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决断
翠兰直到此时,才明白周大郎到底为何在成婚前就使了手段占了她的身子!
原来竟是打着这般主意!
是想要拿着占了她身子这个把柄,要挟自己,然后顺势减少聘礼,就可让自家吃了这个暗亏,不得不答应了。
要不然,若是半路改了聘礼单子,很是可以直接把这桩亲事退了就是。
此时之风气,和离再嫁的比比皆是,不过就是半途谈不拢退亲而已,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若是一个婚前失贞而被退婚了的女娘,那就算是此时之风气,可不会轻易放过翠兰一个女娘,甚至很可能会影响翠兰阿弟的嫁娶来。
翠兰听着耳边阿弟的愤怒的话语:“周家如此不讲诚信,不是好人家,那周大郎更不是良人,阿姐与他家的亲事就算了得了。
咱们再找媒人就是,阿姐蕙质兰心,咱家陪嫁不少,何愁如此?”
老汉和妇人都没应承,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这是时人对于亲事的看法。
但若是涉及到亲生的儿女身上,谁又能真的忍着委屈呢?
妇人还没回应,倒是老汉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沉声道:“与周家就算了吧,翠兰年岁不大,就算多交一年人头税,咱家也交的起。”
翠兰听着亲人这般维护,心中酸涩的紧,想要把自己被周大郎轻薄了的事说出来,可心里头又害怕,最终只流下满脸泪水,还是禁闭着嘴一个字儿没说。
翠兰与周大郎的亲事就这般耽搁了下来,期间周母和周大郎还来了两回翠兰家,周母言语间多是带着不屑,瞧不起翠兰家只有一个小杂货铺子的样子。
这越发的惹得翠兰家不喜了。
在周母和周大郎第三次上门的时候,周母对于翠兰不从周家的姿态很是愤怒,就说出:“不过一个失了贞洁的破烂货儿,要不是吾儿喜欢,我稀罕来你们家这腌臜地儿啊。”
此话让妇人和老汉大惊失色,纷纷看向面色咋然变白的翠兰,见到翠兰惊恐失色,心里都咯噔一下。
最后,妇人还是拿着扫帚把周母和周大郎赶了出去。
翠兰到得此时,知道不能再继续欺瞒下去了,这才揪着心把早前被周大郎下了药的事说了出来。
“砰”的一声,是翠兰阿弟愤怒的没有收住怒气而把茶盏一下子甩在地上动静。
“我要去杀了周大郎,我要杀了他!
他该死!他着实该死!”
说完这话,翠兰阿弟转身就往厨房去,拿起柴刀就要往院门去。
妇人愣住了,老汉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没起身阻拦,翠兰本还在羞愧自己的隐瞒,看到阿弟如此,赶紧上前从后拽住了阿弟的胳膊。
“阿弟别去,别去,若是杀了他,你也要死,阿姐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出事儿了。”
翠兰阿弟就在气头上,哪里能在意翠兰说的这些话,稍稍使劲儿就把翠兰往一旁甩开,走到院门,打开门栓,就要踏出去的时候,翠兰见此,只得声嘶力竭的喝出:“我有孕了!”
翠兰阿弟木楞的转过头,柴刀也在惊吓之余掉到了地上。
翠兰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冰冷带着痛苦的语气,但仍旧冷静的说:“我怀孕了,约莫能有三个月了。”
深夜,昏黄的烛灯照在翠兰的脸上,看不清翠兰的面目表情,翠兰一家子在商议到底要如何办的好。
“这都有了孩子,那自然是能成亲的话是最好的了。”
妇人说了这话,没有人应和。
翠兰伸手抚上了尚是平坦的腹部,眼中晦涩难懂,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姐,这个孩子,你要么?”
面对阿弟的问题,翠兰看着阿弟的眼睛,没有说话。
翠兰阿弟没有从翠兰眼中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而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阿姐若是想要这个孩子,还想要周大郎这个郎胥,我就去把周大郎打一顿出了气,让他以后不敢欺负阿姐就是了。”
翠兰阿弟抬起头,斩钉截铁的说:“可要是阿姐不想要这个孩子了,那我必得不让周大郎好过,至少也得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受些苦楚的好。
端看阿姐想要如何了?”
“阿弟,我......我......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躺在床榻上,摸上自己的肚腹,翠兰知道,这里有一条小生命,这条小生命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是想要生下你,可你的生父是那般狠心下作的人啊。”
翠兰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好好想想该做什么样的决定,要如何对待这个孩子的,可现实直接给了她当头棒喝。
“嗐,往日里我就瞧那女娘不是个好的,长得白白净净的,暗地里可是腌臜的很。
啧,这不是珠胎暗结了?
谁知道那是谁的种?
也就周家大郎看在那张脸上,还愿意上门求娶了。”
“哼,我就说嘛,早前那个样儿,我还为吾儿求娶过,哪里知道是那等人儿?得亏人家拒绝了我家。”
“哈哈,我就知道,他们这样儿的人家,竟还愿意拿出一半家财给女娘陪嫁,必是有什么好歹来?
谁家能给女娘恁多嫁妆来?
又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个开杂货铺子的。”
等妇人黑着脸从外头街面上走了一圈后回到家,咬着牙根儿恨恨的说:“是周家,肯定是周家散出去的话!
肯定是他们家!”
妇人一把抓住翠兰的手:“兰娘,你别怕,他们不敢说到你的面前的。
他们谁敢说一句难听的,阿娘就上去撕烂他们的臭嘴。”
翠兰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就明悟了。
翠兰回握了妇人的手,脸上带着想通了的了然说:“阿娘,你和我去药铺吧。”
妇人被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的翠兰吓着了,“兰娘,你这是咋了?你不舒服啊?哪儿啊?是不是昨夜着凉了?”
说着,妇人就伸手往翠兰的额头探去,翠兰把妇人的手轻轻抚下,“阿娘,我要打胎,我要打掉这个孽种!”
翠兰想明白了,“我之前是不舍这个孩子来,毕竟是条人命。
可,有那么个阿耶,这孩子能是个好的么?
所以,阿娘,我要去打掉这个孩子。
我是不可能给周家生孩子的,孽种都该去死,生下来的话,谁都不好受。”
第430章 你凭什么打掉我的种?
可真正施行这个决断的日子,却是又拖了一个多月才成。
盖因着,虽说想明白了,也下定决断要真的打掉这个孩子了,真的临到头来,翠兰蓦然的害怕了。
我要杀了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生命了!
我成了刽子手,我要斩断她/他的成人路!
接连做了两日噩梦,眼见的眼下青黑和憔悴神色愈发明显,翠兰对着铜镜,轻抚上肚腹,心中好似有一个小虫在啃噬自己的心脏,疼痛异常。
翠兰和周家的事,让街面上的人家有了八卦讨论的话题。
在如此的环境里,翠兰家的杂货铺子哪里还能开的下去,来到铺子里的人,不过都是想打听翠兰和周大郎的事儿罢了。
在周母和周大郎又一次来到周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一个失了贞洁的破烂货儿,让你带着嫁妆进我周家就是看得起你了,要不然,我看除了吾儿,谁又敢娶你?”
这句话好似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了翠兰的脸上,把她心底里最后一丝善良扼杀掉了。
当天夜里,翠兰就接过妇人端着的药碗,把在药铺子里抓的熬煮好的打胎药一滴不剩的都喝了进去。
嘴中咬着布巾子,疼的满头大汗的翠兰,在深夜里,娩出了一个约莫能有成人手掌大的胎儿下来。
给翠兰接生的妇人,把这婴孩放到了白布巾子里,想着以后买副小棺材,送到城外埋了去。
“孩子啊,你别怪你阿娘,她也是没法子啊。
阿婆给你好好安葬了,下辈子你投胎的时候看好了,愿你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去做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吧。”
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满脸满身都是汗的翠兰说了话:“阿娘,拿给我瞧瞧吧,毕竟是我的孩子。”
正要把裹起来的白布拿出屋去的妇人闻言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站着回道:“儿啊,别看了,你们没缘分。
别看了,以后去寺庙里给她/他点上一盏往生灯就是了。”
翠兰没有强求,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可自从打胎后,不知是月份太大了才打胎额缘故,抑或是这过程里有哪里不对,在家坐小月子的翠兰身下流血不止,还都是鲜血滴沥。
妇人担心,就去药铺,说了症状,买了药回来。
可妇人刚拿着药包出了药铺,就有一个人走了进去。
花了几十个钱,从抓药的小学徒那里得知了妇人抓的是什么药后,周大郎觉出不对来。
“补气血的药?女子小产后吃的药?”
周大郎突然瞪起了眼睛,“兰娘怀了我的娃儿!她把我的娃儿打掉了!”
想明白了这回事,周大郎怒从心头起,抬腿就往杂货铺子里跑。
到了杂货铺子,看都不看在看铺子的翠兰阿弟一眼,就要直接往后院里头闯去,可阿弟如何能让他得逞,自然是一板凳把周大郎打倒在地,厉声喝问:“你来干什么!
我们家不欢迎你!
赶快滚出去!
别让我再动手!
滚!”
周大郎吃痛的捂着被板凳砸到的胳膊,怒气被疼痛压制住了,手脚并用的爬着站起来,周大郎仍旧带着愤怒质问道:“你打我?
你敢打我?”
阿弟连回答都不曾,只拿着板凳比量着,意思你要敢近前一步,我就砸死你。
揉着胳膊上被砸到的地方,周大郎恶狠狠的说:“你让兰娘出来!
兰娘是不是打掉了我的孩子?
你让她出来,我要当面问她,她怎么敢打掉我的种?
她凭什么敢打掉我的种!”
阿弟脸色一变,心里想着,怎么竟是让这没有心肝肺的无良人知道了阿姐打胎的事?
周大郎见阿弟脸色变了,就变本加厉继续说:“你让兰娘出来!
她若不出来,我就把她打胎的事宣扬的整个坊,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让她永远都嫁不出去!”
听到这话,阿弟拿着板凳就想再次砸向周大郎,但到底顾忌着害怕周大郎真的到处去宣扬这事儿来。
周大郎见威胁有效,就想要再次往后院里头儿闯,可阿弟哪里允许?
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的是头上包着头巾,穿的十分厚实的被妇人扶着走了进来的翠兰。
“阿姐,你快回屋躺着,我这就把他打出去。”
说着阿弟就要动手,“阿弟,等等。”
周大郎一见翠兰喊停,就赶紧见缝插针的站出来问:“兰娘,你怎的恁狠心,你是不是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你怎能舍得打掉我们的孩子?”
翠兰看着周大郎的这番惺惺作态,感受着肚腹里的绞痛,翠兰笑出了声儿。
“哈哈,哈哈,哈哈。”
周大郎被翠兰的笑声弄的呆愣住了,蔫蔫的小声儿说:“兰娘,你怎的了?
你笑甚?”
笑够了翠兰,抬头去看此时的周大郎,看着周大郎的面目,翠兰心里想着:“奇了怪,我当初到底是为何会被这种小人骗的团团转呢?”
翠兰看着周大郎好整以暇的笑眯眯的说:“我是笑你说的话太可笑了啊。
我不过是女娘来月事疼痛难忍,才吃起了药罢了。
哪里有什么孩子?
哪里有什么打胎的事儿啊?”
翠兰说到这里面色一整,严肃的说:“周大郎,咱们两人之间的亲事已经退了,你可不要随意污蔑我。
我毕竟是个女娘,你这般不安好心的乱嚼舌根子,我可是要去京兆府告你诬告的。”
翠兰见周大郎张嘴就要说些什么,直接往前走了几步,到得周大郎跟前,凑近他低声说:“酒楼里那个小厮是外三城罗家的三子,你说,我要是去京兆府告官,有人奸淫女娘,是会被判什么罪呢?”
