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告述
周雍怒喝：“干什么！都把枪放下。”
几名保镖把枪放下，退了出去。
那女孩也吃了一大惊，坐在床上，漆黑的大眼睛愤怒地瞪着周靖恺，呼哧呼哧地喘气。
周靖恺被她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冷笑了一声，说：“看吧，有点力气就开始作，不想要命就直说，爷成全你。”他的手伸向腰间。
“小恺！”周雍制止地叫道。
蓦地，那女孩子忽然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她哭得惊天动地。
一时之间，周靖恺和周雍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周靖恺哭笑不得，说：“哭什么呀？”
周雍道：“小女孩嘛。”
他们叔侄俩叱咤黑白两道，却并没有什么安慰小姑娘不哭的技能。有一会儿功夫，只能看着那小女孩哇哇大哭，她哭得鼻涕眼泪横飞，人也直抽抽，以至于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哭晕过去。
周雍早放开了按住她的手，那女孩子抬手要擦眼泪，看见手上插着的针头，怔了怔，周雍道：“不许拔哦，血会喷出来。”
那女孩抽噎着说：“是什么？是Du品吗？”
周靖恺不禁翻了个白眼，他们这种人，虽然经常是容易被人误会，但是被那小女孩误会，不知道为什么可让他十分不快，虽然在她眼里，这也不是一种误会就是了。他斥道：“瞎说什么？我二叔救了你你知不知道？”
“我又没病。”
“低血糖不是病，发起来能要人命。”周靖恺道。
萧雪芽也有一点医学知识，知道周靖恺在说什么，她想了想又说：“那，那也是你害的，救我干嘛？假惺惺！”
周靖恺从来没有被人骂过假惺惺，不由得微微一怔，不知道是觉得好笑好，还是觉得好气好。那女孩子刚来的时候，挣扎得厉害，她是警大学生，多少有点功夫，敢跟保镖对打，保镖受他的吩咐，没跟她硬来，他自己去收拾她，也被她咬了一口，现在小臂上还有个牙印。这传出去还得了，周大少着了小姑娘的道儿，他还有什么脸混，一时气愤，他吩咐把她锁起来不给她吃饭喝水，没想到她倒开始绝食，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差点死掉。但是现在稍微恢复精神，又中气十足地跟他吵，这种女孩子，真是见也没见过。
周雍在旁边看着，那女孩子没有吃东西，靠着注射的一点葡萄糖恢复的体力，就又开始跟周靖恺大吵。但是很快她的嗓音就嘶哑了。记得那女孩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甜美，堪比歌手。她吼了一阵子，只能靠在床头，重重地喘气。周雍回头先对周靖恺道：“她现在没有体力，你别跟她吵。”他端起床头柜上托盘里的一杯牛奶，递给女孩子，说：“来，喝点水，别跟他吵，你再嚷嚷，嗓子都哑了。”
周靖恺掏出手枪，说：“不许再扔。”
被人用枪逼着喝牛奶，萧雪芽大概觉得屈辱，愤怒地看着周靖恺，胸口气的一起一伏，眼睛也红了。但折腾了这么久，她确实也没啥体力了，低下头，她擦擦眼泪，伸手来接周雍递给她的牛奶，但是她的左手颤抖得厉害。周雍站起来，伸手扶着她的脑袋，帮着她扶着杯底，看着她咕咚咕咚地喝下那杯牛奶。
她大口大口地喝牛奶，不知道这是她喝水的习惯还是渴得厉害了。
“还喝吗？”周雍问道。
萧雪芽点点头。她主动表示要喝牛奶，周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高兴。重新倒了一杯牛奶，他想了想，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片，倒了一片在牛奶里。他毫不避讳地当着萧雪芽的面做这种事情。让她瞪大了眼睛。周靖恺也有些惊奇，但是目力极好的他已经看清了周雍拿的是什么瓶子，就没吱声。
周雍把药片放进牛奶里，轻轻晃了晃，让药片溶解，然后将杯子再次凑到萧雪芽嘴边。萧雪芽见他都不解释自己放进去的药片是什么，很是气恼，又问：“是Du品吗？”
周靖恺骂了句：“蠢货！”
周雍却被她执着地认为他们会给她吃D品的想法逗笑了，说：“不是，是喝了能让你好好睡觉的药。”
萧雪芽不置可否，低头喝完了那杯牛奶，果然，不一会儿，她就阖上眼睛睡着了。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她似乎睡得很安然。
周雍等着那瓶500ml的葡萄糖试剂吊完，才收拾了吊瓶、导管和针头，提着药箱离开了房间。在这个过程中，周靖恺就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
离开了萧雪芽的房间，叔侄俩在风华酒店某层的酒吧间喝酒。
周雍心事重重，端着一杯威士忌陷入沉思。周靖恺看看他，说：“二叔……对那小孩子……很上心啊？”
周雍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那只是个小孩，别太过分。“
周靖恺道：“她是阿四绑来的，关我什么事？”
“你不想绑人家，阿四多什么事？”
周靖恺一时语塞。他的确没有授意封泗源去绑架，但是封泗源跟他提过这件事情，他也没有认认真真地阻止。
“年前，我陪唐先生回国，去了趟清源。”周雍道。
周靖恺无语，唐毅去清源，他是知道的，他回来以后性情大变，不是闭门不出，就是独自在外闲逛，他也猜到他多半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刺激。他知道唐毅是个情种，却没想到他用情至深如斯。
周雍道：“他去祭奠萧小姐，说萧小姐最喜欢梅花，让我去买，我跑遍了清源那小地方的花店，居然买不到。”
周靖恺道：“那你不给我打电话？我让人给你空运过去。”
周雍嗤笑，道：“清源是小地方，哪能让你这么大张旗鼓？有时候……有钱，未必能办成事。”周雍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周靖恺不做声，他的父母是纵横东南亚的华人社团首领，当初为了避祸去了日本。他从小有花不尽的钱，可是，因为没有父母的庇佑，反而总是觉得孤清，跟人一起混社会，若非唐毅老来陪他玩，盯着他读书，只怕也早早辍学，走父母的老路了。沉默片刻，周靖恺问道：“那怎么办？”
“我正没主意的时候，就碰到一个小女孩，抱了一大捆的梅花。你知道我当时那感觉，就像，就像……是老天爷特意降下来一个小天使一样。”
第二百二十七章：追忆
“小女孩抱着梅花？”周靖恺颇为诧异。他记得唐毅回清源那天，他有关注清源的天气，记得是个下雪天，还让他颇为担心，给周雍发过短信，让他注意开车。
此刻听了周雍的描述，冰天雪地之中，一个女孩抱着梅花迎面走来，那画面的确颇为诡异。
“我自然上前去跟她买梅花，我甚至打定主意了，如果用钱买不到那束梅花，我就算用强也要帮唐先生弄到花。那小女孩，一开始……是不肯的。她说，她要拿那束花去送给她妈妈。我骗她说，唐先生要去见女友，而他女友最爱梅花，唐先生没有买到梅花，女友必然不高兴。”
周靖恺呵呵地笑起来，说：“二叔，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骗小孩。”
周雍没笑，只是看着手里的威士忌杯子，琥珀色的液体里漂浮着乳白晶莹的冰块。
“是，我骗了她，她却深信不疑。她……把那束梅花送给了我。我给她钱，她也不要。实在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呢。”说着，周雍默默喝掉杯子里的威士忌。
周靖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她是……”周雍点了点头。
周靖恺的下巴动了动，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他们这种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对于仁义道德有着比普通人更深的执念。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然对于个人仇怨，也是睚眦必报。
尹一承有了关越提供的线索，调查有了方向。他先调查了唐毅，唐毅是从M国回来的富商，12月份才归国，飞机在东海落地之后，他就直接去了清源。
而他去清源的理由，也很正当，他的义子沈涵在清源投资了一家酒店，酒店正在兴建中，这是清源这个小镇到现在为止接受到的最大的一项外商投资。
但是他在清源镇并没有停留太久，据说就是四处转了转，还去了一处墓园，然后就回到了东海，他停留在东海期间，下榻的酒店就是风华酒店。
听到风华酒店的名字，尹一承不由得在想唐毅和唐辉怎么都住同一家酒店？两人莫不是也有亲属关系，这两人的背景也差不多，又都姓唐。
由于风华酒店隶属国际酒店集团红枫集团，警方的调查比较困难。但尹一承还是动用了很多关系，找到了和唐毅有关系的人。
唐毅有两个义子，一个是沈涵，一个是周靖恺。这三人都曾经到过清源，沈涵是去年八月去的，周靖恺是十二月到的清源，两人比较特别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曾经打听过萧家的情况。
沈涵去了清源妇女儿童医院，似乎打听过萧望月近二十年前生小孩的情况。
一番调查之后，尹一承锁定了周靖恺。
尹一承对关越汇报了调查情况，关越经过研判，觉得是周靖恺动的手。但是周靖恺是外籍人士，警方不能对其进行调查。
关越沉默片刻，说：“这个事情，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了。”
这几天，唐毅自己开车在东海市内各处兜兜转转。
他去了她的母校。那时，东海警官大学正弥漫着迎接新年到来的欢乐气息，但管理也更加严格，平时可以自由进出的大学校园，门口的保安却要求他出示证件，问他是哪位学生的家长，可能他的外形看起来让保安有点琢磨不透。
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认识的那个人，早已不在这所学校了，这里对他来说，已经找不到一点属于她的气息了，所以，进不进去都没有意义。
有几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聊着天，从他身边走过，他不由得看了她们一眼。警大的女生别具一种特别的气质，个个显得很有精神，英姿飒爽。
一辆车从校园里开出来，那群女生跟车里打招呼，“小雪，你今天又要出去啊？”
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声音，让他却越发心痛，他避开了这群生气勃勃，又叽叽喳喳如同小鸟一般的女孩子，压抑着沸腾的情绪，离开了警大。
他去了南郊公园，去看那里的梅园，东海南郊公园的梅园十分有名，里面种了万株梅树，一大片白梅凌霜傲雪，猎猎绽放，景色蔚为壮观。
他去坐了东海市的地铁，坐在地铁上，回想起当初他曾经小心翼翼地跟着一个女孩子的脚步，跟着她坐了一站又一站地铁，直到她站在地铁站的墙角等着他，皱着眉头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脸皮比较厚，笑呵呵地跟她说，“我跟你同路啊？”
女孩子问他：“那你接下来坐哪一边。”
他说：“你去哪一边我就去哪一边。”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整个城市中游走，试图再寻觅一点点属于她的气息，然而没有，一切仿佛都改变了，变得更加崭新，亮丽，甚至于他们常去的那个甜品店，也变成了大商场，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风格的咖啡店、小吃店、专卖店。这个城市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而他自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痛和悔里。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才来寻找她。
他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以至于错过了那么美好的她。
曾经有过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已经不存在了。
他不明白，那么健康、开朗、活泼的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在这人世间，她遇到了什么？如果他早一点知道，会不会，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被强烈的后悔和悲伤攫取了的男人，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到风华酒店。
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沈涵，看见他就立刻迎了上来，“毅哥！”
“什么事？”
唐毅晃了一下，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东海公安局有电话找您。”
沈涵是风华酒店的所有人，东海市公安局电话打到酒店，直接说要找唐毅，接待员不知道如何处理——沈涵事先交代过，关于唐毅的任何事情都要保密。接待员便将电话转给了沈涵。所以他才会深更半夜在大堂里坐等唐毅。
