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打工（3）
这时，门口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五六个男男女女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戴着墨镜，满头小辫子的高个子男人，进门以后立刻说：“有吃的吗？小方，饿死了。”
进来的是六个人，四个是男人，两个是女人。
小方道：“稍等一下，正在做。”
进来的这几个人都背着各种乐器，轮流跟慧姐打招呼，然后跑到乐池旁边的一张圆桌旁坐下，这是他们平时坐的桌子。
储慧上前说：“早上在哪里演出，怎么样？”
“康汇广场！”其中一个人回答，“累死了。只给钱，不管饭，到现在还没吃上呢。”
储慧说：“那种单位的活动多半是这样的。你们先等等，饭已经在做了。先休息一下，我还有笔账要算。”储慧回到吧台的柜台那里去了。
满头小辫子的男人看着桌子旁边的小方，说：“你在这儿，谁给我们做饭，老宋不是回老家去了吗？”
“慧姐刚请了个打工的小姑娘，正在给你们做饭。我告诉你们哦，我打赌你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儿。”
小方的语气让大家都兴奋起来，“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一点不夸张！真是惊为天人啊。”
男人们都很兴奋，六人中两个女孩，一个戴着墨镜，紫色的短发遮住了半边脸，手上还叼着烟卷，涂着深紫色的口红，穿着黑色T恤，黑色的皮质紧身裤。另外一个是波浪卷的长发，个子高，穿着黑底红色花朵的连衣裙，长得比较乖顺。紫色短发的女孩看看这些表情兴奋的同伴，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了句：“男人！”波浪卷长发的女孩子却只是微笑不语。
这时，从厨房那一侧探出个脑袋，“小方哥，面做好了，要端出来吗？”
一瞬间，大家都有些沉默，没有人做声。
小方赶紧说：“端出来端出来，正好大家也都回来了。”
伸出来的脑袋缩回去了。
大家才深吸一口气，说：“小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真的是……惊为天人，惊为天人。”一个矮胖的，胡子拉碴的男人说。
不一会儿，穿着hellokitty围裙的女孩端着一个特别大的托盘倒退着从厨房里出来了。她之所以倒退着走，是要用脊背推开了厨房的弹簧拉门。
端着托盘，她看了看咖啡厅里，见乐池旁边的座位多了好多人，便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她的托盘里放了四盘意面，她走得比较慢。小方走过来，伸手要接过托盘，又说：“干嘛一次拿那么多。”
女孩却闪开了，“我端得动。”
她走到这几个人围坐的圆桌边，将托盘里的面条一盘一盘地端出来，见所有人都拿一副“震惊”的表情看着她，便说，“我等一下再做自我介绍，我先把剩下的两碗端过来，还有汤。”
说着，她就回到厨房离去了。
她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朱皓才满脸“震惊”地转向小方，说：“这么漂亮的小美眉，家里舍得让她出来打工？”
小方耸耸肩，“也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不一会儿，萧雪芽将剩下两盘面，还有六碗汤端出来，餐具——吃意面的刀叉是放在餐桌上的，大家各自动手，拿了自己的意面和汤。
萧雪芽便说：“大家好，我叫萧雪芽，草头萧，萧何的萧，白雪的雪，发芽的芽，从今天开始，要在慧姐这里打工，因为我是大一新生，所以只能打周末的工，请大家多多关照。”说完，她鞠了个躬。
满头小辫子的男人大概早就饿了，也来不及回应萧雪芽的招呼，伸手在桌上一个藤编的小筐里拿了根叉子，拿起叉子随便拌了拌面，卷了一大卷，放进嘴里，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错诶。”
萧雪芽听了很高兴。大家也纷纷拿起叉子，开始吃起面前的那盘面来。
小方在一旁给萧雪芽做介绍，这六个人是静夜思的常驻乐团，也接外面的演出。四男二女，满头小辫子的是钱达霏，大家都叫他大飞，吉他手；胖胖的是朱皓，一般都叫他小朱，鼓手；一个精瘦的高个子陆中元，是贝斯手；还有一个特别沉默，戴眼镜，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翟佳，弹钢琴。唯二的两个女孩子，紫色头发的女孩叫孟莱，目前在乐队里做键盘手。乖巧的波浪卷长发女孩子叫陈瑶，是主唱。
小方介绍一个，大家就抬起头来跟萧雪芽打个招呼，只有孟莱低头吃饭，紫色的头发像屏障一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右边面颊。陈瑶主动跟萧雪芽说：“你好！”
朱皓大口大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面，说：“那个，萧，萧同学，你做的这个面真好吃，但是你看看我这身材——我不够吃啊。”
萧雪芽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面还有呢，调料也都有，我，我也不知道你们吃多少，按照普通量盛的。你吃完了我再去给加。”
“那最好了，谢谢你啊。”朱皓说。