说完这句话,翠兰就站定看着周大郎缓缓道:“周大郎,你下次若是还到我家乱吠,我阿弟可就真的要把这板凳往你脑袋上砸了。”
说罢,翠兰转身就走,阿弟看翠兰和妇人进了后院后,才瞪着仍旧站在前头的周大郎,眼中尽是怨恨。
周大郎不知想到了什么,再看到阿弟的眼神,吓得掉头就大步出了铺子。
而回到屋内的翠兰却是再也站不住了,快要倒下的时候,幸好妇人就在身边,一把扶住了她。
如此,翠兰就被阿弟背着来到了医堂。
第431章 母子成仇
李三娘张了张口,想要和翠兰说,你们该去京兆府告那周大郎强奸罪,让他受到律法的惩罚!
可李三娘张了口,看着倚靠在墙壁上,脸色仍旧苍白,瞧着仍旧虚弱不堪的翠兰,李三娘还是闭上了嘴。
这个世道对于女娘来说还是苛刻了些,并不是一个人犯了罪,抓到了,就可以直接判决的。
世人多半都只是表面上希望你过得好,内里只希望自己才是所有人之中过得最好的那个人。
如果翠兰把自己被下药的事儿到京兆府里头说出来,也找出那个酒楼里收了周大郎的银钱,而协助犯罪,在桃花酿里下药的证人来,最后也按着律法把周大郎送到监牢里,徒刑两年。
可之后呢?
翠兰和他的家人在长安城里要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呢?
世人的流言蜚语又会对着翠兰如何侮辱、谩骂呢?
甚至,很可能发生的是,有人当面说着翠兰是个受害者,是多么的惨,多么的可怜,转头背过身儿,就要说翠兰是个狐狸精,瞧着白净清白,内里就是个想男人想疯了的骚狐狸了。
可笑么?
世情如此。
人性如此。
所以,从刚才翠兰的诉说里,李三娘发现他们并没有去京兆府状告周大郎,只是打掉了这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假装没有这桩事,好能够以后仍旧好好生活的时候,李三娘理解了。
李三娘遂轻柔开口说:“我知晓了,我会斟酌着开药的。”
提笔写下了药方,李三娘瞧着外头的雨好似乎停了后,也就把药方递了过去。
“这小月子还是得好好坐的,是女娘一辈子的事儿。
汤药我先开这些,下次可叫我出外诊,你也就不必出门了。”
李三娘顿了几息后,重新看向翠兰:“人这辈子总是会有坎儿的,跨过去了,就是阳关大道,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你要爱惜自身,莫要不顾身子,这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翠兰鼻头一酸,忍住了酸意,看了李三娘一眼,转而低头哽着嗓子应了一声。
秋香看着这样子,就拉开帘子,出去叫了翠兰阿弟进来。
沉默寡言的男子背起了自己的阿姐,虽是雨停了,妇人还是举起了伞,想着多少能够挡些风,老汉手里提着数个纸包跟在三人身后。
这头儿翠兰一家子已经回到家了,而失魂落魄淋了雨水回到周家的周大郎,木愣愣呆坐在椅凳上,脑子好似一盆浆糊,纷乱的毫无头绪,不知在想什么。
周大郎知道这下药强要了翠兰的手段是下作了些,可他自觉,自己是有苦衷的。
“周家看似有两个大门脸,可我家中还有两个相差不过两岁有余的弟弟。
我要是娶妻花了大钱,弟弟们怎么办啊?”
周大郎又想起那日周母对其的蛊惑了:“大郎,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们。
你对他们好了,将来他们肯定孝敬你的。
那翠兰家不过小门小户的,就敢要这般多的彩礼,以后要是真的嫁到咱们周家了,岂不是就要上天了?
万一她对我、对你弟弟们不好怎么办?
另外,咱家看着还行,可你弟弟过两年也就到了相看的年岁,家里的银钱不凑手啊。
要是那翠兰不要彩礼,再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咱家就好了。”
如此之下,本来就有些小心思的周大郎更是恶向胆边生,后来就发生了周大郎伙同酒楼伙计罗三下药的事儿。
周大郎还在想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时候,周母走了进来,一声高喊的“大郎”把周大郎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大郎,你作甚呢?
阿娘叫你好几声,你都不作声。”
周母看着没有精神,显得失魂落魄的周大郎带着埋怨的问出了声,这时周母才发现周大郎身上还穿着淋了雨的衣裳。
“大郎,你这淋了雨,怎的回来了,不换身儿衣裳啊。
哎哟喂,你这要是冻着了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到时候还得花银钱去抓药,赶紧的,你快把衣裳脱下来啊。”
周大郎坐在椅凳上,就那么盯着周母,脑中想的是翠兰打掉的孩子,以及翠兰眼里带着怨恨说的要把他告到京兆府的威胁。
突然的周大郎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是你!都是你!
是你让我给兰娘下药的,是你说兰娘失了身子就会什么都听我的了!
都是你,都是你,你是那个心肠歹毒的人!
都怨你!
要不是你,翠兰也不能如此对我!”
周大郎知道,不能把翠兰有孕并打掉了孩子的事儿说出来,说出来了,自己就完了,自己害了人命了,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周大郎一股脑的把自己做的烂事儿都赖到了周母头上,周母被周大郎的指责骂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周大郎推搡的手到了跟前儿,周母才大惊失色的歇斯底里嘶吼起来。
互相叫骂的戏码上演到一半,母子二人竟是真的动起了手。
周母虽是一介女娘,但毕竟占了长辈的名头,周大郎做人儿郎的还是有些放不开,可到得周父赶来的时候,周母也被周大郎推翻在地摔了个大马趴。
“大郎,你在作甚!
你怎能推你阿娘!
你疯了么!”
周父还没有走到近前,只在门口看着那个情况,就直接暴喝出口。
反而是周二郎周三郎腿脚轻便,抬步就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制住了周大郎来。
周父扶了周母起来,周母正在气头上,站起来后,抬手就给了周大郎两个大耳刮子,嘴里骂着:“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好啊,老娘当初拼了命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转头见了个女娘,就把自己亲娘忘在了脑后!
你个不孝的忤逆子!”
说罢,周母又抬手给周大郎的脸上打上了一左一右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周大郎挣脱不出两个弟弟的禁锢,只得受了这巴掌,可本就有些埋怨的周大郎,此时已经变成了怨恨,只恶狠狠的盯着周母,把一切不如意都按在了周母头上。
周家如何,翠兰家和李三娘都不得知晓了。
倒是李三娘一直在医堂里忙碌到中午头儿了,才终于有时间吃午食,问过秋香与南星后,二人一致同意这种阴暗潮湿的天气里,最适宜的就是喝上一碗羊肉汤饼才最好。
所以,最后李三娘就在街面上叫了三碗多加了羊肉的汤饼,一碗满满当当带有胡椒香味儿的汤饼下肚后,李三娘觉得自己全身都暖洋洋起来。
第432章 我只想要和你生出的来的孩子!
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医堂的日子还是要继续的,李三娘也要继续做一个尽职守责的医师。
小雨虽是停了,但是雨水带来的潮湿阴冷的环境还是没有一下子消除,不过空气闻着倒是干净湿润许多。
李三娘正站起身活动着手脚的时候,医堂门口走进来一个身高约摸能有五尺多(约160cm)高的矮胖汉子来。
胖汉进来后发现只有李三娘一个女医师在,就停住了脚步,有想要转身就走的姿势,可这身子转到一半的时候,不知这人又想到了什么,又调转回头,转而对着南星要了号牌了。
李三娘也就坐下来,在诊位前等着汉子了。
收了号牌,李三娘就和气的问:“这位郎君,是哪里不适?“
矮胖汉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就是没有说出个准话来,李三娘倒是没有催促,只瞪着眼睛看着汉子以示不解。
矮胖汉子实在没得法子,就直接背过身,当着李三娘、秋香,以及站在一旁的南星的面前,一把把袄子撩开,显露出自己左后腰往下靠近屁股那里有一个,约摸能有成人拳头大小的鼓包来。
“女医师,俺就是来看这鼓包来的。
俺听人说这里能给割掉,有那小女娘脸上的黑痣都给切掉了,人还没事儿来。
俺起了心思,趁着今儿个有雨,不能出去揽活儿,就想着来瞧瞧。
女医师,你看看,俺这能割掉不?“
李三娘没想到这汉子倒是实诚,有啥说啥,遂让他到药柜对面的架子床上趴下,李三娘一边问着:“郎君是何时察觉到有这鼓包的?
可是有疼痛或是瘙痒?”
听着汉子回答:“约莫能有半年多了,倒是不疼不痒的。
只是,长这么个东西,就还是不方便来,俺也怕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咋办?”
李三娘净了手,和矮胖汉子说过后,就伸手探了过去,触之柔软,边界清楚,推之活动度良好,活动时可引起皮肤凹陷。
同时,李三娘又开了透视眼,从中仔细查看后认定,这只是一种常见体表良性肿瘤脂肪瘤而已。
“不过就是个大一些脂肪瘤而已,郎君可是要今日就祛除?”
得了回答,李三娘就又仔细问了一遍诊,确认没有不适宜的疾病后,才开了麻服散。
接下来就简单许多,给这矮壮汉子汉子喝了麻服散,李三娘戴好口罩帽子穿好手术衣,拿着手术小刀竖着切了一个约莫能有三指宽(约5cm)的小切口,擦掉渗血,伸出手指往皮内探了探,两根手指稍稍使力,就把半个手掌大的黄色油腻的一团挤了出来。
再仔细查看了皮内并无多余的东西后,然后用内缝合技法缝了三针就完。
等过了麻药劲儿,矮胖壮汉起来看到托盘里头那一坨黄色带着血丝的团子,啧啧称奇道:“女医师果真厉害!
我竟立时就觉得后腰这处轻松了不少,”瞅着那一坨,汉子继续说:“真是没想到里头竟是这般的东西。”
李三娘叮嘱了一番不可碰水,等上七八天再来拆线,多少要忌口些后,连药都没开,就放了汉子离开。
“这人身上竟是还会长这种东西!
三娘子,是不是那人过于肥壮,才会长这瘤子?”
南星看了全场,觉得李三娘实在厉害,就问出了口。
“那倒不是,瘦子也是能长这个的,倒是与胖瘦不怎么相关联了。”
三人正讨论着呢,门口就又来了人。
乍一看就是一对怨偶。
为何这么说?
因为这看着走在一处的男女,应是夫妻,可二人不光是各自拎着一把伞而来,就是站在一处的时候,也隔着得有三尺的距离来。
南星赶紧走过去接待,等听说了因着假日堂内只有一位医师的时候,那男子就想起身离开,不过还未站起就被女娘拉住了胳膊。
“可是那位李姓女医师在?
我们是特地来找李医师的。”
南星赶紧回道:“赶巧了不是,李医师正是今日坐堂,还请取了号牌往最后那个诊位去,李医师就在呢。”
所以,李三娘瞧见夫妻俩别扭的坐在诊位前的时候,直接就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怕不是因为我治好了顺子与英娘俩,这让那些想要求子的夫妻起了想头,就都来我这儿来了?”
李三娘仔细看了一眼那女娘,脑子里回想着,然后拿起桌上的病历本子翻,终是翻到了那一页,赶忙扫了一眼后才抬头问:“可是半月前来过的沈丽珠沈娘子?”
沈丽珠没想到李三娘竟然还记得自己,“正是,我就是沈丽珠,没想到李医师竟是还记得我。
这是我家郎胥宫怀峰。”
“见过宫郎君。”
宫怀峰再不乐意跟着沈丽珠来看诊,但也不是那等人家和他打招呼,他能置之不理的人,遂抬起头对着李三娘拱了拱手:“宫怀峰,见过李医师。”
“沈娘子这回,是带了郎胥来看子嗣的?”
“正是!
自上次从李医师这里回去,我是好不容易说服了他,才拉着来看诊的。
我这年纪,若是再不生子,怕不是真的再也生不出来了。”
沈丽珠带着几分埋怨的说着,一旁听到这话的宫怀峰立即就说:“我都说了,生不出,就不生!
族里恁多的小郎君,你看中哪个儿,我们过继了来就是了。
你若不喜那些大的,就专找两三岁的小童儿得了。”
沈丽珠一听这话,立时瞪起了眼睛,好似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宫怀峰,我说了多少遍!
我只想要我自己生的孩子!
我不想要别人家的,我只想要和你生出来的孩子!”
