我能写!”

    他慢慢下笔,一字一顿的将庚帖上的空缺全都补全了。

    等他落下最后一笔,媒人就连忙把庚帖拿过来,吹干上头的墨迹,然后宝贝似的将西宁侯府这边的一份给贴身放好。

    “恭喜世子殿下,恭喜高举人,你们两家现在就是亲家了,以后两家可要多多来往,互通有无才好呢!”

    她笑呵呵的说着恭喜的话,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长,媒人都已经习惯了高风的冷眼。所以现在她只管把自己该走的流程走完,就抱着庚帖退到一边。

    甘世睿这才上前一礼:“多谢高老板肯割爱将令嫒许配给晚辈。晚辈以后一定会疼她惜她,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而且,晚辈已经决定后天在村里醉仙楼办一场定亲宴,还请高老板您届时务必列席,晚辈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上好的碧螺春。”

    “知道了!”高风凉冰冰的回应。

    甘世睿麻溜的告辞离开。

    前脚他刚走,后脚甘世睿和晓丫头定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随后更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与此同时,双柳村的醉仙楼里也热热闹闹的开始准备操办甘世睿和晓丫头的定亲宴。

    当消息传到村里的客栈里头,正懒洋洋看着京城邸报的宋清衍猛地一下跳起来。

    但因为起得太猛,他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朝前栽倒过去。

    还是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他。“世子您当心!”

    宋清衍面前站稳脚跟,他顿时嘴角扯开一抹冷笑:“高风,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私底下藏了这么一手!果然,我还是小瞧你们了!”

    小厮也沉着脸:“世子,他们现在还没有回王府,所以两位小姐还有小公子的婚事的确可以由他自己做主。而且,现在他们用这位二小姐捆绑了西宁侯府,西宁侯府已经的确就有资格对他们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咱们看在西宁侯府的面子上,也不能对他们逼得太紧。而且,小的记得林大将军的孙子也对那两位小姐有好感来着。那要是林家也如法炮制,那咱们一家面对这么两家人,就没有多少胜算了!”

    “这个我早想过了。但我也知道,高风和顾宁娘都是要强的人,你觉得他们会乖乖缩在别人身后等着别人来救吗?”宋清衍轻笑,“反正,我不相信。”

    “那现在他们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不过是做一点垂死挣扎罢了。”宋清衍淡声道,“对了,他们是不是还打算办喜酒?”

    “是呢!因为高家现在还在孝期,所以酒席不能摆在他们家里,因此就把地方选在了村里的醉仙楼,日子都订好了,就是后天。为了把酒楼里的位置都空出来,张家把后天订的酒席全都取消了,张老板父子俩派人挨家挨户的上门赔礼认错。原本定了酒席的人看他们态度这么好,给的赔礼充足,而且这酒席取消了也是为了给西宁侯世子办喜事,也就都同意了。”小厮忙道。

    闻听此言,宋清衍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冷意。

    “好啊,他这个理由找的可真是好!这样一来,我始终都没资格进他们家的门!”

    进不去高家大门,也就意味着高风一直没有承认和他的关系。他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让高风低头,放手让他登堂入室吗?

    只有登堂入室了,他才能进一步施展计划,一步一步蚕食鲸吞,彻底将他们吞吃入腹,也把他们的本事以及资源都变成自己的。

    高风分明也明白他的意图,所以这个人死死把住这一道门槛,就是不让他踏足自家一步!甚至现在,他还拉了西宁侯府来给他做靠山。这样一来,自己也不能强行闯空门,不然西宁侯府就有资格站出来说话了!

    这一家子还说什么他们不懂玩弄权术心计?

    他们明明玩得很好,几乎都已经能和自己抗衡了!

    当然,只是几乎。真论起实力,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自己。宋清衍坚信。

    见他一脸阴冷,小厮微微一个哆嗦。“那世子,这个喜酒咱们喝还是不喝?”

    “当然要喝!”宋清衍当即点头,“我都已经在高家大门口站了那么多天了,现在他们家这么大的喜事我要是不出现,那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更别说……”

    他又轻轻一笑。“在醉仙楼摆酒席,这也正是我这位大哥特地给了我一个台阶下,让我主动去找他呢!”

    “虽然这个进展比我一开始预料得慢了太多,但终归还是有了一点进展,我当然要牢牢抓住。”

    于是,到了西宁侯府在醉仙楼摆酒席这一天,他认认真真的梳妆打扮过一通之后,就以最好的面目欣然前往酒楼。

    晓丫头和西宁侯世子定亲,这事对村里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只是高风身为王瞎子的承重孙,他现在还在服重孝,所以迎来送往这么要紧的事情他不能做,他就去请了村长来帮忙张罗。

    村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他也有些担忧:“风哥儿,你和汝南王世子……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现在村里的事情虽然平息了,可这个人憋着坏,他肯定还会有后招!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就这么把高风给推出去卖了,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高风颔首:“我知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对了,您记得让酒楼厨子多准备几个清淡的菜。”

    “啊?哦,知道了。”村长连忙点头,把他的交代记下了。

    西宁侯府的小世子定亲,这绝对是一件大事。所以摆喜酒的这天,省城里还来了好些人。看这些人盛装打扮,精神奕奕的出现在村子里,就像是早知道高风会同意这门亲事一般,所以早早的就过来等着了!

    经过三天的心理调适,高风现在已经平静多了,但依然脸色不是太好看,不过好歹也不算难看就是了。

    他简单收拾一下,穿着素服,和张元立一起站在酒楼门口迎接过来喝喜酒的客人。

    省城那边的人,村里的乡亲们,以及现在和双柳村合作密切的客商们全都相约而来,大家很快就把偌大的醉仙楼都给挤得满满的。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大家很快就找到了说话的对象,三三两两的人们聚成一团,聊得十分开心。

    酒楼里气氛正热闹着,酒楼最外头的伙计突然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汝南王世子前来贺喜!”

    刚才还笑意盎然的酒楼一下变得异常安静,所有客人都收起笑脸,大家齐刷刷看向高风那边。

    张元立也慢步走到高风身边:“大哥,你看……”

    “既然人来了,那就请他进来喝一杯喜酒吧!”高风冷声道。

    张元立赶紧点头,就对大儿子使个眼色,让他去把人给请进来。

    宋清衍走进酒楼里,他就径自朝高风走了过来。

    “大哥,恭喜恭喜。这可是咱们家的长孙女出嫁呢!爹他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了,等回头孩子出嫁的时候,我和爹都要给她添妆,一定要把她给嫁得风风光光的!”他笑呵呵的对高风道。

    反正不管高风认不认他,他已经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上了。甚至他都已经将晨丫头他们认作是汝南王府的孙辈,一本正经的行使起做长辈的责任来。

    高风这次没有反驳他,只是不软不硬的嗯了一声。“世子请坐,马上酒席就要开始了。”

    “好。”宋清衍连忙点头,就在顾采宁他们那一桌坐下了。

    这里赫然是女方亲戚该坐的地方。

    高风见了,他没有任何反应。顾采宁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扭头去和宁氏说话。

    没人理他,宋清衍也不生气,只管笑呵呵的歪头听他们说话,一点都没有尴尬不适应的样子。

    很快人都到齐了,酒宴开席。当看到几个清淡的菜色送上桌,宋清衍立马又开心得绽放出满脸的笑花:“大嫂,这些菜是你们特地为我准备的吗?我研究过观音镇酒席,一般情况酒席上是没有这么多素菜的呢!”

    “嗯,知道你肯定会找过来的。为了防止你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我们只能防患于未然。”顾采宁凉凉道。

    宋清衍瞬时笑得更开心了。“大哥大嫂这么关心我,都为我考虑到这一步了,我真开心!”

    他开心的结果,就是每一样菜都吃了两筷子。

    小厮在一旁给他布菜,见状也是一脸欣慰:“世子您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看来您真是对大公子上心了。他现在对您的态度才刚变软一点,您就心情真好,连带的胃口都好了!”

    “那是当然!大哥这么关心我,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弟弟的。其实我也没有指望别的,我只盼着大哥对我能像他对待张老板的一成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宋清衍含笑点头,又吃下一口饭。

    小厮连忙殷勤的继续给他夹菜。

    顾采宁又无语翻个白眼。

    这主仆两个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抓紧任何机会宣扬他们的立场、对外展示他们对高风的拳拳之心。能把机会利用成这样,他们也是两个奇才。

    旁边的人见状,大家自然也都他感慨万千。

    吃过饭,宋清衍就主动往高风身边蹭了过去。“大哥,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咱们约个地方好好聊聊行吗?”

    “好啊!那去你的客栈好了。”高风就道。

    居然被他给抢先了!

    宋清衍咬咬牙,脸上还是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抹欢喜的笑。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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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都是一路货色

    定亲宴过后,当天晚上高风就去了客栈见宋清衍。

    宋清衍也早等候他多时了。

    哐当一声,当房门关上,宋清衍一脸温和清淡的微笑立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憎恶。

    “大哥你真是好手段啊,居然都能把西宁侯府的小世子都给捏在手里随意摆布?而且美人计……这个计策能使好的人可真不多呢!你和你的两个女儿都是可造之材啊!”

    话音未落,他眼前突然一阵狂风呼啸,吹得宋清衍几乎睁不开眼。

    等他终于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发现他已经被从房间门口移到了最里头。一张铁青的面孔在眼前放到最大,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张脸上两只深邃的眼睛里深浓的杀气。

    好强的杀气!

    宋清衍下意识的想闪避,但他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体已经被牢牢的按在柱子上。高风青筋毕露的手掌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而且手掌上还在慢慢施加力道。

    喉咙里的空气被迅速挤出去,宋清衍感觉到脖子生疼,胸口闷痛,眼前一片黑云来袭,一种窒息感也渐渐将他全身上下笼罩起来。

    死亡的恐惧迅速袭来,他惊恐得睁圆了双眼,双手双脚开始拼命的挥舞挣扎。

    “世子!”

    小厮见状,他连忙亮出刀子,脚下一蹬,就跟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高风捅过来。

    高风头也不回,直接一脚往回踢过去,就将小厮给踢飞出去。

    咚!

    刀子掉在地上,他的人也飞上半空,撞到上头的屋顶,再直直的往下掉下去,重重坠地。

    脚下的地板狠狠震了好几下,连带宋清衍的身体也哆嗦了好几下。但高风高壮的身形却纹丝不动,双脚也跟钉在地上一样稳稳的矗立在那里。

    看着宋清衍的脸色从苍白变成胀紫,双手也无力的低垂了下去,他才松开手,任由宋清衍的身体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上。

    “世子!”

    小厮见状,他赶紧爬过来,用身体护住宋清衍。

    宋清衍无力的瘫在地上,好容易喘过来气,他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到最后,你还是不敢杀我。”他哑着嗓子道。

    “你说得没错,现在我的确不敢杀你。”高风一脸铁青的点头,“以你的精明算计,你肯定已经在里里外外都给我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敢要你的命,那不止我自己、连同的家人,以及我在意的人,全都要被拉下去给你陪葬。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所以,你也只能吓吓我而已。”宋清衍的嗓音现在就跟拉锯一样,格外的沙哑难听。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说话——

    “所以大哥,你还是向我低头了。我赢了!”

    “不,我说了,只是现在我的不敢杀你。但以后我会不会杀你,这个还很难说。而且……只要留下你这条命,我一样想对你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高风冷声道。

    宋清衍笑意一僵。

    此时头顶上突然哗啦一声,一堆瓦片碎屑掉落下来。居然屋顶都被人给用暴力给凿出来一个大洞?

    紧接着,咚!咚!咚!

    接连几个重物从屋顶上的窟窿里落下来,稳准狠的就落在高风和宋清衍两个人中间。

    宋清衍的小厮一眼扫过去,他立马惊呼:“英一英二英三?”

    “哦,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名字啊!”顾采宁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宋清衍主仆二人抬起头,就见顾采宁带着晨丫头晓丫头翩然从上头跳下来,稳稳落在高风身边。

    “大家在一起相处了快七年,我才知道他们的名字,可真是对不住呢!”拍拍手,顾采宁凉凉道。

    宋清衍脸色微变,宋清衍的小厮低叫:“你们都知道?可如果知道,你们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没吭声是吗?”顾采宁笑道,“因为我们知道,揪出来他们,你还会派别人过来。你这个人厚颜无耻,不可能放过我们,那我们也就不做这种无畏的挣扎了。”

    “你们倒是看得开。”宋清衍轻笑。

    高风依然冷着脸。“所以当时她当着所有乡亲们说的并不全对,至少,你们这个计划其实根本就不是从见到那块玉佩开始的。七年前我们去京城,你们就已经盯上了我们,也是在那时候你们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但这七年间你们愣是按兵不动,一直派人暗中观察我们。到确定我们值得利用,现在羽翼也是将丰未丰,正是能被你给钳制住,然后把现成的资源交给你去利用的时候,你才终于出现了。”

    只不过,这样的阴谋对都没有出过东山县的乡亲们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们也懒得让他们知道得太多,就干脆三言两语带过。

    顾采宁也颔首。“你们还真是下了一盘大棋。”

    “多谢夸奖。不过现在,你们不还是老老实实成了我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宋清衍轻声细语的道,眉眼间洋溢着满满的得意。

    末了,他直接宣告:“所以最终还是我赢了!”

    “那你就说错了。”顾采宁立马摇头。

    宋清衍眉梢一挑,晨丫头就道:“爹娘说了,他们这次是带我们出去游历天下,开阔眼界的!”

    晓丫头也跟着点头。“我们都大了,再过几年就要成亲。爹娘说了,离开爹娘的呵护之后,要想后半辈子都过得安稳顺畅,除了自己要有足够的本事、无论在哪里都能站稳脚跟外,拥有广阔的心胸、长远的目光也是很重要的。现在村子已经不适合我们停留了,所以他们要带我们去京城,学习吸取那边的优点,找到合适的就纳为己用。”

    “呵,说了半天,你们还不是要乖乖的跟我回京城了?”宋清衍觉得她们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那也可以这么说。毕竟谁知道以后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说不定你真的手段高杆,再加上你爹的帮忙,果真把我们给驯服了呢?”顾采宁点头道。

    这个还用说吗?他是肯定的!宋清衍心里暗道。

    只是……他也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行进。至少现在,脖子上的阵阵痛楚也一直在提醒他,眼前这一家子都野得很,他想彻底让他们对自己心服口服,这个期限绝对要比自己一开始设定的要长的多。

    而此时,高风又主动开口:“你不是想尽办法,想逼我跟你回京城吗?今天我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我答应了。我们这两天就收拾行李,把手头的东西安排一下。三天后,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就拉上顾采宁的手,径自转身出去了。

    晨丫头姐妹俩见状,她们赶紧朝着宋清衍吐吐舌头,两个人也蹬蹬蹬的跟着爹娘走了。

    明明是高风一个人进来的,结果等出去的时候,却是他们一家四口!