钱达霏瞪了朱皓一眼，说：“矫情什么呀，回来就有得吃，你还想怎么样？自己没长手？”说话间，钱达霏已经吃完了自己那盘，然后去厨房里了。
“我看你是想多盛点吧，说我。”朱皓道。
“你是大一新生，那岂不是才上大学？什么大学啊？东影还是东戏？”朱皓又问，后面那个问题问的时候又带了三份戏谑。
“我是警大的。”
一瞬间，大家又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萧雪芽。连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孟莱也看了过来，因为她侧过脸，紫色的头发从她脸上滑落，萧雪芽才发现，她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拉到嘴角，有点吓人，萧雪芽眨眨眼睛，孟莱就又垂下头去，一声不吭地吃面。
小方之前也不知道萧雪芽是警大的，听到以后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问啊。”萧雪芽说。
“你干嘛上警大啊？”
“当警察是我从小的理想。”萧雪芽提高声音说。
听她说话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无语。远处的柜台里，正在电脑前算账的储慧也抬起头来，远远地看着，若有所思。
回到学校，萧雪芽把自己找到打工的好消息告诉给两个室友。
“什么，小雪你去酒吧打工啊？”单婷婷惊叫。
“对啊。”
“那种地方怎么能去呢？”刘心洁也说。
“那种地方怎么啦？”
“酒吧，对女孩子很危险的吧。而且你还是晚上工作。”刘心洁说。
“不会，我打工的那家酒吧，其实也是个咖啡店，很正规的，老板娘人可好了，叫慧姐，长得也好看。薪水也给得很高。”
“那更可疑了。是不是看小雪你长得漂亮，先把你骗进去再说啊。”
“婷婷你不要说得那么吓人啊。我只是在那里做厨师，又不是……”又不是啥，她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这样也太辛苦了。一周七天，都没有休息时间了。”
“怎么会没有休息时间呢。我星期天上午是休息的。”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啊。”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个警校生啊。”
第十七章：周四
自从在“静夜思”开始打工，萧雪芽的生活忙碌了很多。周五她要从六点工作到晚上九点，周六则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周日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好让她能赶地铁回学校。有时候周日晚上学校有晚点名，她还要跟储慧请假，储慧也不为难她。
对此，她就更加感激了，在打工方面也越发卖力。
军训以后，就是正规的学习。萧雪芽也担心自己的学习时间不够，会造成成绩下降，所以平时上课听讲格外认真，事先也会做好学习计划。由于没有个人电脑，她花了很多时间泡在学校的机房里，尽量把作业用在校时间完成。但是这样“5+2”“白加黑”的日常，也让她有点疲劳。上课的间隙经常就趴在课桌上睡觉。单婷婷和刘心洁有点担心她，劝她不要这么累，萧雪芽也不听。
星期四下午是警大的政治学习日，一般各个院系会搞一些政治学习、外出参观、卫生劳动之类的活动，有时候也会给学生放个假，让他们出去玩。
一年级的新生，经常会组织一些集体劳动，这个周四的下午，就安排了202X级的学生打扫图书馆老楼。
一帮刚入学的新生，好不容易盼到周四的下午，却不能出去玩，还要劳动，个个都唉声叹气。辅导员云清是留校的毕业生，比这帮孩子大不了几岁，瞪了瞪眼，说：“叫什么叫啊，我们都是从新生过来的。过来领活儿，先干完可以早退。走廊拖地——”
萧雪芽立刻举手，说：“我！我！”
云清看看她，还有几分犹豫，说：“那，萧雪芽？”
其他同学看看她，有人主动请缨，云清当然很高兴，萧雪芽就高高兴兴地去取拖把和水桶了。
她一个人在老图书馆外的走廊上拖地，却不知道在旁边的阅览室窗口，三个男生正看着她偷偷议论。
“看见没，那个就是公安专业新来的女生，确实是和传说中一样，很漂亮哈！”其中一个跟另外两个说。大家都点头。
“不过，可惜的是，听说她性格特别冷淡，很少跟人搭话，一年级的都背地里叫她爱莎呢！”
“走，我们去跟她聊聊。”
“不好吧。何致远。”
“你不想跟她聊聊？”
“……”
三个男生离开阅览室，走到图书馆走廊上，看着那个埋头拖地板的灵巧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他们造成了一种紧张感。大概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到前面，走在中间的邝超凡居然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水桶，“当啷”一声，水桶翻倒，本来已经拖过的干净地面上污水横流。
前面正在拖地的萧雪芽听到声音，直起腰，抬头看了过来。
三个男生都露出了“怎么这样”的神情，这不是活生生的学校霸凌的场面吗？因为过于尴尬，大家都默不作声。
萧雪芽看看地上的水桶，又看看水桶后面的三个男生，赶紧走上来，扶起水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水桶放在走廊中间。”
邝超凡赧颜，说：“是我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收拾吧。这么多水。”