李三娘一点儿也不惊诧沈丽珠和宫怀峰两人,就这么当着她和秋香以及站在前头的南星的面前,直接吵了起来。
毕竟,两人一开头进医堂的时候,到做到诊桌前,不说李三娘,就是秋香都能看出二人之间有矛盾来了。
李三娘心中叹出一口气,实在不懂男子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脸面问题,这都要和老婆生不出自己的亲生孩子了,竟还是不愿来看医师。
面子问题能比子嗣问题更重要?
第433章 讳疾忌医
李三娘没插手,就那么淡淡的看着沈丽珠和宫怀峰两人在诊桌前吵吵起来了。
李三娘不说话,秋香和南星就更没有说话的意思了。
因此,整个儿医堂之中,都是沈丽珠和宫怀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锋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刻钟,李三娘觉得两人在争吵之中透露的东西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吸引到二人的足够注意力后,李三娘微微笑:“沈娘子、宫郎君,是否还要看诊?
若是不瞧病,还是出了医堂,直走往左拐,那条路一直走,出了坊门,就能到京兆府里去,让府尹给你二人判个一二三来了。
我们这医堂,可不管判决家务事的是非对错的。
我不过一个小小医师,只管给人看诊治病的,可断不了案子。”
吵得起劲儿的两人,一听李三娘这话,沈丽珠是红了脸了,宫怀峰黑了脸,二人俱都是不出声了。
李三娘不得不就又问了一遍:“二位,可还要看诊?”
“要的,要的,要看的,看,李医师,我们看的。”
沈丽珠赶紧应声,还伸手打了身旁的宫怀峰一下,宫怀峰低垂着头,对着李三娘这边拱了拱手,“劳烦李医师了,我们来了,自是要瞧病的。”
如此,李三娘才对着安静下来的两人问起话来:“我这记着,上次沈娘子来时说过,你们二人成婚五年,一直未有喜讯传来。”
李三娘看了一眼自己早前记着的病历,抬头看向二人,见沈丽珠点头后,李三娘才继续说:“我上次给沈娘子诊脉了,也仔细问过了,还给做了触诊,沈娘子身康体健。”
李三娘这时就把目光看向了低垂着头的宫怀峰,宫怀峰心里揣揣不安,他早就知道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李三娘见宫怀峰不敢看自己,就提出要给宫怀峰诊脉的意图来。
这点上,宫怀峰倒是同意了。
李三娘上手诊脉后,发现这宫怀峰的脉象倒是很典型的肾阳不足型,果然两人之间不能生的,身有疾病的就是宫怀峰自己了。
“宫郎君,过去可曾找其他医师诊治过?
可用过药?”
李三娘觉得宫怀峰这五年来,不可能没有自己私下里找过医师瞧病,毕竟这男子不育对于时人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没有子嗣,如何能接受?
李三娘这话一出,最为惊诧的反而是沈丽珠。
沈丽珠转过头惊奇的看着宫怀峰,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峰郎,你自己去瞧过医师了?
你竟去瞧医师了?
你不是从来都是跟我说,不必在意子嗣,不行就过继的么?
你竟然自己私下去瞧过医师了?
你瞒着我?
你就让我一人一只承受来自阿耶和阿娘的压力和旁人的闲言碎语?”
越说越生气,沈丽珠直接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对着坐在椅凳上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宫怀峰输出,“你说话啊,你说啊!
你倒是说啊,你是不是私下里看过医师了?”
李三娘理解沈丽珠现下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是此时的已婚女性,若是多年生不出儿郎来,要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太大了。
这宫怀峰恼羞成怒,转过头抬眼看着沈丽珠低吼道:“我不早就说了,不要来看医师了,你非要拉着我来!
我都说了,生不出来,就从族里过继就是了。
你作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在外丢脸!”
“我让你丢脸?
我五年多来,我承受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是活该了?
宫怀峰,你把话说清楚!”
宫怀峰此时也气的站了起来,力道之大带倒了椅凳,“砰”的一声椅凳倒地的动静,倒是让满场一静。
李三娘看着这场闹剧,摇摇头,示意南星拉住宫怀峰,别再在医堂里头打起来。
秋香转而拉了已经落下泪来的沈丽珠,把二人隔离开来,以免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宫怀峰看到沈丽珠的眼泪,好似醒悟过来,黑着脸,默不作声,只自己把椅凳放正,就又坐了下去。
宫怀峰抬头看向已经被秋香拉了进入内室的沈丽珠,张了口想要说些什么,大概是挽回的话吧,可宫怀峰又意识到这是在外人面前呢,就又闭了嘴,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等里头沈丽珠的啜泣声小了后,李三娘就请了宫怀峰一同进入内室,转而让秋香出去了。
拉上帘子,现下内室里也就只剩下,李三娘和沈丽珠以及宫怀峰在内了。
“宫郎君放心,这作为医师,对于病人的病情,出了这医堂的门后,别管谁来,我都不会说的。
二位,若是还想看诊,就莫要争吵了。”
李三娘见二人坐在了一起,宫怀峰也伸手拉上了沈丽珠的手后,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唉,这做医师的不仅得治病,还得给病人调节纠纷,真是太难了。
因此,李三娘才继续仔细问诊起来,随着李三娘问题的深入,宫怀峰的脸也愈发的黑了。
盖因着,李三娘已经从是否畏寒?四肢末端是不是寒凉?大便是否溏稀?小便清长?问到了房事上,夫妻敦伦时可是疲软不举?
这涉及到夫妻敦伦大事上,李三娘一贯的像是在问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样面无表情,倒是被问的两人里头,沈丽珠羞红了脸,宫怀峰黑着脸了。
“这子嗣大事,莫要害羞,你们不说清楚,我如何能够找到问题所在,得能做出诊断,才好开方治病啊?”
宫怀峰闭着嘴不说话,倒是沈丽珠求子心切最后还是说了二人之间的房事来。
李三娘听了,点头表示知晓,并且,虽然没有做体格检查,但李三娘就凭借这些,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我不知宫郎君之前看过的医师给开了什么药方,但想必宫郎君为了避着人喝药,这汤药应也是喝的不连续不及时吧?
若是宫郎君应允,可否脱裤让我查看一番?”
果然李三娘这脱裤子的话一出口,宫怀峰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支棱起来了。
猛地站起身,大喘着气瞪视着李三娘,嘴里说着:“不可,不可!
男女不同,如何能如此?
莫要说了,莫要说了,我不看了,不看了!”
李三娘被宫怀峰指着鼻子说,也没有生气,反而看向了沈丽珠,意思是“你看,你家郎胥不配合,我这如何诊断?
这病我可是治不了了啊。”
沈丽珠又开始梨花带雨般的落泪了,只那么抬头直愣愣的盯着宫怀峰不说话,这让本就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的宫怀峰,心头十分不忍,又带了羞恼来。
李三娘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讳疾忌医不可取,若是不想看诊,就莫要来这医堂,浪费你我的时间,我本就不缺病人来。”
李三娘伸手一指帘子,示意不想看诊的,只管从这儿出去就是了。
第435章 做局
沈丽珠和宫怀峰两人最后走向何种结局,暂时还不得而知。
倒是之前来找李三娘看诊过的丹娘(第414-415章首次出场,第421章再次出场),她的事现下有了结果。
丹娘当日就听了李三娘的话,先是去了女娘帮扶会里把自己想要带着女儿们脱离孙家,与孙大郎和离的事儿说了后。
又听了李母的话,再去女娘帮扶会那条街上街尾的茶馆里头找了何先生。
何先生算是长寿坊里一个奇人,按坊里流言来说,何先生祖上也是出过三品大官的,只不过就是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能代代为官的。
待得何家传到何先生这一代的时候,也只是能让何先生能够读书识字,可以比一般黎民过得好些罢了。
若说要给何先生张罗着定品,那是没有这个财力和能力了。
所以,何先生就只是靠着祖上留下的田地过活罢了。
但何先生这人,也是与众不同。
何先生有一幼弟,他在父母离世后,就把幼弟当做儿郎养了起来,毕竟差着十多岁,虽说不上是儿子,若说是叔侄倒也合适。
何先生养大了幼弟,给幼弟娶了媳妇后,立马就把何家的家财一分为二,一半都给了幼弟家,再看着幼弟有了儿女后,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后,就更不必操心了。
何先生自觉做了一个兄长能做的一切,如此,放下了幼弟后,何先生就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喝茶听书,与贩夫走卒闲聊,偶尔给人出个主意帮帮人。
机缘巧合之下,李家成立的女娘帮扶会就与何先生有了联系。
李母并不觉得何先生是个不干正经事的读书人,反而觉得何先生同李父一般,都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愿意帮助苦难人的心善之人。
“我家起立的这女娘帮扶会,想必何先生已经知晓了。
何先生既然能够愿意出主意帮着九儿脱离苦海,那必定是有一颗大善之心的。
何先生懂律法,熟知各种条例,是会盟里没有的大才。”
“哦?
李稳婆这是何意?”
李母也不拖沓,直接就说:“我们盟会想请先生做个供奉如何?
盟会每月给先生固定的薪俸,若是有女娘求到我们盟会里头,我们解决不了的事儿,还请先生帮着给出个主意。
这每出一个主意,当月里,我们就多给先生一笔银钱,如何?”
何先生不是俗人,当下不过想了几息后,就应了李母说的。
而当丹娘带着忐忑不安找上了在茶馆大堂靠窗的桌子上喝茶看街景的何先生后,先是磕磕巴巴的开始说自己的来意,等发觉出何先生不是那等瞧不起人读书人后,才流利的把自己的事儿说了。
“......就是这般,那帮扶会里的管事让我来找先生,求个主意,看看如何办的好。”
何先生听完丹娘的事儿后,脸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整以暇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丹娘都倒了一杯茶。
何先生示意丹娘喝茶,润润喉。
丹娘也是真的渴了,这不管是谁,要是话不带停的说上两刻钟,都得渴得慌。
茶叶喝了一盏了,丹娘焦急起来,抬头看向端着茶盏看向窗外的何先生,丹娘压低了声音问:“先生可有法子帮我?
若是不行,我少不得得拼上这条命去了。”
“唉,”何先生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好说,还没到要拼命的时候。”
何先生说到这里,也压低了嗓音,低头仔细对着丹娘说了起来:“......若是你能做到如此,到时候,顺势要求和离,一般就能成。
一般村里的村长和村老,多少都要顾忌几分名声的。
若是孙家强咬着不同意,你可借女娘帮扶会的名义,李家那位女医师,在长安城里都有几分名声的,只要如此,八九不离十,到时候就可成功和离了。”
丹娘带着何先生给出的主意和满腔想要脱离苦海的激动和紧张回了孙家。
丹娘花了几天时间打听清楚了,今年在清明时村里祭拜宗祠的具体时间,以及孙家到时候上从孙父孙母,下到孙大郎、孙二郎所分配的活计来,也通过村里熟稔的李阿婆旁敲侧击问明白了当天村长和村老他们几时从山上祭奠回来。
一出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按着何先生给的法子,丹娘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先是给大丫吃了两个煮鸡子,故意让大丫的嘴角沾染上淡黄色碎末,然后再让大丫带着家里攒的鸡子去宗祠送给孙母,这是孙家要给全村人准备的饭食里头要用到的鸡子。
村里祭祀,最后是要一起吃上一顿饭食的。
乡下地方,多半就是你家出一把菜蔬,我家拿几个鸡子,条件好的人家可能会出一只鸡或是兔子什么的。
所以,当大丫拿着一小篓子鸡子来祠堂送给孙母的时候,就让孙母发现了大丫嘴角的碎末,孙母那般的人,怎么会舍得给大丫这个小女娘吃鸡子呢?
所以,此时孙母站在祠堂门口大骂大丫是如何的下贱坯子,如何不要脸的偷吃,是个腌臜货儿,将来就是个做半掩门生意的骚娘们。
骂的太过难听,和孙母一起在祠堂后院儿里头忙活的村子里的其他女娘,都出来了。
可孙母一向不在意他人的言语,毕竟她是在家就习惯了这般辱骂的了。
再说了,孙母一向觉得:“大丫是我家的人,是我的亲孙女,我爱怎么骂,就怎么骂?我就是打她,那也是为了教好她。
合着没吃你家的鸡子啊?
