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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油粑粑真好吃     我在长安做妇产科医生的日子txt下载     我在长安做妇产科医生的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0章 环甲膜穿刺术

    李二兄还是没拗(niù)过这小厮,被推着去那试衣间试穿了这羊毛衫来。

    “嗨,真还挺暖和的,要是穿这么一身儿在外衫里头,就是飘雪的天气里,应也不会觉得太冷了。”

    李二兄确实是觉得这羊毛衫不错了,但就是再不错,十多两银子啊,那还是不舍得买的。

    这小厮看出李二兄没真的想买,倒是没生气,也没瞧不起人,反倒是笑呵呵的对着李二兄说:“贵客,这羊毛衫现下数量还少,我们这儿还不能放开了卖呢。

    物以稀为贵,这价格上难免贵了些。

    不过,今年下半年,必然是会有价格适中的羊毛衫来卖的,到时候,贵客还来铺子里找我啊,我给贵客打折来。”

    小厮又解释了何为打折后,李二兄就应了,“好说,到时候有需要必定来找你!”

    在这儿逛了三刻钟,李母李大嫂李二嫂还不想走呢,就这还是李二兄催促着,要是再耽搁下去,可赶不及中午头儿和李父他们在馆子里接头儿了,李母她们才不得不从超市里出来。

    不过,李母出钱买了五块儿猪油皂,“是带香味儿的,之前可没有这种花香味儿的。

    价钱上也比之前便宜了不少呢,还买四赠一来。”

    李三娘这时候心里不得不感叹,刑瑜这超市开的,怪不得能日进斗金了,李母这般会过日子的人都愿意出钱买上些东西,这么老大个儿铺子,怎么可能不挣钱?

    逛完了超市,众人就又来到了一家不小的金银铺子,这家铺子分了上下两层,里头的人可真的是不少。

    李三娘牵着露珠儿刚一进去,一打眼就瞧见了一个长相与长安人与众不同的外国人来。

    那人穿的衣裳倒是与旁人没什么两样,就是那皮肤的颜色是有些黑的,但又不是昆仑奴那般黑,高鼻深目,身后有两个仆从,身旁有一带着帽子穿着圆领官袍的人跟着。

    李二兄也看到了这人,凑近李三娘他们低声说:“应该是天竺人,那边的人虽也是高鼻深目,但肤色比咱们黑些,却又没昆仑奴那么黑。”

    “二兄,这怎的还跟着个官儿啊?”

    李二兄看向那个穿着浅青色圆领跑的男子,想了想后说:“怕不是鸿胪寺的,这个天竺人应是身份上还可以,这才有鸿胪寺的人跟着吧。”

    李三娘多看了两眼,也就不再管了,这铺子里的东西可真的是太多了,头上戴的,耳朵上的,手腕子,脖子上,就是腰上穿戴的都有不少呢。

    李三娘抱起露珠儿,好让她也能看到这柜台上摆放的饰品。

    虽说是金银首饰铺子,但也有卖做工精致的头花、缎带什么的,李三娘想给露珠儿买上一些不同颜色的发绳儿,好留着以后给露珠儿配不同颜色的衣裳用。

    李二兄接过李二嫂怀里的小五郎,跟十九俩去一旁留有小几的椅凳那儿坐下了,留李母她们几人在柜台上精挑细选。

    这靠窗的角落里,有两张小几,七八张椅凳,本就是这样大的铺子的标配。

    多是给来的贵客歇脚儿,喝上一口茶,好能继续在铺子里买买买的。

    李二兄和十九刚坐下没多久,之前刚进铺子里的时候,李三娘看到的那个天竺人也被青色官袍的男子引着来这边坐下休息了。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端上了两盘儿点心。

    虽然听不懂旁边这两人说的话,但看那男子的意思,应是请这天竺人尝尝点心的意思。

    李二兄和十九面前的小几上也放了一盘儿泛着粉红色儿带着花香味儿的点心,李二兄取用了一块儿,尝了一口,觉出不同来。

    “呵,十九,这里面还放了花瓣儿来,我说怎么带花香味儿呢。

    你尝尝,还怪好吃的。”

    没等十九拿起这点心来,旁边的两人却是出了状况。

    只见那个天竺人脸色涨红,急切的用手去抠自己的嗓子眼,看样子像是被噎住了似的。

    青色衣衫的男子在一开始被吓住后,不过几息,就反应过来了。

    这男子和十九一般的想法,以为天竺人是吃的不得劲儿,被噎住了。

    男子赶紧递给天竺人一杯茶水,示意他喝下去顺顺。

    可天竺人的脸色依旧涨红,也不接男子的茶杯,仍旧想要用手从喉咙里抠出点儿什么的样子,还发出“嚯嚯”的动静来。

    李二兄把小五郎往十九怀里一放,直接站起:“这人是不是噎住了?看他这样子是喝水该是顺不下去的。

    赶紧的,从后头抱住他,捶两下这块儿,让他咳出来就好了。”

    男子这会子慌了神,“这位郎君,我是鸿胪寺的,这是天竺来的商人。

    郎君帮帮忙,这怎么捶我也不懂啊。”

    李二兄直接走过去,“那你快跟他说,我要帮他,让他别动。”

    男子用天竺话说了,天竺人直接红着脸点头,难受的样子别管谁看了都得担心。

    李二兄赶紧用李三娘之前救人时用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从后抱住人,双手握拳锤了膈肌那个位置。

    可是,竟是不管用!

    李二兄心里一咯噔,坏了,这法子怎的不好使?

    难道不是吃点心噎住了?

    这个时候,这角落里的异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跟着围聚了过来。

    李三娘她们知道李二兄和十九就在这儿边,害怕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就也赶紧赶了过去。

    秋香三两下的挤开了人,让李三娘跟过去看。

    李三娘这时候看到的天竺人已经不仅仅是面色涨红了,现下都已经有些发青泛白了!

    缺氧时间太久了,这要是再喘不过气来,这天竺人怕不是能被憋死。

    “......这人就突然这般了,我用了你那法子,怎的不管用啊?

    三娘,这好像不是噎住了?”

    李三娘看到桌子上的点心,再结合李二兄所说,以及这天竺人的表现,心里有了计较。

    李三娘直接从腰间撤下自己的金针囊袋来,从里头挑了一样物什,来到这天竺人身旁,“你跟他说,再不通气,他就要被憋死了。

    让他躺下,我有法子救他。”

    男子急忙出言,那天竺人因为缺氧,根本听不清话,没等男子的话说完,这天竺人一下子就往后跌倒在了地上。

    李三娘顾不得了,直接上前把天竺人捂着脖子的手扯开,让其头后仰,用食指和中指固定住脖颈儿上的环状软骨的两侧,拿着之前托不可先生找宫里的大匠做的极细的针管垂直刺入。

    李三娘感到落空感后,接着回抽,五感灵敏下,感受到了有空气被抽出。

    很好,环甲膜穿刺术成功!

    不过几息后,天竺人的状况有了明显的缓解,已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71章 过敏(感谢书友20230203223106051的打赏~)

    李三娘看着这天竺人是想说话,就赶紧对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说:“快跟他说,别说话,这法子只是暂时通气,可不是直接让他好了。

    他这估计应是吃了什么过敏,后边儿还是得用药的。”

    男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那天竺人就老实儿的闭了嘴。

    李二兄上前帮着这男子扶着天竺人从地上起来,坐到椅凳上后,众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我的天,那人脖子上怎的插着一根儿簪子啊?”

    “什么簪子?你来的晚了,没看见,那是救人用的。我跟你说......”

    围聚在一旁的人叽叽咕咕的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交流着刚才看到的这神奇的一幕。

    “让让,让让啊,掌柜的来了。”

    刚才天竺人被憋的满脸通红的时候,就已经有小伙计去后头叫大掌柜了。

    只不过,这过敏性喉头水肿发展的太快,这铺子又大,人来人往的还都爱看热闹,可不是这都急救完了,掌柜的才小跑着一脸担心的过来了。

    一直留在这边看了全程的小厮,赶紧上前跟展柜的交代了始末:“......就见这娘子掏出一物什插进那天竺人的脖子上,慢慢的那人就缓过气来了。

    现在,那天竺人......”

    李三娘在给这天竺人诊脉,这人命大,暂时是死不了了。

    不过,这总得找找原因啊,天竺人这情况,明显不是被噎住了,是急性过敏引起的喉头充血水肿,堵塞了气道,这才无法呼吸,差点儿憋死。

    李三娘之前就看到了小几上的泛红的点心,现下看着地上那明显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散落成渣已是被踩了的破碎点心,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李三娘问过李二兄后,就拿起了天竺人这边小几上的点心,还没吃呢,就闻到了一股子香甜花香,等咬了一口后,就发现这点心里头还有细碎可见的红色花瓣儿碎。

    “这怎的还坐下吃上点心了?那人脖子上可还插着铁棍儿来。”

    “都说了,那不是铁棍儿,是人救人用的物什,我刚才可都看见了,是从那女娘腰间的囊袋里拿出来了。

    谁人出门还能带这么个东西,那女娘必定是家里有医师!”

    “哎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咱们长安城......”

    这时候才听完小伙计转述当时状况的大掌柜,伸手擦掉头上的冷汗,再转头再去看现下脖子上还插着类似簪子的物件的天竺人,心里头万分庆幸。

    “很好,没死在铺子里,要不可真的是麻烦了。”

    掌柜的赶紧过去行礼道谢,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李三娘问那小伙计:“这点心里头可是用了什么花儿?”

    小伙计愣了,看向桌上的点心,倒是掌柜的了解,赶紧接话:“这位娘子,这点心是专门从李福记买的,里头是不是有花儿,就真的是不知道了。

    这位娘子的意思,可是这点心有,有毒?”

    “哎哟喂,今儿个出门可真是对了,俺可从来没想到,这出来逛个铺子,竟然还能遇到这等奇事,竟是连毒点心都出来了。

    有意思,有意思。”

    “得,别说了,我在长安城里过了这十多年,我也没看到这种稀奇事儿。

    那个脖子上插棍子的,看着还不是咱们大唐人来,瞧着像是外头来的。”

    李三娘摇头,“不是,是这人,”李三娘抬眼看向现下缓过劲儿来,面色已经转换过来的天竺人,“这人应是对着点心里头加的花儿过敏,造成喉咙这里充血肿胀,这才堵了气管儿,差点儿憋死过去。

    非是这点心有毒,你瞧,”李三娘指向旁边小几上,明显能看出少了几块的点心盘子说:“这是我家人歇脚时坐下吃的,我家人现下就无事的,因着他们对这花儿不过敏,所以才无事。

    刚才,我也尝了这桌子上的点心,现下这会子应已是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了,我不也是无事?”

    掌柜的一听李三娘这般说,心头灵光一闪,赶紧上前拿了小几上的点心咬了了一口,两三口就吃完了一整个儿。

    周围围观的人,这下子让李三娘的话和掌柜的表现弄得“轰”的一声儿议论开了花。

    “老天爷诶儿,这吃个点心还能吃死人啊?”

    “不赖点心,人家说了点心没读,那女娘和那掌柜的都吃了,不也没事儿?”

    “过敏是啥子意思?”

    同样擦着一额头冷汗的鸿胪寺九品录事潘良吉这时候出声:“诸位,在下是鸿胪寺九品录事潘两吉,这个天竺人是天竺国年前来给圣人贺寿的使团里跟来的天竺商人米赛尔。

    至于米赛尔到底为何如此,咱们是不是先放到一边啊,现下,我瞧着米赛尔情况稳定了,可也不能老让他插着这,”潘良吉看向吓破了胆子一动不动的坐着的米赛尔脖子上那根儿东西,“这个,这个东西啊。”

    “去太医署下的医堂吧,这东西取下来没问题,但后续这人还是得喝药治疗的。

    在下李明芳,于长安医药联盟下的医药三堂当值,既然这事让我遇上了,我愿跟着去医堂瞧瞧。”

    掌柜的也赶紧表示,愿意负责。

    “是那个女医!我知道,我知道,我姑母家的小儿子曾经说过,他们坊里医堂有个女医!”