唐毅睁开眼睛，“找我？”
“是的，关越！”
听到关越的名字，唐毅微微一震，随即又疲倦地闭上眼睛，“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他说，是需要和您见面才能说的事情。”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唐毅微微不耐烦地转过脸。
第二百二十八章：相见
沈涵道：“替关越传话的人说，请您回来以后，务必要跟他联系一下，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如果您不去的话，将来一定会因此而后悔。”
唐毅的目光变冷了，向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冷笑一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不会再有比那件事情更让我后悔的事情了。”
沈涵不做声，似乎欲言又止。
唐毅看看他，说：“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没有！”沈涵立即否认。
唐毅想想，对方是关越，突然联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近期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了一下，他久居国外，唐家的生意基本上都在国外，这十多年来，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基本上都走上了正轨。他是近期回国，身边就只带着周雍，只是为了私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引起警方关注的事情。而因为他这趟回国，两个义子也跟了过来。而他这两个义子，沈涵是比他先回来几个月，但他性格向来四平八稳，不可能惹是生非。要说谁会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也只有另外一个义子了。
“那就是靖恺。”
沈涵沉默了。
“这家伙刚回来，人生地不熟，性格又没你稳重，不会惹出什么事情了吧？”
沈涵依旧沉默。
唐毅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掏出手机给周靖恺打了个电话。
“靖恺，是我！”
“毅哥，你回来了？！太好了，我马上过来见你。”
“你不用过来！你回国以后，没有惹什么事吧。”
“怎么会呢？”周靖恺不假思索地说。
唐毅收了电话，看看沈涵，沈涵移开了目光，唐毅思忖了一下，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靖恺惹了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我看我还是去会会关越吧。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
“是，毅哥。”
沈涵去联系了，过了一会儿，他告诉唐毅，关越约他在蓝天大饭店顶楼的一个会议室见面。
唐毅听了，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沈涵又问：“毅哥，我们带枪吗？”
“带什么枪啊，这里是关越的地盘，我们带枪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是！”
蓝天酒店同样是各种安保设施十分严密的一家饭店，市里的一些政府部门办公楼也在附近，一些重要会议也选择在这里召开。
晚上八点，一辆只有两人座的法拉利跑车，停在了蓝天酒店的门口。
下车的时候，沈涵仍旧有些犹豫，说：“毅哥，真的不要多带点人来吗？”
唐毅说：“要那么多的人干什么。走！”
两人下了车，向酒店内部走去。
沈涵随便扫了一眼周围，就能看出这酒店内外都有便衣守候。
唐毅却目不斜视，大步向酒店大堂走去。
大堂门口，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朗的男人迎上来，问：“唐毅唐先生吗？”
唐毅“哼”了一声。
那个人拿出了手提式磁性探测器，扫了一下唐毅和沈涵，这是在检测他们有没有携带武器，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非常客气地说：“对不起唐先生，只是例行公事。”
唐毅看看这个年轻男子，这个男子身穿黑色西装，身材挺拔，眼光锐利，看人的目光仿佛能看入人心，这个男人看上去并不像普通的安保人员。而他看着唐毅的目光，也仿佛有探究什么的深意。
这眼神让唐毅颇为不快，一般来说，没人敢这么直接地看他，但想想对方是关越的人，多半也是个警察，也只能见怪不怪了。
况且，这个男人的相貌，也是一般人看了都会难以移开目光的。
酒店里还有很多服务人员，都忍不住看向这三个人。
这三人的身高都相当高，当然最高的是沈涵。沈涵是混血，身高192，那个男人186，而唐毅也有182。他们三人在身高上就高人一头，而且个个身材健硕，相貌更是英武俊朗到让人过目难忘。
三人站在一起，让人气为之夺。
唐毅年纪最大，但是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一点不输给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他给人的感觉像一把精钢淬炼的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人做完了安检，把手里的检测仪随手递给身后的人，一扬手说：“唐先生这边请。”
他在前面领路，唐毅和沈涵就跟在后面，三人走进电梯间，电梯间门口也有身穿黑色衣服的便衣警察守候，有这种阵势，周围没有人敢跟他们进入同一部电梯。
电梯一路飞升，来到了32层，是倒数第二层，顶层是游泳池和娱乐设施。30层以上有各种各样规格的会议室。
电梯到达楼层之后，带他们上来的那个人按住电梯，让唐毅和沈涵出去，“唐先生请随我来。”
32楼四周惊悄悄的，连服务员都看不到一个，但走廊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同样遍布守卫的便衣警察。他带着他们两个人来到了一间会议室的门前，在推门之前，那人回过头来，对沈涵说，“我们关局在里面，唐先生请，不过，这位先生就不用进去了。”
“那怎么行。”沈涵说，他一个人陪着唐毅来见警方的人，内心一直有点犹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且他们还都没有带枪。
唐毅宽慰他似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你去车里等我。”自己走了进去，大门打开时，沈涵看了看内部，里面是个小型的会议室，摆放着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三个中年男子，个个面色沉重，坐在会议桌旁。
三个人中，他只认得坐在中间的是关越。因为接到关越要求和唐毅通话的联系后，他就把关越查了个底掉。关越是东海警大研究生毕业，投身警界，一直到局长，位高权重，享誉国际。旁边的两个男人他不认识，两个人似乎都是商人。
唐毅也看着房间里的三个人，目光也变冷了。
四个人谁都没有主动打招呼。
这时关越看着那个带唐毅和沈涵进来的男子，道：“一承，你也出去。”
“关局！”那人有些着急。
“你先出去吧。”关越挥挥手，说：“该你知道的事情，会跟你说的。”
那人没有坚持，退出去以后，将门关上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告知
门关上以后，房间里却陷入沉默，三个人都不做声。
“找我来干嘛，快点说！”唐毅在会议桌边坐下，看着会议桌那边的三个人。
“我还有事呢。”他的语气颇为不善。他四人本是旧识，各自在各自的领域也算各有建树，也都是有些脾气的人。
关越还没有说话，潘峰就急切地道，“唐毅，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叫周靖恺的人，他，他……”潘峰看着唐毅，胸口有些起伏，却说不下去，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关越道：“他是不是绑架过一个叫萧雪芽的女孩。”
唐毅微微一怔。
虽然没有举行过正式的仪式，沈涵和周晋恺相当于是他的义子，跟他的感情也最深，之前他委托沈涵回来调查萧望月的事情，没想到他带回的却是此生最大的噩耗。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立即回国，看到的，却是萧望月冰冷的墓碑。
连日来，他沉浸在痛失挚爱的心情里，无心去关注外界。周靖恺本来在国外，听说他回中国，也立刻赶回来看他。在这个关头，他并不想理会外人，所以，即使是平日里亲如父子的两个人，这段时间，他对他俩也是不理不睬的。但是，两个义子对他的好意，他心里还是明白的。
这两人中，周靖恺家族本身有社团背景，又年轻气盛，确实有时候会惹点小麻烦，但一般也不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向来护短，做事狠辣，当即说道：“什么鬼？你说的事情我可不清楚。”
肖寒钢道：“唐毅，你如果不去问问你干儿子是不是绑架了小雪。你会后悔的！”
唐毅冷笑，说：“我不认识什么小雪大雪。找人的话，不是你们警方的事情吗？”他挑衅地看着关越说。
关越沉默不语。
“你干儿子要是把小雪怎么了，你也脱不了干系。”潘峰恨恨地说。
唐毅看着潘峰，隐约觉得是不是萧家还是肖家什么人出了什么事，但是他实在憎恨萧家，便道：“我干儿子这么大的人，想做什么何须我来多言，你们不找他，不找他亲爹，找我这干爹，也是奇怪。”
“你真的不知道？”关越皱眉。
唐毅耸耸肩，道：“不过我也挺好奇的，你们在说谁啊？你们几个人都在找？”他看了一眼肖寒钢。这几个人中，大约也就肖寒钢结婚生子了。
肖寒钢道：“小雪是你的女儿。你不救她，你还是不是人？”
关越断喝：“肖寒钢！”
唐毅一呆，头上像被一个闷雷打过，他说：“你说什么？”
关越不做声。
唐毅目眦欲裂，来来回回地看着三个人，潘峰叹了口气，看着别处。
“你说什么！”唐毅再度大吼，“你再说一遍？”
他站起来。那三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但是看着唐毅步步紧逼，竟然被压得说不出话来。
唐毅走向潘峰，说：“你当时说，那孩子死了。你还说，那孩子不一定是我的。”
潘峰眼神一冷，道：“你处在我的立场，也会这么说。”
唐毅满腔愤懑，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不怒反笑，说：“一会说是，一会儿说不是，不会是你们为了救人的托词吧。”
“你……”潘峰气结，他没想到唐毅会这么说，顿时后悔向唐毅说实话。
肖寒钢却道：“她叫萧雪芽，你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唐毅微怔。
肖寒钢脸上掠过一丝凄然之色，说：“我们四个，都是从前过来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萧雪芽，这个名字，本来应该是我女儿的名字呢。”
众人看了肖寒钢一眼，关越和唐毅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潘峰也冷冷地看着他。
肖寒钢道：“望月最喜欢梅花，从前有一次我跟她……在东海梅园赏花的时候，她说过梅花很了不起，就算花芽被雪压住，也能凌寒傲雪而开，所以将来生了女儿一定要叫她雪芽。”
众人一怔。肖寒钢从前和萧望月有婚约。但是在即将举行婚礼的时候，却突然解除了婚约，和萧雅诗结了婚，还生了两个儿子，但三年后两人却离了婚，原因是什么，肖寒钢讳莫如深。
唐毅颤抖起来。
关越道：“我那个时候在美国进修，根本就不知道她生过孩子。何况我们……”他没有说下去，目光幽深如湖。
唐毅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潘峰冷然地说，“你害死了望月还不够？告诉你你想怎样，带她走？我告诉你，你休想。她是我姐姐姐夫养大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话。”
唐毅心脏紧缩。脑海中思绪万千，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后退了几步，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不过，多年来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他早已锻炼得宠辱不惊，过了良久，他似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咬了咬牙，道：“好，我回去问问我干儿子，如果，如果真的有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把她平安带回来。告辞了。”说着唐毅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潘峰道：“他……”