你好心,你把你家的鸡子都拿给老婆子我吃啊?”
大丫老实的听着孙母伸着手指骂她,等过了会子她瞧见了不远处冲她打手势的二丫后,大丫“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孙母就是典型的欺负弱小习惯了,习惯在大丫这个孙女身上树立权威了,所以,此时听到大丫呜呜哇哇的哭声,第一反应就是大丫竟然敢哭?
第二反应就是上手了,一巴掌打在了大丫脸上,小孩子的皮肤多娇嫩,不过几息,大丫脸上就有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显现出来了。
“我让你哭,让你哭,让你偷吃,叫你偷吃,我打死你个腌臜货!”
在孙婆子的大巴掌要再一次打在大丫脸上的时候,早前就躲在一旁的丹娘一个抬步,叫嚷着“你打我的娃儿,我打死你,打死你!”
大丫挨打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可是丹娘一个做阿娘的,再是明白这是做局下,不得不牺牲。
可是看到大丫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子,丹娘新仇旧怨一股脑儿的从心底点燃了那把愤怒的火,像是疯了一般,扑向孙母,力大之下,孙母倒在了地上,丹娘一屁股坐在了孙母肚子上,两只手左右开弓,一下子就给了孙母十多个大巴掌。
孙母一下子被打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丹娘已经再次抬起了手掌。
“这样儿的日子里,在宗祠门前儿,像什么样子!
赶紧给拉开!”
村长带头,几个村老跟在身旁,村老身后又跟着几十个男子,都是一个村子的。
这是村长带着族人刚去山上祭奠了祖宗们回来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正好让众人看到这一幕。
第436章 我要和离!
村长发话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几个婆子就想上前拉扯开丹娘和孙母来。
可丹娘哪里能真的放手?
今儿个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只有在这样儿的日子里,在村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面前,把事情闹大了,闹到最后才好按着何先生说的,把这戏按着丹娘想要的方向唱完。
说时迟那时快,丹娘的巴掌直接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扇在了孙母的脸上!
“我让你欺负大丫,我让你打孩子,我让你骂我的娃儿,我打死你,打死你!”
丹娘此时凶狠的表情,让孙母有些害怕,一时竟是忘了反抗还手。
丹娘趁机又多打了几下,看着一旁的婆子在村老们的目光下,要硬着头皮上前来拉架的时候,丹娘就顺势低头趴在孙母耳边嘶语:“你不是想卖了大丫,好送二房大郎去读书么?
我打死你个老虔婆,让你没了心肝肺的黑肠子烂肚子的腌臜玩意儿去死!”
到底丹娘还是叫两个力大的婆子给拉开了,孙母也被人扶了起来。
可现下孙母是害怕了的,她这时才发现,原来丹娘竟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有想把大丫卖去腌臜地儿换银子的企图的。
孙母哪里能不知道,这非是荒年的时候,突然要卖孩子,还为了多卖些银钱把孩子卖入那种脏地儿去的这事儿,是十分可耻,不要脸的。
要脸的人家,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那是宁愿把女娘养大了,将来多要些彩礼,都不会把才七八岁的孩子卖去脏地儿的。
这要把孩子卖出脏地儿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只能自己暗地里筹谋的事儿。
可现在,丹娘竟是知道了?
本来以为拉开两人后,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毕竟,村长和村老们可没把婆媳二人的大战看作什么大事儿。
正当村长和村老要抬步往宗祠里头进的时候,大丫接到丹娘的眼神,赶紧放声哇哇大哭,边哭边跑向丹娘边说:“阿娘,阿娘,不要卖大丫,大丫能干活,大丫少吃饭,不要卖大丫,大丫不要去脏地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丫已经过了七岁了,七八岁的小女娘在乡下人来看,就是再过个三四年都可以相看人家的了。
所以,此时大丫痛哭流涕下说出的话,可信度自然是很高的。
所以,本就因为清明节围聚在一起的村民,又因着来看婆媳大战热闹村民们更是聚集在了宗祠周围,现下全都三五成群,站在一旁看着这场孙家演绎的大戏。
“天啊,俺没听错吧?大丫说孙家要把她卖去脏地儿?”
“俺的个老天爷啊,大丫俺记得和俺家春花一般大吧,还不到八岁哩!”
“这又不是荒年,吃不上饭了,才不得不卖孩子。
孙家这是咋想的?咋那么不要脸啊?”
“嗐,你们不知道了吧?
俺家和孙家住斜对角,那丹娘和丹娘生的几个丫头一天到晚的干活,就这可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
“哼,还不是丹娘没生出儿子!
要是丹娘和俺一样三年抱俩儿子,你看孙婆子敢不敢卖了大丫!”
乡下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可以娱乐的事儿。
所以,此时孙母和丹娘为主的家务事儿,就十分的受人关注,人人都瞪着眼睛看,唯恐少看了哪一出,衔接不上了。
村长和村老们听到卖孩子这回事上,就不好不管不顾了。
村长转过头,抬眼看向孙母和丹娘这边,只瞧到抱着丹娘的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大丫,以及感觉到村长那边的目光,转而做戏做足,顺势蹲身抱着大丫一边哭一边嚎了起来的丹娘。
“啊,我命苦啊,我命苦!
我生不出儿郎啊,孙家要打杀了我啊,我生不出儿郎!
大丫啊,你投错胎了,阿娘对不起你啊,你阿婆要把你卖去脏地儿换银子了啊!
阿娘没本事啊,阿娘不活了,不活了!”
丹娘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村长和村老们的神经上翻转跳跃。
“大丫,咱们娘俩没有好命,不活了,咱们不活了,”说着,丹娘就抱起大丫,边走边说:“咱们娘几个活不下去了啊,走,家去,阿娘带你们几个吃顿饱饭,咱们就去投河。
咱们干干净净的去死,可不能去那等儿脏地儿啊。”
丹娘抱着大丫就往外走,还是村长使了眼色给自家的婆子,才有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拦住了丹娘。
这要是在自己的村子里,不管是有人投河自尽,还是有小女娘被人卖去脏地儿,它就都听着不好听啊!
出了这种人伦惨剧,人们不得说是他这村长没能力,连村里这点子事儿都管不好?
“去后头把孙狗子(孙父)一家子都给我叫过来!”
沉着脸的村长发了话,自有那脑子活泛的,扒拉着去后头找人。
躲在后头,想着不必出头,就这么闹过就算完的孙父、孙大郎和孙二郎父子三个就被人纠到了前头来。
“这会子知道闭嘴了?
刚才你们家里头的婆娘在闹腾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知道出来管管?”
村长和几位村老坐在椅凳上,看着站在前面耷拉着脑袋的父子三人,以及梗着脖子站着的孙母,还有蹲着身子仍旧抱着大丫痛哭的丹娘,一脸难看的喝骂道。
“好了,赶紧的,说明白事儿,快到晌午了,大家伙儿还都等着吃饭食呢。”
丹娘见没人开口,就呜呜咽咽的说了出来:“......她要把我的大丫卖去那等脏地儿去,就为了多卖几个钱,送二房的儿郎去读书。
学堂里的先生要知道自己得的束脩竟然是自己收的学生卖了自家阿姐得来的,也不知道这样儿没心没肺的学生,先生敢不敢收!
这样儿的事儿,不得带累的咱们村里其他去求学的娃子啊!”
“大嫂,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直带着孩子在后头看戏的孙家二郎的媳妇赶紧出来澄清:“俺可不知道要卖人的事儿。”
二郎媳妇摆着手,力证自己的无辜来。
可孙母哪里能让所有的祸事都赖到她头上去?
“好啊,你个就知道得便宜的不要脸的东西!
还不是你在我耳边说,家里的儿孙要有前程,就得读书去。
又说大房都是丫头,反正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还不如早些卖了钱,留着给你儿子读书用!
现下事发了,你竟想出来当好人来了!
那不能行!”
说着说着,孙母和二郎媳妇就吵吵起来,吵着吵着竟是也要动手。
而孙父和孙大郎孙二郎这会子,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就那么耷拉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还是一位村老颠了颠自己的拐杖棍子,村长才示意自家婆子赶紧拉开孙母和二郎媳妇,村长就对这位村里现下年纪最大的村老说:“五叔祖,这事儿你怎么看?”
孙家五叔祖往丹娘那边看去,“你这孩子,想要如何?”
丹娘抬起头,斩钉截铁的说:“五叔祖,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指不定回头我和丫头们的饭食里就有老鼠药,后个儿就能被推进河里一命呜呼。”
村长皱着眉,实是没想到丹娘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和孙大郎这日子过不了了,我要和离!
我要带着丫头们和离!
我们不可能再在孙家过下去了,不知道哪天,孙家说不得要把我们娘五个都卖到脏地儿去了。”
第437章 脱离苦海
谁也没想到丹娘竟是喊出要和离的话,而且是要带着几个丫头一块儿走。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孙母停下了与二郎媳妇的撕扯,转而看向抱着大丫的丹娘,带着不可置信的质问:“你要和离?
你敢和离?
你竟然敢跟我家大郎和离!”
然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侮辱谩骂,丹娘紧紧抱着大丫低头想着何先生当时告知的法子,想着这话要如何说,才能真正的摆脱孙家。
“闭嘴!”
村长一声厉喝,让想要继续撒泼的孙母停了下来。
村长和几个村老,尤其是和五叔祖互相交换了眼神,不用言语,众人的态度就是不同意丹娘所说的和离带女走的提议。
毕竟,今儿个要是让丹娘一个外嫁进来的女娘成了事,那以后这村子里头的外来户岂不是都会有点儿想头了?
村长心头有些懊恼,觉得丹娘真是没事找事,刚祭奠完祖宗,就正要准备吃上一顿好的呢,丹娘就弄出这么个事儿来。
不过,村长自然是不会把自己的不耐烦表现出来,反而是带着小心和气的看着丹娘说:“丹娘,这居家过日子的哪里有没有争吵?
好了,你的委屈我们都知晓了,我相信以后你婆母必定不敢做出这般事儿来的!”
说着说着村长就站了起来,狠狠瞪了孙父孙母一眼后,又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丹娘,你放心,在咱们孙家村不可能有卖儿女的事儿发生!
咱们都是良民,正儿八经过日子的好人家,哪里能做出此等事来。
好了,丹娘,快起来,带着大丫回去歇歇吧。”
丹娘低垂着头,心道:“果然同何先生说的一样,他们根本就不会同意和离的事儿。”
丹娘不用掐自己,只要一想到无法和离,以后还要继续带着大丫她们在孙家过苦日子,这泪就如雨水般哗哗的往下流。
丹娘这哭来的太快,又哭的这般急,让周围围观的本来是要看笑话的女娘们都有力几分感同身受,纷纷为丹娘说起了话。
“唉,也是可怜,那孙大郎一天到晚不着家,活计还不都是丹娘自己干的?”
“哎呀,你们不晓得,丹娘在家还吃不饱饭来。
天天干恁多的活计,就这竟还不给顿饱饭吃。”
“诶儿,你咋知道的?你看见了?”
妇人撇撇嘴,“我还用亲自去看,我家拴柱儿和他家二房生的富贵儿不是老在一起玩儿么?
是那富贵儿说的,说丹娘就是他们孙家的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自己家的崽子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
“哎哟老天爷啊,这是作孽啊,真是作孽。
这女娃娃再不好,不还是自己家的种,养大了就算嫁出去也好啊。
哪里能为了银钱给孩子卖去脏地儿去?
这不是害了娃儿的一辈子么?
还不到八岁哩,真是作孽啊。”
村长的脸黑了下来,感觉自己作为村长的权威被挑衅了。
不过面子工程是这种虚伪的人最会做的事儿了,村长不过几息就有又变成了为民做主的那副包公在世的样子,刚想要开口,就被丹娘抢了先。
“非是我说假话,而是婆母她已是找过人牙子问过价钱了!