    “啊,我也想起来了,这女医叫李三娘,早前儿还弄过什么稳婆学堂,我姨母那边......”

    “诶儿,你说是叫李三娘,可我听刚才这女娘说是叫李明芳啊。”

    “哎呀,那肯定是人的名字,至于三娘,估计是在家的排行呗。”

    掌柜的办事利索,说是负责就是要负责到底,毕竟他一个掌柜的,可不敢跟官家闹妖儿。

    掌柜的先是让伙计们给附近这还围着的人说理,让人不要再次围聚,又说今儿个在铺子里的人,不管买不买东西都赠送一根儿绸带来。

    然后直接从街面上叫了马车,跟在潘良吉身后,和李三娘一起陪着往最近的太医署医堂去了。

第372章 事了(感谢 风太大听不清的打赏~)

    这叫米赛尔的天竺人,听着潘良吉的解释,不敢点头,就用眼神示意自己知晓了,安心跟着上了马车往太医署下的医堂去。

    结果到了医堂,李三娘没想到在医堂里的人就还是熟人,是京郊大营里的一个疡医。

    等几人同王医师解释了一番后,他也啧啧称奇:“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手法,李医师厉害,这法子不错啊。”

    李三娘无奈笑了,“待得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同大家仔细说说。

    这法子是急救来着,并不是常规方法。”

    这么长的时间了,米赛尔的喉头水肿已经缓和不少了,虽然还是不怎么敢说话,但发出嗯啊的动静就还是可以的了。

    “这是中空的管子,只不过做的极细,瞧着像是一根儿细簪子罢了。

    我可给拔出来,但管子再细,就还是有伤口的,这点儿就拜托王医师了。”

    说完后,李三娘也让潘良吉与米赛尔做了解释,才上前把这管子拔了出来,稍稍有些出血,王医师就上前看了,确实只是一个小伤口,根本不值得用李三娘之前在京郊大营了给大家教的缝合技法。

    就给上了些金创药粉儿,用干净的布巾子包了起来。

    “这伤口,怎的都需要个七八天才能好,可得注意着些,千万不要沾水。

    现下天气寒凉,倒是不怎么担心会感染,但也得精细着些。

    还有,这处还有出血的风险,若是就寝,不可侧卧,要平躺,就怕侧卧伤口流血阻了气道。”

    详细交代了一番,李三娘就打算和跟着一块儿来的秋香离开。

    倒是潘良吉叫住了李三娘:“今日实在是多谢李医师救急了!

    要不是李医师,今儿个我真是,真是,不知怎么办的好。

    实在是感谢。”

    说罢,潘良吉就对着李三娘躬身一礼,一旁的铺子掌柜也赶紧跟着一块儿说着多谢多谢。

    李三娘承了这一礼,就和王医师说了一声,往外走了。

    今儿个可是出来看傩戏和耍戏团子的啊,现下可都过了正午了,再不去,今儿个可就去不了了。

    等到了之前与李家众人约好一起吃午食的羊汤馆子,李父李母他们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李三娘刚走近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李家人,听十九在那儿与其他人说的正欢,就连馆子里隔壁桌子的人家都没吃饭食,在仔细倾听十九的话。

    同桌的李父李母他们更是听得认真,这中间李二兄还能跟上去补充两句当时的场景,着实是十分热闹。

    “哎呀,三娘子回来了!”

    李三娘瞬间觉得有压力,搁谁身上一进门,就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看,都得有压力了的。

    李三娘顶着这些目光,面上一片坦然,其实内心里已经有一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了。

    “阿娘,阿耶,大兄,大嫂,二兄,二嫂,我回来了。”

    “事情处理完了?

    如何?那人可还好?”

    李二兄立马开口问询,李三娘就把情况简单的讲了一下,转而问起:“这下午头儿可说有没有傩戏可看?”

    “有的,不仅仅是下午,说是晚上还有一场不一样的呢。

    可惜,咱们还得早点儿家去,不然下午先去看耍戏团,晚上去看傩戏,也是顶好的。”

    “妈呀,这话题可算是转过来了,这要再让他们问下去,怕不是隔壁吃饭的人都能来问我了。”

    李三娘用汤匙舀着鲜美的羊汤,心里这般想着。

    下午头儿,就按着原定的计划,先是去看了傩戏,然后又去已经重新盖好的两层楼的耍戏团,去看了一场十分精彩的耍戏表演。

    这回虽然没有大型猛兽,但是有了其他动物,是蟒蛇!

    还是漂亮的西域女娘身上挂着的蟒蛇!

    李三娘看的时候,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可还是瞪着眼睛去看,生怕错过一个环节。

    等看完了耍戏,时间也差不多了,又买了些物什,众人就往长寿坊赶。

    回程的路上,众人还讨论起了耍戏团子里那与蟒蛇共舞的女娘是多么厉害来。

    “要是我,我可是不敢的。

    那长虫可是有人胳膊粗啊,还那么老长,这要是叫它缠上,就真的是一命呜呼了。”

    李大嫂虽然是武人之家出身,少时也是跟着家里的姊妹兄弟们日日舞刀弄枪的,可这冷血动物,又是这般样子,实在是很难不怕。

    李二嫂附和:“可不是,往常我跟着阿翁上山摘果子、拾木柴,也是见过不少长虫的,但还是真的没见过这般粗的,那么粗的长虫必然力大,说不得还能吃人!”

    一说到吃人,李三娘怀里的露珠儿就有些害怕了,就往李三娘身上靠过去。

    “珠儿不怕,阿娘在呢,长虫都在山里呢,咱们不去山里,就不会见到了。

    不怕,不怕。”

    一看到露珠儿害怕起来,李母就抬眼瞪了说话夸张的李二嫂一眼。

    李二嫂面色讪讪,心里却觉得,那长虫说不得真能吃人的。

    等到了家,露珠儿见到尾巴摇成风火轮的小黄,这才重新开心起来。

    李三娘先是带着不少吃食去隔壁院子见了梁老医师,跟李三娘一起回来的邵阳小少年面色懊悔,“是我贪玩了,早知道我该跟着师妹一块儿的,说不得还能见到师妹救人。”

    梁老医师没想到今儿个还有救人的事儿,李三娘刚想解释,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是听到声响的房承先带着多寿一块儿过来了。

    如此,众人就坐下,就着茶水和点心,听李三娘叙述了今儿个在铺子里救天竺人的事儿。

    “这种病症我倒是遇到过,南方气候比咱们这边暖的早,那里可是有不少花儿的,这一到春季,就有不少人咳嗽、打喷嚏、流鼻涕,有那不知道的,碰到了花朵中间花蕊上的花粉,是真的会喘不上气的。”

    邵阳小少年这会子也接话:“想必那天竺人应是对着花儿敏感,才会引发病症。”

    “我猜是如此,这加了花瓣儿的点心,说不得沾染上了花粉或是什么的,天竺人不适应,才会如此。”

第373章 郁证(产后抑郁症)

    正月初五,当值日。

    李三娘早早的就起了身儿,赶紧收拾了一番,就拿着李大嫂煮好的鸡子和秋香上了车,往永平坊去。

    与医堂里早就到了的唐明月问了好,李三娘就接过秋香递过来的布巾子,给自己的诊桌仔细擦拭了一番。

    李三娘翻开自己的病历本子,从中查看最近应该有哪几位病人应该来复诊了的时候,外头就有一抱着妇人的男子急忙闯了进来。

    “救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家娘子!”

    李三娘站起身儿,往门口的地方张望过去。

    只见一高大壮实的男子怀中抱着一瘫软昏迷的女娘,待李三娘走近就看到这女娘耷拉下来的手腕正流血呢!

    鲜血都滴到了地上,浓烈的血腥味儿在李三娘鼻尖出现。

    “赶紧的,放到架子床上!”

    唐明月的喊声,让这慌张的男子有了主心骨,对着药柜那对面墙上靠着的架子床走了过去。

    因着是个女娘,李三娘就当仁不让的走了过去。

    李三娘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这女娘就手腕上有伤,其他地方没有出血。

    就让秋香找了干净的布巾子,现场直接清创起来,上了止血粉后,略等了一会子,这学算是止住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李三娘眉头紧皱,脸面绷紧,这般面目让在场除了高壮男子之外的其他人都心里有了计较。

    “李医师,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李三娘转过身子,对着像自己问询的崔医师这般说:“我刚才这女娘诊脉查看的时候发现,虽然这女娘身上就只左手腕内侧一处伤痕,但是,”李三娘转过身看着架子床上仍旧昏迷着的女娘,“她两只手腕都有愈合的伤疤,应是之前就有的了。”

    李三娘抬头去看旁边那脸上还带有慌张的高壮男子:“而且,这女娘应是刚生产完不就,还没出月子的。”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明白,这必是有事的!

    不过,这来看病的人里,哪里有没有事儿呢?

    看着这女娘稳妥了,众人也就回了自己的位子,留下李三娘在这边儿照看。

    李三娘心里十分不渝,能让一个刚生产不久,还未出月子的女娘自戕,那必然是受了大委屈。

    一个母亲,要抛下自己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那这委屈得是多大?

    高壮男子不笨,自是看出李三娘脸上的不喜来,但他也没当回事,只闷声问:“女医师,我家娘子何时能醒?她可还好?”

    “送的还算及时,血已经止住了,性命无碍。”

    高壮男子点头,就找了凳子在这架子床边上坐下了。

    “此时虽是稳定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留待观察。

    你把她抱到我那诊室里吧,观察观察,你该去拿号牌交钱了,我开个方子,你付了银钱,我们这儿可以帮着熬,待会儿她醒了,喝上正好。”

    高壮男子听了李三娘的话,乖乖的包了这女娘进到李三娘诊室里头的床上,等他想要去柜上交钱的时候,一摸身上,才尴尬的表示身上没带钱袋,“出来的急,没带钱,我这就回家去拿,我一定会回来的。”

    七里没难为他,点了头,这男子就出的门去了。

    李三娘略等了一会子,确定这男子真的离开了后,才起身来到窗前,对着上面的人小声说:“好了,他走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秋香也毫不惊讶的看着床上刚刚是说是昏迷的人,现下动了动眼球,缓缓睁开了眼。

    玉娘睁开了眼,未语泪先流,就这么不出声的哭了起来。

    李三娘叹了一口气,掏出手帕递过去,靠近玉娘小声道:“我既是帮你隐瞒于他,就是想要帮你的。

    别哭了,说说为什么自戕?”李三娘看了一眼玉娘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口,“你的孩子呢?你这恶露还没完,就这么出来了,可是伤身的。”

    玉娘用另一只没伤的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李三娘给她的手帕,根本擦不干脸上的泪,刚刚擦掉,新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三娘也不催促,就这么默默的等着。

    过了一会子,玉娘才停下眼泪,对着李三娘和秋香讲述了自己为何变成现在这般。

    “今日,多谢女医师出手相帮,玉娘感激不尽!”

    李三娘没出声,看着玉娘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了,我再也忍不了了!”

    女娘状若癫狂的模样,李三娘没意外,带有这般伤痕的手腕,必定是多次寻死的了。

    一个人能多次寻死不成,那必定是内心里有极大的痛苦。

    当一个内心有极大的痛苦而不能排解和发泄的人,自然会变得不正常,像个疯子一般。

    李三娘上前一把抱住用自己双手使劲儿敲打自己的脑袋的玉娘,秋香也制住了因为玉娘的自残而在此渗出鲜血的手臂。

    没得办法,李三娘给玉娘下了针,让她沉睡了过去。

    趁着玉娘睡着的时候,李三娘重新给她拆了包扎好的伤口,清洁上药,在次包扎起来。

    虽然没听到玉娘的各种缘由,但李三娘心里也是郁闷的很,刚才诊脉之时,发现的除了这些老旧愈合自戕的伤痕,以及玉娘是生产完还未出月子这两件事之外,李三娘自然还诊出了玉娘的其他病症。

    情志不舒,气郁失畅以及脏腑功能失调导致的郁证。

    玉娘得了抑郁症,时刻都在遭受巨大的痛苦,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事的。

    但玉娘现在的状况,哪里可能好好说呢?