    村长见状,他嘴角抽了抽。

    刚才高风一脚将宋清衍的小厮踹开的时候,小厮落地的动静那么大,客栈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作为客栈老板的村长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心里明白这是高风在里头干什么呢,所以他咬牙把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守在二楼。

    然后,房间里又一连串地动山摇的声响传来,村长只觉得脚下晃动得厉害,他都赶紧抱着走廊上的柱子瑟瑟发抖。

    但不管抖成什么样,他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叫人上来帮忙,更没有过去打扰。

    好容易熬到房门打开,高风一家子出来了,他才松了口气,就赶紧迎上去:“风哥儿,事情办妥了?”

    “嗯,办妥了。三天后,我们和他一起去京城。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来村子里,也不会祸害村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高风点头。

    知道事情解决了,悬在全村人头顶上的一把大刀被撤走,村长知道他应该高兴的,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明显的低落了下去。

    “你们真要走啊?你们要是走了,那以后村里……”

    他们夫妻俩可是村里的主心骨,村里多少事情都是靠着他们撑起来的。要是他们走了,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高风却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已经把我会的都教给大家伙了,那么以后的路该怎么做,也该他们自己去走了。我不可能帮扶他们一辈子。”

    说完,他再朝村长点点头,就带着妻女下楼走人了。

    村长呆呆的看着他们四个人出了客栈,他才低叹口气,慢慢的扶着扶手也从二楼走下来。

    “爹!”村长儿子赶紧跑过来,“您和风哥儿说什么了?上头的状况……咱们要去镇上请里正带人过来看看吗?”

    “什么状况?你小子胡说些什么?咱们客栈里安稳的很,什么状况都没有!”村长立马眼珠子一瞪,冲着儿子就是一通骂。骂完了,他就摆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二楼住的是贵客,人家花大价钱把整个二楼都包下来,为的不就是一个清净吗?刚来的时候人家就交代过,除非他们找人,不然谁都不许上去打扰。现在人家不是没叫人吗?那你凑过去干什么?不怕客人生气啊?”

    儿子被骂得狗血淋头,他顿时不敢多话,就赶紧乖乖的跟着村长走了。

    在那之后,二楼又安静了许久,里头的贵客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只有宋清衍知道他现在有多痛苦。

    就在高风一家走后不久,他的小厮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他给搬到床上。给他倒一杯温水过来润喉,再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小厮才去查探那三个暗卫的状况。

    挨个在这三个人脖子上摸一摸,小厮沉下脸。“世子,他们都死了。”

    “竟然是那母女三个干的?她们还真是心狠手辣!”宋清衍眼中跃上一抹惊讶。

    喝过温水后,他干疼的嗓子舒服了一点,但嗓音依然嘶哑难听。

    小厮忙道:“世子您的嗓子受伤了,暂时不要说话。有什么想说的,您写给小的就想。”

    说着,他就把纸笔给宋清衍送到手边。

    宋清衍提笔就在上头写了两个字——黄水。

    “是,小的知道了!”小厮连忙点头,就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打开瓷瓶,他小心的将里头的药粉撒到这三个没了呼吸的暗卫身上。

    很快,这三个暗卫的身体就变成了一滩黄水,整个身躯连同衣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后小厮才将小瓷瓶收回去,再拿起毛巾把这三滩黄水都擦干净了,才走到门口大喊:“来人!我家公子病了,你们去镇上请个大夫过来!还有,你们的屋子质量太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屋顶都破了!我们要换房间!”

    “哎,来了!”

    下头的伙计连忙应声,赶紧跑上去做事。

    迅速换了房间,宋清衍才松口气,正打算躺下好好休息。然而……

    “怎么回事?”

    刚躺倒床上,他就摸到旁边有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掀开被子一看,就见床上早已经躺了一个人——这个赫然就是他这次从京城带过来的护卫!

    小厮也看到了,他瞬时脸色一变,赶紧把护卫从床上拉下来。

    “公子,人又已经死了!”

    “你再去别的房间看看。”宋清衍道。

    情急之下,他都顾不上拿纸笔写字,就直接哑着嗓子吩咐。

    小厮赶紧答应着去了。

    一会功夫,他就回来:“世子,咱们所有的的护卫都死了。他们的尸体被藏在二楼的所有房间里。”

    也就是说,现在不管他们换去哪个房间,那里都会有尸体。

    这是有洁癖的宋清衍完全无法忍受的。

    “赶紧把他们都处理掉,再叫人过来换床褥!”他咬牙切齿的道。

    “那世子您怎么办?”看着宋清衍再度变得苍白的面孔,小厮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还能忍。”宋清衍低声道。

    一看他就是在强忍。小厮不敢耽搁,忙不迭出去将尸体都处理干净,再叫人上楼来彻底打扫清洁。

    在客栈的伙计们看来,他们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不过好在他们出手大方,才勉强抚平了大家心头的怨气。

    当然,伙计们私底下的抱怨还是免不了的。

    此时,高风几个人已经回到了家里。

    既然已经决定跟宋清衍去京城,他们自然也不耽搁,赶紧就翻箱倒柜的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几年他们逐渐放权,已经将养肉蛇的事物都转交到了王三等人手上,如今手里除了那个养毒蛇的蛇院,以及名下的一千多亩地,以及现在住的这个大宅子,就没什么需要安排的了。

    张元立还没有离开。

    顾采宁就直接将自己名下田地以及宅子的地契都交给了他。“我们不在村里的日子,这些东西就交给你来帮我们保管。”

    张元立爽快的将东西给收了。“大哥大嫂你们只管放心。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我保证一直会让它们安安稳稳的。等你们回来的时候,这些地契的数量至少翻倍!”

    至于蛇院,他们则是赶紧又把保和堂的刘掌柜给请了过来。

    “一千两银子,这个蛇院以及里头的所有毒蛇,全都卖给你们。”高风直接开价。

    刘掌柜就是一个哆嗦。

    他倒不是被高风的狮子大开口吓住了,而是……这个价钱实在是太便宜了!

    这些年,就靠着这个蛇院,高风一家赚了何止一千两银子?

    尤其现在蛇院已经完全发展好了,除了保和堂外,还有东川省下头二十多家医馆都和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每年这些医馆从他们这里买走的蛇毒以及毒蛇,价钱加起来也快一千两了!

    可以说,他们就算现在撒手,什么都不再管了,也能一家人躺着吃吃喝喝,而且身下的金山银山还会自动变高变大。

    可是现在,他们却打算只用一年的收入就把这个蛇院给卖了?

    “高举人,你和我们开玩笑的吧?”刘掌柜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我什么时候和你们开过玩笑?”高风却道。

    刘掌柜摇头。高风这个人木讷古板得跟一块木头一样,他怕是从来都不知道开玩笑是个什么东西呢!

    也就是说,他是真心实意的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呀?这蛇院你们经营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转身卖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难道说,是因为那一位?”

    高风颔首。“我们要去京城了。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所以我们要把蛇院给处理掉。”

    “哎呀,处理个什么呀!你们要是信得过老夫,那这个蛇院老夫就先帮你们看着,每年你只要答应送老夫几条蛇就行了!”

    “就是因为信得过您,我们才决定把蛇院卖给您。您不是那等利欲熏心之辈,蛇院到了您手上,一定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而且,一旦事情牵扯到钱财,时间越长,就越会拉扯不清。现在我们合作得很愉快,我们希望等以后回来了,大家还是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一切都给交割得一清二楚。”顾采宁淡声道。

    所以,他们就干脆一千两银子把蛇院给卖了?

    这夫妻俩的脑子可真是……

    和他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时常莫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想法。

    眼见刘掌柜眉头紧皱,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高风又道:“如果您觉得价钱不合适,那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没有没有!一千两银子很实惠了!而且我们保和堂背靠着你们这么一个现成的蛇源,在蛇药上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川省。虽说手里的现银大都花在药材上了,但一千两凑一凑还是能弄到的。”刘掌柜赶紧摆手。

    买到就是赚到。他是生意人,心知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就算手头真没钱,他借也得借到一千两!

    “那就这么定了。”顾采宁颔首,“不过您最好这两天就把钱凑够了给我们,我们有急用。”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凑钱!”刘掌柜赶紧点头,就马不停蹄的回家去凑钱了。

    到了第三天,就在高风一家人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即将上路之前,他才险险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交到了顾采宁手上。

    顾采宁随手将蛇院的地契交给了他。

    “保和堂的人每个月都要去蛇院里好几趟,他们对里头的情况不比我们陌生多少,那里头的具体情况我们就不用多说了,你们只管直接派人去接管就好。至于清洗蛇牙这些事,其实只是手速问题。只可惜时间太紧,我只能抓住蛇院里一个手脚利落的帮工密集训练了两天,勉强还算可以用。您就先凑合着这么用吧!”

    她居然连这件事都已经帮忙安排好了?

    刘掌柜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羞愧。

    “一千两银子买蛇院,这件事上我们本来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结果现在你还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这张老脸……哎,要不我再给你们加点钱吧?”

    “不用了。”顾采宁摆摆手,就转身上马。

    高风和晨丫头几个孩子也都纷纷爬上马背,一家人去客栈门口和宋清衍汇合。

    宋清衍也早已经收拾好,现在人正恹恹的躺在马车里。

    三天前高风一家恫吓了他们主仆一通之后就扬长而去,却害得他精神紧张了好久。尤其后来又在二楼所有房间里都发现了尸体,就算后来换了所有床褥,但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身边还有尸体。他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熬到半夜,他好容易累得不行睡了过去,却开始做噩梦。后半夜,他就高烧不止,镇上的大夫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让他退烧。

    可等烧退了,他的喉咙却又肿了,连水都何不进去,更别提说话发出声音了。

    小厮急得拿出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赶紧给宋清衍治好。

    大夫吓得屁滚尿流,脚都软了。

    他一个乡下大夫,治治寻常的头疼脑热没问题,可眼前这位无比金贵的人儿,偏偏身体还虚的可怕,那他可就治不好了!这一位可是王爷的亲儿子,以后的王爷,他连给他把脉都在手抖好吗?

    偏偏宋清衍的小厮还那么凶,手里的刀子也那么利,他当时胆都要吓破了!

    唯恐宋清衍真有个三长两短,到头来怪到他头上来,他就胡乱开了个药方,然后趁着宋清衍的小厮去煎药的空荡拔腿就跑!一直到许多年后,宋清衍死在了高风手下,他才抖抖索索的回来了。

    不过现在的宋清衍却很命大。他喝了大夫给开的药,又休了一晚上,居然挺过来了!

    虽然嗓子依然有些种,喝水都生疼,但好歹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而等他好容易恢复一点精神,就到了和高风约定的离开的时间。

    “世子,要不咱们多休息几天,把时间推后一点?”小厮提议。

    宋清衍摇头。“不用。”他坚持收拾东西上车。

    很快高风一家过来,小厮禀报:“世子,大公子他们到了。”

    宋清衍就点头,手指轻轻在马车车壁上敲了一下,示意可以走了。

    小厮就赶着车朝村口走去。

    却没想到,当他们走动的时候,慢慢发现原本就熙熙攘攘的村子里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都把路都堵死了!

    自从双柳村的蛇名声大噪,乡亲们手头也有钱后,村长就又带着乡亲们集资又把村里的路给拓宽了一倍。所以现在双柳村里他路面可以容两辆马车并行还有余,日常使用完全够了。

    可以说,他们的这个路比起观音镇上的还要好得多!所以好些客商到了东山县后,都根本不去镇上,而是直奔双柳村而来。

    用他们的话说:“双柳村那边路好走,而且村子里吃住的地方都有。而且去了那边,休息一晚上直接就可以开始买东西了,一举两得!”

    可是现在,这么宽敞的路面却不够用了!

    小厮赶车的速度慢慢放低,他压低嗓音对车里的宋清衍道:“世子,是村里的人都来给大公子他们送行了。”

    “我看到了。”宋清衍道。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好转,所以他的心思异常敏感。刚才小厮才刚放慢速度,他就察觉到不对劲,随即抬头透过车窗往外看了眼,就见到那一张张黑漆漆的粗犷面孔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围拢过来。

    仔细看看,就能看到这许多双眼睛里都满含着眼泪。

    他们是舍不得这一家子么?

    宋清衍冷冷一笑:“一直说我奸诈狡猾,我看你们也和老实忠厚无缘。现在你们这一招收买人心的举措不就做得很是得心应手吗?”

    高风一家人骑着走在外头,自然也看到村里的乡亲们都从家里走出来,慢慢的朝着他们这边靠近。

    他们立马勒停了马。

    乡亲们见状,他们也慢慢停下脚步。

    很快,村长也过来了。他身后跟着自己的一群儿孙,村长一把年纪,早哭得眼睛都红了。

    “风哥儿,你真要走吗?你别走了好不好?我们是真舍不得你!”

    他走上前来,拉着高风的手哽咽道。

    高风轻轻推开他的手。“村长您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应该见惯了生离死别才对。我们只是去京城走一圈,以后还会回来的。您现在只管好好照管着村里的人和事,等我们回来了,我还要去找您喝茶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村长心里却难受得不行。两行老泪治不住的顺着眼角往下流淌,把他一张老脸都糊的丑丑的。

    看他哭得这么伤心,好些乡亲们也鼻子一酸,开始抹眼泪了。

    高风见状,他却嘴角一勾:“我说了,大家不用太过伤心,我们肯定还会回来的。只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村子里的事业已经发展得红红火火,大家伙都过上了好日子,那我就开心了。”

    “风哥儿你放心,这是肯定的!你都已经领着我们走到这一步了,我们要是还把事情给搞砸了,那我们还是人吗?”站在村长身边的王三也红着眼睛低叫。

    其他乡亲们听了,他们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高风就放松的舒了口气。“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让一让!让一让!”