就等着把我支开,就要把大丫卖了去。”
然后脸上还带着没干的泪珠子的丹娘就把人牙子姓甚名谁,长个什么样子都说了出来。
人群里“嗡”的一声就议论开来了。
“丹娘说的不就是那个黑心的门牙缺了一个的叫梨花的婆子?”
“老天啊,这婆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俺娘家那边儿有个小女娃儿就是被她买了去了。
听说,就卖到了平康坊里头!”
丹娘瞧着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转而抬起头看向村长说:“我要和离!
若是孙家不同意,要不就有本事弄死我们娘四个,不然我就要去京兆府里头去告官!
我要告孙婆子强行略买良民!
律法规定,略买良民,又是亲孙女,是要徒刑三年的!”
“哄”的一下子,本来周围的大小女娘都在议论,这回丹娘的话音刚落下,就连原本没说话的老少爷们也起了话头子,三五成群的开始说起丹娘说的事儿来。
村长的脸更黑了,这回他实在是装不出好人样儿来了。
要是真的让丹娘告了上去,一级一级找下来,最先吃瓜落的必是他这个村长来。
村长实在是没想到丹娘这么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里头被欺负到头,就差被磋磨死的妇人,竟然还知道律法规矩了。
“好啊,我说怎么就在今儿这个日子里找事儿了?
原来是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怕不是哪个懂律法的人给出的主意吧。”
村长又坐回了椅凳里,和几位村老面面相觑,都带着些尴尬和不愉来。
周围的村民们,不分男女,不分老少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个事儿。
只村长他们呆的这一块儿地方,好似是真空了一般,竟没有人说话了。
丹娘知道,他们必是恼怒了。
丹娘明白,这次机会是唯一的机会了,必得要和离成功才行,不然前路对她们娘四个来说就真的是死路了!
“啊,老天啊,我们娘四个活不下去了啊,活不了了,我要去京兆府,我要去长安城,没有天灾,都是人祸啊。
良民都过不下去了啊!
圣人脚下,良民都过不下去了啊!”
一边哭喊,一边抱着大丫就往出走,眼看着丹娘就要走出宗祠前这一块儿了的时候,村长才对着自家婆子使了眼色。
这才有两个力大的妇人出头上前,拦住了丹娘的去路。
最后,又是一阵磨皮,还饿着肚子的村长和村老们,都只想快点儿把这点子事儿解决了。
所以,最后在律法的威严下,孙家不得不同意了丹娘带女和离的要求,但同时丹娘为了带女和离,也不得不答应了孙家的条件。
孙家的条件是,可以带走四个小女娘,但是,往后每年按着大小,从大丫到五丫,都得给孙家一定的银钱,直到还清她们这几年在孙家吃用的钱财后才行。
比如大丫快八岁了,至少要还八年的口粮钱才算完。
这种丧尽良心的条件,丹娘本不想答应,但孙家咬住了这一点,宁愿放丹娘去京兆府去告官,都不带改的。
没得法子,丹娘只能先应了下来,等以后再问问何先生如何办的好。
丹娘不识字,孙家也没人认识,不过丹娘想着,再如何,这和离书都是要送去京兆府上红契的,那村长应是不会作假。
拿着已经摁了手印的和离书,丹娘只收拾了一个破包袱,这包袱临出孙家的门时,还被孙母扯了下来仔细扒拉过,发现不过是一些旧衣裳才放了丹娘和四个丫头离开。
第438章 新的生活
村子里还是有好心人的,比如早前和丹娘一起去长安城里卖菜蔬的李阿婆。
住在村东头的外来户包家有驴车,老包头赶着驴车,李阿婆和丹娘跟着驴车在旁边走。
从大丫到五丫坐在驴车上,一大家子往长安城里头去。
进了城,丹娘和老包头说着地方,果然到了长寿坊的茶楼,何先生就在窗户前坐着呢。
何先生第一眼就看到了丹娘,毕竟四个小丫头跟在身边,还是挺显眼的。
丹娘把和离书递过去,何先生接过看了后点点头。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送衙门里头,盖上章子,这就成了。”
等何先生走了,丹娘才从李阿婆那里接过一个荷包来。
“包叔,给,你把驴车赶去车马铺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你,回头还得劳烦您老给上了官契的和离书送回去。”
老包头虽然惊诧丹娘竟然有心眼,早前把银钱藏在李阿婆处,但一贯沉默寡言的老包头没多说话,只接过丹娘给的铜板,赶着驴车往车马铺去。
待得老包头停好了车子回来,丹娘已经带着几人坐在了街边的一处汤饼摊子上了。
“包叔,麻烦您老了,跟着忙活。
快坐下吃上一碗热乎的,暖暖身子。”
老包头常来长安城,是知道这么一碗汤饼可不便宜,就有些不好意思落座。
但丹娘哪里能真的好意思白使唤人家的驴车,又说了几句好话,才使老包头坐下呼噜呼噜开吃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何先生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丹娘接过何先生手里盖了红印的和离书,立时就哭了。
“哭甚?
这是大好事,你脱离了苦海,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女娘帮扶会那边儿已经通知我了,你尽管带着女娃娃们去吧。”
“多谢何先生,多谢何先生!”
丹娘低头躬身对着何先生行礼,声音都带着哽咽之音。
丹娘又买了几个火烧,分了两份儿用油纸包好,一份儿给了李阿婆,一份儿给了老包头。
“今儿个多谢李阿婆和包叔了,这火烧你们拿着家去吃。
还得麻烦包叔带着李阿婆回村子,再把契书交给孙家。”
最后,还是老包头自觉提出要送丹娘她们娘五个去那女娘帮扶会去,丹娘看着虚岁还不到两岁,被大丫抱着的五丫,就点点头,道了谢。
等到了女娘帮扶会,老包头和李阿婆瞧见真有人收留丹娘娘五个后,才放下心来,两人这才上了驴车回村子。
所以,等这日李三娘下值归家的时候,就见到了丹娘送来的一篮子野菜。
“是下半晌儿送来的,带着她家大丫来的。我给那孩子拿了糕点,也不好意思吃,我给拿了,才抓着小口吃起来。
唉,是个好孩子,看样子是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李三娘看向李大嫂就问:“不是说给给介绍了活计?
那还有空去挖野菜去?”
“嗐,定是那大丫带着几个小娃娃去弄的呗。
她们现下住在外三城一孤老婆子家,还是我这边特意给找的,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
李三娘看着那野菜,菜根儿上还带着泥土呢,想必是天不亮就去城外的山地边上挖的。
这么一大篮子,应该是忙活了得有大半日的功夫了。
“这菜看着就新鲜,今晚洗净了就能焯水拌拌吃了。”
李三娘坐下来,一边和李大嫂一起择菜,一边闲话。
“不是说,那几个孩子还得还口粮钱给孙家?
这事儿何先生没说怎么办?”
“倒是说了,说是这钱可以给,但得让孙家签下契书,表明是要具体还多少钱,还得说明,还完了后,以后两家就没有关系了,这婚嫁上孙家可一点儿也不能管。
以后,也犯不上让大丫几个给养老钱。”
李三娘点点头,“何先生想的周到,若是还了这钱,过上几年,要是还能让孙家卖了换彩礼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说过了这事儿,李三娘瞧着李大嫂,不由得就想起了跟着大军远去的李大郎来。
不过,李三娘可不愿说起李大郎,李大嫂这个当娘的肯定比她这当小姑的更挂心在外的李大郎来。
所以,李三娘就提起了李二郎,“二郎这几日下值可是回来的挺晚的,可得弄点儿好吃的给他补补。
大嫂,我买回来的那烧鸡,得留个鸡腿给二郎。”
这几日李二郎下值晚,都来不及和李家众人一起吃晚食。
差不多都是李家众人吃完晚食一盏茶的功夫了,李二郎才赶着回来。
李大嫂本想拒绝,一只烧鸡,也就两条腿,以前多半是会给小四郎和露珠儿吃的,可李大嫂又想到了李二郎这段时日有些尖了的下巴,就没反对李三娘的话。
待得李家人都在正堂闲聊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口的李三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问了一声,听到是李二兄和李二郎的声音,就赶紧开了门。
这几日都是李二兄赶了家里的马车去接的李二郎归家的。
等李大嫂收拾了饭食送到正堂上,李二兄和李二郎已经净过手了。
李二郎早就饿了,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忙了一天,又都是费脑子的活儿,能熬到现在,已是忍了许久了的。
李二郎端起碗吃了几口后,才发现自己碗中竟是埋了好几块儿鸡腿肉,李大嫂看到李二郎抬眼看自己,就笑了笑说:“你小姑买了烧鸡回来,这条儿腿是特意给你留的。快吃吧。”
李二郎听到是特意给他的,就香甜的吃了起来。
“虽然大军已然出征,但粮草核算还不算完,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所以,现下没有回户部,还是继续呆在徐协理(徐敬真)下头干活儿了。
还能再忙活几天,应是就不会再这般晚下值了。
劳累二叔了,还得去接我。”
李二兄摆摆手,“我知你有武艺在身,衙门那处离家也不算远,你自己就都能回来的。
可我终究心里放不下,我也没有其他的事,就想着去接上你罢了。
再说,前几日那雨下的密,还是咱们自家的马车便宜些。”
众人又略说了会子话,就散开了,各回各院去了。
第434章 男子不育(varicocele)
沈丽珠和宫怀峰两人对视一眼,过后宫怀峰还是老实的坐下了。
毕竟,来都来了,脉都诊了,夫妻敦伦的秘事都说了,就差这最后一步,还真能走出门去?
最后,宫怀峰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在内里的床榻上躺了下来。
李三娘知道宫怀峰不好意思,有些面对女医师而来的尴尬,所以,李三娘没动手,只是指挥着沈丽珠去做。
李三娘仅仅就是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到,宫怀峰两侧yin丸大小不对称,尤其是左侧yin丸从外能明显看出萎缩,且其内有严重的一团曲张的静脉团。
李三娘不必用xx体积测量球(图片,我会放到书友评论区。)对比,就能很直观的看出宫怀峰这左侧的yin丸是不能用了的。
同时,李三娘靠近了些,开了透视眼,从中查看出右侧yin丸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萎缩。
李三娘面色沉重,十分严肃,看过后就赶紧移开了眼。
待得宫怀峰穿戴整齐,三人再次面对面的坐好,李三娘在心中好好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男子yin丸乃是生成精水的地方,精水正常,才可在夫妻敦伦之时,让女子有孕,从而生育子嗣。”
宫怀峰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双手紧紧的握拳,而沈丽珠则是揪着手帕,等着李三娘的下一句话。
在刚成婚的头两年,沈丽珠并未想过宫怀峰有问题,才是夫妻二人没有子嗣的原因。
沈丽珠之前一直以为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才于子嗣上有些艰难。
可随着成婚俞久,沈丽珠每次回娘家都被沈母询问私密之事后,从始至终只接触过宫怀峰一个男子的沈丽珠,却是在模糊之中明白了,怕不是宫怀峰的问题才使她一直不孕的。
后来,沈丽珠私下里去看了长安城里知名的看子嗣的医师,那些医师话里话外的的意思都是最好让宫怀峰来看诊瞧病,如此沈丽珠更是有几分确认了,就是宫怀峰有问题。
可沈丽珠一想到,一向疏朗大方的宫怀峰,竟是有这种隐疾,就十分心痛,觉得男子不育,在这世道里怕不是要被耻笑为没有ld的太监了,就好像世人笑话不孕的女娘,是不能下蛋的母鸡一样。。
所以,当时的沈丽珠就想着,要不就认下是自己的缘故才使二人没有孩子得了,到时候就听宫怀峰之前说的,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好了。
可为什么现下沈丽珠竟是又改了主意,想要生出自己的孩儿了呢?
盖因着,前不久,宫母挑了时间找上了单独一人在家的沈丽珠,又催促起了子嗣这事儿来了。
“你这五年没开怀,可是耽搁了我们宫家的子嗣大事!