关越道：“放心，他做事是狠，但，涉及到望月，他不会乱来。”
肖寒钢坐在沙发上，失神地捂住自己的脸。三个人相互看看，心情沉重。当年，萧望月病逝，伤心人又何止一个呢。
唐毅走出饭店的大门，一直等候在车里的沈涵立刻下车，迎了上去，见他脸色苍白，神色大变，问道：“毅哥，出什么事了？”
唐毅停住脚步，一身的颓唐，他深深地呼吸，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见唐毅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沈涵内心很是震荡，他不知道在那间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唐毅往前走，却趔趄了一下，沈涵赶紧扶住他，叫了声：“毅哥！”
唐毅站稳身子，说：“赶快，去靖恺那儿。”
沈涵微怔，问：“有什么事吗？”
“他那里是不是绑架了一个小姑娘？”
沈涵更是吃惊，沉默不语。
唐毅一看他的表情，就说：“这事你也知道？”
沈涵点点头。
第二百三十章：送餐
“那靖恺把她怎么啦？”唐毅急问。
沈涵道：“靖恺……没把她怎么样。那个，毕竟是小女孩，靖恺也不是那么过分的人。”
唐毅点点头，呼了一口气。
他这后半辈子犹如闲云野鹤，过得也算逍遥自在。他本来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只能这样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孩子，他心中真的是五味杂陈，激动欣喜，却也茫然无措。
“我听说，那小姑娘是萧家的孩子，靖恺大概……想给毅哥出口气吧。”
唐毅一怔，说：“你们兄弟两个翅膀都硬了，做事本来也不需要来问我。可这件事既然是跟我有关，总该告诉我一声才对吧。”
“对不起，毅哥！”沈涵道了歉。
沈涵说：“毅哥，靖恺……可能用错了方法，但他也是想替毅哥出口气。”
唐毅道：“我知道……”说完，他就倒在靠背上，闭上眼睛，似乎陷入沉思。
沈涵发动了车子，法拉利跑车离开了蓝天饭店的停车场。
“我进来了！”周雍敲了敲门，走进关押着萧雪芽的房间。
那女孩子本来躺在床上，听见门口的动静，翻身坐了起来，睁大了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周雍，眼神中仿佛有无数的问题。
被这双眼睛看着，一般人都有点难以自持。
周雍看看她，走到床边，把托盘放在床前的一张圆桌上，“吃点东西吧。”
托盘里放着小炒牛肉、炸虾、白灼芥蓝等几样小菜，还有一小碗白饭，一小碗扬州炒饭，一碗萝卜炖排骨，饮料是果汁和牛奶。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了几样，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让他们重新换。”
反正这里是风华酒店，想吃什么，全国各地，海内海外，什么样的食材没有。考虑到女孩子来自江南小镇，周雍才只拿来了这些清淡口味的小菜。
本来周雍用不着做这些事情，门外就有保镖，但是他还是亲自给她送餐过来。保镖看了都疑惑不解。
那女孩坐在床上，看都没看桌上的饭菜一眼，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不能不吃东西啊。”周雍劝说，觉得这女孩子莫不是又要绝食了。
他还记得她因为血糖低而整个人都显得很低迷的时候，粉润的肌肤苍白如纸，冷汗涔涔，整个人都在颤抖，一副有气无力，随时都有可能晕倒的样子，看着原本生气勃勃的女孩子变成那样，让他不知道为什么很不是滋味。
好在他发现及时，给她挂了葡萄糖，她才回复了生气。
在他们叔侄俩的半逼半劝之下，那女孩子总算也开始吃饭了，吃饭的时候还有些哽咽，毕竟对她来说，她此刻的遭遇，可以说是生平没有经历过的仙境，也由不得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女孩不惊慌，不难过。
可是，她到底是个青春期的孩子，吃了东西以后，她就有精神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苍白细腻的面颊也重新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唇色鲜艳如樱桃，大眼睛又变得极有神采，长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飞舞着。
那女孩漆黑的大眼睛看着周雍，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被这双一清如水的眼睛看着，周雍却莫名地有点惊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叔叔你是那个问我要梅花的人吧。”小姑娘突然开口。
周雍怔了怔，想想她终究还是认出了他。被这么问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想了想，他转向萧雪芽，点点头，说：“是！”
“叔叔那个时候……也是在骗我吗？”萧雪芽又问。
骗？她怎么能这么认为？可是，就真实的情况而言，他也确实骗了她不是吗？
萧雪芽仍旧怔怔地看着他，眼底有些哀伤，“那叔叔跟……那些绑架犯也是一伙的？”
绑架犯？周雍微怔，随即省悟，可不是嘛，周靖恺的所作所为，在她眼中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绑架犯嘛。一想到，在这个女孩子心目中，他们是这样的人，周雍莫名的觉得非常不爽，“我跟他……也不能算是一伙的。”
“可是他叫你二叔啊。”
“那……也就是个对年长者的称呼而已，你也叫我叔叔啊。”
“我可不管年长者叫二叔。”萧雪芽没好气地说。
周雍默然无语。他跟绑架她的人是一伙的，这个误会看样子是消除不掉的。
“叔叔你放我走吧，我不回去，我爷爷会急死的。”萧雪芽闷闷地说道。
周雍看着她，那女孩子抬头看着他，这几天，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想要逃走，硬闯，绝食，统统以失败告终。周靖恺的保镖都是职业的，专业的，有些之前在国外的特种部队中服过役，而这小姑娘……听说也是个警察，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无论是体格还是体能，她都和他们想去甚远，就像……就像一只金吉拉的小猫和一堆西伯利亚狼一样的区别。发现这个事实以后，让那小姑娘很是失落，她有很长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一看就是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
现在她用了最直接的方法，求他放她走，倒让周雍一时说不出话来，看她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周雍也觉得不是滋味，他思忖片刻，说：“我现在还不能放你走。但是将来肯定会让你走的。”
“真的吗？”萧雪芽眼睛一亮。
“嗯！叔叔向你保证。”
萧雪芽皱着眉头，看着周雍，看了很久很久。才长叹一声，坐到桌子旁，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周雍看着她终于开始吃饭，眼底流露出欣慰的神情。但看她吃饭的样子，她也并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饭，喝了点汤，她就放下筷子说吃不下了。
周雍并不坚持，说：“不想吃就算了，如果你还想吃什么，跟叔叔说，叔叔再给你送来。”
他的语气温和，言谈之中，似乎也很关爱那女孩，以至于萧雪芽诧异地抬头看他，眼神仿佛在说，你真的是绑架犯吗？
但她似乎不愿意再和周雍说话，吃晚饭，就静静地坐着。周雍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转移
周雍离开萧雪芽的房间之后，来到走廊，就看见周靖恺站在走廊里，他背靠着墙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二叔！”
周雍看看周靖恺，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她？”
“这个么……她本来也不是我抓来的，我随时都可以让她走。不过……”
周雍目光尖锐起来，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自己的侄子。
周靖恺被这眼光吓了一下，赶紧道：“放心放心。我留着她干什么？我也不想在东海惹麻烦。不过，这个女孩子怎么说，也是跟毅哥有些瓜葛，我要等毅哥离开中国之后，才放她，免得她出去了乱说，给毅哥带来麻烦。”
周雍点点头，说：“你顾虑得也是，但是，一直这么关着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只怕……”
“那有什么办法。”周靖恺道，“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啊，再说，不是还有二叔你罩着她吗？不过……好像她也不是很拎得清的样子，都不知道领二叔的情。”
周雍道：“你把她关在这个饭店，迟早被唐先生知道。那个时候，我看你怎么跟唐先生交代。”
周靖恺呆住了。
“还有，万一警方顺藤摸瓜找到这儿，也会给沈涵带来麻烦。”
“……”
沈涵开车回到了风华酒店，法拉利跑车刚在大堂门口停下，那边唐毅就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进入酒店大堂，他甚至都没有等沈涵。
风华酒店的大堂经理和服务人员基本上都认识他，虽然不知道他的背景，但是他却是酒店的经营者沈涵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所以没有人敢怠慢他。
唐毅目不斜视，一路前行，进了电梯，这时沈涵也匆匆赶了过来，跟在他身后。
电梯一路上行，两人都沉默不语，沈涵有些担心地看着唐毅，他觉得唐毅自从见过关越以后，就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本人不肯说，他也不便问。
到了周靖恺住的那一层，电梯门打开之后，电梯门口站着两名保镖。
因为这一整层都被周靖恺包了下来，所以电梯间和楼梯口都被周靖恺的人把持着，避免外人误入。但保镖看见唐毅和沈涵，立刻鞠了一躬，退到一边。
“靖恺呢？”
“靖恺少爷和二爷出去了。”保镖恭恭敬敬地说。
“出去了？”唐毅皱起眉头。
“是！”
“他是不是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唐毅单刀直入地问。
那两名保镖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显得有些惶然。
“说啊！”唐毅道，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空气中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
“靖恺少爷，靖恺少爷，还有二爷，带着她出去了。”一名保镖小心翼翼地道。
听了这话，唐毅和沈涵都怔住了。
沈涵问，“你们靖恺少爷是把那小姑娘放走了吗？”
两名保镖又沉默了。
“到底怎么回事？”唐毅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了怒气，他满腹疑团，就准备找周靖恺问个清楚，没想到周靖恺和周雍都不在，而那个在他心中投下一个巨大黑洞一般的存在的人，居然也……不在。
自从关越等人告诉他这个女孩的存在之后，他一时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又是惊喜，又是难过，又是期盼，又是害怕……
见两名保镖似乎都不太敢说实话，沈涵在唐毅身后说道：“唐先生问你们话呢，到底怎么回事？”
两名保镖又相互看看，他们是周家的人，也跟了周靖恺很长时间，都知道，周靖恺向来对唐毅十分尊敬，周雍又是唐毅的亲信，周家老爷子周衡跟唐毅也是亲如兄弟。
其中一个保镖便道：“这个，二爷和靖恺少爷说，那小姑娘待在这里，万一被警方找到，对唐先生和沈先生不好，所以，把她带出去了。靖恺少爷说，不要跟唐先生说，也不要跟沈先生说。”
沈涵有些诧异，问：“怎么带出去的。”这么一个大活人，离开酒店的话，酒店的工作人员应该看到，居然没有人向他汇报。
“从地下车库走的。那小姑娘昏迷不醒，二爷抱出去的，大概给她吃了点什么吧。”
唐毅听着，不由得怔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监禁，迷昏，这些也是从前他们惯用的手段，他也见怪不怪，但是，一想到周靖恺把这些手段用在，用在那个人身上，他就觉得不是滋味。
“怎么能这样呢？那可还是个小孩子啊。”一边的沈涵说道，唐毅有些诧异地看看自己的义子，没有料到自己心里的话被沈涵说出来了。
唐毅伸手撸了撸浓黑的头发，重重地吸气，也调整着脑海中的思路。虽然思绪万千，但是他仍然告诫自己要冷静思考。