    李三娘正在提笔开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动静来。

    医堂门外,高壮男子,也就是玉娘的郎胥徐安,正与自己的阿娘徐婆子拉拽。

    “你拉我作甚?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浪蹄子是作的什么妖!

    割腕子?

    她怎么不直接抹脖子去!”

    徐安脸色涨红,看着自己的阿娘在医堂门外骂街,心里头对徐婆子多了埋怨。

    “哇哇哇”的小婴儿哭声立刻响起,徐婆子赶紧扯开徐安的手,轻轻拍打安抚起胸前兜布里包着的小婴儿来。

    “哦哦哦,阿婆的乖孙儿,不哭不哭,你阿娘不要你,阿婆要你,阿婆给你喂奶吃。”

第374章 嫉妒

    说着,徐婆子就抱着孩子进了医堂,辅一进去,没看到玉娘,就扯开了嗓子喊:“小浪蹄子去哪儿了啊?好啊,是不是又去找野男人去了?”

    这话说的难听,跟着进来的徐安的脸又涨红起来,徐安上前拉着徐婆子,徐婆子不理,继续骂骂咧咧的说着。

    七里赶紧上前,“这位阿婆,医堂内还请勿要大声喧哗。

    阿婆可是要找刚才送进来的那位女娘?”

    “阿娘,你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玉娘在哪儿。”

    徐婆子被七里这么一说,倒是有了两分收敛,但嘴里仍旧小声说着,不知在咒骂着什么。

    徐安拉着徐婆子到了李三娘的诊桌前,瞧见里头拉着帘子呢,正要出声询问。

    就听见徐婆子立马开口咒骂:“好啊,青天白日的还拉上帘子了,这是在里头偷人呢吧!

    大家伙儿,快来看啊,贱女人偷汉子了!”

    “唰”的一声,是秋香从内里走出撩起帘子的动静,秋香面无表情阴沉的看向徐婆子,大有徐婆子再说一个字儿就要上前动手撕烂她的嘴的架势。

    秋香那是做了多少任务的不良人啊,一动真格儿的,杀气就直接冲着徐婆子去了。

    徐婆子被吓着了,一动不动,嘴里嗫嚅着没再大呼小叫了。

    “是玉娘的家人么?

    要是来看玉娘的,那就安安静静的进来吧,要是来吵架的,还请出去。”

    李三娘在里头这般说的话传了出去,徐安就起身想要进去,经过秋香的时候,秋香侧身让开了路,徐婆子跟在后头也想一起进去,秋香却是拦住了人。

    徐婆子不敢和看着就不好惹的秋香闹妖,就叫了徐安,徐安都走到帘子那块儿了,听到徐婆子的叫声,就回头对着秋香说了一句:“这是我阿娘,烦请娘子让一下。”

    秋香没动弹,照旧拦在徐婆子身前。

    李三娘从里头说:“内室狭窄,不适宜进来太多人。”

    听了这话,徐安想了想,就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对着徐婆子道:“阿娘,你带着小郎先回家去吧,等玉娘醒了,我就带她家去。”

    徐婆子没法子,转身儿哼着气儿走了。

    “现下,她不仅仅是手腕上的外伤,又是刚刚生产不久,身子亏的狠了,这才没醒。

    待得一会儿喝了药,再看看,是不是能醒。

    药方子我已经开了,你去交钱吧。”

    徐安看着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是昏睡不醒的样子,就应了声,拿起李三娘说的放在诊桌上的药方子,去柜上交钱后,跟着七里去后院儿熬药去了。

    李三娘下了针,把玉娘弄醒后,与她说了情况,“......我看你那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可是因着这事儿才想不开的?

    你可有亲人在长安,我可帮你联系。”

    玉娘撑着身子靠在墙上,抬眼望着房梁,不知怎么说的好。

    李三娘看着这样子的玉娘,实在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好了。

    只得继续开口:“你刚生产不久,身子亏虚,阖该好好补养。

    既然遇到了我,你说说,看看我是否能够帮你?”

    “帮我?”

    玉娘看向李三娘,看着李三娘点头,“我是个医师,自然可以帮你。”

    “帮我?

    帮不了的,帮不了,谁也帮不了。”

    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儿,李三娘知道再不阻止她,玉娘就又会陷入自残了。

    李三娘强硬的掰过玉娘的另一只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先说,说完了,再看看我是否能帮你。”

    玉娘愣了一下,转而絮絮叨叨的讲了自己的事儿。

    玉娘的婆母从玉娘嫁进徐家开始就瞧不上玉娘,因为玉娘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帮衬,只是寄养在叔叔家的侄女罢了。

    但徐安看上了玉娘长的好,玉娘跟着自家婶娘来长安卖菜蔬的时候,让徐安瞧见了,徐安就有了心思。

    颜色好,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玉娘长的好,可长得好的女娘,尤其是长得好但没有保护自己这份美貌的女娘,终究会遇上恶龙的。

    那一日,玉娘就遇到了想要调戏她的青皮,正好让徐安看到了,徐安上前赶走了青皮,救了玉娘。

    如此这般,顺理成章的,两人走到了一起。

    徐母万般不愿,也不能让徐安改变主意,再加上玉娘的叔叔婶娘不要彩礼不说,还愿赔上几两银子的嫁妆,徐安终究娶了玉娘来家。

    玉娘在徐婆子不喜的前提下,嫁进了徐家,玉娘的苦难也随之开始了。

    徐安是跟着一商贾在附近干活儿的力工的头儿,经常要去外地跟着商人走商,是常常不在家的。

    如此,就给了徐婆子机会,徐婆子趁徐安不在家的时候,就在家磋磨玉娘。

    一开始还好,只是让玉娘多干活,做饭、洗衣、缝补、打扫,虽是累些,但也过得下去。

    可每次徐安走商回来,就会拿自己的工钱给玉娘买上些东西,不论是银耳坠子还是糕饼什么的,就总是会带点儿东西回来送给玉娘。

    徐安这般,愈发的让徐婆子看不上玉娘了。

    甚至,暗地里,这个寡居多年,靠着一个人拉扯大徐安的徐婆子,竟是嫉妒起玉娘来。

    玉娘貌美,年纪小,又得徐安喜爱,这每一点都让徐婆子无法忍受。

    “就是这个小浪蹄子抢走了我的儿郎!”

    徐婆子内心是这般想的,她甚至想着:“等这贱人生下了孩子,我就给她下药,让她去死。

    然后,我就能和安儿好好过日子了。”

    徐婆子开始变本加厉的磋磨玉娘,不仅仅是做活多,还不让玉娘吃饱饭。

    每每徐安走商回来,夜里都要和玉娘欢好,男人用力的低吼,玉娘隐忍的闷哼,都让住在隔壁的徐婆子嫉妒的发狂。

    等徐安一走,玉娘就要遭受一顿徐婆子辱骂,什么勾引人的骚狐狸,想男人的贱女人,难听话不带重样儿的能骂上一个时辰。

    徐婆子开始造谣玉娘偷人,玉娘不堪受辱,第一次割腕自杀。

    徐婆子瞧见了,也害怕起来,害怕别人说她趁儿子不在家苛待儿媳妇,竟是逼死了人。

    所以,徐婆子去医堂买了药,把人救了回来。

    后来,玉娘怀孕了。

    当走商回来的徐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抱着玉娘转了个圈,“太好了!玉娘!我们有孩子了!我们要做阿耶阿娘了!

    玉娘,你真好!

    我一定要多挣银钱,以后让你和孩子过好日子!”

    此时仍旧带有真心的徐安说的话,让玉娘被徐婆子折磨的心温暖了起来。

    可就在一旁看着的徐婆子却是怒火中烧,气的发疯!

第375章 恶意揣测

    “我有孕之后,她就时常在无外人的时候打我。”

    说着,玉娘对着李三娘和秋香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李三娘看着玉娘身上的青紫淤痕,心中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女人怎么能对另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恨?

    玉娘闭着眼睛,让泪水不要夺眶而出,哽咽着继续说:“我也曾经和安郎说了,可安郎一再劝我忍忍,说是那是他的亲阿娘,含辛茹苦养大了他,他得孝顺他阿娘的。”

    “屁话!

    他要孝顺自己去孝顺去,你又不是他阿娘生的,与你何干?”

    秋香鼓着脸颊愤怒的说,看到李三娘瞪过来的眼神,秋香才降低了音量。

    “本来就是,这谁生的孩子就该由自己的孩子孝敬,哪里能把孝敬这事儿推到他人头上?”

    “呵,”玉娘笑着哭出声来,“娘子必定还未出嫁吧?”

    秋香不解,这与自己出不出嫁有何干系?

    “好了,你继续说,后来呢?”

    “我别无他法,就一直忍耐着,想着孩子生下来了就好了。

    可中间数次我都起了死志,这才留下了这些。”

    玉娘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可是,我错了,我大着肚子在家做活,数着日子过。

    可她愈发的看我不顺眼,有一日,竟是阴恻恻的看向我的肚子,我真的害怕了。

    我趁着出门去收脏衣裳的时候,托人去找了我婶娘,婶娘来看了我,我没敢与婶娘说我被她打骂苛责,只说是想婶娘了,才叫人捎了信儿。”

    玉娘抬起头,“婶娘来过后,她就消停了一段时间。我这才顺利生下了孩子。”

    “那你这次,”李三娘看向玉娘那自己刚给她包扎好的手腕,“是为何?”

    “她在我坐月子的时候,不让安郎进屋,说是我生了孩子,污秽的很,让安郎和她去睡了一个屋子。

    这也还好,可,”玉娘抬起头,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她竟然趁安郎白日里不在家的时候,往我的屋子里放青皮进来!

    我从枕头底下拿出石刀,割伤了手腕,才把人吓了出去。”

    李三娘惊诧非常,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

    “她,她怎么敢?

    这可是要判罪的!”

    看着李三娘和秋香脸上的不可置信,玉娘笑了,苦笑道:“那人翻墙跑了,听到我的惊呼声,正好回家的安郎才把我送来了医堂。

    我说什么,安郎都不会信的。

    且,就算安郎信我,他也不会让我告官的!”

    “那你想如何?”

    “劳烦女医师,替我联系我叔叔和婶娘,他们在外三道上柳家巷子里住。

    我不想与安郎过了,我想和离,我不想死。”

    李三娘与秋香对视一眼,李三娘又对着玉娘点头,“待会儿你仍旧装睡,我喂过药后,以你情况不明,需要观察为由,将你留下。

    既然是在外三城,那离内城也不算远,现下还不到正午,想必你的叔叔婶娘能够赶得过来。”

    “多谢女医师。”

    李三娘敏锐的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就示意玉娘躺下,玉娘赶紧躺下闭眼装睡。

    徐安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李三娘和秋香扶起装睡的玉娘,把汤药喂了进去后,就对徐安说:“现下喝了药,也不知道行不行。

    且让她留下看看,若是下午头儿没什么意外的话,你就可以将她带回家去了。”

    徐安看了看床上的玉娘,见李三娘这般说,张了口,想起家中徐婆子的样子,就点头应是。

    等确定徐安走了,秋香就赶紧出门去街面上找了人去给外三城里住着的玉娘的叔叔婶子送信儿。

    能做出不要彩礼,还能给陪嫁的人家,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家女娘?

    不过一个多时辰,玉娘的叔叔婶娘就过来了,当婶娘看到床上躺着的玉娘的手腕的时候,直接哭出了声儿。

    婶娘上前抱住玉娘,用手轻拍着玉娘的后背,“你这个没良心的,就这般不要命了!

    我和你叔叔养你十多年,你就是这般看轻自己!”

    两人抱着哭作一团,帘子外头焦急等着的玉娘叔叔听到娘俩的哭声,就直接喊着:“怎的了?怎的了啊?柱子他阿娘,你们哭什么啊?玉娘怎么样了?伤的可重?”