虽说怀峰他是家中的三郎,不是那顶门立户传承宫家的大房,但你生不出娃儿来,也是让怀峰这一房没了下一代啊。
与我们宫家联姻的李家,就那个在岐州的李家,也就是怀峰的三姑奶奶那边儿,上回仲秋那边派人来送礼的时候,我可听那婆子说了,那边当地有一女娘因为生不出孩子来,直接用自己的嫁妆给郎胥纳了两个妾回家呢。
丽珠啊,阿娘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
你看,都过了五年了,若是再继续让三郎等下去,阿娘可就看不到孙儿出生的那一天了啊,到时候阿娘死了都闭上眼啊。”
沈丽珠当时想说:“是峰郎不能生啊,不是我的错!
峰郎说了,我们是要过继的,过继了,我们就有孩子了啊。”
可沈丽珠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来,因为听到“纳妾”这两个字的时候,沈丽珠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儿弦啊,它断了。
如此,初三回门的时候,沈丽珠私下里就和自己的亲娘说了这回事,当时沈母就说:“儿啊,你受苦了。
不过了,不过了,咱们啊和离,让你大兄二兄和你父亲都去,咱们不在宫家过了!
宫婆子能说出那般的话来,就没安好心!”
可沈丽珠踌躇了,她又想起了往日里宫怀峰的好来。
两人虽说不上是青梅竹马,但沈家和宫家也是世代交好,多有联姻。
再加上宫怀峰除了不能生,在夫妻事上不太行之外,其他方面都还算是个好郎胥。
所以,沈丽珠觉得还能再抢救一番,这才从外头打听了李三娘这个风头正盛,看子嗣方面厉害的女医师,于半月前独自一人前来看诊。
半月后的现在,更是使了十八般武艺才把宫怀峰叫了出来,一起来看诊了。
来之前,沈丽珠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想着只要宫怀峰肯治病,应是还有机会治好的吧?
可此时听到李三娘说着男子yin丸如何如何的沈丽珠,却是心头一片漆黑。
“峰郎他这是再也治不好了么?
我们是不可能生出儿郎来了么?”
沈丽珠在心里这般说这着,瞬间觉得未来没有了希望,好似天塌了一般。
“从刚才的问诊和观察来看,宫郎君的左侧yin丸已然萎缩过小,应是无用了的。
且因着时日过久,都有些带累到右侧yin丸。
若是想要恢复正常,怕是难的很。
我这儿倒是能够开出药方,只是这汤药喝了,能不能好?多久能好?却是不敢说的。”
若是现代,倒是可以通过手术来治疗,可治疗也仅仅是治疗varicocele这一项,到时候如果是严重到已经影响精水质量,造成活动力度、存活率低下,以致弱j、无j的话,就还是于子嗣上有碍的。
到那时候,这种程度的倒还是可以考虑用试管的方式来得到子嗣的。
只不过遭罪的就是女子自己罢了,那试管的过程对于女子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和压力,遭罪的很。
可此时,哪里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三娘的话说完,沈丽珠和宫怀峰均是一言不发,二人沉默着,都低着头不说话。
李三娘略等了一会子,见二人还是不开口,李三娘就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沈丽珠抬起了头,强装笑颜的说:“那劳烦李医师了,开药吧。”
如此,李三娘就给开了药,看着沈丽珠拿了药方,去药柜上给了南星,南星抓好了药,收了钱后,就看到宫怀峰接手了南星递过来的药包,二人撑着伞离开了医堂。
“三娘子,他们最后会如何?
像郭五娘子那般和离?
还是不和离,从族中过继嗣子?”
秋香跟了李三娘这么久,已是知道这子嗣,是这世间大多数夫妻之间最为看重的事儿。
秋香自从来到李三娘身边保护,就没见过成婚后不想要孩子的,那些没孩子的多半是暂时不要或者缘分没到还没生出来的。
所以,在今天看到沈丽珠和宫怀峰这二人来看诊后,秋香才有此一问。
李三娘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哪里知晓人家的解决办法?
若是往好了说,我自是认为身康体健的沈丽珠和离了,再找一郎胥生个自己的娃儿,去过平凡的生活是最好的。
就好比郭五娘一般。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相伴多年,不一定放得下这情啊。”
第439章 纳妾(感谢书友20170130204522837的月票~)
丹娘在有他人的帮助下成功摆脱孙家带女和离成功,也有了住处,还可以上工挣钱,日子算是进入了正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上发展。
可沈丽珠这边,却还是一团浆糊。(第432-434章情节,感恩了,第434章改了三次后,终于解禁了!没看的宝子快去看啊~)
夜深人静,沈丽珠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身边躺着自小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一点儿不为过,与自己已经成婚五载的宫怀峰。
沈丽珠知道宫怀峰知道自己没有睡着,可这个同床共枕五年的郎胥到的这时候了,都检查出是他有隐疾了,竟还是能忍住一个字儿都不说。
这一点,让沈丽珠有些伤怀。
好似这一切只要不提,就不必去在意了一样。
可是,世间多是只把生子的压力往女娘头上堆的,谁又敢站起来,对着外头说:“非是我家娘子不能生,而是我身有隐疾,生不出来。”
又有几个男人敢这般把自己的短处说出来,不怕他人的耻笑,就怕自己的娘子被人误会呢?
一口怨气顶在胸间吐不出来,让沈丽珠觉得自己的胸口就要炸开了似的。
“峰郎,我们过继吧。”
沈丽珠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沈丽珠感觉到宫怀峰搂上自己肩头的胳膊,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脖颈儿上。
沈丽珠想开了这回事,就真的是想开了,真真正正的放弃了和宫怀峰生子的念头,转而是和身边的婆子说,让她帮着去打听打听宫家谁家孩子多,有正合适的两三岁的小童儿来。
“嬷嬷这是怎么了?怎的这副表情?”
沈丽珠看着奶过自己,又作为自己的陪房跟着自己嫁到宫家的姚嬷嬷脸上那要说不说,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
姚嬷嬷一个眼神,屋里头的两个小丫头就行了礼直接出去了。
“珠娘,你问这小童儿来,可是要过继到自己名下?”
沈丽珠点点头,自是想挑个好的到膝下来。
姚嬷嬷走近了些,沈丽珠就拉了姚嬷嬷靠着自己坐下才好说话。
姚嬷嬷抓着沈丽珠的手,低头低声道:“珠娘,你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岁数,就是此时和离再嫁也还来的及。
咱家大郎和二郎不过就你一个幼妹,大郎君又在户部做官来,就算娘子你二嫁想找个没娶过亲的郎君都能成,何必非要过继别人家的娃子来?
不是自己亲生的,终归是隔着一层的。
虽说疏不间亲,但我瞧着,宫三郎君可不会体贴娘子这般懂事的。”
沈丽珠抬头瞪向姚嬷嬷,“嬷嬷是听了这家里有什么话儿了么?”
“娘子昨儿个出门了,还不知晓,昨儿个晌午头儿娘子的婆婆宫大娘子把她娘家的五小姐接进家来了。”
沈丽珠这时猛然就想起来,之前宫母单独找了沈丽珠说的宫家亲戚里有不能生的,特意花了嫁妆钱给郎胥纳妾的事来。
“这是给峰郎准备的妾?”
“这就不得而知了,许是仅仅就是接了侄女来家小住呢?
娘子不如回头问问宫三郎?”
沈丽珠明白,姚嬷嬷既然能说出口来,那必定是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就是宫母为宫三郎准备的妾。
“妾啊,哈哈,哈哈。”
沈丽珠笑了两声,就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待得晚食的时候,宫怀峰才回来。
沈丽珠瞧出宫怀峰脸上带着还未消散的笑意来,“峰郎,怎的这般开怀?可是有什么喜事?”
宫怀峰坐下,拿起一盏茶喝了两口后,才不急不慢的对着沈丽珠解释:“珠娘,母亲怕打扰你修养,就没告诉你,我外家的五表妹来家小住了。
我刚从表妹那儿回来,表妹是个小促狭鬼儿,逗得母亲和我好好笑了一场。”
“呵。”
沈丽珠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呵,让宫怀峰脸上的笑意冻住后并迅速消散了。
宫怀峰自是看出了沈丽珠的不高兴来,就紧接着说:“珠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五表妹不过才十六来,还是个小女娘呢。
待得明日我介绍五表妹与你认识,你必定会喜欢上她的。”
沈丽珠看着宫怀峰在这儿自说自话,心里却是说:“表妹?十六?
这是你阿娘给你准备的妾啊!
你不和你阿娘说你自己有疾不能生,你阿娘可不就瞒着我给你准备妾了?”
这一夜,沈丽珠没有再和宫怀峰多说什么。
同床异梦,不外如是,至亲至疏是夫妻。
第二日,沈丽珠起身后,就收拾了一番,直接带着姚嬷嬷出了门,回了沈家。
面对沈母,沈丽珠再也绷不住了,抱着沈母痛哭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莫要哭了,莫要哭了,哭的阿娘的心都要碎了。”
“阿娘,儿心里苦,儿心里痛,儿为何就遇上这般的事了?阿娘,儿难受。”
一辈子不过就这么一个娇娇儿的沈母,看着沈丽珠脸上的泪珠子,心里是又痛又气。
沈母抱着沈丽珠,像小时候一般手掌抚摸着沈丽珠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珠娘,咱不过了,不过了,如何要在宫家受这般委屈?
就今儿了,我这就叫人去衙署里叫你大兄归家,宫家咱们不呆了就是,和离回家,阿娘再给你找一个好的。”
说到这儿,沈丽珠却是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沈母,嘴里嗫嚅着什么没敢说出口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和阿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疼一分,阿娘就要疼十分去。”
“阿娘,我还没想好。”
面对沈母看过来的目光,沈丽珠躲闪着,低着头嘴里叽咕着,不说实在话了。
“你想过继的事儿,姚嬷嬷已经和我说过了。
你若是觉得和宫三郎还能继续过下去,从宫家族里挑个机灵的小儿郎养着倒也还行。
可是,你身上不能背着不孕的名头!”
“阿娘!”
面对沈母严厉的目光,沈丽珠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是,你是我沈家的女娘,不该受这种委屈。
二是,你若把不孕这锅背在自己身上,你让沈家其他房头的女娘如何?
你六妹妹再有半年就及笄了,你九妹妹虽小,但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阿娘说的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沈母拉过沈丽珠的手,拍了拍:“还有,你想没想过,你要是说了,是因为宫三郎有隐疾的缘故才不能有孕,宫母还能把那劳什子外家表妹接进宫家么?
宫母还敢给宫三郎纳妾?”
第440章 没担当(感谢书友20170130204522837的月票~)
“可,我,阿娘,我不想自己主动去说。”
面对沈母的询问,沈丽珠想了想才继续说:“我不想对着婆母这么说,不是我的错,作何要我去说?
要说,也该峰郎去说这事来!”
沈母满意的点头,对于沈丽珠这话很是赞同。
“你可算是长了回脑子,你这话说的很对!
这本不是你的问题,就不该你上赶子去解释!
说不得,你若是这么跟宫母说了,她还会赖你撒谎呢!”
沈母此时才觉得沈丽珠这般说话,才是没浪费沈家自小对她的教养。
“可是,阿娘,我旁敲侧击的问了,我等了数日都不见峰郎同婆母说这话来。
我心里头觉得,峰郎应是不会说了,他好似只想把我顶在头前。”
沈母安慰的拍拍沈丽珠,“珠娘,你若心里不死心,那就再等两日吧。
等着宫母带着那外家表妹到你跟前来的时候,你再看宫三郎是如何说如何做的吧?
倘若过后,你死了心,只管来家,和离的事儿,有我跟你父兄他们操办。”
从沈母这里得了主意后,沈丽珠就一身轻松的带着姚嬷嬷回了宫家。
等归家的沈丽珠刚一进自己的院子,就能隐约听到正堂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沈丽珠神色一暗,心里有几分不得劲儿来,可又想到沈母的话,就强打着精神走了进去。
沈丽珠先是给沈母问好行礼后,才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宫怀峰,意为:“这个对着自己行礼问好的女娘是谁?”