    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大声嚷嚷。

    乡亲们还莫名其妙的,但也都主动朝两旁退去,让出来一条还算宽敞的路。

    然后,就见醉仙楼的掌柜领着伙计们,两个人推着一口大锅,几个人捧着一摞碗,一群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过来。

    大家来到高风他们的队伍跟前站定,然后张元立和钰哥儿父子俩施施然出现了。

    张元立端起一碗茶送向高风。“大哥,这次你们去京城,不知道又要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小弟能力有限,现在也给你们提供不了多少帮助,现在也就只能给你送上一碗薄茶,恭祝你们在京城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钰哥儿也从掌柜手里接过茶碗,挨个送给顾采宁母子几个。

    然后,醉仙楼的伙计们又挨个给村里的乡亲们也一人发了一碗茶。

    最后,张元立将自己手里的茶碗举得高高的:“大哥,你先去京城帮小弟我探探路。等到年底,小弟我就去京城和你团聚,到时候咱们兄弟照旧联手大杀四方!”

    “好!”

    高风点头,他举起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乡亲们也被张元立豪气的口吻给鼓动了。大家心中别离的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对高风新一波的袭击。

    眼看高风喝了这碗茶,他们也仰起脖子,把碗里的茶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茶,高风就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好,大哥你们一路好走!”张元立爽快点头,果然不再做任何挽留。

    高风也点点头,就扭过头去,不再看眼前的这些故人们,而是昂首挺胸,打马朝前走去。

    一行人出了村子,却没想到村子外头也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赫然便是来经常来双柳村做生意的客商们,以及观音镇上的范里正,以及青山镇上的葛里正,还有保安堂的掌柜伙计等等人。

    这些人早已经将村口给堵得死死的。

    马车才刚走了没几步,就又被逼停了。宋清衍这次只抬眼朝外扫了眼,他就收回目光。“果然,沽名钓誉,装模作样,我们真不愧是亲兄弟。根本都是一样的货色!”

    高风见到村口这么多人,他不由眉头一皱。

    范里正和葛里正赶紧走上前。

    “高举人,我们知道你们这次去京城,肯定会避过我们的镇子。可我们蒙受了你这么多的恩情,哪能就这么让你走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得来送你一程。”

    高风就点头。“多谢几位的好意。”

    他同意了!没有生气!

    范里正一行人顿时都开心得不得了,人马赶紧就把早准备好的茶水拿出来,又郑重其事的和高风对饮了一碗。

    喝完茶,他们也不再废话,爽快的让开路面给他们放行。

    队伍才终于又得以缓慢向前。

    这次之后,他们总算安稳上路,没有再有任何阻滞。

    不过因为宋清衍身体还十分虚弱,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摇摇晃晃的,走了足足两个月才终于到了省城。

    这一路上,他们绕过了观音镇镇子,东山县县城,这次东川省省城他们也一如既往的打算绕过去。

    然是,在绕过省城,即将跨过东川省的边界前往邻省的时候,高风突然勒停了马。

    顾采宁和晨丫头几个也赶紧跟着停下马。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宋清衍小厮见状,也忙不迭的将马车给停下。

    宋清衍休养了好些天,身体可算是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赶路,他坐在马车里颠簸得厉害,心情很是不好。所以现在一看马车居然又无缘无故的停了,他气得连拍了好几下车壁:“不是还没到投宿的时候吗?怎么又停车了?”

    小厮低声回答:“世子,前面有人!”

    的确,就在离开东川省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一个纤长的身影正静静的矗立在路边上。

    高风也正是因为瞥见了这个身影才勒停马的。

    而就在他们停下马匹之后,这个人就主动迎上来,朝着他们恭敬一礼。

    “大伯,大伯母,侄儿来迟了,还请你们恕罪。”

    高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你不应在书院里读书的吗?”

    “如果大伯你们还在村里的话,侄儿当然也是该安稳留在书院里。只是现在你们都要走了,而且还是去繁华的京城,那侄儿又怎么还能甘心留在书院里和那些枯燥的书本打交道?”高承微微笑道,“所以侄儿已经秉明山长,让他给侄儿求了路引。以后到了京城,还望大伯大伯母和在村里一样,再帮侄儿找一个好点的书院。以后侄儿再考中更高的功名,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你们。”

    “其实,我已经交代过张元立,让他照顾你接下来几年的饮食起居。”高风沉声道。

    “这个大伯您就放心好了。侄儿早料到您会将侄儿交给他照顾,所以侄儿已经给他修书一封,告诉他不用为侄儿多费心,侄儿会直接跟着大伯你们去京城。料想现在,这封信早已经送到他手上了,再过几天你就能收到他的来信和你确认。”

    咦,有点意思!

    宋清衍本来兴致缺缺,心里还有几分厌烦的。

    但在听清楚高承说的话后,他就精神一振,竟然都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这一位就是大哥你养母生的弟弟的儿子了吧?早听说你花大价钱养出来了一个神童,但因为时间太赶,我一直不曾得见他的面,我还以为一直到他进京赶考之前都见不到了呢!结果没想到,现在我就能一睹他的风姿!”他笑着主动朝这边靠过来。

    高承赶紧朝他一礼。“晚生见过汝南王世子。”

    “免礼免礼。”宋清衍忙不迭摆手,又笑呵呵的道,“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大哥,你养出来的这个案首的确气度不俗。虽然才小小年纪,但看他的这个风姿,以后必成大器!”

    高承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赶紧又朝他行礼道谢不提。

    高风安静的等他们交流完了,他才沉声道:“可是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带上你,现在也根本没有地方让你坐了。”

    “没关系!我的马车宽敞得很。正好我一个人在里头坐了这么久,正寂寞得不行,心里也一直盼着能有个人过来陪我说说话呢!这个侄子来得正是时候,大哥你就让他上我的车吧!”宋清衍连忙又道。

    说完了,他又笑吟吟的看着高风。“大哥,你养母已经过世了,承哥儿他爹又因为犯下重罪流放边关,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亲人就只有你了。既然他想上进,那你何不提携他一把?等日后他高中状元,肯定会感激你的养育之恩,你也正好能报了养母一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不是吗?”

    才刚见高承多大会,他对高承的称呼就从你养母生的弟弟的儿子变成了咱们侄子,现在更是跟着他们叫起承哥儿来了!

    这个人自来熟的本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顾采宁翻个大大的白眼,随即她看向高承:“承哥儿,世子邀请你上车和他同乘,你心里怎么想的?”

    “世子肯给我这个机会,那是我的福分,侄儿不敢拒绝。”高承立马说道。

    也就是说,他也是乐意的!

    既然这两个人都心甘情愿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你就上他的车吧!”顾采宁道。

    高承大喜。“多谢大伯大伯母,多谢世子!”

    宋清衍也笑着对高承伸出手。“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这一路过来,我们已经浪费掉不少时间了。”

    高承也赶紧把手放在他手上,两个人就亲亲热热的携手蹬车去了。

    眼见这两个人上了马车,小厮放下车帘,他就恭敬的朝着高风一礼。“大公子,可以走了吗?”

    高风当即转开头。“走吧!”

    一行人走向前方邻省的关隘,一步一步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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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王府撒泼

    走出东川省后,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彻底消失,他们的车马也开始加速。

    又走了一个半月,他们就抵达了京城。

    这个时候都已经进了六月了。

    “这个时候,蝮蛇的蛇蛋都该孵化得差不多了,银环蛇也陆陆续续开始产蛋。如果还在村里的话,现在咱们应该又已经忙得都没时间合眼了。”在等着排队穿过城门的时候,顾采宁低声和高风说道。

    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到现在再次离开双柳村,时间都已经过去十三年了。时间的流逝磨平了她的棱角,也让她习惯了起早贪黑忙碌的日子。结果现在不用一天到晚的伺候那些蛇,她反倒不习惯了!

    乡村里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却平静温馨。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习惯了在枪林弹雨之中穿行,肯定不会甘于平淡。但是和高风在一起生儿育女这么多年,她却发现这样的日子过着也挺不错的!

    现在才离开几个月,她已经开始怀念了。

    听她提起这个,高风眼中也浮现出一抹惦念。

    “没事,迟早咱们会回去的。到那个时候,咱们就能安安稳稳的和它们待到终老了。”

    “但愿吧!”顾采宁轻叹一声。

    说话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已经见到了宋清衍的小厮长生。他赶紧主动凑过来:“请问马车里的是汝南王世子吗?”

    “正是。”长生喜气洋洋的点头,“我家世子年前就特地赶往东川省,特地将王爷惦念多年的大公子给接回来了!”

    “咦,王府上还有一位大公子吗?小人怎么没听说过?”守卫下意识的脱口问出。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往高风一行人身上扫了过去。

    整个城门内外的人也都纷纷朝着高风这边看过来。好些人看着他的眼神就仿佛看一个怪物一般。

    说来也是。

    汝南王对王妃一往情深,自从遇到她后眼睛里就没有容下过任何其他女人。就算王妃因为身体不好,只给他生下了一个一样病歪歪的宋清衍,汝南王也没有任何怨言,反倒体谅她孕育辛苦,不舍得让她再生第二个。

    现在的汝南王府就是整个京城里子嗣最单薄的一个王府。其他王侯身边谁不是三妻四妾、子孙满堂?就只有汝南王府上冷冷清清的,一家三口人守着偌大一个王府。但汝南王却从早到晚笑容满面,对这样娇妻稚儿陪伴的日子满足得很。

    后来汝南王妃因病过世,他大病一场,身体好转后也没有再娶。

    此后十多年,他一直用心照顾儿子,父子俩相依为命。

    因为这个,京城里就没有人不夸汝南王的。眼看他们父子俩守着空空荡荡的王府实在是太可怜,太后都看不下去,每年过年都叫他们进宫去吃团年饭。时间长了,世子宋清衍就和太子越混越熟,两个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结果现在,好好的汝南王府上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大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生笑道:“王爷在迎娶王妃之前身边有一个贴身丫鬟。当年王爷对王妃一见钟情,决定迎娶王妃之后,就打算遣散身边的人。却没想到,那丫鬟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了!本来王爷打算让她生下孩子后就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可那丫鬟却趁着王爷不注意悄悄跑了!等到再找到她的时候,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可她死活不肯交代把孩子送给谁了,因此害得王爷苦苦找寻了三十多年,直到现在才终于把大公子给找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大家伙了然点头。

    王孙公子嘛,十来岁身边就会安排丫鬟伺候,好些人在娶妻之前就已经庶子庶女一大堆。汝南王现在才只有一个庶子,这事完全说得过去。

    只不过……

    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汝南王世子亲自跑到东川省去接回来的,大家伙看着高风的眼神里还是带上了几分不满。

    区区一个庶子,他哪有资格让堂堂的嫡长子去接?更别说,宋清衍身体不好,在京城娇养着还隔三差五的生病请太医呢!结果去年年底,天气那么冷的时候,他竟然要冒着严寒出远门,而且还是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偏远乡下?

    这个人哪来的那么大的脸面!

    城门口这些人大都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都知道汝南王世子的名号,所以下意识的都选择站在了宋清衍这边。出于京城人的优越感,他们也都打心底里瞧不上高风这个乡下来的。

    再加上宋清衍这一通来回折腾,他们更是对高风增添了几分厌恶——汝南王的这个庶子真不懂事!就和他那个不懂事的娘一个样!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察觉到四周围一道道跟针刺一样的目光,高风面色一紧,抓着缰绳的双手也慢慢收紧。

    顾采宁却唇角一勾,冷冷的笑了。

    不错啊!早知道宋清衍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不过,这才刚到城门口呢,他的第一个下马威就已经来了?

    当众告知所有人高风的身份,调动起全京城上下对高风的厌恶。这样,他们才刚到京城呢,就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以后要想过点顺畅日子,他们就只能牢牢抓住汝南王父子这两个硕果仅存的亲人!

    很好,这个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等长生把话说完,顾采宁就懒洋洋开口:“废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走吧!后头那么多人都被你们给堵在那里了。”

    这个人竟然如此无礼!

    所有人心头又窜上一股火气。他们又忍不住怒视顾采宁,有人想起来问:“对了,她是谁?”

    顾采宁话音刚落,长生就赶紧道:“大少夫人您说的是,这件事是小的疏忽了。小的这就把车给赶进城门!”

    “原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庶子的媳妇?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立马又有人低叫。

    “就是。而且她一个女人家,居然还穿着男装,大摇大摆的骑着马在外头抛头露面,这是连做女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对于这一声声指责,顾采宁不置可否。

    眼看宋清衍的马车开始朝前走了,她就对高风招手:“走了!别理这些阿猫阿狗。”

    “嗯。”高风点头,两个人并肩打马前行。

    顾采宁说话的声音一向不低,那么她的最后一句话自然也被人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马上,她的这句话就跟一滴冷水掉进热油锅里,身后的人群立马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

    “谁是阿猫阿狗?”

    “她竟然还瞧不起我们?我们还没瞧不起她呢!”

    “一群乡巴佬,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以为京城和他们乡下地方一个样,可以由着他们轻狂?我看没两天他们就会哭着后悔了!”

    ……

    在这群人七嘴八舌的怒骂的时候,却有一个护卫静静的目送高风一行人远去,他的目光赫然是落在顾采宁身上的!

    等到晚上交班之后,他回到营房,却没有入同伴一般倒下呼呼大睡,而是埋头翻箱倒柜。翻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他才翻找出来一副泛黄破损的画像。

    展开画像,看到画像上那个纤长清俊的人儿,这个形象竟是和顾采宁十分的吻合!

    “真的是她!她终于回来了!”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护卫立马欢喜得跳了起来!

    言归正传。

    虽然城门口的人都被顾采宁的话给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们也都只是嘴皮子上骂上几句,还没几个人有那个胆子跑去把人给拦截下来。他们好歹还没傻到和汝南王府对上呢!

    只是随着他们的队伍渐渐将城门口那群人都甩在身后,马车里的宋清衍依然脸色铁青。

    “这对狗男女!胆大包天的东西!”他咬牙切齿的低吼。

    这是他为这一家人设置的第一道坎,本来是打算让他们见识见识京城人的可怕,让他们先有所畏惧,然后自己才好趁虚而入,让他们知道如今京城里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只要他们稍稍服个软,他就能撬开他们顽强的外壳,再彻底把他们的外皮给剥掉,让他们只能依附自己,任由自己摆布!

    结果谁曾想,顾采宁这个女人居然破罐子破摔,还直接就当众开始显摆上了!

    她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这点小伎俩对我们没用。这些外人的眼光我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而且此举反倒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印象:自己这个世子居然镇不住那对刚从乡下来的庶子夫妻!

    因为这个,肯定会有人可怜他,从而加重对高风一家的憎恶。可这份憎恶那一家子又不在乎!他要来有什么用?

    到头来,他的第一个下马威以失败告终。

    刚开始就失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因此,宋清衍心情异常烦躁。如果不是人在外头,他真想把跟前的东西都给砸了!