    哭过了劲儿,婶娘才扶着玉娘出来了。

    这送来的和要接走的不是同样的人,肯定是不行的。

    李三娘就把这事儿报给了高掌事,“......掌事,那现下怎么办?”

    高掌事直接叫了七里,吩咐道:“你去外头找个捕快,请人来一趟。”

    等捕快来了,就被请进了内室,玉娘和她叔叔婶娘也进去了。

    过了两刻钟,几人出得门来,就直接行了礼走出了医堂。

    “这事不好办,毕竟是成婚的女娘,就算是亲叔叔来接,咱们也是做不得主的。

    捕快来了,就可直接说是受了婆母虐待,师出有名,才能接回家去。”

    李三娘沉着脸点点头,“多谢掌事,我知晓了。”

    李三娘回到诊位,心头难受的很,觉得十分可笑。

    一个成婚了的女娘,就算是被婆母虐待了,自己都不能被亲人接走,真是太可笑了。

    李三娘想着,希望官家能管这事儿,可以让玉娘和离,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再苦,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三娘子,那玉娘的郎胥,怎的都不管她?

    我瞧他送玉娘来的时候,分明是紧张的很,怎么一到他那阿娘身上的时候,就只会让玉娘隐忍了呢?”

    李三娘看着秋香义愤填膺的脸,心头叹出一口气,“唉,不过就是利益罢了。

    一是,那是他的亲阿娘,你也听玉娘说了,徐婆子是寡妇,是省吃俭用靠自己一人把徐安拉扯大的。

    若是徐安为了玉娘与自己的阿娘起了冲突,那左邻右舍定是会说闲话,甚至瞧不起徐安的,这对徐安的名声不好。

    二是,玉娘她啊,太傻了。

    她不懂,徐安是什么都知道的,她以为徐安总是在外走商,不明白他阿娘是什么样儿的人么?

    徐安绝对是什么都知道的。

    但正因为知道,徐安业拿捏住了玉娘的软弱和善良,也就是玉娘好欺负,一个孤女,就算有叔叔婶娘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受人磋磨么?

    并且,我猜测,徐婆子这种畸形的感情,已经让徐安感到难受了,所以,为了抵挡来自自己阿娘的畸形感情,就只能让玉娘去受些磋磨了。”

    李三娘凑近秋香压低声音说:“我这人有时候一向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的。

    我甚至觉得,徐安是故意的,他故意放任徐婆子磋磨玉娘,最好把玉娘弄死,然后他在大义凛然的捅出这档子事儿,让徐婆子被律法制裁。

    从而他才能从必须忍受徐婆子畸形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这样子,他不费一分一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就成了干干净净的受害者,可以带着儿郎再娶一房媳妇就是了。”

    秋香大为震撼,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缘由。

    “三娘子,那要是去京兆府,可能判玉娘和离?”

    李三娘摇摇头:“我也不知,就怕到时候徐婆子往玉娘身上泼脏水,徐安又龟缩不说话的话,很难。

    就算是要义绝,也得是夫妻之间的,这婆母和媳妇之间的矛盾,不知要如何判啊。

    希望能够判决义绝和离吧,不然就以玉娘的心理状态,很可能会真的做出极端的事儿的。”

第376章 演戏(感谢马蜂2002的打赏~)

    来到医堂的捕快不是头一次处理这种纠纷了,很是利落的出了门,找了人去告知徐家,就直接叫了车,把玉娘他们带到了京兆府去。

    徐安对着开门后,腰间挎刀的捕快露出讨好的笑容,等听了捕快的话,才知道竟然是往日里自以为能够被自己掌控的很傻很天真玉娘的消息。

    “什么?

    去京兆府?

    和离?

    玉娘她,怎会想要与我和离?”

    一连串的惊讶和不可置信,让只是前来送信儿带人回去的捕快有了几分不耐烦,因此眉眼之间也带了出来,捕快斜眼瞅着徐安那副样子,“啧”了一声,才嘲笑的说:“得了吧,别搁这儿弄这幅样子,赶紧的,让徐婆子也一起跟我走吧。

    这可都要半下午了,我可还想按着点儿下值的。”

    “怎的还有我阿娘的事儿?”

    捕快语带不痛快的说:“怎的忒多话?”

    捕快把手往挎刀上一放,意带武力威胁的样子。

    徐安不敢和捕快争执,就回内里同徐婆子交代了一番,转身就要走。

    可徐婆子哪里是那般好性儿,跟在徐安身后高声呼喊:“什么?那个小浪蹄子还敢去京兆府?

    要同你和离?

    不行,没我同意,她就是死也得死在徐家!”

    在外人面前,徐安不好对着徐婆子多说什么,看徐婆子那个样儿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如此,徐安和徐婆子就跟着捕快去了京兆府。

    至于还没满月的小婴儿就请了邻居阿婆帮着照看了。

    这和离的事儿自是不需要惊动官家的,可就在医堂之时,玉娘说的徐婆子往日里虐待磋磨人,还放青皮进屋的事儿,就真的得归官家管了。

    因此,那捕快又去找了永平坊的坊正后,才带着他们回了府衙。

    在徐安和抱着孩子的徐婆子到得府衙的时候,玉娘已经同审案的周姓法曹讲述了原委。

    徐安刚一到,就对着满脸是泪的玉娘来了一个深情呼唤:“玉娘,玉娘,你这是怎的了?

    怎的说起要同我和离了?

    玉娘,我不信,我不信,你怎么会想同我和离?”

    玉娘别过头去不看徐安,玉娘的婶娘就一下子挡在了玉娘身前,愤怒的看着徐安:“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我家玉娘是一定不会再和你回去了!”

    徐安还没说什么呢,徐婆子哪里忍得了?

    “我呸,一个偷汉子的骚狐狸!

    我徐家还不惜的要这种腌臜货!

    你又是谁?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儿这么说话?

    要说,也是我徐家不要这个骚货,是我儿要休妻!”

    徐安想要保持自己往日是体贴郎胥和孝顺阿娘的良好人设,此种境况之下,就是装作为难。

    既要表现出对玉娘提出和离的伤心,也要有不想徐婆子破口大骂玉娘时的心疼,还要作出徐婆子是自己的老母亲,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愿的大孝子的模样来。

    可是为难徐安了,这几种样子都能让他在数秒钟之内都表现出来,认真的说,奥斯卡欠徐安一个小金人啊!

    坐在上首的周参军看了好一会儿乐子,尤其特意看了下徐安那副样子,心里带着鄙视,实是见不得这种让女娘顶在前头的男子。

    不过,这戏看够了,还得赶着点儿下值呢,周参军请了请嗓子,对着旁边站着的捕快说:“拉开她们,各打十个巴掌,让她们醒醒脑子,知道咆哮公堂的下场。”

    捕快应了是,一个眼神儿,就出来两个捕快,一人上前揪住婶娘,一个揪住了徐婆子,“啪啪啪”的各打了十个巴掌,别说婶娘和徐婆子了,这会子公堂上站着的都老老实实的了。

    周法曹满意的看着现场这般样子,点了点头,才开口:“好了,此处是京兆府的公堂,不是你们坊里的大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能,我看你们现下是都知道了。”

    周法曹给了头前的捕快一个眼色,此人就上前对着两拨人说:“永平坊甜水街徐王氏与其媳妇王玉娘之间......”

    捕快大体说了说玉娘之前说的徐婆子对她的磋磨之事,以及放了青皮进屋的事儿后,最先反应的果真就是徐安。

    尤其是,当堂玉娘还掀起衣袖给众人看了自己胳膊上那布满青紫淤痕的皮肤了。

    徐安直接大惊失色,看着徐婆子满脸痛心不敢相信的高声道:“阿娘,阿娘,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怎么会?

    你怎么会这般?”

    徐安转头去看被王婶娘挡在身后的玉娘,转过头来伸手捂住脸,好像已经心痛的哭了,用带着哽咽的声音对着徐婆子跪了下去,“阿娘,你怎么能?

    那是玉娘啊!

    是我的妻,是小郎的阿娘啊!

    阿娘,你......你怎么能如此?”

    说完这几句话,徐安好像再也忍不了一般,放声痛哭起来。

    看到跪地痛哭的徐安,玉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碎了一般,玉娘也哭的泪流满面,想要站起身去安慰徐安,可站起后,玉娘想到了往日里徐安让她忍一忍,告诉她徐婆子是他的阿娘,他得孝顺她的时候,玉娘就生生止住了脚步。

    徐婆子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事儿暴露了,才让玉娘告到了京兆府来。

    徐婆子看到徐安的样子,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好大儿这般?

    “安儿,安儿,我没有,我没有,是玉娘这个贱货瞎说,对,就是玉娘在胡说八道!”

    徐婆子跪下,一边环抱住掩面哭泣的徐安,一边眼睛像是浸毒了一般看向玉娘那边。

    “安儿,你起来,你起来,阿娘是被冤枉的,你信阿娘!”

    徐安好像被徐婆子的话说得真的相信了一般,抬起还沾染着泪珠的脸带着希冀的看向徐婆子,口中小声的问:“阿娘,你真的没有虐待玉娘吧?”

    不止虐待,还想让玉娘被青皮奸淫的徐婆子哪里能直面徐安的眼神,躲开徐安的眼睛,徐婆子反而是站起身来,对着上首坐着的周法曹说:“大人,不能听玉娘这个小贱人一个人的话,老婆子我是被冤枉,还望大人给我个清白。”

    周法曹在京兆府多年,这种妇人的小把戏,哪里能看不透?

    周法曹再次看向身前的捕快,捕快得到眼神示意,赶紧往后头去看,见身后的捕快摇了摇头,这才对着周法曹摇头示意。

    无奈,周法曹就出言:“我自然不会只听信一家之言了,本官已经让人去找王玉娘说的那个青皮了,不过需要些时间。

    今儿个先这般吧,明日再审。”

    周法曹看向被王婶娘护在身后的玉娘,“王玉娘今日就先由王家带回,以防徐家报复。”

第377章 平安

    玉娘这般的事情,对于没怎么经历过正常世俗人事的秋香来说是十分震惊的。

    今日下值的路上,十九现下就竖着耳朵听秋香这般那般如此的讲述玉娘的事儿来。

    “你没看见那个徐婆子,吊梢眼,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要是玉娘,我就夜里拿刀砍了徐婆子的脑袋,让她磋磨人!”

    “秋香!”

    十九还没发表评价,李三娘就严厉的说了秋香一声儿。

    秋香见李三娘生气了,这才收敛了声色,不过仍旧小声嘟囔着:“哼,本来就是,那婆子就不是好人来。”

    “唉,”李三娘叹出一口气来,“咱们不是官家,哪里能是咱们说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呢?

    那样,这世上的豪强说要人死,岂不是撒出钱来,艺高人胆大的游侠儿就会为了钱按着豪强的意思办事了?

    那这对黎民来说,又怎么会好?”

    秋香嗫嚅着,没再出声了。

    李三娘拉过秋香的手,“你啊你,我知你嫉恶如仇,又有一身功夫在。

    但现下,咱们只盼着官家能判玉娘和离的好,脱离了那般郎胥和婆母,不论如何,玉娘以后都会变好的。”

    说这话儿的功夫,几人就来到了莳花楼的后门处,铃兰已经等在门口了。

    “师傅!”

    铃兰提着灯笼迎了上来,“往后可别在这儿等我了,这天还冷呢,作何在这儿吹冷风?”

    铃兰没应声,只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为李三娘提灯引路。

    这上楼的功夫里,李三娘就听铃兰说了对九娘的身后事的处置。

    “花钱,请了人,给送到了城外的义庄。

    又找僧人念了三日经,才安葬了。”

    说到这儿,铃兰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对着李三娘说:“本来是芷蝶要出钱的,后来宋玉郎说他如何都是与九娘相伴一场,这丧事的钱他想出一份力。

    如此,芷蝶就应了他,花费都是宋玉郎出的钱。”

    李三娘点头表示了解,但并没有出言评价什么。

    李三娘今夜前来,自然重点是为了看顾一下九娘生下的孩子如何了的。

    铃兰带着李三娘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原来孩子被安置在了铃兰这里。

    “这几日都是你带的?”