周雍和周靖恺带走了那个叫萧雪芽的女孩，他倒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他对这两人的人品还是有把握的，虽然出身H道，应该不至于对无辜者下狠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心脏都揪紧了的感觉。站在那个小姑娘的立场，她可是被陌生人绑架了呢，刚刚成年的小女孩，不知道这种遭遇会不会在她心中留下什么去除不掉的阴影。
他掏出手机，给周雍打电话。
“喂，你在哪儿？”
“唐先生，我，我跟靖恺……”周雍一向对他恭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此刻却有些支吾。
唐毅问道：“你是不是把靖恺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转移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周雍大概在诧异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过了一会儿，才说，“是！”
“转移到哪儿去了？”
“……呃，是年前小恺在东海西郊看中的一个别墅区，叫兰香园。在……”
“你把地址发过来，我和沈涵马上过来。”
“……是。”
唐毅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阿雍，不要为难那个小姑娘。”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周雍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为难！而且这个小姑娘……”
“怎么啦？”
“没怎么，您见到了就明白了。”
唐毅收了电话，却有些疑惑，不知道周雍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二章：见面
东海西郊远离市中心，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兰香园是在这里专门开发的一片别墅区，一栋一栋的独立小别墅，各具特色，小巧雅致，相互之间隔得比较远，互不干扰。这里风景优美，视野开阔，而且，周围少有人烟。
依然是沈涵开车，载着唐毅前往周靖恺的别墅。车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这是一幢欧式建筑的别墅，外面用围墙围住，里面种着高大茂密的松树，即使在冬天也保持了深浓的翠色。
雕花铁门自动打开，守在院内的保镖看见唐毅，大吃一惊，恭恭敬敬地让他们的车进去。
沈涵停下车，两人下了车，一路有保镖引路。
这别墅看着小巧，内部的装修也是十分精致。进门就是大厅，摆放着紫檀木家具和一套黑色的真皮沙发。大厅正中有楼梯通往二楼。
室内又有几名保镖守着，看见唐毅进来都低头鞠躬。
唐毅问道：“你们恺少爷呢？”
保镖道：“我这就去叫他来。”
唐毅点了点头，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沈涵站在一边，唐毅从上衣里掏出香烟，抽了一根放在嘴里，沈涵赶紧掏出打火机，点着，凑上去帮唐毅点烟，发现唐毅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沈涵皱了皱眉，把打火机放回口袋。
“有人来了！”一个清脆稚嫩的嗓音叫道。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唐毅和沈涵都抬头向楼梯口看过去，一个纤细的人影似乎打算从楼上冲下来。但是周靖恺不知道从哪里转出来，从后面一把揪住她，“干什么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你放开我！”被他揪住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她大叫起来，转身就开始踢打揪住她的周靖恺，身手居然非常灵活，似乎还有点功夫，周靖恺被她踢了一脚，大怒，说：“再胡闹我把你关回小黑屋去。”
被他揪住的女孩哪里听他的，仍旧拼命挣扎，说：“你敢！你这个绑架犯，你这么做是要坐牢的。我们国家的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
“你给我闭嘴！”周靖恺吼她。
“我不！”
那女孩子尖叫着，仍旧拼命挣扎，又踢又打，还从楼上的栏杆处探出头来，看着下面的唐毅和沈涵，说：“喂，帮我报警啊，这个人是绑架犯啊。”
大名鼎鼎的周大少跟一个女孩子吵架，还吵得这么不占上风，令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很诧异，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楼梯口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周雍，他从房间里走出来，边走边走，“靖恺，你干嘛又招惹她……咦，唐先生，你已经来了！”
周雍出来的时候，看见周靖恺揪着萧雪芽不放，那女孩子在周靖恺手里拼命挣扎，却哪里干得过身强力壮的周靖恺。两个人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格，就像一只小松鼠和一头苍狼在较劲一样。他正要劝解，忽然看见楼下大厅里站着唐毅和沈涵，顾不得别的，赶紧下楼相迎。
周靖恺松开萧雪芽，脱离他掌控的萧雪芽就又要往楼下冲，周靖恺只好又揪住她，一把把她推到墙壁上，说：“干什么！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人家是来找我的。”
萧雪芽跟他纠缠扭打了一小会儿，周靖恺还没怎么的，她却累得气喘吁吁的，靠在墙壁上，还是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靖恺说：“绑架犯！”
周靖恺气得翻了个白眼，说：“你给我滚回你房间里去。再闹，看我怎么收拾你。要不，……给你打一针。”
萧雪芽的眼底流露出了惶恐，她不做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周靖恺成功威胁到她，眼底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整了整自己的西装，下楼迎接唐毅。
“唐先生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周雍先来到唐毅的身边，说：“你听我解释啊……”他话还没说完，却在看到唐毅的表情的时候怔住了。
唐毅微微昂着头，看向二楼，整个人石化了一样。那张向来都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又仿佛交织着无数的情绪，惊讶、感慨、震撼，以及……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样的唐毅是周雍不曾见过的，周靖恺这时也来到唐毅的身边，“毅哥！”他刚叫了一声，周雍就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这时，周靖恺也看见了唐毅的表情，不禁甚为震撼。
一时之间，别墅的大厅里，人人都没有说话。
周家叔侄二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唐毅身上，都没注意到唐毅身后的沈涵，也抬头看着二楼，脸上的神情有些惊奇，又有些复杂。
唐毅一直处在一种激烈的情绪中。第一眼看到那个打算从二楼冲下来的女孩子，就怔住了。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女孩，年纪不大，个子不高，举止活泼灵动，像一个在森林里居住了很多年的精灵，虽然只是个小姑娘，却居然敢和周靖恺撕打，吵架，两人体力悬殊，优劣一眼自明，这情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他一开始没看清楚她的脸，但当她伸着脑袋向楼下看的时候，他的目光和她对接上的那一刹那，唐毅如受电击，这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他何其眼熟，当年在大学里，有个女孩也曾用一样纯黑、澄净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如同山涧中的清泉，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澄澈。别人看他的眼神，要么敬重，要么害怕，要么畏惧，只有她，无私无畏，坦然真诚。
看着这双眼睛，被这双眼睛看着，唐毅居然觉得自己的眼窝热了。
被周靖恺威胁了之后，萧雪芽没有再往楼下冲，却仍旧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他们。漆黑的眼珠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你是……”唐毅伸出一只手，指尖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毅哥，她是萧家的孩子，但是，从前的事情，跟她无关啊。”周雍在一旁道。他本来想和周靖恺把萧雪芽的事情瞒下来，等唐毅回了M国，再悄悄地把人放掉。却没想到这事情到底还是被唐毅知道了，眼看瞒不住，就只能实话实话了。萧家害他痛失所爱，他还真怕他迁怒于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挣扎
听了周雍的话，唐毅心头一震，又是一阵酸楚，跟她无关？怎么可能跟她无关呢。他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那乱流一样的情绪，闭了闭眼，沉住气，说：“我知道！”
他看着那个从二楼栏杆处探出来的小脑袋，招了招手说，“你，你下来！”
虽然他竭尽全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二楼那个身影挪开。
萧雪芽是在昏迷状态中被转移到周靖恺的别墅的，她被绑架到风华酒店的时候，也是在昏迷的状态中。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待在一个房间里，这情景十分诡异。这些人是什么人，她不得而知，她在什么地方，她也不清楚。之前的房间很豪华，像酒店里的那种豪华套房，铺着地毯，走在上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卧室没有窗户，但外面的会客室有，厚厚的提花窗帘日夜不曾拉开，有两个保镖在房间里候着。
一开始发觉自己被绑架的时候，她非常恐惧，想起了在警大听到过的各种各样关于前辈的故事，特别是参与卧底行动的警察，被犯罪分子发现真实身份之后，被注射了D品，即使最后成功获救，也生不如死，无法继续从事警察事业的悲惨故事。
所以她抗拒喝水，吃饭，——如果不能当警察，她真是不敢想象。可是绝食了一天之后，最后还是在他们的逼迫之下“就范”了。
好在，他们似乎也没有对她进行打骂。就只有那个年轻的“靖恺少爷”对她很不客气，他似乎是那帮绑架她的坏人的头，其他人都唯他马首是瞻，经常凶巴巴地吼她，骂她。
再后来，她喝下一杯牛奶以后，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又换了房间，窗帘拉开了，外面是绵延的松树，远处看得见蓝天白云，青山隐隐。这让她十分惊讶，这里莫非是什么荒无人烟的“乡下”，绑匪要把她扔在这里“灭口”不成？看她一脸忧惧之色，那个年纪稍微长一点的，被那个叫“靖恺少爷”的人叫做“二叔”的人，安慰她说，“别担心，这里依旧属于东海市。”
这个“二叔”，对她非常客气，他会亲自来给她送餐，叮嘱她要吃饭，他确实非常客气，从不强迫她，叫她不要绝食，否则又要引发低血糖，“低血糖发作了会伤脑子的，你是还在发育期的小姑娘，不能不吃饭啊。”他亲切有礼，循循善诱，真是由不得她不听，就像一个好脾气的邻家叔叔。他跟她在清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她还送给他一把梅花，可是这点小小的人情，显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她问他为什么绑架她，监禁她，他也不回答，只是摸摸她的头。
他看上去如此有亲和力，但是，走出去，那些人高马大、体格魁梧的保镖们，以及那个凶神恶煞的周靖恺，却都对他唯唯诺诺，唯命是从，一口一个“二爷”。莫非他是那种看上去很亲切，实际上却心狠手辣的H帮老大，就跟电影里看到的“笑面虎”一样。是了，一定是的，不是这种人的话，他怎么会在清源镇上，轻轻易易就把她本来要送去给妈妈的梅花骗走了呢。
自己连一个潜在的犯罪分子都没有认出来，真不配做一名警察。沉浸在这种懊恼的情绪中，萧雪芽便对周雍都不理不睬起来。但是周雍却依旧对她保持着很亲切的态度，对她的各种横眉冷对毫不介怀。他问她有什么需要，她也不理会，被关在这里，除了吃饭她又需要什么呢。但周雍还是送来了不少东西，都是女孩子喜欢吃的一些零食，什么巧克力、饼干、薯片之类的，还有一些女孩子可能用到的日用品、化妆品什么的，瓶子上都是英文，包装精美。她的房间里有电视、电脑还有音响，他甚至还拿来了一套文房四宝，说她没事可以在房间里练习一下书法，静静心，不要乱想，让她颇感诧异。