“珠娘,这就是我外家的五表妹,小名叫馨儿。”
转头宫怀峰带着温暖笑意看向馨儿:“馨儿,这是我的娘子,你叫嫂嫂就是了。”
“馨儿见过嫂嫂,嫂嫂安好。”
沈丽珠友好的点头,还紧接这就从手腕上把一个玉石手串摘了下来,“拿去带,你们小姑娘带这青绿的颜色最是娇嫩了。”
等沈丽珠坐下后,宫母真是当着沈丽珠的面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把馨儿夸得就好比是天上的仙女一般了。
沈丽珠心里呕的慌,但还是坐在圆桌前,笑呵呵的点头敷衍佯装应和着。
“珠娘,你看,馨儿刚过十六呢,正当年的,身子骨儿也好,别看她瘦,但你看她这儿这儿都丰满的很,定是好生养的。”
沈丽珠忍着恶心,看着宫母就像是话本里讲的那楼子里拉客的妈妈一样,眼神儿从馨儿的胸前和屁股上一一略过。
“姑母。”
少女的娇嗔,更是给本就娇嫩的面庞增添了生色。
而这时候好似才觉出不对来的宫怀峰挺着涨红的脸,瞟了一眼低头状似害羞的馨儿,赶紧移去目光,带着尴尬的对着宫母:“阿娘,你这是在说甚?
馨儿还小呢,怎么的在人前说这些。”
“说这些,说哪些?
我还不是为了你?
这纳妾可不得大妇同意才得行?
要不然我能带着馨儿来你们院子等珠娘回来?”
“什么?纳妾!
馨儿?给我?做妾?”
激动之下,宫怀峰不仅仅脸涨得通红,还直接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宫母在那儿自说自话。
“峰儿,你听我说,你坐下好好听我说。
你和珠娘年纪都不小了,这都五年了,我连孙子的影子都没看见。
我知晓你们夫妻俩感情好,我也不想做这恶人,找个人给你们夫妻添堵。
可是五年了啊!
这子嗣是大事,珠娘一直生不出,咱们宫家你这一脉不能断根儿啊!
再说了,我这不是没找外人么?
馨儿是你嫡嫡亲的表妹,是咱们家知根知底儿的人,你纳了她,待得馨儿有了孩子,就直接记在珠娘名下就是了。
这般,你们有了孩子,我就是立时闭眼也放心了啊。”
全场震惊,再也没想到宫母竟是能说出这么一番不要脸皮的冠冕堂皇的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
最先打破这震惊的是来自沈丽珠的笑声,她笑了两声后,面对宫母和宫怀峰看过来的眼神,“啊,我是太高兴了,这才笑出声儿的。”
“珠娘,你......”
宫怀峰是同沈丽珠相识十年,同床共枕五年的人,如何看不出沈丽珠的笑意未达眼底,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罢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珠娘你是个大气的!
你放心,咱家我还是最看重你,别管是馨儿,还是以后再纳来家的妾,她们啊,都没有你在我跟前儿的体面。”
沈丽珠根本没看在这儿自说自话的宫母,只紧紧盯着宫怀峰,就想看都到这种境地了,宫怀峰到底能不能站出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宫怀峰不敢接触沈丽珠的眼神,闪躲着,低下了头,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宫怀峰心里知道,都这个时候,脸面还有什么重要的,应该直接和宫母说出是自己身有隐疾,才使自己和沈丽珠多年不能有子的。
可是,不知为甚?
宫怀峰一个字儿都说不出口,就像是受了惊吓的缩头乌龟,脑袋是一丁点儿也不敢伸出来的。
宫母就是再没有眼力劲儿,也看出了此时场上沈丽珠和宫怀峰的不对劲儿来了。
“峰儿,珠娘,你俩这是怎么了?”
沈丽珠没理宫母的话,只死死的盯着宫怀峰,直到宫怀峰承受不住沈丽珠的目光,转而背过身去后,沈丽珠的眼泪直接从眼眶之中再也绷不住了,像是开闸的泄洪水库,就那么汹涌而来。
“娘子,咱们......”
一直跟在沈丽珠身边的姚嬷嬷看到沈丽珠这般隐忍的哭的脸声音都没有的样子,哪里还能忍住,心疼的不行,就出声叫住了沈丽珠,想要说:“咱们家去,咱们回家去,不过了,就这般吧。”
沈丽珠任由热泪从眼角流出,流过嘴角,沈丽珠张嘴尝到了眼泪的咸味儿,这一刻,沈丽珠是真的死心了,彻彻底底的死心了。
沈丽珠慢条斯理的从袖袋里拿出手绢,仔细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笑着看向有些呆愣住了的宫母和馨儿,用仍旧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婆母,这是我沈丽珠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了。
这宫家,我沈丽珠是呆不下去了,如此,那我走了便是。
我与宫三郎君和离的事儿,明日我家父兄会来宫家商议的。”
说罢,沈丽珠就对着姚嬷嬷说:“嬷嬷,让丫头们收拾收拾,先把我那些贵重的东西直接收了,今儿个就拿回沈家去吧。”
沈丽珠不带一丝留恋的,转头就往院门走,不过,走了两步后,就听到身后宫怀峰的惊诧呼喊:“珠娘,你,你......”
第441章 真面目(感谢书友20201213063358664的打赏~)
沈丽珠没有转身就直接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子,都没有听到宫怀峰解释的话后,沈丽珠哂笑出声,心里头不禁取笑自己:“我在做什么梦?都这般境地了,竟还是连一个字儿都不肯说的样子,我还在期待什么?”
沈丽珠在这一刻,是真的看清了宫怀峰的真面目。
沈丽珠不再等了,直接抬步走了出去。
当沈丽珠出了宫家大门后,突然的转身看着宫家大门上挂的牌匾,约莫了过了三四息后,沈丽珠才在姚嬷嬷的帮扶下上了马车。
当真正的离开了宫家后,沈丽珠觉得自己浑身一松,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些往日里压在她头顶上巨石被搬开了,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一样。
沈丽珠离开了,留下和离的话后就那么离开了。
宫家此时鸡飞狗跳,宫母气的要命,坐在椅凳上破口大骂,连往日最看重的上等人家当家夫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不下蛋的母鸡罢了!
自己生不出,还不让旁人生!
竟然还敢提和离?
要和离,怎的不早几年提出来?
好啊,我前脚说了要纳妾,人都接到家里来了,这时候倒是跟我说要和离了?
好啊,好啊,沈丽珠这个.......”
“够了!”
暴喝来自愤怒宫母出言无状的宫怀峰,他喝止了宫母说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话语后,就一下子跌坐在椅凳里。
“珠娘走了,珠娘真的走了?
珠娘要与我和离?
不,不行,我不准!”
想着这些,毫无理智的被沈丽珠说的和离二字打击到了的宫怀峰又立刻起了身,对着自己的小厮就说:“备马!我要去沈家把珠娘找回来!”
“峰儿,你在做什么!
去接那刁妇作甚!
她不是要和离么?
正好,那就和离啊!
你与沈丽珠和离了,正好可以娶馨儿啊,多好,从馨儿肚子里出来的,可直接做你的长子!”
宫怀峰一把甩开宫母拽着的手,看着被此时宫怀峰的动作而吓住了宫母,宫怀峰恶狠狠的嘶吼道:“你快闭嘴吧!
是我不能生!
是我,是我这个大男人不能生!
珠娘是健康的,都是为了我的颜面才被你这这般委屈!
你满意了吧!
你高兴了吧?”
宫怀峰看着一旁站着要扶不扶宫母的馨儿,哼了一声,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看清了宫怀峰到底是什么嘴脸的沈丽珠并没有直接回宫家,转而是去了西市最好的酒楼,要了二楼包间,叫了一桌儿席面,和姚嬷嬷两人坐在能坐满十人的圆桌前吃了起来。
一口梨花白下肚儿,沈丽珠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势就流了下来。
“娘子,你......”
“嬷嬷别担心,是这酒辣了些,又许久不曾喝过了,这才被辣出了眼泪来。”
沈丽珠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鱼肚肉放到姚嬷嬷面前的碗中:“嬷嬷,你尝尝,都说这酒楼最为有名的就是这道清蒸鱼了。”
姚嬷嬷哪里忍心戳穿沈丽珠的谎言,嘴里应着话儿,就伸筷子去夹。
又是一口梨花白,沈丽珠再也忍不住了,泪如雨下。
“嬷嬷,宫三郎他应该是早就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了吧?
刚才在宫家他那副不知外家表妹是来给她做妾的样子,可是演的真好啊?
那副惊诧的样子,倒是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真些。”
一口饮尽小酒盅中的最后一点儿酒,沈丽珠看着桌上的美食,眼睛没有了焦点,脑海里都是过往她与宫怀峰在一起过的快乐的日子。
春日里他折的一枝花,生辰时特意为她买的发簪,就是一起吃的一餐饭都充满了欢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或者说,是不是从前的自己就是个傻子,没有看出来他伪装下的真相呢?
最后,沈丽珠是被姚嬷嬷背回沈家的,其实没有喝多少,不过八两的小酒壶而已。
但酒不醉人人自醉,沈丽珠早就昏睡过去了,就是睡着了,眉头都是皱着的。
沈母抬手抚平沈丽珠的眉毛,耳边听着姚嬷嬷小声的诉说。
嘱咐丫头照顾好沈丽珠后,姚嬷嬷就跟着沈母到了正堂,已经下值归家的沈父、沈大兄和沈二兄都在里头等着了。
等姚嬷嬷把事情都说过后,沈母才继续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宫三郎不是良人,如此没担当的男子不配与我的珠娘在一起。
大郎,你明日请上一日假,这是珠娘当初出嫁的时候的嫁妆单子,”沈大兄接过姚嬷嬷递过来的嫁妆单子,没有说话,低头恭谨的听着沈母继续说:“当初宫家给的聘礼,咱家是一样不落的都给珠娘放到嫁妆里头去了。
这单子后头那些就是当初的聘礼,到时候,你只把咱自家的嫁妆拿回来就是了。”
“是,阿娘,我知晓了。”
“阿娘,要我说,咱们阖该给宫三郎把他的事儿好好宣扬一番!
害的珠娘这么些年头上都有那般的名头,虚伪的不要脸的东西,就不该给他留一点儿脸面!”
沈二兄的话,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沈二兄就看向坐在上首的沈父,期待得到沈父的支持。
沈父摇摇头,止住了沈二兄想要说出口的话,“虽然我们沈家并不怕宫家,宫家除了二房那个现在在吏部的宫四郎外,也没什么厉害的人物了。
但是,这毕竟是儿女亲事,再不济,宫家也有不少姻亲,咱们做事不必做绝。
且,你又怎么知道,宫三郎的隐疾不会被宫家自己人爆出来呢?”
听到沈父如此说,沈二兄才偃旗息鼓不再多说什么了。
翌日,沈父虽然没有和沈大兄、沈二兄一起去宫家,但还是请了假,坐在家中等消息。
沈家只求和离,只要求带回沈丽珠当初带去宫家的嫁妆,多了一分不要,少了一分不行。
就连和离的原因,说的也是成婚五载,情爱衰竭,遂和离。
宫家里,被宫父锁在了房中的宫怀峰根本出不得门去,他哪里会想要和离呢?
可他一无官职在身,二又没有哄得沈丽珠回心转意,毕竟昨日里他跑到沈家门口求见,就差被沈母叫人打出去了,连沈丽珠的面都没见上,就可见沈家要求和离的态度有多坚决了。
所以,宫父就关住了这个没用的儿子,转而只想要快点儿解决沈家上门要求和离的事儿来。
“沈家还是要脸的,别的不多说了,宫叔父,签了这和离书,你好我好大家好。”
第442章 子满(本文突破一百万字啦~)
感谢每一位从头陪我走到现在的读者,感谢你们的阅读、评论、建议、投票和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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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因为这本书而成为我的粉丝的113位(起点96位,QQ阅读12位,潇湘书院5位)读者宝子,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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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满(羊水过多、脐带脱垂)
等李三娘再次见到沈丽珠的时候,是被沈母派了姚嬷嬷到医堂请了外诊的。
沈丽珠的样子甚是憔悴,不过几日,李三娘看着沈丽珠比上次少说得瘦了一个号儿了。
面对李三娘震惊的眼神,姚嬷嬷低头心疼的说:“自从娘子她与宫三郎和离,拿到和离书后,就饭食难咽,吃的少了,可不是瘦的厉害。”
“嬷嬷!”