    长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赶紧的小声安慰他:“世子您身体才刚好,千万别动怒,不然当心伤了身子!”

    “我知道。”宋清衍连忙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行让心情平稳了下来。

    至于跟在马车后头的顾采宁几个?

    他们早已经左顾右盼,开始打量起京城里的景物。晨丫头晓丫头更是叽叽喳喳的说起现在的京城和自己记忆中八年前京城的不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根本就没注意到宋清衍已经被他们气得气都喘不匀了。

    不知不觉,一行人安稳的来到了汝南王府大门口。

    “世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王府管家早早的得到消息,已经开门等候他们多时了。

    远远看到宋清衍的马车出现在巷口,他就赶紧大喊,王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一涌而出,大家分作男女站成两列,正好立在王府大门两侧。

    管家上前将宋清衍从马车上接下来,丫鬟小厮们一齐行礼高喊:“恭迎世子回府!恭迎大公子回府!”

    喊声震天,还真颇有几分威慑力。

    顾采宁见状,她也暗暗点头——别的不说,这个汝南王府里的人都被调教得不错,这些丫鬟小厮就算被拉到军营里去也勉强能看入眼了。

    管家和宋清衍当然不知道顾采宁心中的想法。

    等到下车的时候,宋清衍已经调试好了心情,他依然是那个温和优雅的汝南王世子。

    他先简短的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回头对高风笑道:“大哥大嫂,咱们到家了。”

    管家也笑呵呵的上前行礼。“老奴恭迎大公子一家回府!世子,大公子,你们都赶紧跟老奴进去吧!侯爷听说你们回来了,他激动得昨晚上就没睡着觉,今天一早起来就一直在问他们怎么还没回呢!”

    汝南王是听说他的宝贝儿子回来了,所以激动成这样的吧?

    顾采宁心里冷哼一声,她扭头看看高风,就见高风对她点头。“进去吧!”

    都已经到大门口了,他们又岂有退缩的道理?

    顾采宁就点头,一家人翻身下马,跟着管家跨过汝南王府高高的门槛。

    一行人穿过王府宽敞的前院,才刚走到后院,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个焦急的声音在问:“衍哥儿回来了?风哥儿也回来了?他们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们!”

    丫鬟连忙低声的劝他:“王爷您别急,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顾采宁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步履匆忙的出现在他们跟前。

    这个人和高风长得真像。

    这是顾采宁的第一印象。

    这两个人都身量高大,脸部线条刚硬,而且眉眼也十分的粗犷。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不用玩滴血认亲那一套,就能让人肯定——他们就是亲父子!

    倒是俊俏温婉的宋清衍和汝南王长得并不怎么相像。他应该更像他那个柔弱的娘亲一些吧!

    汝南王才刚出现,宋清衍就连忙上前行礼。

    “爹,孩儿不负您的期盼,可算是把大哥接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你是个好孩子,爹一直知道。从小到大,你就没有让爹失望过!”汝南王摸摸儿子瘦削的脸颊,激动得直点头。

    父子俩亲热完了,他才又扭头看向高风那边,顿时他眉头微皱,神色变得异常复杂。

    高风看着这个男人,他也一样板着脸一动不动。

    宋清衍见状,他就笑呵呵的拉上汝南王的手:“爹,您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念叨大哥吗?现在大哥回来了,您怎么还傻在这里了?”

    一面笑说着,他一面拉着汝南王到了高风跟前,就要拉起高风的手和汝南王的交叠在一起。

    高风却直接后退一步,然后拱手朝着汝南王一礼:“草民见过王爷。”

    汝南王和宋清衍父子俩均是一愣,汝南王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管家赶紧打圆场:“大公子才刚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您呢!现在就让他改口的确有些难,王爷您就先给他一点时间,等他适应了王府上的生活,也和王爷您培养出来感情了,他肯定就改口了。”

    “是啊爹!大哥他性子腼腆,我也是和他磨了好久才让他平心静气的和我说说话呢!”宋清衍也跟着说和。

    只是,他这到底是在帮高风说话呢,还是在向汝南王告状?

    反正听到他这么说,汝南王就眼神一冷,看着高风的眼神都不那么热切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就冷声道,“免礼吧!”

    “多谢王爷。”高风对他的态度变化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硬邦邦的道谢,然后就退回到了妻儿身边。

    现场的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好在汝南王身后那群人都是人精,他们立马就围拢过来,有的对宋清衍嘘寒问暖,有的还主动来和高风套近乎。

    高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但现在他前后左右都已经围满了人,就连顾采宁母子几个都被这群亲朋好友们给围得结结实实的,他们根本连退的地方都没有。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站得距离高风最近的女人突然亮出手里的刀子,毫不犹豫的朝着高风捅了过去!

    高风眼神一冷,他反手一把抓住这个女人捉刀的手,重重一扭!

    这个女人就直接被他给扬上半空,再重重落地。

    “夫人!”

    见状,原本围在宋清衍身边的男人大喊一声,他连忙拨开人群扑过来。

    高风身边的人也都在瞬息四散开去,只留下高风和那个倒地不起的女人。

    而在这一瞬间,顾采宁顾采宁身边的女人却纷纷朝着她跟前凑过来,竟是将她四周围都围得死死的!

    这就是宋清衍留给他们的第二个下马威吗?

    让一群女人拦着她,就叫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犯错,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他就打错主意了。她是女人,在必要时候那是绝对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

    顾采宁一把抓住那个悄悄抓住她衣袖的女人,重重一捏一甩;然后再往悄悄对她伸出腿的女人小腿上一脚铲上去;再是那个还妄图对她下黑手的女人,以及这个女人身后暗搓搓对她伸手的女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身边的这群女人就倒得倒,飞得飞,顾采宁跟前的路面变得干净清爽,一个拦路虎都没留下。

    顾采宁也就大步来到高风身边。她一把将那个倒地的女人提起来,手腕一扭——

    咔!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响彻天际,这个女人嘴里也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面孔扭曲成一团。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夫人!”

    那个大喊夫人的男人马上又飞跑过来。但还没等他靠近顾采宁,晨丫头晓丫头就已经闪身拦在他和顾采宁身边。姐妹俩一同出手,一边一个抓住这个人的胳膊,也学着顾采宁的方法狠狠一扭!

    咔!

    又一声脆响传来,这声音却比刚才更加响亮,原来是他的两边胳膊一起被扭摆过去。但是因为这个动作是同时发生的,所以声音叠加在一起,就变得格外响亮。

    双倍的剧痛传来,这个男人疼得龇牙咧嘴,根本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天哪!”

    这一连串的变故把这群人都给吓呆了。

    汝南王也脸色大变。宋清衍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他赶紧凑过来大喊:“大哥大嫂,晨丫头晓丫头,你们这是干嘛呢?这是咱们的二叔二嫂,他们没有恶意的!”

    他太才迈开脚,晚哥儿就默默的出现在他跟前。

    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宋清衍就猛一个激灵,双腿沉甸甸的不敢再动了。

    顾采宁之前狠掐他脖子的那几下,以及高风死死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还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当看到这两个人对付他二叔二婶的时候,他早已经好了的脖子上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现在,晚哥儿虽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但当这个娃娃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上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秃鹫盯上的腐尸。一股含量之感从骨子里生发出来,瞬息传遍全身。

    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他为什么眼神这么可怕,甚至还有一种让人胆寒的力量?

    宋清衍心里讶异的想着,那边顾采宁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将手里的女人提了起来:“你敢对我男人动手?活得不耐烦了你!”

    “你们都快给我住手!”

    汝南王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大喊:“老大,老大媳妇,他们可是你们亲叔叔婶婶!”

    王府管家也忙道:“大公子,大公子夫人,你们误会了。二夫人她只是因为三公子过世一事太过伤心,精神恍惚之下才会对大公子做出这种事。不过就她现在这个状态,大公子您又会功夫,她哪能伤到您?您就看在她刚刚失去儿子的份上,别和她计较了吧!”

    高风眉梢一挑。“宋学成是他们的儿子?”

    “正是!”管家点头。

    顾采宁冷笑。“宋学成的死是他自找的,谁叫他投靠错了对象?真正要怪的话,他们也该去怪那个让他去送死的人,怎么这个女人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在他看来,我们就该乖乖的站在那里,随便他算计欺负,然后让他功成名就,荣耀回归?”

    晨丫头晓丫头更是指向宋清衍的方向,姐妹俩异口同声的道:“宋学成是被他弄死的,你们就算要捅刀子那也该去捅他啊!结果你们不敢得罪他们,就来对我们下手。你们就是看我们没权没势好欺负!”

    晚哥儿也点头:“爹娘姐姐说得没错。”

    呃……

    面对他们这么直白的指责,宋清衍嘴角抽了抽,他就赶紧捂住脸抽泣起来:“二叔二婶,对不起,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三弟。只是我根本没有想到,他竟然身体那么弱,才刚吃了几板子就……只是你们应当明白,咱们汝南王府能在京城站稳脚跟,靠的就是自身清白。三弟他犯错了,那就该罚。我不后悔让东川省知府对他如实问罪!”

    “说了这么多,你这是又把责任给推到田知府头上去了?那你是不是还要告诉他们,宋学成之所以会死得那么快那么惨,是因为他先在双柳村被我们打了一顿,然后又被拖到县城里被县太爷给打了三十大板。然后为了赶紧把他送去省城接受审判,送他去省城的人根本不顾他的身体状况,一路快马加鞭,让他根本得不到休养。所以那什么的田知府秉公执法根本不值一提,宋学成其实是这么被人给活活折磨死的!”高风沉声道。

    “我可怜的儿啊!”二夫人听到他的话,她立马身体狠狠抖索几下,嘴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人就已经昏厥过去。

    二老爷也抬起头看向宋清衍:“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宋清衍别开头。“三弟都已经没了,我又何必还把他的死因说得那么清楚?这不是给你们徒增悲伤吗?”

    “他当然不敢说。因为赶紧把宋学成给送去省城,就连一点喘气的功夫都不留给他,这件事就是宋清衍坚持要求的!田知府官威再大,他又哪敢对宋学成下这样的死手?也就只有宋清衍这个心狠手毒的为了恐吓我们,才能对自己的弟弟下狠手。”

    顾采宁慢悠悠的说着,她又看向二老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宋清衍身体这么差,当初你们应该提过要把宋学成过继给汝南王做儿子,以防不测吧?”

    “你怎么知道的?”二老爷脸色又是一白。

    顾采宁摊手。“想想就知道了。宋清衍这个人这个阴险狡诈,心眼更是跟芝麻粒一样小。他这种人最记仇了,宋学成又一直以汝南王府上的公子这个名号在外招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汝南王的亲儿子呢!你们一直默许纵容,应当也是盼着哪一天宋清衍病死了,你们的儿子就能顺理成章的接过他的世子之位,然后接管王府。宋清衍对你们的计策心知肚明,他早就想除掉宋学成了!毕竟他的东西,哪容别人觊觎?”

    说完了,她还朝着宋清衍微微一笑。“世子殿下,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宋清衍被手捂着的脸上现在早已经铁青一片。

    汝南王也怒了。

    “够了!顾氏,你一个女人家,不贞静温婉也就算了,居然还和那些市井婆娘一般乱嚼舌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汝南王府,可不是你活了三十年的乡下!你再敢随意撒泼,本王就叫人将你送回乡下去!”

    “是吗?那请问我要泼到什么地步,才能直接离开这里?”顾采宁轻笑,开始噼里啪啦的揉动关节,“是不是我要把你们父子俩给打一顿才行?”

    “你!”

    汝南王彻底叹为观止。

    这个女人,根本不把汝南王府泼天的富贵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居然对王权也没有分毫的敬畏之心。自己才不过吓唬她一句,她竟然转头就吓唬回来了!

    而且看她摩拳擦掌的架势,她是真打算这么办!

    就连她生的那两个小丫头,她们也都已经放开了二老爷,姐妹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分明正等着她们那个无赖娘发话呢!

    他还从没面对过这么虎的女人。一时半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场面了。

    好在四周围还有许多人。大家一看顾采宁这样,就有人对高风低喊:“风哥儿,你妻子对父亲这么不恭敬,你就没有任何表示?”

    高风就开口了。“王爷您如果觉得我们配不上高高在上的王府,那就请放我们离开吧!我们本来一开始就不想回来。”

    呃……

    疯了疯了!

    这一家子都是疯子!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伙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大喊。

    但还有人不死心,他忙对晚哥儿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劝劝你爹娘?在乡下的日子可远不如京城,你总不会想回去乡下继续过那苦日子吧?”

    “哪里的日子都对我一样,我不在乎。反正,爹娘姐姐在哪,我就在哪。当初我答应过爷爷,要一直陪着爹娘的。”晚哥儿慢悠悠的回答。

    所有人都彻底无语。

    这一家子脑子都不正常!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底下达结论。

    他们就没见过一家子脾气都这么执拗的!以后他们肯定会后悔的!

    “哎呀,二老爷您怎么了?”

    这个时候,王府管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大家转头看去,就见那位二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闭上眼软倒了下去。

    晨丫头姐妹俩赶紧摇头:“不是我们干的!”

    顾采宁走过去往二老爷脖子上摸了一把,她就点头:“没事,他只是太过激动晕过去了。睡上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哦,那就好。”姐妹俩连忙松了口气,赶紧把手里的人给放开。

    管家就连忙招呼人将二老爷二夫人都扶走,他也趁机对汝南王道:“王爷,今天这件事的确是二夫人不对,大公子夫妻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反抗了几下而已。虽说这个反抗的动作激烈了点,但好歹他们并没有伤到二老爷二夫人不是吗?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世子他们千里迢迢从东川省赶回来,现在肯定已经累得不行,咱们得赶紧让他们回去洗漱休息才对。”

    有人给他递过来一个台阶,汝南王就势下坡。“罢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吧!老大,衍哥儿,你们赶紧进去休息,其他的事等你们休息够了再说。”

    “不行!”

    然而他话音刚落,顾采宁就说道:“宋清衍,这件事是你挑起来的,你难道不该向我们认个错?”

    果然。这一家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宋清衍慢慢放下手。“大嫂你何出此言?”