    铃兰点头,从提篮里抱起孩子,“宋玉郎给这孩子取了名字,叫平安,只愿他平平安安的。”

    铃兰见孩子睡得很香,就抬头去看李三娘,带着落寞的道:“芷蝶她,她有些不喜这个孩子,说都是因为这个孩子九娘才死的。

    如此,我才带着这个孩子一块儿住了。

    每日里都有小丫头去取了乳娘的乳汁来,我们再按着师傅的法子给他喂了。”

    李三娘点头,就给平安检查起来。

    平安还是有些瘦弱,但情况已经比出生那天好太多了。

    “情况还好,就这般喂着吧,但还是要精细着养。

    我看你眼下青黑,这几日晚上是不是都没睡好?

    这小儿前三年最是难带,你这般不是法子,顶好找个会照顾婴孩的婆子来。”

    铃兰微笑着,没应话。

    李三娘就也没再多说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在,李三娘也只是建议罢了。

    “我去看看齐娘子吧,想必她这几日应也是没休息好的,看完她,我给开个方子,让她吃上两幅,缓缓身子。”

    李三娘给同样眼下青黑不说,还明显的面目有几分发黄的齐芷蝶开了药,就让楼子里的女娘们排队来看诊了,毕竟也是有些日子没在莳花楼里给楼子里的女娘看诊了。

    秋香陪在一旁,见李三娘给人看诊呢,就拉着晃晃出神的齐芷蝶说开了:“齐娘子,你不知道,今儿个我家三娘子在医堂里接诊了个妇人,简直了,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那般不如意的日子。”

    齐芷蝶也有在听秋香讲话,听到这儿,齐芷蝶少有了弯了嘴角,“你才多大的人儿,就这么多年了?”

    秋香张着嘴看出齐芷蝶是笑话她了,但也没在意,继续说:“那娘子叫王玉娘,我的天,她嫁的郎胥不是好东西,她那婆母更是......”

    秋香把玉娘的事儿同齐芷蝶说过后,最后愤怒的咬牙切齿的凑近齐芷蝶小声道:“三娘子还不让我说来,要我说,我要是这玉娘,我就留夜里拿斧头砍了这婆子的头,再让她欺负人!”

    秋香在这里想着玉娘的事儿呢,玉娘自己这会子躺在堂兄弟腾出来的屋子里的床榻上的时候,也在想着自己的事儿,明日要如何办?

    是否能成功和离?

    和离成功的话,孩子怎么办?未来要如何为生?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王家就都起身了。

    玉娘也早早起来了,帮着王婶娘烧水做饭。

    “你起来作甚?还在月子里呢,快去床上躺着,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王婶娘哪里能让一个本应在坐月子的侄女起来干活?

    可玉娘是真的不好意思在叔叔家吃白食的,“婶娘,不过就是烧火,也不碰凉水,没事儿。”

    待天时将将亮了起来的时候,王家兄弟已经出门去了,他们俩在城郊的酒坊里头做力工,那头儿活计多,是官家办的,不可扣工钱,着实是个好活计来。

    临出门的时候,王大郎还问了一句:“阿耶,要不今儿我和二郎不去上工了吧?

    回头,陪着你们和玉娘去府衙吧?

    我看徐家不会放玉娘归家的,说不得那个徐婆子又要闹妖了。”

    王婶娘直接对着自家大郎道:“不用,我昨儿个瞧出来了,那府衙里的大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今儿个徐家得不着好,不用你们,我和你阿耶就行,你俩快着点儿去上工吧,别迟了时辰。”

    见王婶娘这般说,王大郎点点头,和一直沉默寡言的王二郎就出门了。

    “婶娘,我真的能从王家出来么?

    我怕,我怕王家不放我归家,我怕他们用小郎要挟我,我真的,不想再回王家去了。

    婶娘,我能干活,我什么活儿都能干,做饭、洗衣裳、劈柴,城郊的浣洗坊不是要人么?

    我也能去做的,我不在家吃白食,婶娘,我能挣钱的。”

    说着,说着,玉娘就哭了起来,王婶娘赶紧上前抱住这个从五六岁上就在自家养着的女娘,“好孩子,婶娘都知道,婶娘一定不让你再回王家了,别哭了,婶娘在呢。”

第378章 兑换堂

    今儿个李三娘在医堂之中当值的时候,可是又出了一顿风头的了。

    这不是前几日李三娘带着露珠儿和李家众人去西市玩耍么(第370章),机缘巧合在金银铺子里救了因为意外吃了带有花儿的点心,引起过敏性喉头水肿的天竺国的商人这回事儿。

    李三娘本以为自己救过人之后,也就那般了。

    顶多,以后要是去京郊大营给太医署下的疡医们授讲的时候,把这环甲膜穿刺术拿出来讲一讲来着。

    没想到,这天李三娘还在医堂里当值呢,就有一队吹锣打鼓的乐人停在了医堂外头。

    一开始听着这动静,李三娘只以为是谁家办喜事儿来着,结果没想到竟是停在了医堂门口。

    小学徒七里就到门口问了,“我是鸿胪寺九品录事潘良吉,因为三日前,多亏了李医师在外急救了天竺国商人米赛尔,我此时是特特前来感谢贵医堂下的李医师的。”

    七里一开始听着是说李医师,就以为是医堂里头的老李医师,转过头,就想去叫人,可走了两步,猛然想起,医堂里可还有个也姓李的女医师来!

    “敢问,潘录事,这位李姓医师是男子还是女娘?”

    七里微微笑,仔细解释道:“我家医堂有两位李姓医师来,一位为年岁较长的男子,一位是年岁较轻的女娘。”

    潘良吉赶紧说:“是一位女医师。”

    如此,七里才进得正堂,先去后头找了高掌事,说了这事儿,才去通知了李三娘来。

    李三娘满脸愕然,带着点儿羞赧道:“啊,是我。

    那日确实是在金银铺子里救了个人来。

    这,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怎的竟是找上了门?”

    李三娘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就好比现代,你在外见义勇为做了好事儿吧,这有相关单位特意弄一锦旗去你的工作单位来感谢你那种,对于脸皮薄的人来说,确实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官面上的事儿,其实与李三娘也没太大的关系,她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人形摆件,跟在高掌事身旁接受鸿胪寺的感谢罢了。

    高掌事郑重接过潘良吉递过来的木牌子,转而送到李三娘手里。

    李三娘就这么愣愣的接过这不算轻,摸着就是不错的木头雕刻的,能有一尺来长的木牌子,上面刻有正楷“妙手回春”四个字。

    李三娘正观察这木牌的时候,就听对面的潘良吉对着李三娘说:“李医师,当日实在是多谢李医师挺身而出,这才没有酿成祸事了。

    这米赛尔是天竺国里王族里一个旁支,他能跟来咱们大唐也是有几分实力的。

    虽说他不通咱们的话,但也是想要亲自感谢你的。”

    李三娘这时才注意到潘良吉身后那个高鼻深目,头发卷曲,穿着大唐的圆领袍衫笑呵呵的站在那儿好不引人瞩目。

    不过,这才几日而已,米赛尔脖子上仍旧包扎着布巾子呢。

    然后就见米赛尔走上前对着李三娘叽里咕噜一顿说,转头就从身后的仆从手里拿过几个小木匣子来,往李三娘那边一递。

    潘良吉也及时的翻译起来:“李医师,这些都是米赛尔为了感激你救他的感谢礼物,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李三娘赶紧接了过来,对着米赛尔笑了笑。

    最后,乐人们又吹奏了一曲,潘良吉还高声对着医堂门口周围围聚的人们说了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如此,就更引得路人们议论纷纷了。

    “哟,这咋还有个长卷毛的咧?”

    “嗐,没见过了吧,你没听那郎官说这是天竺国来人啊?

    这外头的人可跟咱们长得不一样来,西市那边的西域胡人可不就是跟咱们长得不一样么?”

    “那倒是,人家高鼻深目来,跟咱们确实不一样。

    不过,这是做嘛来?这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

    “哎,俺知道,俺知道,俺来得早,俺都听见了。

    是这这医堂里的女医师救了那个卷毛,特地来送礼感谢的。”

    这弄过了过场,又说了几句话,潘良吉就带着米赛尔和乐人们离开了,也得以让李三娘从这吵闹的环境里离开。

    “七里,赶紧的,把这牌子挂起来,上头可是有鸿胪寺的印记的。”

    高掌事开心的叫着七里,去把这象征着医堂里有医术高超的医师的牌子挂起来。

    现下,高掌事看着李三娘实在是太顺眼了,虽然早前把李三娘安排过来,有高老医师的意思在,但后来李三娘靠着自身的能力,也确实是在医堂之中站稳了跟脚。

    并且,这不仅仅是之前能被太医署的疡医科请去京郊大营授讲了,现在还得了鸿胪寺的褒奖呢!

    “好,好,好,就挂这儿,这个高度正正好。”

    七里站在椅凳上,听着后头看着的高掌事的指挥,找好了位置,标记好。

    高掌事特特去李三娘的诊桌前,好好夸赞了李三娘一番,众人也听李三娘详细讲了当时到底是如何救得那天竺人。

    “......也是巧了,当下正好遇上。

    我心思着,再不救人,这人很可能就要憋死了,这才出手了。”

    “李医师,你可得好好说说这你说的环甲膜穿刺术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话在场的除了唐明月之外的其他人,包括高掌事在内,都挺想知道李三娘说的这什么穿刺术到底是如何。

    不过,也就唐明月与李三娘诊位在一块儿,两人关系相对于李三娘与医堂里其他医师相对较为好些,是能说的上话的。

    以前李三娘和唐明月还一起救过人(第188章一起救肠子掉出来的杨石),听说唐明月之妻也与李三娘关系匪浅,是上门拜访过的亲近关系。

    而且,这打问医师的个人技法,实在是有点不要脸的。

    所以,在场的诸人虽然心里都想知道,但都没好意思问出口来。

    也就唐明月脸皮厚,又仗着与李三娘关系好,才好意思问出口来。

    李三娘当然不会隐瞒这法子,李三娘所知的一切,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得来的。

    但是李三娘之前与众医师分享的心肺复苏技法和海姆立克急救法,乃至外科入门的清创消毒缝合这些,却是只有太医署下的疡医科医师们感兴趣,并没有在长安医药联盟里引起广泛的关注来。

    这与李三娘想要把知识传播出去的思想无法相辅相成了。

    所以,这段时间,李三娘有了其他的想法来。

    李三娘笑着看向唐明月,余光看到其他医师也是都竖着耳朵等着听她说。

    “唐医师,你若想知道这技法,可想好要用什么来换了么?”

第379章 同归于尽 上

    李三娘这话一出,全场惊讶,当下寂静无声,除了医堂外的热闹,医堂之内,就是在柜上的南星都瞪着眼睛惊诧的看过来。

    李三娘笑了,“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心中这般想着,李三娘继续对着唐明月说:“早前那心肺复苏技法、海姆立克急救法,乃至缝合技法,是我为了能做医师,特意拿出来与联盟交换来的考核机会。

    这快速缓解气道梗阻的环甲膜穿刺术,虽然不是我第一个发明出来的,但我算是此时第一个实践的人。

    唐医师,你这般直接相问,可是想好用你们唐家何种技法或是方子与我交换了么?”

    这交换的法子,李三娘是最近一段时间想出来了的。

    要知道,此时像李三娘这般无偿把自己救人的法子说出来的人,可是少之又少的。

    一个成方,一个技法,可是能传承下去,让子孙后代都可以吃这碗饭的。

    想要知道某个技法,除了拜师学艺之外,别无他法。

    李三娘之前往外说了那些急救的法子,除了太医署下的疡医科的医师感兴趣之外,其实,并没有多少医师看在眼里。

    这其中,除了他们对于李三娘是个女医师这点的歧视之外,也有李三娘救得人太少,让人不禁觉得李三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赶巧了才救得人来。

    再加上李三娘无偿把这些技法公布出去,甚至还编撰成册,自费印刷送了出去,就更让人觉得李三娘这些东西是不怎么有用的了。

    白得来的东西,很难让人珍惜。

    李三娘想明白这一点后,就转换了思路。

    她决定,从此以后,想要知道她的某种技法的人,没问题,你拿你家的绝学或者什么东西来换啊!