她哪有什么练习书法的心情，也不知道周靖恺出于什么目的又把自己关在这荒郊野外的别墅里。她一点也不相信他们说过几天就会放她走的话，再说了，对方为什么要绑架她，她更是一点也想不明白，难道是打算拿她当人质？威胁警方？可是，她只是一个警大的学生，连正式警察都不算了，真不知道绑架她有什么意义。在学校的时候，教官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要处变不惊，要冷静思考，要分析局势，要寻找机会。她尽力了，想要在各处寻找逃生的机会，然而没有。打不开的钢窗，时刻都徘徊在屋内的保镖，电脑无法联网，她的手机……自从她醒过来之后，她的手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虽然她不再被关在小黑屋里，但是，她依旧是被严密地监控着。除了在二楼和一楼各处转转，也不能去哪里。
她甚至思考过自己能不能骗到一两个保镖，击倒他们之后逃出去。
周靖恺看见她在打量一个保镖的时候，就很明确地跟她说，“你别动那个心思啊，他是拳击高手，让人断手断脚是常有的事情。再说了，跑出去了你干能什么啊，翻山越岭走回去？这附近的别墅一般不住人。”
虽然被周靖恺这么说，但是她并不相信，今天她在房间里，听见保镖上来跟周靖恺说，有什么什么先生来访，她就立刻冲出去，指望着碰见个外人，能帮自己报个警什么的。
但一冲出去，就被周靖恺眼疾手快地抓回来，还被他冷嘲热讽了几句。而那来访的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楼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厮打，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是了，H帮分子的朋友怎么可能是正常人呢，多半跟他们一样，也是H道中人吧。
想通这个，她实在不能不沮丧，垂头丧气地正准备往回走，却又有点好奇，毕竟她加入警大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H社会。她内心挣扎了好久，还是留在二楼的栏杆后面，悄悄地大量这两个来访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旧识
楼下那两个来访者，都是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男人，五官轮廓分明，眼神犀利，身材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大衣，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破绽的感觉。当萧雪芽和周靖恺在二楼的楼梯口争吵的时候，他就微微昂着头，凝神注视着他们。
此时此刻，那个人也是静静地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很平静，但他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蕴藏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最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丝悲伤的感觉。这样一个好看的，气质出众的，穿着打扮都仿佛是拥有一切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呢？
他突然向她招招手，萧雪芽吓了一跳，她在好奇他们，他们大概也对她有点好奇。看着那个向她招手的中年男子，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莫名地让她感觉到心慌。
她不想下楼，背过了身，这些人可是H社会呢，谁知道他们想对她干什么。
周靖恺昂首叫道：“叫你呢，听不见？”
唐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这么凶暴。
萧雪芽依旧不理睬。
“你不下来，是要我上去‘请’你下来吗？”周靖恺居然放缓了语气。
萧雪芽怒瞪着他。这个男的动不动就对她冷嘲热讽，严重了还会动手，当然——他并没有打过她。
她看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开了头，看向天花板。
见此情景，站在唐毅身后的沈涵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房间里的保镖虽然都面无表情，但从那绷得死紧的面部肌肉来看，似乎也在尽力忍耐笑意。
因为这一声轻笑，萧雪芽回过头来看了看沈涵，不由得呆了呆。
这个人，她也曾经见过呢。
去年暑假期间，她去吴婶家玩，吴婶的侄子承包了镇上的荷塘，养鱼，养莲藕，到了夏天，结了莲蓬。她去帮忙收莲蓬，路上碰到一个开着豪车，在荷塘边迷路的男人，一身名牌，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游客。她给他指了路，还好心送了他一个莲蓬。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伟岸，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不太像纯粹的中国人，更是比电影明星还要俊朗帅气的感觉。当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萍水相逢，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会在这里遇到他。
而且，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也似乎有些复杂，又有些好奇。
萧雪芽想了想，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梯，向这两人走去。
她突然转变态度，令周靖恺扬了扬眉。
唐毅看着向他走来的女孩，真是个漂亮得出奇的孩子，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她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倾泻而下一样，强烈地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也让人想要走近她，触摸她，感受这份灿烂和美好，这样明亮而温暖的特质，和当初他深爱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经过他的时候，女孩看了他一眼，和她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唐毅觉得自己的眼窝都热了，嘴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要情绪失控。
但这个女孩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绕过了他。
她走向了唐毅身后的沈涵。
站在那个高大的男人面前，那女孩抬头看着沈涵说，“你，你还记得我吗？”
一瞬间，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涵身上。
沈涵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抬头向上看着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灿烂如星。但那表情，又有点像一只抬头看人的小狗，让他情绪有些复杂。
说实话，他走进别墅，第一眼看到楼梯上的她和周靖恺时，他就震惊得不能自已。
怎么能想到，周靖恺绑架来的女孩子，居然就是她，那个在江南的荷塘边，赠送了一枝莲蓬给他的女孩，早知道的话……早知道的话，会怎么样，他也没想清楚。
此时此刻，她似乎也认出了他，她问他，他是不是还记得她？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会告诉她，目前在清源正在修建中的大饭店，设计图纸里有很多江南荷塘的元素，带花园的大饭店很少见，而在那个花园里，就有莲塘，在设计图上，这些莲塘里，种满了莲花。
他怀着复杂的心绪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又看看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唐毅、周雍和周靖恺，都用一副震惊到不行的表情看着他，好像都变成了泥塑木雕。
他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孩子，怀着那份难言的心绪，点了点头。
“你能过来跟我说几句话吗？”她这么说。
沈涵微微有些愕然，这女孩子居然跟他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可是，这让他有点尴尬，毕竟她是周靖恺绑架来的人，还是萧家的孩子。
自从他把萧望月的死讯带给唐毅，唐毅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到现在都没挣扎出来。他专程到清源镇去凭吊萧望月，还被萧家冷遇，他听周雍转述的时候，都觉得气愤难平，唐毅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多少，他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从感情上，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周靖恺的行为，可是，怎么……偏偏是她呢。
他内心思绪万千，面上依旧是平静无波，小姑娘也仍旧殷殷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你要跟我说什么，在这里说也一样。”良久，沈涵开口。
“不行，他会听见。”小女孩很直白地说。
周靖恺“哈”的一声笑出声来，说：“你没看出来吗？”
那女孩皱皱眉，看着周靖恺，似乎有些困惑。
周靖恺道：“他跟我是一伙的，如果我是绑架犯，他也是！”
那女孩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困惑了，这些人……居然是一伙的，而且，都去过她的故乡清源，难道是蓄谋已久就要绑架她，为什么会这样？
看她似乎一脑袋问号的样子，沈涵有些不忍心，从这个女孩子的角度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的。被绑架，被监禁，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应该是生命无法承受的沉重吧，但他又能对她说什么呢？毕竟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而唐毅，是恩重如山，如父如兄的存在，他要顾虑的是唐毅的心情。这情感的天平，天生不可能平衡，可是，他又觉得，只能这么想的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商量
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左右着，沈涵看着萧雪芽说，“我们到露台上去说吧。”
他向别墅客厅外的露台走去，萧雪芽很自然地跟在他后面，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前守候的保镖看了一眼周靖恺，周靖恺哼了一声，保镖让开了。
唐毅在一旁看着，那女孩从楼上下来之后，就径直奔向沈涵，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他没想到沈涵也认识萧雪芽，而那小姑娘莫名地对他很亲近，可不像是对周靖恺，两人只要对上，就开始针尖对麦芒地互怼，周靖恺向来脾气暴躁，任性妄为，那小姑娘却也并不惧怕他，这情景实在颇为有趣。在经历了最初的情绪震荡之后，他已经平静下来，之前还有些担心周靖恺把这女孩子当成萧家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报复之举，现在看看，也没什么必要太担心，那女孩子生气勃勃，绝对不像受虐之人。
他放下心来之后，就开始冷静思考，要怎么和她……相处。
沈涵把萧雪芽带到露台上，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微微弯下腰，看着她说，“你要跟我说什么？”
萧雪芽看看他，这个男人目光幽深，看着就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帮自己，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鼓起勇气，她说，“你，你还记得你在清源的时候……我也算帮过你吧。当时你迷路了。”
沈涵唇角微弯，说：“当然！”