    “宋学成是被你害死的。”顾采宁道,“而且今天那个女人对我男人捅刀子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你悄悄叫人去撺掇的。不然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她好死不死的就选在了今天这个时候?你这第二个下马威还真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所以我觉得,你很有必要向我们所有人认错。”

    “大嫂你在开玩笑吗?我承认,三弟的死的确和我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二婶对大哥下手这事着实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才刚回到京城,我身边的暗卫还全都被你……你觉得我哪来的本事让人撺掇她?”宋清衍一口咬定。

    汝南王府上的其他亲戚也都拉下脸,有的开始教训顾采宁:“你这人,你不能因为他们父子俩都心有愧疚,方方面面的让着你们,你们就得寸进尺,还对小弟咄咄逼人起来了!他好歹也是世子,你们哪有资格对世子如此不恭敬!”

    “而且真要怪罪的话,你们怎么不怪罪王爷不顾一切的非要派人去接你们回来?三公子他也是王爷选择派过去的!”

    “实不相瞒,这件事我们的确觉得汝南王也有责任。可他是长辈,人又老了。我们身为晚辈的,就不想和他计较太多了。只是,一个可以不计较,难道我们就什么都该不计较了吗?那我们在村里受的那些折磨,还有今天的这件事算什么?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遭受这些?这件事要是没人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可不干!”顾采宁坚持道。

    听听!

    照她的意思,他们一家子都大度得很,都不和汝南王多计较了!

    他们乡下来的土包子,又有什么资格和汝南王计较?寻常人能得到汝南王认亲回到京城,从脚踏黄土的平头百姓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的皇亲贵胄,他们肯定早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可这一家子却不,他们刚来就开始翻旧账,而且还一副不把旧翻清楚就是不罢休的架势!

    他们真不要脸!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他们,又是如何对他们横眉怒目,顾采宁依然下巴高抬,她凉凉看着宋清衍:“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话不是刚才你说给二老爷夫妻听的吗?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的,你就开始言语旅人宽以待己了?”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清衍咬咬牙,他清咳几声,眼中透出一抹冷意。

    “高风!”汝南王怒不可遏,他压低嗓音怒喝。

    好歹也是当了王爷的人,这一声怒喝,他气场全开,瞬时让四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压抑得很。

    但高风不在意。

    他抬起眼直视汝南王的双眼:“王爷您有何吩咐?”

    “你就是这样教训妻子的?任凭她在一干亲戚朋友跟前撒泼打滚,把我们王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她做得没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我们只是想要回我们应得的东西而已。”

    “你……”

    汝南王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爹您请息怒!”

    宋清衍见状,他赶紧低喊:“这件事的确是孩儿有错在先,孩儿认!您就别生气了,大哥才刚回来,你们别因为孩儿伤了和气!”

    说罢,他就转身朝着高风一家拱手一礼:“大嫂你说得没错。三弟一开始认错了人,还对你们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三弟的爹娘又误以为三弟是你们害死的,对你们动了刀子,这些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居中协调好,导致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我错了。”

    这个人又开始避重就轻,而且死活不承认这件事他就是幕后黑手。

    不过,顾采宁也没指望第一天过来就能撕开他脸上那张画皮。能挑拨到他和二老爷一家之间的关系,再逼着他低头认错,这个结局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其他的,他们慢慢来!反正来都来了,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来达成自己所愿!

    “好吧!既然你认错了,那我原谅你。”于是,她爽快的点头。

    但这施恩似的姿态却又狠狠刺激到了宋清衍脆弱的小心肝。

    他身体又狠狠的摇晃了好几下,好容易勉强站稳。

    “那小弟就多谢大嫂了。”他再次躬身行礼,说话的口吻中难免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顾采宁摆摆手。“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们不会再多追究了。现在咱们可以进去了吗?我累了。”

    这个……这个没脸没皮,死不要脸的女人!

    宋清衍忍无可忍在心里怒骂。

    他就没见过像她这样变脸变得这么快的!

    可是当着这么多亲朋的面,他还只能扬起笑脸:“我也有些累了。咱们赶紧回房休息去吧!晚上爹肯定还要摆酒席给咱们接风洗尘。”

    王府管家忙不迭走过来:“大公子大夫人请这边走,你们一家人的住处老奴早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保管叫你们住得舒服满意!”

    虽说给了他们两个下马威,但汝南王上下在面子功夫上一向做得很到位。顾采宁他们住的这个院落就收拾得很干净整洁,里头装饰得精致典雅却并不过分花哨,顾采宁一家子刚进来就喜欢上了。

    “大公子大少夫人你们请先稍做休息。这里要是有哪里不合心意的,你们只管来和老奴提,老奴立马叫人去改!”管家笑呵呵的交代几句,就聪明的脚底抹油溜了。

    等他走后,顾采宁关上门,她就扭头对高风微微一笑:“怎么样,今天我装泼妇装得很像吧?我这一路可是钻研学习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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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杀鸡儆猴

    “嗯,很像,你装得很好。”高风点头。

    顾采宁立时笑得十分得意。

    “以前我就知道,撒泼打滚的女人虽然不招人喜欢,但却活得畅快。只是之前我没机会体验,现在体验了一把,发现这感觉还真不错!既然这样,那我就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

    说着,她打个哈欠。“赶了这么久的路,刚才又和那么多人大战一场,我还真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先睡一觉吧,接下来还有无数场恶仗在等着咱们呢!”

    高风点头,他就主动拉上她的手。“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女人撒泼比男人撒泼威慑力要大得多。至于你嘛,你的本事以后会有施展的空间的。”顾采宁不以为意的道。

    此时丫鬟已经送来了热水。还有两个姿容不俗的丫鬟主动凑过来想给他们宽衣解带,高风拒绝了。

    “你们都出去,我们习惯自己解决。”

    “是。”丫鬟顺从的出去了。

    顾采宁和高风就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把一身的尘埃都给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在他们休养生息的时候,宋清衍却还没空休息。回到房间里洗把脸换身衣服,他就去到了汝南王跟前。

    汝南王抬眼看看她:“这就是你信誓旦旦一定会带回来为己用的两个人?”

    宋清衍羞愧的低头。“是孩儿无能,在东川省没能把他们给彻底驯服。不过爹,您应该知道,越是难驯的猛兽,在被彻底驯服之后才越是乖巧,行动起来杀伤力也格外惊人。孩儿很有信心,只要驯服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做出超乎咱们想想的成绩来!”

    “那要是驯服不了呢?”汝南王冷声问,“那两个人今天的举动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被你牵着鼻子走,反倒一再的突破你给设定的桎梏,还不停的给你挖了许多坑!这两个人可是两块硬骨头,不好啃。”

    宋清衍猛地抬起头,清俊的眉眼间凝气一抹邪气:“要是驯服不了,那我就只能把他们给杀了!一了百了!”

    汝南王面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嗯,你知道就好。不过眼下这两个人其实也就只是装腔作势而已,暂时不足以为率。但你也必须小心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之前他们隔壁村子那个姓陈的举人,不就是因为太过小瞧他们,才把自己给坑死了吗?”

    宋清衍连忙点头。“爹您教训的是,孩儿明白。”

    汝南王就摆摆手。“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知道这里道理你心里都清楚得很,那我就不多说些什么了。现在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不过休息之前记得叫人给你干爹递过去一个消息。你这一走大半年,他也一直记挂着你呢!”

    “是,孩儿知道。”宋清衍乖巧应声。

    “还有,你二叔那边……”

    “二叔二婶孩儿会让他们住嘴。”宋清衍立马就道。

    汝南王满意颔首。“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既然如此,你下去吧!今天发生的事情远超我的计划,我也得好好理理思绪才行。”

    宋清衍连忙行礼退下。

    等他走了,汝南王又轻轻摇晃起身下的摇椅。

    咯吱,咯吱

    伴着细微的声响,他轻声自言自语:“这个儿子倒是不错,就是儿媳妇太凶悍了点。女人嘛,不是应该柔弱娇小,小鸟依人点才对吗?”

    低低的声音落入宋清衍耳朵里,宋清衍步伐微顿,但马上他就抬起脚,大踏步继续朝前走。

    顾采宁一觉睡醒,时间都已经到了傍晚。

    外头的丫鬟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赶紧进来伺候他们洗脸更衣。

    只不过……

    当看到好几套制作精美繁复的衣裙被摆在面前,还有一套套红的绿的宝石头面的时候,顾采宁嘴角狠狠抽了好几下。

    此时,一个丫鬟又凑过来道:“大少夫人,您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奴婢见您身形纤瘦,梳百合髻肯定很好看。”

    “不用!”顾采宁当即摆手,“你只需要给我梳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就行,首饰也不用多戴,两三支簪子就够了。”

    这么点东西哪里能够?丫鬟很想说。她们日常穿戴都不止这点东西呢!

    只是顾采宁今天中午才刚在王府里发了一通飙,把二老爷二夫人都给折腾得死去活来,就连世子都被逼得在她跟前低头认错。这样的人脾气大得很,世子都得让她三分呢,那她们又谁敢和她对着干?

    她们的身份连二夫人都不如,那还不是她想捏死就能捏死?

    所以丫鬟分毫不敢质疑她的要求,立刻就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就上前去给她梳了个半翻髻,再错落的点缀上三支同色却长短不一的簪子。至于衣裳,顾采宁就选了最简单的那一套穿上了。但即便这样,这套衣服穿起来也复杂得很。顾采宁被来来回回的折腾,她的耐心都快要被耗尽了。

    偏偏这个时候,高风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滚!”

    顾采宁立马抬头看去,就见那个正给高风穿衣服的丫鬟已然被他给推出去老远。

    丫鬟坐在地上,一张俏脸胀得通红,秋水盈盈的双眸中也迅速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好生可怜可爱。

    然而高风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他径自扭过头,自己三下两下把衣服给穿好了,才回头道:“你这种女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大公子……”丫鬟眨眨眼,眼泪掉了下来。

    梨花一枝春带雨,这丫鬟哭都哭得这么好看,看来是练过的。

    那些怜香惜玉的贵公子们肯定很吃她这一套。但很可惜,现在她遇到的是高风。

    顾采宁问道:“她勾引你了?”

    高风立马急得脸都变了。“你别生气!她虽然偷偷的对我抛了几个媚眼,但我一开始都没想到那里去,我还当她眼睛有毛病呢!然后她给我穿衣服的时候双手一直在我什么摸来摸去的,我才发现不对,我就立马把她给推开了!”

    “我干嘛要生气?我的男人招人喜欢,这是好事,说明我看人的眼光不错,这是对我的肯定呢!”顾采宁浅浅笑着,她慢步走过去,一手抬起那个丫鬟的下巴。

    近距离对上顾采宁,丫鬟吓得浑身僵硬。“大少夫人,奴婢没有……奴婢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你老实交代,是汝南王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世子让你来的?”顾采宁淡声问。

    丫鬟立马身形狠狠一晃!

    “不说?”顾采宁眉梢一挑,手上慢慢加重力道。眼看丫鬟痛苦得两条漂亮的柳叶眉都死死拧在一起,她才又轻声细语的说道,“我的力气只要再大一点,你的下巴就要被我给捏碎了。虽然说把人给供出来是个死,可好歹你能留个全尸。可如果不供出来……我会让你死得无比痛苦,而且尸骨无存,咱们要不要试试?”

    丫鬟惊恐得睁圆了一双杏眸。

    她不过犹豫一下,就听到咔擦一声,下巴上一阵剧痛传来,她眼角的泪珠不受控制的纷涌而下。

    好疼!

    顾采宁松开手。“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只能用你来杀鸡儆猴。”

    她松开手的刹那,这个丫鬟就跟一片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一般,无力的软倒在地上。

    虽然还留着一条命,但下巴被捏碎的她张不开嘴,说不出话,只能无声的流着眼泪,俏丽的容颜上满是追悔莫及。

    顾采宁拍拍手,就转头看向室内剩余的那群丫鬟们。

    眼睁睁看着顾采宁就这样灭掉了她们的一个同类,这群丫鬟全都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也抖索个不停。

    当顾采宁的目光再扫视过来的时候,一个丫鬟禁不住,她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大少夫人请息怒!奴婢这就交代!奴婢是管家安排过来的,管家是王爷的人,那奴婢就是王爷安排的!不过管家并没有让奴婢勾引大公子,他只让奴婢多盯着大少夫人你们一些,一旦你们有什么异常举动,就赶紧去向他禀报。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欺瞒大少夫人!”

    有她领头,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来,老实将自己身上的任务给说了。

    顾采宁越往后听,她脸上的笑意就越绽放得绚丽。

    可真是没想到呢!原来汝南王父子俩对他们这么上心,安排在他们身边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是身上没担任务的!

    眼看她笑得这么欢心,一种丫鬟们却抖得更厉害了。

    没办法,她们的同伴现在还瘫在她们跟前死命挣扎呢!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近跟前,这带来的冲击力直击心脏,有的精神脆弱点的都已经白眼一翻厥过去了!当然,剩下的人也没多好过,她们还巴不得自己也能昏过去,好躲过眼前这令他们窒息的一幕呢!

    这个时候,晨丫头晓丫头也睡醒过来了。

    “爹,爹,您看我的新裙子!漂不漂亮?”

    姐妹俩兴冲冲的跑进来,来到高风跟前就开始展示自己刚换上的裙子。

    这姐妹俩的丫鬟很在她们身上下了一番功夫,把她们都给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也彻底将她们身上娇憨的少女气息给展现了出来。

    看着两个花骨朵一样的漂亮女儿,高风的眼神立马柔和了下来。

    “很好看,很适合你们。只不过……你们确定你们这么穿得住?”

    不是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只是这两个孩子都野惯了,在村里的时候他给她们买了多少漂亮的衣裳料子,可做出来的衣裙她们根本就不肯穿!这姐俩每天就是来回穿着那几件都洗得发白的轻便男装到处撒欢,他拉都拉不住。

    姐妹俩听了,她们就呵呵一笑。“穿不住啊!不过这衣服确实好看,我们在村子里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裁剪和绣花。所以现在穿着吃个晚饭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晚饭之后,这衣服她们就不会再穿了!

    还好还好,他的女儿还是正常的。高风连忙舒了口气。

    “咦?”

    在他跟前显摆完了,晨丫头才注意到那个躺在地上扭曲成一团的丫鬟。

    蹲下去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人的状况,她顿时双眼闪闪发亮。“好漂亮的手法!用力均匀,把她的下巴都被捏得粉碎。如果去掉皮肉的话,那些粉末应该也都是大小均匀的吧?这手法应该是娘的!”

    “没错,就是我的干的。”顾采宁颔首。

    “哇,娘你好厉害!这个我也要学!”晓丫头赶紧欢呼。

    “好啊,等你们把手劲练出来了,我就教给你们怎么下手,怎么用力。”

    “好喂!我们已经肯定更用心的训练,一刻都不落下!”