沈丽珠止住了姚嬷嬷的话,抬起头笑着对着李三娘说:“劳烦李医师了,我这食欲不振,感觉不太好,才请了李医师来。”
李三娘见沈丽珠强颜欢笑,心里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沈娘子伸手来,我诊脉看看。”
“娘子心神哀伤,思虑过甚,饮食上又吃的少了,可不是的气虚血亏了。”
李三娘点了点写好的方子,“这方子不过是辅助娘子饮食睡眠的,娘子当知,这心病当需心药医。
娘子既已选择了和离,那就当好好爱惜自身,勿让自己的身子骨儿遭受这般折磨了。
春光正好,娘子不如出去走走?
我听说城郊的几个农庄都可待客,有不少果树都开了花了,娘子可以去瞧瞧。”
“多谢李医师,我知晓了,劳烦你了。”
李三娘和秋香跟着秋香最后还是去了正堂里头,见到了一脸关切的看着李三娘的沈母。
李三娘与沈母仔细说了一番,“当下,这药汤子倒是不甚重要了,只要沈娘子想开了,这病自是会不药而愈的。”
收了诊金荷包,李三娘和秋香就被沈家的马车送回了医堂。
这刚下沈家的马车,李三娘背着医箱还没进医堂和南星报账呢,就被一直等在一旁的婆子拉住了手。
“李医师,我乃高家大房娘子身旁的于婆子,我家娘子腹痛难忍,还请李医师随我归家。”
李三娘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于婆子是高雅惠的大嫂高大嫂身边的婆子。
李三娘知道事情紧急,因着算算日子,高大嫂约莫能有九个月了,随时都会生产,这婆子又说腹痛难忍,那很可能就是今日要生产了。
李三娘只对着就在门口的南星说了一句,就和秋香跟着于婆子上了马车。
“稍稍赶快些,我身子好,不怕颠簸,高大嫂要紧。”
于婆子十分欣喜李三娘的体贴,和车夫说了一声后,就对着李三娘道谢:“劳累李医师了,实在是娘子她这会子情况甚是危急。”
李三娘点头,表示理解。
也得亏李三娘确实是身子骨健壮,秋香又是习武之人,这马车赶的飞快,两刻钟后就到了高家。
下了车,于婆子倒是被马车颠的有几分头重脚轻了,李三娘和秋香都无事,稳得很。
快步跟着另一个婆子进了内院后,在院子里就见到了高大郎和高雅惠两人。
见二人行礼,李三娘赶紧行了一礼后就说:“此时情况紧急,礼节就先放一放吧。
情况如何了?”
“李医师,今儿个早上我家娘子她起身的时候,就说觉得自己的肚子一坠坠的,不过她说这都快要生了,肚子如此倒也正常,就没当回事。
可我们正吃着午时的时候,她不知怎的了,突然就叫了一声,问她了,她只说肚子疼的厉害。
我们只当是要生了,就把早先准备好的稳婆叫了过来,那婆子说娘子她的肚子不对劲,我们就害怕了。
遂叫了人去找李医师你,李医师,你一定要救我家娘子啊。”
“李医师,你一定要救大嫂,一定要救她!”
面对高大郎和高雅惠的话,李三娘没回应,只点头了,然后就直接抬步往内室里头去。
内室里的床榻上,高大嫂满头汗的倚靠在锦被上,曲起来的双腿有些无力的想要放下的样子。
李三娘看到一旁站着的一个包着头巾的婆子,就问道:“如何了?”
那稳婆见是一女娘,还焦急的说:“不是说让去叫医师了么?这叫稳婆没用啊!”
“我就是医师,我是医药联盟下的,在永平坊的医药三堂坐堂的李明芳!”
那稳婆愣神的功夫里,李三娘赶紧上前去查看了高大嫂的情况。
高大嫂是清醒的,只不过腹痛难忍没了力气罢了。
“李医师,你来了,我好疼,好疼,肚子一坠坠的疼的厉害。”
“别怕,让我看看是如何了?”
李三娘直接撩开高大嫂的衣衫,一看那肚子,就知道为何稳婆说不对劲了。
这肚子大的出奇,李三娘明明记得高大嫂孕早期时为她诊脉的时候,绝不是双胎啊。
李三娘赶紧净手,上前触诊,趁机也开了透视眼。
情况很不好,是羊水过多,这又到了生产的日子了,胞宫是再也承受不了这些了,这孩子若是一般的稳婆来接生,很可能就会窒息而亡,也可能会生不下来,说不得高大嫂都得跟着一尸两命。
但就算是李三娘来了,也不一定能顺利接生成功。
因为从透视眼中所看,情况十分凶险!
高大嫂又是羊水过多,若是在生产之时,胎膜破裂的时候,因宫腔内压力过高,羊水流出太急,脐带可被羊水冲出而形成脐带脱垂。
脐带脱垂时,脐带受压于胎先露部与骨盆之间,引起胎儿急性缺氧,胎心率发生改变,甚至完全消失。
若脐带血循环阻断超过七分钟,则可导致胎死宫内。(以上三句话来自百度百科)
李三娘先是给按了穴位,缓解高大嫂的疼痛,让她在宫口开全前,还能攒着力气等待生产时用。
“可是疼痛小了些?”
见高大嫂神色缓和,李三娘交代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婆子喂高大嫂喝点儿盐糖水后,就赶紧出得内室,找上了一直焦急等在外头的高大郎和高雅惠。
“还请高大郎君单独与我商讨一下。”
高大郎心里一咯噔,但还是让高雅惠在外头等着,自己带着李三娘到了前头的偏厅里头。
李三娘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高大嫂的状况简洁明了的说了:“......这孩子不好生,很可能在生产的过程里就胎死腹中了。
到时候......”
“救蓉娘!保她!”
高大郎直接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李三娘的话,这般对着李三娘说。
第443章 鬼门关上过
李三娘是真的没想到高大郎能说出这般话来,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高大郎又继续说:“李医师,不论如何,先保住蓉娘!
孩子以后可以再生,就算生不了了,大不了我以后过继就是了。
但一定要保下蓉娘来,蓉娘自小与我定亲,同我成亲数载,她是这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我不能没有她!
拜托了,李医师!”
说完,高大郎就低头躬身行礼,等李三娘说了:“我知晓了”后,高大郎才起身来,李三娘越过高大郎的时候,恍惚之中好似看到了高大郎眼中已然湿润了。
其实,若是在现代,倒是可以直接剖宫产,这样,对产妇好,也能尽最大的可能保住孩子。
可此时哪里有条件这般做?
高大郎倒是此时少有的真心的把媳妇放在心上的男子了。
要知道,别说封建社会下,以子嗣传承为大了。
就是现代社会里,为了孩子,或者说为了生儿子,多的是丈夫不同意在紧急情况下为自己的妻子签字的。
理由都十分之可笑,什么怕无痛针对孩子不好了,怕多花钱了,还有觉得剖宫产了不能连续生二胎耽误事儿的。
简直是不把产妇当个人看,好似产妇只是他家生儿子的容器似的。
按理来说,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该是能为自己的健康负责的。
所以,若是有什么需要签字的情况,只要产妇本人同意的话,就足够可以了。
而且,现代医学里,首要的其实还是以产妇的生命健康权为第一要义的。
可现实打脸,人心作祟。
婚姻制度下,在某些紧急情况下,比如产妇生产时情况危急,产妇不能作为当时情况下得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这时,已婚者的第一监护人就是配偶了,也就是产妇的丈夫具有完全资格决定产妇的生死。
另外,要知道,每一条在你看来无法理解的条例下,都是血的教训。
有心的话,搜一下社会新闻,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会有紧急情况下,具有剖宫产指征,医生建议剖宫产,但产妇丈夫及其婆母缺乏知识且在意孩子大过产妇本人的生命健康权,拒绝在剖宫产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让产妇顺产自己生!
这要是产妇能自己生出来,医生哪里会建议你剖宫产啊?
生不出来,活活的一尸两命。
然后呢?
然后就是人性的可怕了。
产妇的丈夫会说是医生没做好,让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死掉了,接着医闹,无良媒体再蜂拥而至,就算通过监控、尸检等等证明了医生和医院的清白,医院仍旧要出于人道主义赔给产妇的丈夫几十万块。
要不然,有的作妖呢。
最后呢?
产妇的丈夫靠着老婆和孩子的死得了钱后,拿着这钱再去找个女人结婚生娃去了。
全程最惨的是谁呢?
是产妇的父母啊!
李三娘甩甩头,停止自己脑中纷繁复杂的想法,转而把精力放到高大嫂身上。
“除了热水,秋香帮我净手换衣裳,你,对,就是你,你不是稳婆么?”
李三娘看向那个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稳婆说,“劳烦这位稳婆帮我,过会子高娘子娩出胎儿后,你帮我接住孩子。
若是孩子有个什么万一,我抢救孩子的时候,你帮我看着高娘子的胎盘娩出来。
可行?
我在问你,可行?”
稳婆干净点头应是:“行的,行的。”
李三娘再次开启透视眼看了高大嫂肚腹之中孩子的情况,又开口和高大嫂身旁的婆子说:“准备干净的布巾子,要很多很多,把你们能有的都拿出来。”
“高娘子,我瞧着宫口开的差不多了,待会儿破膜后,我喊你使劲儿的时候,你再使劲儿。
若是不顺畅,我自用器具侧切,帮你分娩,勿怕!”
高大嫂没说话,只点头,她心中相信李三娘,她觉得李三娘此时这般镇定,那就说明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所以,只要听李三娘的就是了。
破膜了!
过多的羊水跟流不尽似的泊泊流出,就算备了不少布巾子,仍旧不够。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果然在羊水的冲击下,脐带脱垂了!
李三娘见状,立即高呼秋香:“秋香,拿产钳来,快!”
产钳这东西是前段时间,才通过不良人由宫中大匠对着李三娘画的图纸琢磨着,改了十几次才终于算是做出一件李三娘满意的来。
为了保证安全,全身都是由银子打造的,可以说是真的很值钱了。
秋香是执行力最好的人,李三娘喊出口后,秋香就把桌上早就准备好了的,被白布巾子包起来的产钳包袱抖开送到了李三娘的身旁。
李三娘直接拿起一半的产钳直接在透视眼下插入进去,然后把另一半放到胎儿的头部另一边,拧上螺丝,稍稍使力往外拖拽,能看到胎头后,卸下产钳,伸手用常规的手法,内旋转、仰伸、复位和外旋转让整个儿胎儿都娩出。
全程不超过四分钟!
李三娘赶紧处理了婴儿的口鼻,然后剪了脐带,稍稍用力拍打了婴儿的脚心,这个在鬼门关走过的小婴儿终是哭出了声儿来。
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一直悬着心的高大嫂卸了力道,直接躺了下去。
而等在门外的高大郎和高雅惠此时也松了一口气,但高大郎不放心,在门外高喊:“蓉娘?蓉娘?蓉娘你可好?”
本来已经躺下的高大嫂,听了高大郎的话,又努力半扬着头,拼尽了力气说了句:“大郎,我好着呢。”
高大郎听到了高大嫂的回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激动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兄!”
最后还是靠着高雅惠的搀扶着才起了身,等坐到了椅凳上,高大郎直接瘫倒成了一团。
这时候高大郎才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后背已经湿透了,额头上的汗滴在外被风一吹,就感到头上冷飕飕的。
不过,高大郎还是端起了一旁小几上早就凉透了的茶盏,喝完了满满一盏茶,高大郎才回过劲儿来。
而内室里,被裹进小包被里的婴孩就被稳婆抱到了高大嫂面前。
“是个郎君呢!
瞧这鼻子长得多好啊,将来定是个俊的。”
李三娘看着高大嫂娩出了完整的胎盘,也没有出血后,才真正的放下悬着的心。
“有些撕裂了,勿怕,我给你缝上两针就是了。”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实在是为了抢救孩子,顾不得了。
不过两针,快的很,高大嫂还未觉出疼来,李三娘都已经给上过药了。
毕竟缝针的痛与生产痛相比,实在是大巫见小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