“我帮过你的忙，你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个忙？”
沈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问：“什么忙？”
萧雪芽看看客厅里的周靖恺，此时此刻，在别墅的客厅里，所有的人在原地或站或坐，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周靖恺远远的，百无聊赖地靠在桌沿边。周雍静静地站在唐毅身旁，唐毅反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目光专注地看着露台上的二人。
“你那个朋友，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绑架我？他是不是平时太无聊了？我也没有什么绑架的价值，我……”她停顿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家里也没有钱。”
沈涵差点笑出声来，勉强忍住。
萧雪芽停顿的那一会儿是在想，自己的亲戚里面有没有有钱人，潘峰应该还挺有钱的，还有大舅和大姨，但自己也不是他们的什么很重要的家人。而且，看看那个靖恺少爷，在东海远郊拥有这么一幢豪华别墅的“绑架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应该不会差钱的样子。
“我虽然是个警察，但是，还只是个学生，也，也没有参与过什么重要的案件，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绑架我这种人。”
“所以呢？”沈涵跳过她的猜想，直接问道。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然后放我出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之前我待的地方是哪里，我，我就算想说，也说不清楚你们的方位，你们离开这里，我也找不到你们不是吗？”
萧雪芽恳切地望着沈涵，大眼睛忽闪忽闪。
沈涵看着她，这女孩的说服能力一般，但这和她的阅历有关系，他忽然有些好奇，“你想让我给谁打电话？”
萧雪芽眼睛一亮，从口袋里——她穿的那件套头毛衣胸前绣着丝线的梅花，下面有个小小的口袋——掏出一张纸，这是一张小小的宣纸，上面写了一串号码。
沈涵看着这串电话号码，觉得有些眼熟，他记忆力向来很好，几乎过目不忘，他想起来了，这个是之前在蓝天饭店里，出来的时候，那个迎候他们的年轻人临走的时候递给他的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号码，那人跟他说过，如果有萧雪芽的消息要和他联系，第一时间就打那个电话，那个名字是尹一承。
“这人是你的谁啊？”沈涵有些好奇地问。
“他不是我的谁，是我在学校的教官。”萧雪芽说。
“为什么不是给家人打电话呢？”
那女孩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沈涵抬头看她，发现她眼圈红了。
她想了想，还是说：“我爷爷很老很老了，他不能管我的事情，我们家是普通人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跟他们说也没用。”
“你的父母呢？”
那女孩用明显受伤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父母。”
沈涵微微一怔，看着女孩不说话，那女孩坦然地回瞪着他。
沉默了片刻，沈涵扬了扬手上的那张小纸条，说：“可是，你总不能让我把警察叫来吧。”
萧雪芽怔住了，这几乎等于就是拒绝帮她了，虽然内心也不是没有对这个结果有所准备，但还是深深地失望了，尤其她刚刚还提到爷爷，这几天以来，她一直不敢去想想，万一，如果……爷爷知道她被人绑架，会受到怎样的刺激，目前，亲戚们大概会瞒着爷爷她出事的消息，但以后怎么办啊？其他的亲戚大概会向爷爷抱怨，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读警大了。马上下个月要过年了，按照往年的惯例，是要把爷爷接回萧家过年了，如果爷爷回家发现她不在，那可怎么办啊。
她越想越愁，忍不住悲从中来，伸手捂着眼睛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说，“那，那怎么办啊？”
沈涵未料到她哭了，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看着那捂着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女孩，哭笑不得地说，“你也用不着哭啊。”
萧雪芽不理他，自顾自哭得痛快。
沈涵只能静静地待在一旁，他看着女孩，活动了一下下颚，这是他感觉为难的下意识的举动。
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女孩的身边，一只手按在了那乌黑闪亮的如云乌发上，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似乎在安慰她。一个温暖慈和的声音在她头上道：“乖，不要哭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看看大家能不能帮你解决。””
第二百三十六章：相见
萧雪芽抬起头来，客厅里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年长的男子不知道何时来到露台上，站在她的身边。
这个男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容置疑、不容挑衅的威压感和权威感，而且，自从他走进这间别墅，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嚣张跋扈的周靖恺，对他都十分恭谨。
她一开始没有十分在意他，毕竟，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
“你是谁呀？”她问。
沈涵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跟萧雪芽介绍唐毅。
唐毅突然听见她问自己是谁，竟然有些惶然，是啊，他是谁，他又该如何向她介绍他自己，她能不能接受她自己的身世呢？他离开蓝天饭店之后，曾经接到潘峰的电话。潘峰说，虽然他相信他不会对那小女孩怎么样，但是女孩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不希望唐毅和盘托出，只怕让萧雪芽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你要知道，她是比望月更加执着于做警察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在车里就对沈涵说明白今天的事情。
看着眼前那如水晶一样透明的女孩，以及不知缘由的对沈涵的信任，他忽然打定了主意，生生吞下了在喉间打转的几句话，看着那女孩，亲切地笑了笑，说：“我吗？我叫唐毅。很高兴……认识你……”
萧雪芽眨眨眼睛，她刚刚哭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此刻看着唐毅，满脸的困惑。这个男人看着比周雍还要亲切，他自我介绍的样子，就好像是什么邻家大叔似的，还“很高兴认识你”，他不是跟绑架犯一伙的吗？这么说是在讽刺她吗？
唐毅看着女孩子一脑门问号的样子，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女孩子实在太过于纯粹，心里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当警察吗？
“你叫什么呀？”他故意问道，沈涵看了他一眼，他只做不知。
“我叫萧雪芽，草头萧，下雪的雪，发芽的芽。”
“萧雪芽，真是一个好名字！”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女孩子的头上，那如丝缎一样光滑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萧雪芽抬眼看他，黑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小狗一样疑惑的表情，让他眼窝发热，几欲泪下。
“你是清源镇人？”
“是！”萧雪芽一边回答，一边疑惑地看着唐毅。
“我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是清源镇人。”
“哦？”萧雪芽越发疑惑了，对方有朋友是清源镇人，那就难怪……沈涵和周雍都到过清源了。不过，没听说清源谁家有这样来路不明的朋友啊。
“你今年几岁了？”唐毅又问。
或许是对方这邻家大叔一样的态度真的很亲切，萧雪芽说：“我？快二十一岁了，念大三。”
“骗人的吧！”唐毅道。
萧雪芽瞪大眼睛，颇感诧异。
唐毅故意漫不经心地道：“我从前也认识你妈妈，你不可能有二十岁。”
听唐毅这么说的时候，沈涵露出了复杂的神情，看看萧雪芽，又看看唐毅。
“你认识我妈妈？那你认识我爸爸吗？”
唐毅胸口如受石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想了想说：“你爸爸的事情……倒不是很清楚，我……二十年前就去美国了，刚刚才回来。二十年前，还没有你这个小家伙吧。”
萧雪芽未料到眼前这个男子居然是父母的旧识，她一生中，从来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她父母的事情，提起她父母，大家往往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眼前这个人没准愿意跟她说点什么。当然，她首先得对别人说实话。
于是她说：“二十岁是我身份证上的年龄，当初，舅妈为了让我早上学，改了身份证，把我改大了两岁，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她笑了笑，说，“我到下个月28号，还好不是29号，我就十九岁了。”
她这么说，唐毅的喉咙哽咽了。
唐毅情绪激动，沈涵在旁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萧雪芽的年龄居然是假的，当初，得知萧望月生过孩子，他也去查证过萧家现在养育的孩子中间有没有可能有唐毅的骨肉，但是所有的孩子年龄都对不上。萧望月生过孩子，那孩子只可能是十八岁到十九岁之间。可现在，可现在……
萧雪芽见唐毅神色阴晴不定，很是困惑，看了看沈涵，后者也似乎陷入沉思。她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问道：“叔叔，你们是什么人啊？”
她这么自自然然地喊他叔叔，唐毅的心中稍有安慰，道：“我吗？我是个……商人，回国来投资做生意的。”
“他们呢？”
“他们也是啊，这个是我干儿子，他叫沈涵，是做……服务行业的。所以你看他穿的很像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吧。”
“啊，你干儿子，怎么可能，我明明听见他叫你毅哥。”
“我比他大十五岁，他不肯叫我干爹，我也没办法啊。”唐毅摊摊手。
“你今年几岁啊？”萧雪芽很直接地问道。
“我已经四十多了，是个中年大叔呢。”
“看不出来。”萧雪芽是实话实说，眼前的男子，体格健硕，相貌堂堂，说三十岁也行，说四十岁也行。从头发到指尖，无一不是精心打理过，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注重保养的人，除了眼底的沧桑，脸上并没有一般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应有的岁月痕迹。
“谢谢你！”唐毅微笑，他这辈子，当然也有不少人夸赞他的外形，但只有这小姑娘的夸奖让他觉得最是窝心，虽然，她的话好像也并不是在夸奖他。
“那我不应该叫你叔叔，最多是个哥哥。”萧雪芽道，她的家族中，像唐毅这般年纪的人，几乎都是她的同辈，跟她一般年纪的人，又几乎都是晚辈，例如萧劲松和肖劲柏，她的长辈，基本上都是老人。
“不可以！”唐毅和沈涵几乎同时开口。
萧雪芽被他俩同时开口的气势吓了一下，眨眨眼睛，
唐毅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笑说：“你还小！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放下
萧雪芽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叔叔你是来找那个坏蛋吗？”
“坏蛋？”
萧雪芽点点头。
唐毅一怔：“他……对你很糟糕吗？”
“很糟糕哟！”萧雪芽忽然眼中浮起了泪水，“是他把我捉到这里来的。他关着我，他还骂我……对我可凶啦。”
看到那女孩子忽然眼中含泪，唐毅顿时方寸大乱。女孩子的眼泪居然是这样说来就来的，他素来心肠硬，做事狠辣。但是又极其护短，举凡兄弟子侄，每每跟他求助，他总是心软。眼前这个小女孩，天然就是一副无辜无助又楚楚可怜的感觉，她眼睛本来甚大，眼泪汪汪地看着人，即便铁石心肠也要心动，更何况……他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抱抱那女孩子的冲动，嘶声说：“对不起！”