    呃……

    一众丫鬟们见状,她们瞬时眼前一黑,笼罩在心头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这一家子都是疯子!

    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呢!这姐俩见到有人被折腾成这样,她们不仅一点都不害怕,反倒那么兴致勃勃的,就跟见到骨头的小狼狗似的!

    顾采宁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直接以这个手法为引子,吊着两个女儿加强训练。

    那要是以后这两个女儿也和顾采宁一样厉害……她们就真不用活了!

    “娘,您吓到人了。”

    此时此刻,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的响起。丫鬟们悄悄的抬眼看过去,就见晚哥儿和承哥儿也来了。

    承哥儿只是嘴角含笑不说话,晚哥儿也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不过略有些发黑的小脸明显皱了起来。

    呜,这一家子里头终究还是有一个正常人的!丫鬟们突然感动得想哭。

    虽然以晚哥儿这样的年纪,见到这样的场面居然不哭不闹,反倒还一本正经的训斥顾采宁,这样的反应也很不正常。但和晨丫头晓丫头那兴奋得恨不能当场把伤者的下巴给挖出来仔细研究的疯狂相比,他的反应已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然而马上,就听晚哥儿道:“既然恫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现在就把人扔出去吧!该用她去震慑震慑外头那些人了。”

    呃……

    咚咚咚!

    又几个丫鬟被吓得活生生栽倒下去。

    顾采宁则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她点头:“你说得没错,这个人现在在这里的用处已经不大了,那我的确是该把她给送出去,让这个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见识见识勾引我男人的下场才行。”

    “娘,这个就交给我们吧!”晨丫头晓丫头赶紧高举双手。

    承哥儿也道:“我给两位妹妹带路。刚才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已经把这里的布局记下了。”

    顾采宁颔首,这三个孩子就欢天喜地的抬着人出去了。

    扑通!扑通!

    很快,外头也传来此起彼伏的重物坠地的声响,想来是那些丫鬟也被吓到了。

    顾采宁听着声音,她的目光又在这群丫鬟身上扫视了一遍,才慢悠悠的开口:“你们放心好了,我既然说了是用她杀鸡儆猴,那现在既然作用已经起到了,我就不会再动你们。你们就安安心心的继续在这里做事吧!反正如果给我发现你们还是心向着那边,偷偷给他们通风报信,我有的是办法处理你们。”

    一群丫鬟又齐刷刷一个激灵。

    “奴婢不敢!奴婢以后就是大少夫人您的人了,大少夫人您让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奴婢绝无二话!”她们争先恐后的向顾采宁表忠心,生怕说得晚了,顾采宁的火气又上来,二话不说就跟刚才对付那个丫鬟似的,把她们给灭了!”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诚惶诚恐的表达自己的忠诚,顾采宁依然一脸淡然。“嘴上说的没用,最终一切还是会落实到实际行动上。我等着看你们的行动。”

    说完了,她就摆手。“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丫鬟们连忙点头,很快就一溜烟往外跑去。

    当管家过来请高风一家人过去用晚膳的时候,他发现这个院落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而且,院子里的不管丫鬟还是小厮全都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当看到他靠拢过来的时候,好些人都吓得惊叫一声,随即扭头就跑!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这群人干嘛怕他怕成这样?平日里他们不是都争抢着巴结自己,就为了让自己给他们安排各好位置的吗?

    管家不高兴的皱皱眉,心里也立马想到了——这件事绝对和这个院子里新进的住客有关!

    忙又扬起浓淡适宜的笑,他走进顾采宁和高风的房间里,就见他们一家人都已经收拾好了。

    “大公子,大少夫人,前头的晚宴都已经准备妥当,你们请跟奴才过去吧!”

    “过去是要过去的,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您帮个忙。”顾采宁笑道,随手指向角落里。

    管家随着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青儿?她这是……”

    “她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男人,被我教训了。”顾采宁道,“所以现在,麻烦您把她带出去处理掉,以后我在任何地方都不想再见到她。”

    原来如此!这院子里的人应该就是被她这么残忍的举动给震住了吧?

    管家忙不迭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把她带走,保证让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来碍了大少夫人您的眼!”

    他的人立马出现,将这个叫青儿的丫鬟抬了出去。从那以后,这个人果然没有了任何踪迹。

    “好了。”

    末了,顾采宁拍拍手。“吃饭是吗?那我们走吧!”

    嘎?就这样?她没有提出要更换这里的人,甚至连脾气都没有发?这个女人肚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管家一时半会都有些想不透。

    顾采宁见状又轻轻一笑:“我们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们了。所以就算你们给我们安排的人是有问题的,那我们也只能认了。反正就算现在这一批被换下去,新换来的肯定还是有问题。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走这个过场,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呢?管家你说是吧?”

    管家后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她是在玩阳谋。也是在用这个方式表达对王爷和世子玩弄阴谋的不齿!

    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才刚来王府第一天,就已经接连干了这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大事了!

    管家心头波涛翻涌,可他面上却分毫不显,依然是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大少夫人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是主子,这些人都是用来服侍您的。您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换人,这个不算什么。我们这些奴才的精力和时间不就是用来伺候给主人浪费的吗?要是能您能赏脸给多浪费一点,奴才心里反倒高兴呢!”

    顾采宁都忍不住目光深深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她才点头:“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得真没错。你和那对父子一样,脸上扣着一个厚厚的面具。不过,能坚持把一个假面具戴这么久,而且戴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也是你们有本事。”

    管家低下头。“奴才多谢大少夫人夸奖。”

    “嗯,我的确是在夸奖你。”顾采宁颔首,她才又道,“不是说去吃饭的吗?那就走吧!”

    “是是是,大公子,大少夫人请这边走!”管家连忙转身给他们带路。

    等他们来到前厅,汝南王府上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们都已经到齐了。看着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头,其中大半都是今天中午亲眼目睹了顾采宁撒泼的人。

    也不知道是被顾采宁的泼辣给震住了还是怎的,现在这群人老实多了。甚至当高风一行人经过的时候,他们还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等他们落座,汝南王和宋清衍父子俩也前后脚的到了。

    “人到了,那就开席吧!”废话不多说,应当也是和高风这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儿子没话可说,反正汝南王很爽快的就宣布开饭。

    管家也早知道高风不喝酒,所以给他准备的是碧螺春。

    二老爷二夫人现在没有出现,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两个名字的。大家自顾自的喝酒说笑,还接连过来向高风和汝南王敬酒,现场气氛异常融洽和睦。

    汝南王喝下几杯酒后,他慢慢的放开了,嘴里话也多了起来。

    一个和他相熟的人过来敬酒,笑呵呵的道:“以前王爷您就经常感叹,说世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很是寂寞呢!现在大公子回来了,世子身边就有伴了,王爷您也就可以放心了!”

    “是啊!我老了,眼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都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去。临死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还有身体虚弱的衍哥儿。不过现在好了,风哥儿被找回来了,有他陪着衍哥儿,我这颗心宽慰多了!”

    “是啊!大公子踏实能干,在东川省养蛇都是养出了名气的!有他这个兄长照顾着世子,王爷您的确是可以放心了!”

    “是啊是啊,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流落民间之后竟然还干出了会这么一番大事业。当初听说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不过,这不正好证明,他就是我的种吗?”汝南王说着,他哈哈大笑,“我的儿子这么有出息,这真是我们汝南王府的荣耀。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开祠堂,将他们一家人的名字都记入族谱!从今往后,他们就都姓宋了!”

    汝南王话音刚落,高风低沉的嗓音就忽的响起——“我的孩子都姓王。”

    汝南王笑脸一僵,其他本来也都笑呵呵的说着捧场话的亲朋们也都慢慢收起了笑脸。

    高风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尴尬,他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了一遍:“让我改姓可以,但我的孩子不改。他们这辈子都姓王。”

    宋清衍薄唇轻抿了抿,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慢条斯理的品着,安安稳稳的坐在一旁看热闹。

    下头的亲朋果然有人忍不住了。“大侄子,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你们既然都回来了,那就哪有不改回本姓的道理?”

    “我答应了爷爷,要为他传宗接代。所以我的孩子都跟他姓王。”高风坚持道。

    听到这话,一个客人小声咕哝了句:“不就是个老瞎子吗?他给你一碗饭吃,你给他养老送终,这就已经把恩情还得差不多了。让孩子跟他姓这事就免了吧,他不配!”

    砰!

    高风突然拍案而起。

    他双目圆瞪,死死看着那个说话的人:“你再敢说我爷爷一句坏话试试?”

    他眼中怒火汹涌,一双拳头也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接连啪啪的爆了出来,这些都昭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他急需要发泄!

    中午时候他们已经发泄过一次了,那股狠劲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那么现在,一看到他暴露出比终于还要恐怖十倍不止的杀气,在场所有人瞬时噤若寒蝉。

    那个小声嘀咕的人更是吓得肝胆俱寒,他连忙把自己缩成一团,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吐。

    “咳咳。”

    见状,汝南王才清咳几声:“罢了,让孩子姓王就姓王吧!不管姓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孙子孙女,骨子里也流淌着我的血脉,这就够了!”

    “是啊是啊!不管怎么样,一家人能在一起团团圆圆就是最好的。给王府开枝散叶这事有世子呢!”既然汝南王都发话了,客人们赶紧改换口风,开始附和起他来。

    见状,宋清衍眼神一冷,连忙抬起袖子遮住脸,昂起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在被袖子遮挡住的面孔上,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一闪而逝。

    既然又在高风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这些所谓的亲朋好友们也不敢再触高风的霉头。大家一起该吃吃喝喝,聊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有人聪明的将话题引到了养蛇上,高风对于这些还是很有感触的,因而也打开话匣子多说了几句。

    一直到晚宴结束,这群人都没有再生出任何幺蛾子。

    顾采宁本来还等着再来点什么好玩的让她提提神呢!结果谁知道……

    哎,这群人还是太小心谨慎了。明明他们都不怕,那他们人多势众的,有什么可怕的?只管放开了出招啊!真没意思。

    酒席过后,亲朋好友们也纷纷告辞离开。

    汝南王喝多了酒,他也捂着头要走了。

    高风见状,他连忙主动走了过去。“我娘呢?”

    汝南王回头看他,高风也定定看着他。“我娘呢?她在哪?”

    “你娘的身份有些特殊,今天她不方便出现。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让她明天来见你了。今晚上你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也好母子相聚。”汝南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高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天了,可算是见到他脸上出现了一点镇定之外的神色,汝南王心里舒爽多了。他扬起笑脸,心情愉悦的走了。

    宋清衍还笑眯眯的对高风道:“大哥你放心,你娘过得很好。只是她……唔,反正明天你就知道了。”

    留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他也施施然离去了。

    高风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

    一直回到住处,他的脸色也没有减缓半分。

    顾采宁见状,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他们是故意给你心里找堵呢!你要是上当了,那就真顺了他们的意了。”

    “我知道。”高风立即点头,“我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不管明天我娘成什么样,我都能接受。只是,既然他们神神道道的演了这么半天,我要是不给点回应,那怎么行?”

    说完,就见他脸上笑意浅浅,哪里还见一丝惊恐?

    顾采宁顿时白他一眼。“你也学坏了!”

    “跟你学的。”高风道。

    说着,他还调皮的对她眨眨眼:“怎么样,我刚才演得像不像?”

    “像,很像!”顾采宁连连点头,“像得好像你是真的被他们的话给吓到了似的。”

    高风顿时笑容微变。“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还是被吓到了。不过想想,不管事情再怎么糟糕,我身边还是有你们在的。只要你们陪着我一起经历风雨,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顾采宁唇角勾起,她正搜肠刮肚的想再劝他几句,晚哥儿突然过来了!

    这孩子平时安安静静的,每次都是只要找一个安稳的角落就缩在那里不动了。一岁之前的他有多好动,一岁之前的他就有多文静。好些时候,顾采宁都差点忘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村里人也感叹过好多次:“你家晚哥儿文文静静的,跟个闺女似的,晨丫头晓丫头反倒……你们该不是把闺女儿子给生错了吧?”

    等王瞎子过世后,本以为这孩子会好转一点,但是没有。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安静,存在感趋近于零。

    所以现在,当看到儿子主动找过来的时候,顾采宁都吓了一跳!

    她连忙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跑过来这里干什么的?”

    晚哥儿慢慢走到她身边,他伸出小手拉拉顾采宁的衣袖:“娘,我害怕,今晚上我和你们睡好吗?”

    呃……

    这都多久了?

    好像自从一岁以后,儿子就没有对他们撒过娇了。

    所以现在,儿子居然主动来找他们了?顾采宁这不太疼爱孩子的人,当看到儿子主动流露出一丝脆弱的时候,她都禁不住的心软了。

    “好。”她立即点头。

    自从一岁把他送到王瞎子那边去后,他们就没有和这个孩子一起睡过。一晃到现在都已经六年过去了!

    晚哥儿顿时小嘴一咧,开心的笑了。

    大家简单洗漱一下,换了寝衣躺在床上,晚哥儿就躺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丫鬟自从傍晚被顾采宁震慑过后,现在她们都老实多了。眼睛不敢乱瞟,双手不敢乱摸,做事也是本本分分的给他们盖好被子,放下帐子,就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爹,娘。”

    万籁俱寂之中,晚哥儿突然又轻轻开口。

    “嗯?”高风轻应了一声。

    “这里有东西。”

    嘎?

    顾采宁和高风双双心口一揪!

    晚哥儿这孩子平时话不多,但每次只要开口,必定言之有物。尤其是在给人看相那一方面,虽然他还小小年纪,但只要开口说了,那就一定没错!

    那么现在,他这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顾采宁忙问。

    熹微的夜色中,晚哥儿伸出小手,一边一个抓住了他们的打手。“也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就是有点缠人。不过有我在呢,它伤不到你们的。”

    所以说,今晚上他特地找过来,是为了保护他们?

    顾采宁心里暖暖的。

    一瞬间,她仿佛觉得王瞎子又回到了身边似的。

    晚哥儿是越来越像他太爷爷了。

    她连忙搂住儿子,轻轻摸摸他的笑脸。“我的晚哥儿长大了呢!”

    晚哥儿小小的身体僵了僵,然后小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软软的小手也抱住顾采宁。

    虽然没有说话,但母子之间血脉相连的那一股亲昵早已经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小小的床帐里头温馨无比。

    听着妻儿低低的说话声,高风也翻过身,他长臂一伸,将妻儿一起搂进怀里。三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一起坠入了香甜的梦乡。

    与此同时,京城的某一处,宋清衍跪在地上,他一脸歉疚的道:“干爹,是孩儿无能。去东川省走一趟,生生折损了十个暗卫,孩儿对不起您,请您责罚!”