    甚至,李三娘想好了,以后成立一个医药技法兑换堂,入得堂会的医师,只要拿出一家之长来,就可以无偿得到部分堂会内其他的技法。

    拿出来的越多,得到的也越多。

    如此,只要这兑换堂发展起来,就可以博采众家之长,集大成于一身。

    这才能使大唐医药进步,不让那些好用的成方和技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还能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医师,让更多人的人有机会获得并使用医疗资源来。

    唐明月愣了,他能直接向李三娘问出这话,除了是仗着自己同妻子陈雁芙与李三娘关系亲近之外,也有他知道,李三娘是个愿意分享的人。

    这一点,在以前他向李三娘请教那缝合技法的时候,李三娘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啊。

    现在,李三娘竟是问他要用什么来交换?

    不过,唐明月也不是那等真的想要占人便宜的人,既然李三娘这般说了,愣了一下后,唐明月就直接笑着说:“哈哈,好说。

    我唐家在头风症(头痛)上有一巧妙的方子,若是李医师愿意交换,我可拿出这方子来与李医师交换。”

    “那好,等找个时间,可上我家里好好合计合计。”

    医堂里的其他人就这么看着两人在众人面前说好了要互相交换各自的技法的事儿。

    高掌事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时又找不出到底是哪里怪来。

    医堂之中的氛围正奇怪呢,医堂之外却是传来了焦急的呼喊声,离得远,又听不清是什么,众人就抬头往外头看。

    七里这时候的眼力劲儿就体现出来了,他抬步就走出了门,去打听了。

    这呼喊是远处走水了,也就是失火了。

    而出事的地方,正是徐家。

    对,就是王玉娘和徐安、徐婆子的那个徐家。

    要说,第二日,王家和徐家的再次去到京兆府,在周法曹找到了那青皮的面前,查清了确实是徐婆子恶意放人进的门来的事儿,当堂就判了青皮和徐婆子的劳役来。

    至于为何判的如此之轻?

    主要是因着青皮和徐婆子俩是狼狈为奸,但是没有实施成功,玉娘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至于玉娘手腕上的伤,也是她自己拿石刀划的,可是很难算到青皮头上的。

    至于徐婆子虐待磋磨玉娘的事儿,虽有玉娘身上的伤痕作为证据,但徐婆子不承认,没得办法,这没有人证来,也是很难判的。

    最后,是当堂判了王玉娘同徐安和离。

    判决下来,玉娘当堂痛哭,感觉自己终是解脱了,以后可以不需要心惊胆战的过日子了。

    至于玉娘与徐安生的小郎君,因是儿郎,自是判给了徐安养育。

    玉娘虽是心痛孩子不能在身边,但是那毕竟是个小郎君,想必徐安以及徐婆子是不会对待小郎君不好的,心里也能放下心来。

    至于徐安,这会子还在堂上演戏,落寞的眼眶含泪抬头看向玉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比有心机的女娘还会演。

    王婶娘挡在玉娘身前,狠狠瞪了徐安这个全程清白,干干净净的男人,心里头凭着直觉明白这徐安可不是什么好人。

    本以为这般也就完了,往后就能够过上平淡但正常的日子的时候,命运往往就要与你开玩笑。

    徐婆子得了这么个样子的判决,如何能真的心服口服?

    当天,徐婆子就家去抱了还未满月的小郎君跑到外三城王家门口去叫骂。

    “烂了心肝肺的贱女人,心肠狠得连自己生下的儿郎都不顾了!”

    徐婆子这回长了心眼,她不指名道姓,就这么在王家门前从贱女人骂到骚狐狸,从烂了心肝肺,到骚货偷汉子。

    世人哪里能真的用心去了解内情,再去评判是非对错来?

    大多都是只顾自己八卦娱乐的心,可不会在意谁是谁非的。

    所以,王家这两天来,就承担着极大的压力,王家大郎和王家二郎还好些,毕竟是去郊外给官家干活,说到他们头上的也少。

    再加上两人都还未娶妻,还是男子,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但话题中心的玉娘,却是跌入了火坑。

    尤其是玉娘,在外头看着徐婆子就那么抱着自己的孩儿在外吹冷风,一两个时辰的都不给喂口吃的,心里更是心痛加恼火。

    王婶娘不是没出去同徐婆子交涉过,也去找了这外三城里的管事,但只要来人了,徐婆子就躲着走,然后人走了,徐婆子就又出来。

    如此,谁能真的管得住徐婆子?

第380章 同归于尽 下

    第三日,有一与王家关系处的好的大娘找到王家门上,同王婶娘和玉娘说:“我在旁看着,那婆子可是得有一整日未曾喂怀里的小郎了,我怕出什么事儿,也不敢上前去问,就想着来与你们说上一声的好。”

    那毕竟是玉娘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孩子,就算和离了,她也是孩子的阿娘,哪里能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

    听了这话,玉娘就起了念头,想要去看看孩子去。

    王婶娘自是同意的,两人就叫了车,往内城走。

    等到了徐家,敲了门,没人应,多敲了几下,隔壁邻居才出来说,徐家都不在家呢。

    玉娘与王婶娘只得先回去了。

    次日,王婶娘因着有活计要做,玉娘就一个人进了内城,到了王家,敲门后,看到的就是耷拉着脸的徐婆子。

    玉娘心头有一股子不适,心里觉得不好,就问徐婆子自己的孩子呢?

    徐婆子领着玉娘进得内室,玉娘就看到了白色包被里闭着眼睛的小婴孩来。

    等走近了,抱起来,玉娘颤抖着手去摸孩子的鼻息,就碰到了冰冷带着僵硬感的皮肤。

    孩子死了。

    死了。

    玉娘无法接受,怎么不过才三天,孩子就死了呢?

    玉娘发疯般的嘶吼,泪流满面的喝问,换来的也只是徐婆子一句:“小儿难养,死了就死了呗。

    以后我儿自然能找到其他女娘帮他生儿子的。”

    徐婆子的话,让玉娘胸中那股子怨气、怒气直接一下子窜到脑门顶。

    玉娘放下孩子,向着徐婆子去,一把抓住徐婆子,直接上手甩了徐婆子几个大耳刮子,再把徐婆子推到在地,骑坐在徐婆子身上,狠狠的打了起来。

    “你个狠心的婆子!

    那也是你徐家的血脉啊!

    你还我孩儿来!你还我孩儿!”

    原来,徐婆子不满自己要被罚劳役的判决,就想着自己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徐婆子故意带着还未满月的婴孩去王家门口叫骂,小月孩哪里受得了冷风,且小儿难养,三岁前站不住夭折的大有人在。

    徐婆子又是铁了心故意带孩子恶心并让王家人心痛的,所以,也就没怎么关乎这小婴孩的吃喝。

    当天夜里,小婴孩就起了高热,可睡得呼哈的徐婆子哪里知道?

    待得次日徐婆子起身儿,想要给小婴孩换尿布的时候,这才发现,孩子已经没气儿了。

    这时候,许婆子才真的是害怕了,额头上直接冒出冷汗来。

    不过,过了一会子,徐婆子对着小小的婴孩尸体,就又笑出了声儿。

    “哼,死的好,贱女人生的也是小贱种,死了更好。

    我儿以后有的是女娘愿意给他生儿子。”

    如此,徐婆子就把孩子死了的事儿告诉了徐安,徐安深深看了徐婆子一眼,徐婆子赶紧对着自己的心头肉解释:“安儿,这可不是阿娘弄死的。

    是他自己命不好,夜里高烧烧死了的。”

    徐安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襁褓中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婴孩,背过身儿往外边走边说:“我去给他找棺材,怎么的都是我的种,让他好好走吧。”

    至于徐安心里想的“怎么就高烧了?为何高烧却不去看医师?”这些就不必说了。

    徐婆子一听这话,就跟在徐安后边说:“好,那我去买点儿香烛纸钱吧,总归是咱们徐家的种。”

    这也是为何那日下午,王婶娘和玉娘来徐家敲门,却没有人应的缘故。

    而现在这会子,被玉娘压在身下的徐婆子本就心虚,因为自己的失误弄死了孙子,这才没挡住玉娘的突然进攻,不过这会子徐婆子也缓过神来了。

    两人就继续扭打在了一起,可还没出月子,长久做活吃不饱肚子的玉娘哪里是徐婆子的对手,玉娘脸上都是徐婆子抓出来的划痕,鲜血淋漓,好不可怕。

    “你这个疯女人,幸好我儿与你和离了,不然你这疯子还不带累的我徐家一直不得安生啊!”

    徐婆子和玉娘打架的间隙竟还有余力骂人,可此时的玉娘哪里能听见这些话。

    玉娘满脑子都是小婴孩僵硬的身子,紧闭的双眼,玉娘痛苦的拼着受伤也要狠狠打徐婆子。

    “我连一声阿娘都还没听到呢,我的孩儿就死了。”

    两人扭打的过程里,玉娘终究落了下风,这时正被徐婆子压在身子底下的玉娘,眼神空洞,没了力气反抗,好似一个活死人。

    “哼,还想跟我打,早知道我就该在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活活溺死那个孽种!”

    本来已经不准备反抗,瘫倒在地上只是被动挨打的玉娘听到徐婆子的这句话,眼睛立时就瞪了起来,双手来回摸索着,从旁摸到了刚才二人撕打之时,针线框子里掉出来的剪刀来。

    “噗”一声,是玉娘握着剪刀全力插进徐婆子脖颈儿外侧的动静,“啪”声是徐婆子颈动脉被戳破,喷溅的血液滴落到玉娘脸上的声音。

    徐婆子捂着脖子倒了下去,玉娘在地上愣怔了一会子,才积蓄好了力量,一脚踹开了压在自己下半身儿的徐婆子的身体。

    玉娘好不容易站起身,就那么看着徐婆子脖颈子上的血泊泊流出,瞪大了眼睛,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玉娘从低声笑到疯狂大笑,不过几息时间罢了。

    笑够了的玉娘,抬头把这个自己住了不到三年的“家”环视了一遍,然后玉娘踉跄着走到厨房,找出火折子来,把家里的吃的油拿出来都撒在了各个屋门处。

    点了火后,玉娘回身儿从屋内的床榻上抱起白色包被里的婴孩,站在院子里,感觉到火势渐大后,玉娘才抱着孩子走出了门。

    而周围的邻居也开始呼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救火!”

    头一个赶到徐家门口的人,看到了发髻凌乱,满脸伤痕,身上的衣裳还带有大片血迹的玉娘的时候,吓的直往后退,嘴里发出“啊,啊,有鬼啊!”。

    后来,自然有人找来了巡街捕快,也有左右邻居帮着控制了火势,以防烧到左右邻居家里,玉娘也被捕快看管了起来。

    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徐安跑着回到徐家门口,看到的就是浓烟下烧的只剩个架子的屋子,以及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嘴里“哦哦哦”的哄着孩子的已经疯了的玉娘。

第381章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听着七里打听消息回来的李三娘,与一旁的秋香两人对视一眼,李三娘在心里感叹:“实不知道最后竟是如此了。”

    “可说了那女娘会如何?”

    唐明月皱着眉头问七里,七里摇了摇头,“听说,现下已是被押进了京兆府,过后到底如何判决,就不知道了。”

    “那女娘的婆母死了,不论是六杀中的哪一种,她最后放火烧屋的这事儿都很可能是要被判斩型的。”

    高掌事沉着脸这般说,众人就不再继续询问下去了,各回各自的诊位了。

    李三娘和秋香拎着天竺国商人送的感谢礼回了李家,李大嫂一见三人又是拎着东西回来的,就问了出声儿:“怎的买了这老些东西回来?”