沈涵在一旁，看着他默不作声。
萧雪芽低头擦泪。
唐毅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道：“对不起，不过叔叔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萧雪芽颇感诧异，抬头看着唐毅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保证得了。叔叔又不是我什么人。”
唐毅微笑，“……我当然能保证啊。来，给你介绍一下，那个‘坏蛋’叫周靖恺，也是我的干儿子。他的脾气是不太好，但人还是不错的，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旁边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叫周雍，是他的叔叔。周叔叔人也很好的。”
萧雪芽皱着眉头，看着耐心细致地给她做介绍的唐毅说：“我又不想认识你们，我管他叫什么名字。”
沈涵在唐毅身旁，静静听着两人对话，这女孩子对他们有情绪，说话当然不会好言好语，但唐毅却不愠不怒，始终和颜悦色，以他对唐毅的了解，这简直是个奇迹。
这时客厅里传来周靖恺的声音，道：“毅哥你进来喝茶吧。别管她了。”
听到他的声音，萧雪芽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进了客厅，垂头丧气地向楼上走去。
周靖恺看看她，且放着唐毅不管，问她：“喂，站住，你去哪儿？”他语气很冷，那女孩子站住，并不回头，冷冷地说：“在这种地方能去哪儿？”听着那凶巴巴的回答，唐毅不由得笑了，小姑娘还挺有个性呢，但是他们也看到她用手背悄悄地擦掉了眼泪，就奔到楼上去了，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唐毅定了定神，不让自己的情绪被那个动作影响。他看着周靖恺道：“你别那么吼她，她还是个孩子。”
“是，毅哥！”周靖恺向来对唐毅言听计从。
“她去哪儿啦？”
这时，周雍端着茶杯过来说：“只要小恺回来，那小女孩就基本上躲在二楼不出来。”
“她这么怕你吗？”唐毅皱着眉头问周靖恺。
“她才不怕我呢，毅哥你也看见了，她很会顶嘴呢。话说……毅哥你已经知道她的事情了吗？”周靖恺看见唐毅、沈涵和那小女孩在一起，而且，他们的关系似乎还很亲密，这让他的内心委实有些吃惊。
他们重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周雍将一套紫砂茶具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沈涵道：“毅哥刚刚跟关越他们见了面，听说了这件事。”
“关越？”周靖恺皱了皱眉，对方是东海公安局的重要人物，位高权重，居然也过问这件事情。“想不到这小安保失踪，他们也挺上心的嘛。”周靖恺这么说，语气中全然没有畏惧之意。
“安保？”唐毅一呆。“她才大三，怎么可能是立刻负责安保工作？”
“……不太清楚，她是警大的学生，大概是有什么任务吧。萧家大概对她也不是很上心，一个外孙就入读名校，外孙女就去读警大。”周靖恺道。
“唐先生怎么啦？”周雍一直都在注意唐毅的脸色，见他脸色苍白，忍不住问道。
唐毅沉思片刻，说：“小恺，我答应了关越，会放人。关越也不会追究我们这边的责任。”
楼上传来响声，大家抬头看去，萧雪芽在楼梯的围栏边，向下俯视着。看到自己被发现了，立刻缩回了脑袋，又回到房间里，“咣”的一声，把门关上。也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到唐毅的话。
周雍道：”唐先生你……不会对萧家……怎么样了是吗？“
被周雍突然一问，唐毅不由得一怔，今天之前，在得知了萧望月的死讯之后，他心中满是愤懑，恨不得上天入地，杀死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可是，现在，得知了萧雪芽的存在，他忽然对天上地下所有的神明充满了感激，虽然老天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人，但是，却又给他留下了重要的东西。这好像是一场雪，让他心中沸腾到快要岩浆爆裂的情绪稳定了，又好像一把火，温暖了心底深处彻骨的寒冷，让他重新找到作为一个人的感觉。他现在的内心很平静，更别说去找萧家人报复什么的。潘峰对他隐瞒过孩子的事情，可是，现在想想，他这么做，大概也是为了保护她吧。
他顿了顿，说：“这个啊，以后再说。”
周雍似乎松了口气，他道：“您能放下最好。毕竟当年的事情，和那小女孩无关。”他看了看楼上，端起茶壶，给唐毅面前的手工紫砂茶杯倒了一杯茶。
唐毅道：“当然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周雍道：“是呀，这样最好，我还一直怕小恺做错了事情。给唐先生惹麻烦呢。”
周靖恺“切”了一声。
唐毅端起紫砂茶盅，喝着杯子里的铁观音，道：“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说来听听。”
周靖恺向来对他从无隐瞒，便把当初怎么设计借着袭击新年音乐会，绑架了萧雪芽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以及萧雪芽到这里来之后的事情说了。唐毅默不作声，只是喝茶。听到周靖恺说那女孩初来时，和周靖恺起了争执，而绝食一天一夜的时候，唐毅微微皱眉，说：“那孩子年纪轻轻，个性还挺强，你以后能让着她一点吗。”
周靖恺赧颜，说：“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聊天
周雍笑起来，道：“我也这么劝过小恺，可惜他不听。”
“什么啊，是那小丫头不知轻重好吗？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老实点？不过二叔对付小丫头自有一套啊。”
“哦？”唐毅的目光转向周雍，他自从来到别墅以后，一直都在一边观察萧雪芽。周靖恺对萧雪芽是直来直去，大呼小叫的，周雍却似乎很关照她，但小姑娘的反应很冷淡。
“我哪有什么对付小丫头的招数，只是她来这里以后大病一场，所以后来才开始吃饭了。”
“她怎么……病了？”唐毅眉头微蹙。
“因为不肯吃饭么，饿的，好在二叔发现了，及时注射了葡萄糖才缓过来，可能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后来就开始吃饭了。吃饱了以后就楼上楼下地乱窜，比兔子还要活泼呢。”
“你倒没关着她？”唐毅看着周靖恺道。
“反正她也跑不了。”
“那你也别对她太凶啊。”
“……我就这脾气，再说了，二叔对她好就行了。”
“对了，阿雍，你在电话里说，我到了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周雍看看唐毅，有些奇怪，说：“唐先生没认出来这小女孩吗？”
“什么？”唐毅不解周雍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是清源镇上送给我们梅花的人啊。我以为唐先生认出她来了，才对她那么亲切。”
唐毅一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遇到过这个孩子。他那时要去祭拜萧望月，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要周雍去买梅花，周雍是从当地一个路过的小姑娘手中买到的，他当时心情不好，也没心情去过问细节。没想到，那小姑娘居然就是……
周雍见他失神，问道：“唐先生怎么啦？”
“没什么！”唐毅搓了搓脸，重新振作起精神。
“唐先生没认出她来啊。”周雍笑。
唐毅忽然又看着沈涵问道：“她跟小涵的关系倒不错？”
众人又都一起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涵。
沈涵看看唐毅，说：“我只是当初帮毅哥去调查……那件事情，回清源镇的时候，偶遇过她，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谈得上关系不错。”
沈涵把在清源镇荷塘边的偶遇说了一遍。
周靖恺说：“哦，我还以为多深厚的交情呢。那不就是纯粹的路人甲吗？而且……”周靖恺坏笑起来，说：“她帮了你，你却不肯帮她，从她的角度，说不定觉得你是恩将仇报，农夫和蛇哦。”
周靖恺开玩笑，沈涵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搭理。
唐毅没说话，他这两个义子，性格南辕北辙。但唐毅心里清楚，沈涵其实更加冷酷无情，只是表面上待人礼貌客气，内心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少对人敞开心扉。周靖恺反而随和热情，讨人喜欢。
但萧雪芽明显更亲近沈涵，而讨厌周靖恺。
想到错过自己唯一骨肉19年的成长期，唐毅就心痛难忍，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我去看看她，跟她说点事。她是住在二楼对吗？”说着，就起身上楼去了。
沈涵等三人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周靖恺说道：“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
等唐毅上楼去了，周靖恺又看着沈涵和周雍道：“毅哥心肠软，不会是把那丫头当成女儿看待了吧。”
“没准她就是毅哥的女儿呢。”沈涵道。
“开什么玩笑啊！”
周雍道：“不管怎么样，毅哥现在……肯定很想念萧小姐和她的孩子。”
三人都沉默了。
唐毅来到二楼尽头，看着房门，门锁似乎是重新装过的，既然是监禁的房间，不可能从里面反锁，唐毅还是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里面反而传来唱歌的声音。唐毅笑了笑，说了声：“我进来了！”
推门进去，看见那女孩子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面前有一部老式的音乐播放器，又黑又长的头发上戴着大大的耳机，头轻轻地点着，嘴里轻轻地哼着歌曲的调子，她的嗓音柔和清脆，即使是随便哼哼，也让人觉得十分悦耳。
见此情景，唐毅有些感慨。这孩子真不愧是萧望月的女儿，也是这么的……喜欢音乐。
唐毅环视着这间房间，这里是周家别墅的客房，但似乎经过重新布置，房间里装了空调，也有液晶电视和音响，梳妆台，真皮沙发，该有的东西都有，只是冷清了些，像酒店的套房，没有什么人气。房间里的窗户加了钢框，窗户离地面也比较高，外面天寒地冻，并不容易逃跑。
唐毅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那女孩子一惊，看向旁边，唐毅向她微笑，说：“在听歌吗？”
萧雪芽取下耳机，“嗯”了一声，说：“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啊。”
唐毅看看周围，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女孩子的对面，说：“在这里，还习惯吗？”
“怎么可能啊，我可是被绑架呢。”
“……，说的也是！小雪……可以叫你小雪吗？”
“嗯！”
“小雪在这里很无聊吧。真是辛苦你了。”
“很无聊啊，你看，我都开始练习写大字了呢。”萧雪芽指着旁边一张大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说，“那个……周叔叔说，他不能放我出去，但是也不能给我电脑和手机，他给我这个，让我练习写大字，说，可以修身养性。”
唐毅不由得笑起来，当初他离开中国，内心煎熬，难以自持，他年轻的时候性情狂暴，叔伯兄弟子侄，都怕他受刺激太深，怎么安慰都没用。周雍更没辙，只是日日夜夜守着他，陪着他，后来他自己练习书法、绘画，养花种草，喝茶，修身养性，才慢慢走出来。
“周叔叔很关心小雪的。”
“嗯！他对我……倒是比那个周靖恺要好10000倍。要不是他，我早就，我早就……”她眼底又浮出泪水。唐毅叹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墨蓝色的手帕，按在女孩子的脸上，说：“好孩子！别哭，别哭！”
第二百三十九章：共餐（1）
唐毅等那女孩子稍微平静了一点儿，就说，“我跟你说哦，小雪，我知道很多人在找你，你很担心他们吧。”
那女孩看着他，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别哭别哭！我会跟他们说，你很好，很平安。但是，相对的，你也留下来，陪我们十天好不好，十天，只要十天……就好。”
“为什么？”女孩子问，这个要求真的很奇怪。
“因为……很多很多的原因。”
“很多很多原因是什么原因？”
“这个，你以后会明白的。”唐毅的语气有些沉痛。
有好一会儿，房间里一片沉默，萧雪芽乌黑的眼眸看着唐毅，唐毅并不闪避，只是看着萧雪芽，看着这双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黑色眼睛——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黑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孩忽然左右看看，道：“我饿了，为什么没有人给我送饭吃啊。”