    “哎,你这孩子瞎说些什么呢?不过是几滩黄水,再找来几个人,用药养个一两年就出来了,有什么要紧的?”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连忙把他给扶起来,“再说了,能用他们的贱命来换回你的命,那也算他们死得其所了。不过……那一家子似乎比我一开始听说得还要厉害多了啊!”

    宋清衍眼中浮现出一抹冷色。

    “他们的确很厉害。”他道。

    老人家看着他满腹怒气却法做不出来的模样,他捋着胡子笑了。“我让你放到他们身边的东西,你叫人放进去了没有?”

    “早放进去了。我让管家亲手放的,都没经过那些丫鬟小厮的手。而且这件事除了管家和我,其他人谁都不知道。”宋清衍连忙点头。

    “那就好。”老人家满意颔首,“那么现在,就让我好好看看,这一家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吧!”

    他转身拿起拂尘,双腿盘坐开始念念有词。

    宋清衍也紧张得睁大眼,一瞬不瞬的等着结果。

    很快,老人家就把咒语给念完了,他慢慢睁开眼。

    “干爹,怎么样?”宋清衍忙问。

    “什么都没有。”老人家道。

    “没有?怎么可能?”

    “难道你怀疑我的能力?”老人家沉下脸。

    宋清衍连忙低头。“孩儿不敢!只是之前三叔不是还说……”

    “那个不学无术、就知道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老东西,他懂什么?”老人家没好气的呵斥,“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他都闹过多少次笑话了?”

    宋清衍目光闪了闪。“那您的意思是……”

    老人家点头。“他们就是普通人,什么异常都没有。你想对他们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吧!”

    “是,孩儿明白了!”宋清衍立马双眼大亮,心里也早蹦出来无数个对付顾采宁一家的狠毒办法。

    高风,顾宁娘,现在回到我的地盘了,你们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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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受苦的娘亲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顾采宁一家子才刚起床用过早饭,丫鬟就来道:“大公子,闵管事的媳妇来了。”

    闵管事的媳妇?这个人是谁?

    一家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大清早的突然出现是什么意思。

    不过,当看到那个年纪五十上下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时候,顾采宁和高风瞬息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高风的亲娘!

    虽说高风和汝南王长得很像,但他的下巴和鼻子却和眼前这个妇人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刚一出现,这个女人目光才落到高风身上,她的眼泪就跟瀑布似的刷刷刷的直往下掉,这眼泪的流量和流速简直了!

    虽然顾采宁自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亲。但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眼泪的时候,她的心口也莫名的开始揪痛。甚至,她也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高风更不用说。

    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亲娘,现在可算是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激动的上前一步,张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却听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从这个女人身后响起——

    “娘。”

    高风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女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顾采宁更是眉心紧拧。

    刚才她就发现了,这个女人在进来的时候,她身后跟了一长串的人。数一数,竟然有六七个!而且全部都是女的!

    听到身后女孩子的呼唤,这个妇人才赶紧擦擦眼泪,她连忙上前朝着高风屈身一礼:“奴婢见过大公子,见过大少夫人,见过两位小姐,见过小公子。”

    然后她又回头催促身后的人:“你们还不赶紧过来拜见大公子?”

    这群女孩子才推推嚷嚷的走过来,挨个向他们行礼。

    这小家子气的模样,简直比村子里的女孩子还不如。这些女孩子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妇人自然也发现了,她赶紧又讪笑道:“这几个孩子都没见过世面,现在过来也是污了大公子的眼。只是奴婢私心作祟,总想让她们来渐渐她们的亲哥哥和亲舅舅。如果可以的话,大公子您以后遇到什么好事的时候想着它们一点,给她们找个好婆家,那就更好了!”

    说着,她就开始向高风挨个介绍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

    眼看着这些女孩子一个个轮流到自己跟前走过一遍,高风眼中的那一丝动容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顾采宁看着他又渐渐恢复紧绷的面容,她心里低低叹了口气。

    还记得当初在双柳村,高风偶尔也和她提起过他的这个娘亲。当时村里人对这个女人的印象都已经很模糊了,因而对高风说起来的时候也都是千奇百怪,但高风听过之后,他挑挑拣拣,选了其中最好的一些形容词组合在一起,还一脸向往的对她道:“我娘她一定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她之所以丢下我,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她或许已经又嫁人生子了吧?其实我倒是更愿意她这样。她一个柔弱女子,要是能有一个温暖的家给她做依靠,身边有儿女围绕,她或许就不用太过思念我。”

    虽然早料到他娘肯定已经再嫁,也生育了儿女。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别说高风被这一大群女人弄得心凉了,顾采宁也被震慑得不像话。

    只是,她看得出来,这个妇人眼中对高风的疼惜和惦念都是货真价实的。

    还有……

    早在这群女人一齐走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伺候在四周围的丫鬟们都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好几步。现在她们也都别过头,想尽办法的和这群人拉开距离。就好像这群女人就是洪水猛兽似的!

    这就奇了怪了。

    “你们都下去。”她沉声吩咐。

    妇人闻言脸色一变,但还是乖乖低头。“是。”

    “我没说你们。”但马上顾采宁就道,她目光扫向室内的丫鬟们,“我叫你们全都退下。”

    丫鬟们求之不得,赶紧应声,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些人的举动更加印证了顾采宁心里的猜测。

    她拉了高风一把,两个人坐下后,她就对妇人道:“你们也坐吧!”

    “那怎么行?我们都是下人,哪敢弄脏了大公子大少夫人的地方?”妇人赶紧摆手。

    “我让你们坐你们就坐!我都不嫌弃你们会弄脏地方,你自己有什么好嫌弃自己的?”顾采宁厉声呵斥。

    她平时板起脸就很是下人,晨丫头晓丫头那么大胆的孩子都害怕呢,又更何况她现在直接把脸都给拉下来了?

    妇人几个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她们分毫不敢反抗,赶紧各自找位置坐下了。只是她们屁股都不敢坐实,只虚虚的沾了点椅子,而且还是偏着身体坐了一半,仿佛时刻准备着站起来走人。

    她们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一个个的变成这样?按理说,堂堂汝南王府上的人,就算是个小丫鬟也不至于胆怯成这样啊!

    顾采宁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说说吧!”

    妇人的眼泪立马又下来了。

    “大公子,是奴婢对不起你。只是当时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王爷对王妃一见倾心,死活要娶她进门。王妃却坚持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许见到王爷身边有一个女人。王爷竟然就真的不顾我们多年的感情,要把我送给王妃的弟弟做玩物!那时候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我不肯委身别人,王爷却根本不听我解释,只让我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甚至,我还偷听到王爷的人在商量要把我捆起来送出去!”

    “我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就找个机会从王府后门偷溜了。但因为走得急,我什么都没带,只能靠变卖身上的衣裳首饰换钱度日。我又是一个女人,孤身在外难免受人欺负。还有王爷也一直在派人追我。我四处躲藏,好不容易才跑到南方,生下了你。”

    “我知道王爷不会放过我,可我也知道王妃嫉妒心重,你要是跟我一起被抓住,她肯定会把你给害死,所以我只能狠狠心,找到一个偏远的乡下把你给扔了,然后自己远走高飞。至于把你扔在了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着,她就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对着高风跪下了:“大公子,奴婢真的是想留下您的性命才这么做的。奴婢不是为了报复王爷,请您明鉴啊!”

    原来当初的事情是这样的?汝南王父子对外可真会编故事呢!

    顾采宁嘴角轻扯。“我问你的不是这个。”

    妇人呆了呆。“啊?那是什么?”

    “晨丫头晓丫头,你们先把人给扶起来。”顾采宁只道。

    晨丫头姐妹俩立马应声走过去。妇人见状,她吓得连忙自己爬起来:“哪敢劳烦两位小小姐动手?奴婢自己来就行了!”

    虽然她自己坐下了,但晨丫头姐妹俩也没离开,而是稳稳的站在她身边。

    妇人见状,她虽然感觉如坐针毡,却也不敢再随便起身。

    顾采宁才道:“我是问你,现在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们几个变成了这样?还有,为什么其他人都这么憎恶你们,想方设法的要和你们拉开距离?”

    妇人一怔。“大少夫人您已经发现了?”

    那还用说?多年狙击手的素养不是说着玩的,从这群人进门开始她就已经发现不对了。

    顾采宁正要点头,却冷不防这个妇人眼圈一红,又掉下来一串泪珠。

    “我是一个不详的人。”她哽咽道,“只要和我接触的人都会倒霉,所以大家都不待见我,甚至连我的闺女都嫌弃上了。”

    “是吗?你说说看。”顾采宁道。

    妇人眨眨眼。“大少夫人您不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而且现在我对你的经历更感兴趣,你就别废话了,赶紧说吧!”顾采宁淡然道。

    妇人眼里的泪光又涌动几下,她哽咽的开口:“当初生下大公子后,我因为身体虚弱稍稍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了几天,就被王爷的人抓回了王府,然后王爷把我许配给了王府里倒夜香的朱老实。结果第二年我刚生下大姐儿,朱老实就栽在粪坑里活活淹死了!年尾王妃做主,把我许配给柴房里劈柴的刘大能,然后下一年元宵节第二天,他突然在柴房里用斧头自己把自己劈死了!再然后,我又嫁了三次,但每次男人总是活不长。而且只要是我怀的儿子,那么孩子要么生下来就是死胎,要么养不到一岁就夭折了。大家都说我克夫克子,甚至谁和我走得近一点,她家里的男丁也会出问题。然后……”

    “还有我的闺女,大姐儿十二年前被许给了厨房里烧火的许大头,结果大姐儿生完第二个闺女的当天晚上,他就在家里上吊自尽了!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不仅我克夫,我的闺女也克夫,而且我们都生不出儿子!所以……”

    “呵呵呵。”

    听完这些,顾采宁只能报以一阵冷笑。

    高风的脸色也已经从冰冷变成了无尽的森冷。

    但是现在,他的怒气并不是面对妇人几个,而是面对那个这么折磨她们母女的人!

    无数次再嫁,无数次死男人,然后还生了这么多闺女,流言蜚语和四周围那些排斥的眼神对她们的伤害有多大,顾采宁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原以为乡下地方愚昧,那里的人性已经够恶了。但是现在到了天子脚下,她才发现原来人性都是一样的!

    而且,真正的恶,那是人心的恶。眼前这母女几个分明是被某些人恶意折磨成这样的!

    而听到她的冷笑,妇人立马又跟惊弓之鸟一般。她恨恨的抖索了几下,身体又滑溜的落地,赶紧跪地磕头:“大公子大少夫人请不要生气!奴婢实在是太想见到大公子了,所以才斗胆踏进了这个院门。现在奴婢就走,以后奴婢再也不来了,奴婢肯定不把晦气给你们带过来!”

    顾采宁无力的闭上眼深吸口气。

    好容易睁开眼,她推一把高风。“你去把娘扶起来吧!”

    高风就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将妇人给扶了起来。

    妇人吓得直往后缩。“不行的!大公子您快松手,千万别让奴婢把晦气传给您了!”

    顾采宁轻笑:“什么克夫克子命,什么晦气,这些东西我们根本就不信。现在我们只知道:您是我的男人的亲生母亲,那您就是我们的至亲。既然是亲戚,那我们有什么好嫌弃您的?”

    说着,她也从另一边抓住妇人的胳膊。

    妇人闻言,她眼角又落下几滴泪,但还是哭着摇头:“大公子,您还是放奴婢走吧!奴婢现在就只有您一个儿子,所有孩子里也就只有您一个人过得还算好。现在看到您好好的,奴婢就放心了。奴婢不想害了您啊!”

    “娘您怎么会害我?相反,现在我回来了,我会将那些害您的人一个一个全都给灭了!”高风冷声道。

    一声‘娘’的呼唤,让妇人再度眼泪直流。

    但她一边流着眼泪,却一边笑得异常欢畅。“有大公子您这句话,奴婢这辈子都够了!不过没人欺负奴婢,是奴婢自己命不好,奴婢不怨别人。而且就在去年,王爷又给奴婢指了一门亲事,就是王府的四等管家闵管事。我们相处了快一年了,现在他还好好的呢!他对我不错,我们母女几个跟着他在府上也有了些脸面,现在的日子已经比以前好过多了,奴婢已经很满足了,不再奢求任何事!”

    好啊,去年宋清衍跑去京城算计他们,汝南王就在王府又折腾高风他娘?

    还装模作样的给她找了个看似还可以的依靠,但却是把她的一辈子都给捆绑在了一个残废身上!

    这父子俩真够恶毒的!

    “那个闵管事呢?他人在哪?”高风问道。

    “那个,他……”

    “娘,您和我说实话。”

    妇人唯唯诺诺的,半天说不出话。一旁的一个少女忍不住了,她忙道:“闵管事是个瘫子!之前在后花园为了救世子,硬生生给世子做了垫背的,现在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甚至自己都控制不了大小便。王爷把娘嫁给他,根本就是为了让娘伺候他一辈子,给他养老送终的!”

    “五姐儿,你不许乱说!你爹她好歹也是府上的管事,他给你吃给你喝的,你该知足了!”妇人连忙呵斥。

    然后她又想挣脱顾采宁和高风的束缚。“我们真的该走了。我相公马上又该吃饭了,我得去给他喂饭。”

    “你们不用走了,以后就留在这里吧!”顾采宁却道。她立马对外高喊,“来人,请大管家过来!”

    丫鬟们忙出去传话,大管家迅速过来了。

    “大公子,大少夫人,请问您二位有什么吩咐?”

    顾采宁走上前去,直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大管家的半边脸立马肿的老高,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醒目无比。

    打完一边,顾采宁再打了另一边,然后她才收手。“我知道做坏事的是宋清衍父子俩,我打你这个奴才根本没什么用。只是现在我太气愤了,不揍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大管家的嘴角也被打破了,嘴角还在往下淌着血。

    他舔舔嘴角,又毕恭毕敬的道:“奴才多谢大少夫人赏打。只是不知道大少夫人您急着叫奴才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叫你过来是告诉你,她们几个从今往后就留在这里。那个什么瘫痪的闵管事,你们再派人过去伺候。”顾采宁道。

    “大少夫人,这样不好吧?这个荆氏是克夫克子的命格,她的丈夫儿子全都被她给克死了!现在也就只有大公子刚生下来就被送走,才没有被她给克到。要是现在把她留在这里,她把大公子和小公子给克到了怎么办?”