    李三娘虽然心里还想着玉娘的事儿,但还是微笑着对李大嫂回话:“不是我买的大嫂,是那日在金银铺子救的天竺国人送的感谢礼。

    在医堂的时候,我也没好意思打开看看是什么,快,咱们回家打开瞧瞧都送了什么东西?”

    都打开后,摆在正堂的桌子上的就有天竺产的颜色鲜艳的布料、上等的胡椒、特产石蜜(砂糖)以及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制成的果脯来。

    “这料子倒是颜色艳丽,也透气,适合做夏时的衣裳。”

    李母摸了一下匣子里的布料如是说到,“这早前十分昂贵的石蜜,现下咱们有了白糖后(前头提过,有穿越者弄出了白砂糖),倒是不怎么吸引人了。”

    李大嫂拿起几粒胡椒放于掌心闻了闻,“这应该是最上等的了,西市上胡商卖的还没这个好呢。”

    稀罕了一会子这些礼物,李大嫂见李三娘仍旧是愁眉不展,不怎么开心的模样,就递了一杯用红豆加了白糖熬出的饮子,略带担心的眼神问:“怎的了?我瞧你这蹩着眉,可是在当值时遇到了什么事儿?”

    李三娘为了安李大嫂的心,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大嫂,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儿。

    当值都还好,我今儿还给医堂长脸了,那鸿胪寺的官儿送了牌子到我们医堂里来,高掌事当着众人的面儿还特意夸赞了我一番呢。”

    李三娘是李大嫂从小带大的,如何不知李三娘现在这样子是怕她担心?

    李大嫂转而看向了秋香,秋香张口就想说这玉娘的事儿,但又想起来之前李三娘叮嘱她的那些话儿来,就又闭了嘴去看李三娘。

    李三娘见宝丫正带着露珠儿同小三郎、小四郎在偏厅的矮榻上玩儿呢,并未注意到正堂这边,才对着秋香点了头。

    见李三娘点头了,秋香才敢小声儿对着李母他们说了玉娘的事儿来。

    “......本以为能判了她和离就好,哪里能想到最后竟是如此。

    三娘子和我下午头儿在医堂听了七里如此说,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来。”

    别说李母李大嫂她们这些女娘来,就是李父李二兄听了,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这徐家大郎,忒不是人了吧?

    那可是他亲生的孩儿,徐婆子把孩子弄死了,他竟是不生气不难过的么?

    竟是直接要找了棺材给下葬了?”

    李二兄大受震撼,要知道当初小四郎生病那会子,李二兄可是比李二嫂都更为上心,整宿儿整宿儿的不睡,就怕一个错眼,小四郎就有什么意外的。

    就算现在生了小五郎,李二兄对小四郎仍旧是十分在意的,可并不是像那有的人家儿子多了,就不当回事儿了。

    对于李二兄来说,徐安可是目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那这般重要的血脉,被亲娘弄死了,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就算两人和离了,那孩子也是这玉娘生的,孩子夭折了,不论怎样,也都该告诉王家的。

    怎么,听这意思,徐家根本就没打算告诉王家?竟是想买了棺材直接下葬?”

    李父也是实在无法理解,李父能对非是亲生的李大兄都视如己出,哪里能懂徐安这样儿的人的心思?

    李母这个从边关跟着商队带着当时还是幼儿的李大兄来到长安的女娘,却是不觉得奇怪。

    “这算什么?

    别说是这一个还未满月的小儿,就算是立住了,长成了的十几岁的孩子,要是阻了徐安这般人的路,怕不是徐安会亲自动手的。”

    “这男子要是喜爱一个女娘的时候,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会好好养着;

    这男子厌恶一个女娘的时候,尽管是自己亲生的,也会恨不得让这孩子去死。”

    李二嫂低垂着头,应了李母的话,“村里这般的事儿是有的,阿娘死了,阿耶就能立马娶了心头爱来家。

    前头留下的亲生子就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这有娘的孩子才是宝,没娘的孩子连草都不如。”

    众人又说了几句,让人唏嘘不已,才散了场儿。

    李三娘想着找梁老医师说说这医药兑换堂的事儿,就从后门处去了隔壁院子。

    结果到了梁老医师这处,却是看到房承先正与梁老医师手谈,邵阳小少年在一旁就着烛火看书呢。

    等和梁老医师交代了自己想要创立个医药技法兑换堂的事儿后,李三娘就又和梁老医师请教了自己最近于金针术上的疑问。

    李三娘正想离开的时候,房承先却是看了一眼多寿,多寿出门回屋拿了一个匣子进来。

    “这是我看了三娘子写的那报告后,有意给的第一笔银子,有五百两。”

    李三娘先是困惑,后听明白了是要给自己的稳婆学堂捐银子后,立马开心了起来。

    李三娘起身,郑重的对着房承先行了一礼,“房郎君高义!

    这银钱我必定妥善使用,一分一毫都记录在账,必要每一两银子都用在实处上。”

    说完这些,李三娘就借了邵阳小少年的纸笔,认真的写了一份儿捐赠使用的协议来,郑重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

    “咱们朋友之间的交情归交情,这涉及到银钱的事儿,还是落到实处的好。”

    房承先毫不意外李三娘这一番动作,毕竟早前李三娘那意思就是她自己不管银钱,账上的事儿是归李家大嫂代管的。

    爽快的签了名姓,学着李三娘摁上了手印,房承先竟是觉得有一丝快意在心头绽放。

    “从没觉得哪次,这银钱花的是这般痛快值当的。”

第382章 做娘的得对自己好!

    回了自己院子的李三娘,看到秋香在和露珠儿一块儿玩翻绳儿。

    “秋香,多谢你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跟着我累了一天了。”

    秋香走后,李三娘去提了热水,给露珠儿洗了手脸和脚,还给擦了香膏才塞进被窝里。

    等讲了一个故事,把露珠儿哄睡之后,李三娘就不禁又想起了今天听来的关于玉娘的事儿来。

    倘若玉娘早日和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呢?

    李三娘怀里搂着露珠儿,此时心里就觉得庆幸了,幸而露珠儿是个女娘,这要是个小郎君,王家怕是不能放人的。

    李三娘甚至想着,若是个郎君,说不得李三娘就得起了歹心,给王子恒下药了,做个寡妇至少是能亲自抚育自己的儿郎的。

    至于李二嫂刚才在正堂里说的那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李三娘虽然不赞同,但也不否认。

    人心都是肉长的,真正的德行高尚,不计较利益得失的人肯定有,但大多数人就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所以,这为了自己的孩子的利益,而对死了娘的前头的孩子不好,很是正常。

    可阿娘死了,阿耶难道不是还活着么?

    李三娘摸着露珠儿的头毛,心里头想起了王子恒后娶的外家表妹五娘生下了一个小郎君这件事来。

    “王子恒不在意露珠儿,那我就要更在意露珠儿,必要好好养大,让她平安快乐顺遂。”

    其实李三娘少时根本就不知道李大兄不是李父亲生的,因为李父对待李大兄和李二兄没什么不同,甚至,李父更看重李大兄一些。

    因为李父觉得李大兄“身形魁梧壮硕,办事一板一眼,是为当家长子该有的样子。”

    还是李大兄娶妻,需要去拜孙大头的牌位的时候,李三娘那时候才知道李大兄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兄长来的。

    所以,你看,有李父这般把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用心教养长大,也就有王子恒和徐安那般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人存在。

    又在心里唏嘘了几句,李三娘才这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玉娘这般的事儿就是久居长安城的人都很少见,李三娘这头儿琢磨了半宿儿,李家其他人也没少说这事儿来。

    李二兄吹灭了灯,赶紧躺进了被窝里去,刚躺下没一会儿,李二兄就叹了一口气出来。

    “怎的了?二郎?”

    李二兄伸手轻拍了李二嫂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儿,然后才回话道:“我就是想着今晚听说的这叫玉娘的事儿来。

    我活了这么些年,还真真是没听到过这种事儿来,这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可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嗐,二郎,这般的事儿何时还少来着?

    就我娘家吴家村,住在山脚下的那户外来的姓王的人家,不就是这样么?”

    李二兄起了好奇心,遂就问了下去,让李二嫂详细说说来。

    李二嫂摸黑往一旁摸去,感觉小五郎没有蹬被子,才转过头就着窗外的月光看向李二兄:“王家穷困,王大郎到了岁数在乡下地界都没有媒婆愿意给说亲,因着他阿耶早死,是跟着老娘长大的。

    你要知道,这寡妇一个人想养大一个孩子,那可不容易。

    王婆子年轻那会子守寡,为了生活就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来,就那么养大了王大郎来。”

    李二兄瞪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怎么是这样?

    “怎的不改嫁?若是改嫁了,带着前头的孩子,该是能有人同意的吧?

    不过就是给口饭吃,养大了怎么都是个劳力啊。”

    “唉,还不是为了村里分的地。

    王婆子说自己一辈子不改嫁,分给王家的地先赁出去,待得王大郎大了,再直接分给王大郎就是了。”

    李二兄点头,觉得这么办倒也情有可原。

    “后来呢?”

    “这周围的几个村子,谁人不知王婆子年轻那会子是个半掩门?

    所以,到了王大郎该结亲的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人愿意把女娘嫁到他家去。

    但这总归得传宗接代的,后来王婆子不知怎么的领来家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娘,说是远亲那边家里孩子多,养不起了,送过来混口饭吃。

    如此,这傻女娘就和王大郎成亲了。

    可傻女娘鬼门关上没踏过去,竟是生了孩子后,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死了。”

    李二兄蹩着眉头,心里有了不好预感。

    “这没出月子就死了,就没人去查问查问?”

    “乡下地方,谁管呢?

    一个无亲无故的脑子不清明的女娘,哪里有人在意了?

    还好,生下的这孩子是个女娘,取了名字叫来娣,来娣倒是身体康健,也不傻,王婆子就这么带着来娣。

    结果来娣不到一岁的时候,王家卖了二亩地,又娶了一个寡妇,那寡妇带了两个小儿郎来。”

    说到这里,李二嫂沉默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二兄见状,就觉得接下来的事儿,估计是不怎么好听了。

    李二兄没有催促,就这么等着,又过了一会子,缓和好了情绪后,李二嫂才接着说:“那寡妇带的孩子比来娣大个五六岁吧,一次里正来通知村长集合人去晒坝上说事儿,就让几个腿脚快的人去各家通知人去。

    因为王家住在山脚下,离得最远,所以,跑的最快的一个人就去了王家,”

    李二嫂闭上眼睛,想着当初听那跑回来的小郎说的事儿,心里就有几分憋闷。

    “这人到了王家,院子门没关,就直接进去了,可进去后,就听到了幼儿的哭声,这人循着哭声过去,就看到了,”

    李二嫂停住了话,缓了缓,“就看到了王家那两个不过八九岁的小郎在,在弄来娣。

    一开始只以为是带孩子逗她呢,可这人换了角度,才发现两人竟是没穿裤子对着没穿衣裳的来娣的。”

    “啊!”

    这是李二兄发出的惊呼声!

    说过这里,李二嫂的话就说的更快了。

    “他被吓到了,叫出了声儿,让屋里头的人听到了,这人转身就逃,跑到晒坝上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这事儿来。

    后来,里正做主,把这一家子都赶了出去,分的田地也收了回来。

    至于来娣,在事发的第二日就死了。

    王家的说法是受凉了,夜里起了高热烧死的。”

    李二嫂讲的这事儿让李二兄难以接受,实不敢相信,世上竟真的有这般恶毒的人。

    “那时候我已经不小了,十三了,我记得很清楚,出了这事儿后,阿娘从不让我单独出门,但凡我出门去,不是跟着阿娘,就是大兄。

    这事儿肮脏,村里的人也不让提,就这般了。

    未长成的孩子不能没有阿娘在,若是不得已,那得带着孩子一起走的。”

第383章 这是要搞事啊!