唐毅微笑，说：“大概因为我在这里，他们……不敢进来打扰吧。”
“叔叔你是很厉害的人吧。”那女孩子睁大眼睛看着唐毅道。
唐毅思索片刻，说：“并没有多厉害。不过，小雪离开这里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叔叔哦。”
“离开这里？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
“叔叔说过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只要小雪留下来10天。”
那小女孩满脸困惑，她不明白唐毅这么做的用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不合常理，难以理解的事情。
看着她那无比困惑的表情，唐毅忍不住又笑了，说：“怎么，不答应吗？”
“答不答应，不是都只有听你们的份吗？”
唐毅笑了，这小姑娘天真无邪，却又冰雪聪明，能够审时度势，这种特性，跟那人也是一模一样啊。他站起来，拉起她的手，说：“走吧，我们下去吃饭吧，小雪不是饿了吗？”
“那个周靖恺说，我就待在这个房间里。饭菜他们会送来给我吃。”萧雪芽愤愤地说。
唐毅想了想，道：“小雪，小恺他可能性子急了一点，但是他对你没有恶意，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说过啦，如果他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好不好？”
“告诉你？去哪儿告诉你啊？“萧雪芽似乎觉得他说的话很荒谬。她的话令唐毅一阵心酸。他想了想，说：”我以后要回国发展，可能在东海吧，让小雪随时能够找到我，好不好。”
“咦？听起来好可怕，你跟那个周靖恺是一伙的，我才不要被你们找到呢。”
唐毅大笑起来。
他们来到了一楼。一楼的餐厅里已经摆好饭菜。
巨大的中式红木圆形餐桌上，摆放着中式菜肴，蟹粉狮子头、红烧咕咾肉、水煮干丝、上汤娃娃菜、香菇菜心等等，用的餐具则是一整套简约的天青色釉下彩陶瓷餐具，颜色洗练简洁。
看见唐毅出现，沈涵和周靖恺都站了起来，唐毅对众人道：“小雪还要和我们一起待十天，今天开始，她和我们一起吃饭。”
沈涵和周靖恺的目光都落在唐毅身边的萧雪芽身上，以唐毅的行事为人，他俩纵有一肚子的疑惑，也不敢向唐毅当面提出。
萧雪芽低下头。
唐毅首先在餐桌边坐下，拉拉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对众人说：“大家坐下吃饭吧！”
周雍是唐毅的亲随，日常起居都由他照顾，但他又是周靖恺的长辈，所以他们不落座，周靖恺和沈涵也站着，周雍给唐毅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放到唐毅的面前。又盛了小半碗饭，放到了萧雪芽面前。
“吃这么点儿？”唐毅看着她面前的碗说，“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可不要随便节食哦。”
“没事，唐先生，她吃完了我会再给她添。”周雍说道，“这孩子心很实，她后来开始吃饭了以后，给她多少吃多少，一点都不肯浪费的样子。有时候我都担心她吃撑了。”
周靖恺“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萧雪芽怒瞪着他。
唐毅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大家都坐下吧，阿雍也坐下。”
大家都坐下来，保镖送来那三人的饭。沈涵和周靖恺端起饭碗，唐毅温和地招呼大家吃饭，给众人夹菜。劝说那小女孩儿多吃蔬菜。萧雪芽端着饭碗吃得很香，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
周雍道：“看吧，还是要多吃菜啊。”他夹了一块咕咾肉放在萧雪芽的碗里，见唐毅看着他，便说：“她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唐毅露出笑容，看着萧雪芽道：“是吗，那你多吃点。”
唐毅问萧雪芽吃完饭做什么。
“没事做，看书，写大字，还有画画。修身养性。”
唐毅点点头，说：“是有点无聊。小雪平时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吗？”
被他这么一问，那女孩子反而愣了愣，她嘴里咬着筷子，仿佛在沉思，说：“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其实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光呢。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写大字和画画的。但是我平时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要学习，要实习，之前还要打工，如果回家，要收拾家务、做饭。基本上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我们学校的功课也很忙啊。”
大家看看她，都不说话。现在的孩子普遍都娇生惯养，很少有会做家务的。
“往年这个时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要帮我家里的吴婶准备过年的东西。要做香肠，做腊肉，做腌鱼，因为我们家里很多亲戚都喜欢吃，要做很多很多，送给BJ的舅舅，南京的阿姨，忙得很呢。今年还要做得多呢，因为……”
那小女孩提到她的家，开始有了伤感的表情。吃饭就没有刚才那种很香的感觉了，她不说话了，心不在焉地扒着碗里的饭。
唐毅笑了笑，说：“别担心，小雪，过了十天，我们肯定送你回去，你还是可以回家去准备过年的年货的。”
萧雪芽看看唐毅，道：“你们真的好奇怪！”
被她这么说，其他几个人相互看看，唐毅倒是不动声色，说：“怎么这么说呢？”
第二百四十章：共餐（2）
萧雪芽来回看着餐桌上这些人，一群人围着圆桌一起吃饭，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这还真是奇了怪了。唐毅和周雍还时不时给她夹菜，周雍给她送了两天饭，就已经发觉她喜欢吃甜酸口和辣口的，夹到她盘子里基本都是她喜欢吃的。她本来以为桌上的盘盘碗碗已经是这顿饭的全部了，厨师却还不停地送菜过来，有一道水煮鱼，一锅都是辣椒和红油，看上去十分骇人。
“我最喜欢的水煮鱼！在国外吃不到正宗的。”周靖恺说着，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先放到唐毅碗里，说，“毅哥，吃！”自己也夹了一块吃起来。
唐毅和周靖恺都吃了水煮鱼，称赞厨师的技艺。沈涵却碰也不碰，周靖恺笑，说：“让沈涵吃辣椒，等于要他的命。”
沈涵道：“当心上火。”
“上什么火！谁像你。”周靖恺不屑一顾，一连吃了好几块鱼，吃得酣畅淋漓，但他很快就辣到了，倒在椅子上，张着嘴直哈气，“哇，中国的辣椒还真是辣。”
兴许是看到周靖恺被辣到了很愉快，萧雪芽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唐毅看看她，刚才还情绪低落的她转眼就笑得阳光灿烂，不由得也笑着摇了摇头，见周靖恺实在辣得厉害，把一杯白水推给周靖恺，说：“不能吃辣就别吃那么多啊。”
“就是呀！”萧雪芽冲着周靖恺做个鬼脸，“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周靖恺看看她，起身站起来，操起公筷，把大汤碗里的鱼片都捞出来，都放到萧雪芽面前的餐盘上，说：“你行你上啊。”
“小恺！”周雍急叫。
萧雪芽看看他，露出了不屑的眼神，说：“你看着啊。”她夹起那些鱼片，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你很能吃辣嘛。”唐毅说道，有些意外，但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当然啦。”萧雪芽很得意。
“小女孩不要吃那么多辣椒，当心长痘痘。”沈涵道。
“她不会的。”唐毅说话的同时，萧雪芽也道，“我不会的。”
两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坐在餐桌旁边的三个人看看他俩，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吃着吃着，萧雪芽放下筷子，看着唐毅说，“还是觉得很奇怪啊。”
“又怎么啦？”
“明明是绑架犯，却对我这个人质很好；你们明明不是一家人，却好像一家人一样，为什么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回答不了她的这个问题。
周靖恺说：“你管那么多呢。你明白你是人质就好，该吃吃，该睡睡，不要整那些有的没的，动歪脑筋，我跟你说，没用。”
萧雪芽放下手中的饭碗，说了声：“我吃饱了！”
唐毅道：“这就吃饱了？再吃一点吧。”
萧雪芽摇摇头，道：“我吃不下了！”说着，就默默地离开了餐厅，上楼去了。
唐毅看看她的碗，周靖恺家的这套餐具，虽然颜色雅致，但容量很大，大概因为平时都是男人在吃饭，所以饭碗比较大，但是她那一碗饭也只吃了1/3的样子，剩下许多米饭。
周雍看看楼上，说：“别在吃饭的时候跟她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情绪不好影响消化。这年纪不好好吃饭不行的。”
沈涵和周靖恺相互看看，默默地继续吃饭，餐桌上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唐毅也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我……上去看看她。”
三人准备站起来恭送他，唐毅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站起来，离开饭桌，转身上楼去了。
周靖恺说：“毅哥也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胃口就不好，跟那小姑娘倒挺像。”
周雍道：“小恺，让你家那个苏菜厨子多做一些酸甜的食物，那样比较开胃。
周靖恺点点头，伸筷子夹了一块淋了橙红色番茄酱的咕咾肉，放进嘴里，却皱了皱眉，说：“这么甜，怎么吃得下？”
唐毅没听见楼下三人谈话的声音，径直来到二楼，关押萧雪芽的房间，房间只能从外面上锁，所以一推就开，就这一会儿工夫，那女孩子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在睡觉了。唐毅叹气，说：“怎么刚吃完饭就睡了？”看着那女孩子睡得正香，却也不忍叫醒她。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萧雪芽在睡梦中依旧是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唐毅看了一会儿，拿起遥控器调高了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又打开室内的加湿器，定好时间。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时，周雍等三人都已经吃过饭了，三人都等在楼下的大厅里，沈涵坐在沙发上，一脸凝重，面无表情。周靖恺坐在他对面，翘着二郎腿，也似乎在想什么，周雍还是和平时一样，默默地站在一边，有唐毅在的时候，他基本上就保持着这种恭谨的态度，哪怕他侄儿很散漫也是如此。看见唐毅下来，周雍说：“唐先生，我泡了乌龙茶。”
大家看着唐毅，却觉得他仿若有些恍惚，眼内有血丝不说，眼圈也红了。沈涵和周靖恺都站了起来。唐毅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下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他来到楼下，倒在沙发上，仿佛遭遇过严重的打击。
沈涵叫了一声：“毅哥……”语音中充满了担心。
周靖恺人虽然跳脱，心却很细，他直觉唐毅的种种反常和萧雪芽有关，但是为什么如此，他却想不明白。如果唐毅反对他绑架萧雪芽，他可是却丝毫没有开言责问，这和他素日的性格很不一样。
周雍端上茶具，把一个酱色的紫砂茶杯放到唐毅面前，道：“唐先生，这是清源乌龙茶。”
听到“清源”两个字，唐毅如受电击，他忽然双手捂住了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个人心中惊异，却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唐毅放下手，他眼圈通红，一时之间，周靖恺都看呆了，他从小最敬佩唐毅，唐毅在他心中如同山岳一样坚不可摧，虽然知道他心中有事情，却未曾见过他如此，沈涵却一言不发，目光幽深。周雍看着唐毅，意图表示关切，但同样觉得难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