    “她要是真把我们给克到了,那不正好合你们的心意了吗?”顾采宁冷笑道。

    “大少夫人……”

    “废话少说。我叫你过来是告诉你我的决定的,不是和你商量事情的。反正今天她们留在这里是留定了!”

    管家忙看向高风:“大公子,您的意思?”

    “把她们留下吧!”高风就道。

    “既然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你们坚持如此,那好吧!奴才这就把她们的卖身契送过来,以后她们就在这个院子里伺候了。不过……如果真发现什么不对,你们想把她们给送走的话,可以随时来找奴才——”

    “滚。”

    管家话还没说完呢,高风就已经两道眼刀送了过去。

    管家立马麻溜的滚了。

    随后,他就将高风他亲娘荆氏,以及五个妹妹一个外甥女的卖身契给送了过来。

    顾采宁一把火把卖身契都给烧了,再回头吩咐院子里的丫鬟:“烧水,给她们沐浴更衣!”

    结果,这些丫鬟们全都吓得不敢动。

    顾采宁见状,她又冷冷一笑:“如果你们害怕被她们给克了,那就出去吧!正好我还嫌这里人多太吵了呢,你们走了我们正好清净!”

    几个丫鬟一听,顿时如蒙大赦,赶紧拔腿就跑。

    剩下的几个也犹豫不决的,半天拿不定主意。

    顾采宁懒得等她们下定决心,她直接对晨丫头几个招手:“既然她们不去,那咱们自己去好了!顺便,你们也把你们的衣裳拿几套出来,一会给她们换上。”

    “好嘞!”

    晨丫头姐妹赶紧点头,两个人就欢喜的跟着顾采宁和高风去小厨房里烧水了。

    烧好了水,她们不顾荆氏几个人的反对,死活把她们推进去净房,让她们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再给她们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

    说来她们也是可怜。

    荆氏自从被汝南王抓回来后,就不停的被他许配给这个王府里身份最低贱的男人,那么她生下的女儿身份自然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后来的那个名声……可想而知,她们母女几个吃不好穿不好,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三两肉。

    荆氏最大的女儿朱氏也就比高风小两岁,她却一脸沧桑,看起来仿佛都四十岁了,而且人也瘦削得可怕。顾采宁就已经够瘦了,可她的衣服给这位大妹妹穿在身上依然大了两圈。

    剩下的几位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朱氏生的女儿和晓丫头她们差不多年纪,身上穿着晓丫头的衣裳还算合身。

    至于鞋子这种东西,那就更不好办了,只能让她们先穿着自己的破鞋子对付着。

    不过,洗澡换衣服之后,她们的精气神好歹看起来好多了,只是举止仍然十分局促。

    顾采宁看上一眼,她就点头。“好了,这身衣服你们先凑合着。一会我让人出去买几匹布,给你们裁了做衣裳鞋子。”

    “不行的呀!”荆氏见她根本都不嫌弃自己,反倒还这么热心的给她们几个洗澡换衣服,她心里感动得不行,“我们就算过来,那也是来伺候大公子大少夫人的。结果我们都还没开始干活呢,大少夫人您和两位小姐就已经先伺候过我们了!我们这是要糟天打雷劈的!”

    “我做儿媳妇的孝敬自己婆婆,照顾小姑子和外甥女,那不是应该的吗?”顾采宁不以为然,“再说了,你们不把精神养好,又哪来的精力干活伺候我们?不出意外的话,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很快就会跑得精光。到时候里里外外那么多事情可都要你们来做。所以现在,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养精蓄锐。”

    “可是大少夫人……”

    “你也知道我是大少夫人啊?既然这样,我的吩咐你为什么不听?”

    荆氏瞬时说不出话了。

    顾采宁扯扯嘴角。“如果你们非要把我当做大少夫人看待的话,那么现在我就以大少夫人的身份命令你们——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给我干什么,不得有异议,听到了没有?”

    “……是,奴婢听到了。”荆氏无奈低下头。

    顾采宁这才满意点头。“不过,烧水给你们洗澡这种事我能做,但做饭什么我就真不会了。你们要是肚子饿了,记得自己去厨房做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客气。反正吃完了管家还会让人来添,又不用我们出钱。”

    “是,奴婢知道了。”知道反抗不了她,荆氏彻底屈服了。

    顾采宁也就摆摆手。“好了,你们出去看看哪些人都走了,然后把她们的房间收拾一下,自己搬进去住吧!之前你们的那些家当,有什么需要拿过来的,列一张单子给我,我叫管家给送过来。”

    将事情交代完了,荆氏一群人就出去觅食,外加自己找住处。

    顾采宁也转身拉上高风回了房间里。

    看着这个男人依然一脸阴沉的模样,顾采宁问道:“现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很生气。”高风道。

    顾采宁没有说话,高风继续道:“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这么狠心,他竟然把我娘……我真不该拖延的。一开始发现汝南王府的人开始跟踪我们的时候,我就该顺藤摸瓜找过去,这样我娘也就不至于受这么多苦了!”

    “那你就想错了。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找到这里来,就算找到了你娘,我们也没法子和整个汝南王府抗衡。甚至,一旦事情闹大了,你觉得一汝南王父子俩和太子的关系,皇上会觉得是谁的错?”顾采宁淡声道,“更别提,你娘她虽然是你亲娘,可她的身份只是汝南王的通房丫鬟。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奴婢。当主子的想怎么处置自己府上的奴婢,那还不是随他心意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虽然她很厌恶这样的规则,也打从心底里的不认同。但如今大环境就是如此,她不会傻到贸贸然去改变。

    高风额头上啪的爆出来一根青筋,双手也握得指节都泛白了。

    “哎!”

    顾采宁见状,她幽幽低叹口气,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大掌。“所以,现在我们在这个时候出现得刚刚好。娘她和妹妹外甥女已经吃了这么多苦头了,说实话,不在乎再多吃八年。而这个八年换来的是我们的羽翼丰满。从今往后,她们在我们的庇护之下,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们了!”

    “八年,换来下半辈子几十年的幸福安稳,难道不值得吗?”

    她知道对高风这个当儿子的说这种话显得很冰冷无情,但事实就是如此。

    高风紧绷着脸思考了好一会,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知道你说得都没错。只是我……我心疼。”

    他本以为他被丢在乡下,在田家过的日子已经够苦了。可是现在看到亲娘和妹妹们的处境,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么幸福!

    而且他娘为了保护他,她是豁出去了自己的一切!

    原来他还是被人爱着的!而且直到现在,娘亲也只是想看他一眼,却根本没有想过要拖他后腿。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浮现出一股暖意。暖意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却让他更觉得痛苦。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他娘亲的儿子!

    顾采宁张开怀抱,她主动将这个男人拥入怀里。

    她很少对他做这样的动作。之前就算他再伤心再失落,她也不过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几句鼓励的话就够了。结果现在,她居然主动拥抱他了!

    高风怔了怔,紧绷的心口不由自主的舒缓了不少。

    顾采宁再拍拍他的后背,她轻声道:“对不起,你的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所以现在,我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安稳你。”

    顿一顿,她又小声问了句:“你被安慰到了吗?”

    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生怕得到否定的答复似的。

    她的这个拥抱效果是不错。但是高风却发现,她随后的这一番举动却更让他心里彻底舒坦了下来。

    “有,而且很安慰。”他连忙点头。

    顾采宁就笑了。

    她再在他后背上拍几下:“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沉浸在悲伤和愤怒里。毕竟现在咱们的脚跟站得也并不是太稳,你娘她们的仇咱们也得想办法给报了!尤其是你的妹妹们,她们还年轻,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高风抬起头。“你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主意没有。只是我考虑了一下,既然那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是不敢真把她们当下人用的。以前咱们在双柳村家里的下人不也只是和咱们分工协作吗?那么以后我们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的方式吧!你的妹妹外甥女什么的,我看她们一个个都长得太瘦弱了点,那以后就让她们多跟着晨丫头她们练功吧!我不求她们练出来多好的体格,但强身健体是必须的。不过这样的话,咱们的训练场是必须修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双眼开始闪闪发亮。“你说,在汝南王府上划出来一块地修训练场,这件事难度有多大?”

    “没难度。”高风道,“这个我去和他们说。”

    “那,要是再盖一个小型蛇院呢?”顾采宁又问。

    高风眉头微皱。“这个就难说了。”

    “那就先修训练场,蛇院咱们慢慢来!”顾采宁道。

    高风颔首。

    两个人说话间,管家已经派人将荆氏几个人的东西都送来了。和这些东西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匹紧实的绸缎和棉布。丝绸当然是给高风一家人做衣裳的,缎子和棉布则是王府下人的标配。

    既然有人给他们把东西都给准备好了,顾采宁乐得清闲。

    正好荆氏几个也已经吃完了饭,也找好住处安顿下来了。顾采宁就把她们叫过来,指着那一堆缎子和棉布:“你们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挑吧!然后看着样式给自己做几件衣服鞋子。”

    之前的短暂接触,荆氏几个都知道了顾采宁说一不二的脾气。现在她们也不再多费口舌,当然也是出于女人爱美的天性。眼前摆着这么多漂亮的布呢,她们又哪里还舍得拒绝?

    于是她们赶紧一拥而上,将自己看中的布抱在怀里,就乐呵呵的回房去裁布做衣裳了。

    “对了,大……大少夫人。”当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荆氏的小闺女突然回头说道,“这个院子里的丫鬟都跑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两个没跑的。”

    竟然还有人没跑?

    顾采宁来了点兴致。

    “她们人在哪?叫她们来见我。”

    小闺女连忙答应了。她抱着布匹回去传话,一会那两个丫鬟就过来了。

    顾采宁一看,这只是两个在外头做杂活的小丫鬟,一个个还生嫩着呢!

    “你们怎么没走?”见到她们,顾采宁开门见山的问。

    “回大少夫人,奴婢仔细想了想,其实现在留在这里,和出去的下场都是一样的。如果奴婢自己死活不肯伺候大公子大少夫人,这事王爷知道了,王爷必定震怒,奴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是变得和荆大娘一样……”一个丫鬟小声说着,她打了个哆嗦。

    “而且奴婢觉得,明明是那些男人自己命短,他们干嘛要把责任都归咎在荆大娘身上?荆大娘只是运气不好,接连遇到这些没用的男人而已。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些人都死了,荆大娘却没事?所以说,那根本就是他们的错,奴婢也不信那些克夫克子的鬼话!”

    如果她说话的时候不抖得那么厉害的话,顾采宁或许会选择相信她几分。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丫鬟的确聪明。知道出去也是死,留在这里反倒大概率能多活几天。所以她干脆赌一把,留下来。既然做了决定,她就转头来拍他们的马屁了!还一口一个荆大娘的,叫得可真甜蜜呢!

    孺子可教也。

    顾采宁颔首,她再看向另一个丫鬟。“你呢?你又为什么要留下来?”

    丫鬟就抬起头。“不是说,和荆大娘接触过的人只是家里的男人会出事吗?她们自己又没事。反正只要事情不牵扯到我身上,我爹我兄弟他们要死就去死吧!我还没活够,我想多活几年!”

    这个丫头更厉害!

    人活得自私自利到这个地步,那也是一种本事啊!

    顾采宁拍手叫好。“既然你们都是心甘情愿的留下的,那就只管放心在这里住下吧!从今往后,你们就跟在我身边伺候,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她的意思,是直接升她们做一等丫鬟了吗?

    两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闻言,她们心头瞬息涌现出一股狂喜。

    这样的话,那她们一切都值了!

    如果最后真要死的话,她们也是以一等丫鬟的身份死的!这份荣耀能被他们带到棺材里去,她们到了黄泉之下还能和祖宗们炫耀呢!

    两个丫鬟受宠若惊,赶紧朝顾采宁磕头道谢。

    “好了别跪了,起来吧!”顾采宁真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她连忙把人给叫起来,再指向房间里剩下的最后一匹布,“现在就只剩下这一匹了,没得挑,你们抱回去给自己做衣服吧!”

    “是,奴婢多谢大少夫人!”

    升了位份,还有新衣裳穿,两个丫鬟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对被克的恐惧瞬息减弱了不少,她们忙不迭的朝顾采宁道谢,就两个人一起抱着布一路小跑了出去。

    才来第二天,顾采宁和高风的院子里人员就大换血,而且还添进去了那么多名声不堪的人,这事自然又在汝南王府上引起了莫大的轰动。

    宋清衍听说后,他只是冷冷一笑:“这两个人还真是够任性啊!不过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做的下场会是什么?这个消息传出去,他们就彻底断了自己在京城的后路了!”

    说完,他就对长生吩咐:“你立马派人,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干的这件事!”

    “是!”长生立马就安排人手,短短一夜之间就让人把消息给传得人尽皆知。

    第二天,顾采宁一家子就成为了京城上下所有人的笑话。

    其实高风和顾采宁回到侯府的第二天,京城里就有好些人家给他们下了帖子,请他们上门去做客。

    不管这些人出于好心还是坏心,但这个邀请还是给他们一家人提供了一个在京城权贵跟前露脸的机会。要是他们表现得当,结交上几个权贵也是可以的。

    结果现在他们干出来这件事……

    那些富贵人家唯恐也被他们身上沾染上的荆氏母女克夫克子的命给克了,忙不迭的又修书一封,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反正无外乎身体不适、事情繁忙之类的,又把对他们的邀请给撤了。

    顾采宁和高风简直求之不得!

    他们最不耐烦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尤其京城里这些权贵们,他们一个个的心都跟蜂巢似的,到处心眼子。和这只人打交道太累了,如果可以避免的话他们巴不得避免掉。

    因此现在这群人主动退缩了,那他们就不用出去和人斗智斗勇,他们乐得清静!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高风主动向汝南王要求划出来一块地方做训练场,汝南王同意了,直接就把他们住的小院旁边的那一大块地都给了他们。他们夫妻俩去实地踩点了几圈,开始因地制宜的规划训练场的摆设。

    顺便,晚哥儿和高承的学业也不能断了。高承好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和宋清衍打成一片。宋清衍又自称是个惜才的人,所以回来后没多久他就给高承介绍了一个书院。但晚哥儿还小,他现在只能在家里上学,需要找一个先生。

    还有高风的娘亲和妹妹外甥女们,她们实在是被这几十年的艰难生活打击得不轻。想让她们恢复自信好好过日子,这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他们很忙。

    正当夫妻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份镶着金箔,散发着淡淡幽兰香味的请帖又飞到了汝南王府的门房里。

    “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人要请这对男女上门做客?而且,这个人还是定王妃?”宋清衍得知消息,他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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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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