    正月十四,上元节前一日,今日李三娘按着排班仍旧是在医堂之中当值。

    与李三娘一块儿的有唐明月和小学徒七里。

    至于老李医师、崔医师乃至高掌事都不在医堂里,他们都放假了。

    不过,明日,也就是正月十五,李三娘就可以放假了。

    “这日子排的好,我是一直想要带露珠儿去看看花灯的。

    我也是有些年头没出去逛了,明儿个还没有宵禁,要是能行,咱们还可以去安化门外看灯轮啊。”

    李三娘一边与秋香说着,心里也想着到时候要如何安排明日的事项。

    正说着话呢,医堂外头就走进来一男一女来。

    男子个子很高,瞧着和李大兄那般高壮的汉子差不多,能有六尺有余(180cm以上),最为显眼的是男子穿着一身儿大红的衣袍来。

    这可是少见的,要知道这红衣裳是非常挑人的,真不是谁穿都好看的。

    不过,这男子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个子高挑,倒是能撑得起这身儿衣裳。

    与这男子一比,身旁的女娘就略略显得没什么看头了,不过上身儿是青色的夹袄,下头陪着同色的裙子,头上插着两根儿银簪子罢了。

    就见两人在前头拿了号牌就往李三娘的诊桌上来,李三娘听到脚步声后,也止了和秋香的话头。

    这红袍男子到得李三娘诊桌前,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打量了李三娘一番。

    这眼神儿,让李三娘身后的秋香都站起来往前来了。

    李三娘一把拉住秋香,对着秋香摇摇头,转而面带微笑的看向红袍男子和青衣女娘,“二位是何人看诊啊?还请坐下。”

    “原来,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女医师就是这般模样啊。”

    李三娘自然也被此人的目光看的身上十分不得劲儿了,但是这在外当值,不论来者何人,身为一个医师,自然是要给人看诊的。

    并且,这男子不过就是目光不规矩,言语带着些阴阳怪气儿罢了,倒也算不得什么。

    “见笑了,不过有几分名声罢了。

    你们这是?”

    李三娘看着男子和女娘疑惑的询问道。

    “这是吾妻,身上有些不适,劳烦李医师帮着看看。”

    李三娘听了这话,就去看那青衣女娘,见她脸颊有些发红,作娇羞姿态,心里还觉得,这怕不是新婚燕尔啊。

    收了号牌,李三娘就示意二人可以坐下看诊,等略略问了几句后,李三娘就示意青衣女娘伸手。

    问题不大,不过就是女娘常有的炎症罢了。

    李三娘提笔开了药方,就对着这女娘叮嘱起来:“这病症较为常见,女娘常有这般的病,很不必忧心。

    只要按着方子吃药,日常上再注意着些,不过半月,就会有所缓解的。”

    李三娘又说了些话,就想把方子递过去,让二人去抓药。

    结果,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红袍男子靠近诊桌,往李三娘那边凑了过去,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问:“李医师,这我们成婚有一些日子了,还没有子嗣,你看,什么时候才能行?”

    李三娘愣了一下,听两人刚刚说的话,成婚不过三月,这孩子哪里有那么快就上身儿了啊。

    “不必忧心,你们二人只要身康体健,年内应是就会有好消息的。

    现下你们成婚不过三月,哪里用的上这般着急?”

    红袍男子点头应是,又开口说:“那就听李医师的,我这人就喜欢贴心的女儿来,可不想要个臭小子。”

    李三娘有些惊讶,此时世人哪里有不想要儿郎的呢?

    就是现代社会,那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的人可真的是太多了。

    “你这想法倒是不多见,一般人也得是有了儿郎后,才说想要个贴心的女儿的。”

    “李医师可有孩子?”

    李三娘心里觉得不对了,但还是回答道:“我家倒是有个小女娘来,我也觉得女娘更加贴心些。

    不过,这孩子只要是自己的,不分男女,那都是一样的。”

    又再说了两句儿女经,李三娘才把药方递上,把两人送了出去。

    等这两人走后,李三娘心里那股子不对劲儿就又上来了。

    李三娘赶紧凑到秋香耳边说了起来:“这俩人不对劲儿!

    能陪自家媳妇来看诊的郎君不是没有,但既然心疼媳妇来看医师了,作何两人的衣裳料子差别那么大?

    我不懂这些料子,但我能看出那郎君穿的大红衣袍可是锦缎!

    而那女娘穿的不过是稍好一些的葛布罢了。”

    秋香眉头皱起来,刚才他就觉得那郎君的目光在李三娘身上打量着,十分不对。

    “而且,我刚刚给那女娘诊脉之时,看到她手上有茧子,当时没觉得不对劲儿来。

    毕竟,这常年做活的妇人手上有茧子是很常见的。

    可,现在想起来,她那是虎口处才有的茧子啊!

    必是常年手握刀兵留下的!

    这两人不对!

    我猜,必是圣殿门的那起子人来。

    我这半年多来,也就得罪过圣殿门了,圣殿门恨不得我赶紧死了的,明儿个就是上元节了!

    我想着,他们必是要学万寿节那回,也要在上元节搞事啊!”

    李三娘说的越多,秋香的表情就越难看,等听到说是圣殿门的时候,秋香的脸就直接耷拉下来了。

    “三娘子稍待,我这就给先生递信儿去。”

    说完,秋香转头就往外走,李三娘看到秋香走出去了看不见人影了,心头波澜四起。

    李三娘和秋香口中的红袍男子和青衣女娘,正是圣殿门的圣子和他身旁的婢女小兔(第232章出场)。

    至于圣子所说二人结为夫妻,成婚不到三月这事儿自然是假的。

    但是圣子和小兔一起睡了的这事儿是真的,小兔也是真的身子有所不适,就被圣子拿作筏子,扮作夫妻来医堂里见见这个一而再从圣殿门手下逃脱性命,有那么几分厉害的李三娘来。

    出了永平坊,回到西市一处民居后,圣子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一副阴沉的脸。

    圣子心中对于自己上回灰溜溜的逃出长安城一事耿耿于怀,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找了突厥那边的几处,得了一些人马和钱财。

    既然上回是在万寿节上栽了跟头,那这回就从上元节里找回来!

第384章 搞事

    回家路上,李三娘和秋香就把今日来看诊的那两个可疑人物的事儿同十九说了。

    “我已是上报了,想必先生知道了,应该会做些预防的。”

    十九点点头,“那明日咱们要是出门的话,可得注意一些了。”

    李三娘想起上回万寿节的惊险,觉得十九说的十分之对。

    “要不,咱们就不出门了吧?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沾染上事儿了?

    我本还想带着露珠儿去玩耍看灯的了,若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可得后悔死。”

    三人就这么小声儿议论着这事儿回了家。

    吃完晚食,李三娘单找了李父李母他们说了自己遇到的事儿,“......就是这样儿,我心里头想着,咱们明儿个还出门去么?”

    李三娘其实心里头还是想去的,毕竟上元节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可很是吸引人的。

    而且,李三娘早就和露珠儿应承了,说是这日要给她换新衣,扎新发绳儿,带着出门去玩上一天,晚上还要带露珠儿去看灯呢。

    李父沉默着没说话,李母径直开口:“去!怎么不去?

    那起子人哪里能成事?

    我们干嘛要躲着他们?

    若是要躲,过了上元节,他们难道就不搞事了?

    躲来躲去的,哪里还能好好过日子?”

    李母的性子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是敢拼敢上的,要不然当初哪里能带着李大兄从边关来到长安?

    怕不是就只能龟缩在边关混口饭吃得了。

    李大兄今日下值的早,这会子接了李母的话说:“三娘别怕,到时咱们都在一处,就冲这起子人的行事,怕是不敢白日里做什么,估计又是天黑后搞事了。

    到时候咱们聚在一起,跟着外头的行人走,不是说秋香已经上报了么?

    那暗地里肯定是会有人在的,安全应是能有保证。

    再说了,就像阿娘说,咱们行的端坐的正,怎的要躲他们?

    并且,我虽只是个小兵士,不知道什么消息,但就从近几日卫所里的调动来看,上头应是已经有所察觉了。”

    李二兄接话:“三娘,到时候咱们都在一起,别怕。

    而且,三娘你想,是你不出门,和露珠儿留在家里这叫圣殿门的狗东西就会放过你了么?”

    李三娘心想:“是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事儿还少么?

    说不得,到时候我要是和露珠儿留在家里才更麻烦,更不安全的呢。”

    “嗯,我知道了。

    只是,明日出门,该带的东西还是得带上,我最近新弄出一种药,只要飘散在空中,随风吸入体内,就能使人酸软无力来。

    我今晚回去多配些出来,给大家分分,以防万一吧。

    解药也有,不过得提前一刻钟吃下。”

    回到自己的屋子,李三娘就赶紧哄睡了露珠儿,然后开始磨药粉儿,弄了十几份儿,打算明儿分给李家人用。

    而得了秋香消息的不可先生,这会子是刚从大明宫里出来。

    看着手中纸条儿上写的消息,不可先生转头就对着驼背仆从吩咐道:“给李三娘那里保护的人再加五人。

    明儿个圣殿门肯定是要搞事的,除了这宫中,他们那个圣子应也是不会放过李三娘这个一再坏了圣殿门的事儿的人。”

    驼背仆从应是,就出门去了。

    而大明宫里,武帝披着大氅,就着烛光还在看奏折,一旁的王大珰约摸着时间,给武帝上了一盏热茶,把已经凉了的茶碗端了下去。

    “圣人,已经过了亥时(21:00)了,可要吃些点心垫垫?”

    武帝放下折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听到王大珰的问话后,也就感觉到了腹中饥饿来,遂点了点头。

    等点心上了,武帝就随意问:“明儿个,太平那里可是要出去?”

    王大珰低头恭敬的回话:“是,圣人,太平公主的姆妈报上来的说是公主的伴读邀约了公主去真意楼里吃席,还说要去西市看耍戏。”

    武帝想起最近,尤其是昨日和今儿下午薛耀以及不可先生那里送来的消息,皱起了眉头来。

    武帝想了想,就对王大珰继续吩咐道:“既然太平想去,也已经应了人家,那去便是了。

    只是,明日长安里的事儿不会少,还是让她多带些侍卫的好。

    暗地里,也派些好手跟着,以防万一。”

    武帝早就接到了圣殿门会卷土重来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圣殿门是要在上元节里如何搞事?

    但不过就是那些杀人放火,让内城混乱,趁机可以进内廷,甚至杀了武帝或是什么人罢了。

    武帝自腥风血雨里得来的皇位,这十多年来,又何曾少过暗杀?

    上次万圣街那一遭不还被刺杀过一次么?

    所以,武帝是真的不怕这些不走正道的人的,但太平公主可没有武帝的武力在身,又是才不过十三岁的稚嫩年纪,还是原主最为年幼的孩子,武帝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所以,这才在深夜批阅奏折的百忙之中,还要想起来关爱一下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来的。

    而此时长安城里的各处,尤其是那热闹非凡的地方,像是酒楼、赌坊、平康坊里的,这些地方的后院里,这会子的房间里,都有不少一看长相就知道不是中原人的汉子在磨刀霍霍。

    “明儿个,你们可得听指挥,咱们可汗叫咱们跟着这个人干,可不是来流血的,咱们是来吃肉拿钱的。”

    其中一个头目,头顶盘着小辫子,用突厥部落的话,对着屋子里头十多个汉子训斥道。

    “咱们被安排在了西市里头,到时候,咱们先抢东西,反抗的直接一刀杀了,再看到信号后,咱们再放火,往城门那块儿分散来跑。”

    而组织起这些突厥人的圣殿门圣子,此时却是对月饮酒了。

    “这月亮确实是越来越圆了。”

    圣子嫌弃小酒盅喝起来不过瘾,拿起酒壶,就着壶嘴,仰着脖子,就往嘴里倒,酒液顺势而下,有一些不听话的落在嘴角外。

    一旁的小兔,赶紧上手去帮圣子擦拭,可这还没擦完,就被圣子捏住了小手,拽着往自己怀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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