杜中锡道：“用污水拖，不是越拖越脏吗？”
“那，那怎么办？”三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我再去拿个拖把来。”邝超凡说，就要走。
“不用了不用了，学长，没有多的拖把了。”萧雪芽赶紧说，“今天是我们一年级负责做扫除，工具都发完了。没关系，我来处理。学长请让让。”
三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地让到一边。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怎么处理面前的窘境，萧雪芽用拖把吸了一部分地上的污水，然后把拖把放到桶里绞干。这个水桶和拖把是配套的，自带一个有绞干功能的滤网，按压拖把，滤网部分自动旋转，就把水绞出来了。
三个男生看着，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现，现在的水桶都已经有这种功能了啊。”邝超凡抓抓脑袋。
“这样的水桶出现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学长。”萧雪芽不客气地笑起来。
“我们帮你弄吧。”
“真不用。学长你有事情就去忙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学长。”
萧雪芽笑笑，指了指他们手里夹的课本。
“你观察力很敏锐嘛。”杜中锡说。
“我们可是未来的警察，没有这点观察力怎么行？”萧雪芽笑着说，手上的活儿也没有停。
何致远笑起来，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
这句话让萧雪芽停下了手中的活，侧头看着三个男生，“嗯？”
“我是说，大家都叫你艾莎，没想到……你还挺随和的。”
“艾莎是什么？”萧雪芽反而一脸困惑，“……小狮子吗？哦，那个是爱尔莎。”
“你不知道艾莎？就是那个呀，letitgo，letitgo……”三个男生一起摆出迪士尼动画片《冰雪奇缘》里面的造型，唱出主题曲《letitgo》里的经典歌词。
萧雪芽仍然瞪着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人。一时之间，几个人之间又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邝超凡站直身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说：“你都不看迪斯尼的动画片的吗？冰雪女王艾莎啊。”
“我吗？我从来不看动画片的。”萧雪芽抬头看看高大的邝超凡，“学长喜欢看动画片啊。”
邝超凡看看身边的两个同学，说：“我怎么有一种被她小看了的感觉呢！”
另外两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说：“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瞬间，四个人都站直了身体，呈立正姿势。
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警大的教务主任陈联元和纪翔，三个男生敬完礼，却都不约而同地瞟了瞟纪翔。萧雪芽不认识纪翔，也跟着看了看他，这是个高大威猛，相貌英挺的男子，虽然身穿便装，却有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站在他的身旁，都能感受到一种无由的紧张。
陈联元看看这四个人，三个三年级的男生，一个一年级的女生，女生是那个一来就引起很多热议的萧雪芽。警校的女生本来就少，这小女孩因为实在是漂亮，自打入校以来，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议论，却又是个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小姑娘，虽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但是她本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纪翔看看这几个人，明显感到几个孩子的紧张，“你们在干嘛？欺负小女生？”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不是！”
拖干净的地上满地污水，女生在拖地，男生踢翻了水桶，也不帮忙，在一旁看着，他们远远地看见，觉得情况不怎么对，所以过来看看。
谁料四个人都说不是，纪翔就看着萧雪芽。
萧雪芽本来无所谓，但看看纪翔的神情，倒好像是让她不要害怕，只管说的感觉，便说，“真不是！我在拖地，水桶放在走廊中间，被学长不小心踢翻了，正在收拾，就跟学长聊了几句。”
纪翔点点头，随即呵呵一笑，看着三个男生说：“记住，我们可是未来的人民警察，保护人民，就要从尊重和保护身边的女性开始。”
三个男生赶紧点头。萧雪芽也点点头，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说，“我也是未来的人民警察，我也可以保护人民，除暴安良。”
大家看着她，都觉得有些好笑，大约这个一脸稚气的小女生一本正经地大声述说自己的使命，让人有一种异样的反差感吧。纪翔上次也在监控屏里看到过这女孩说着同样的话，这会再听她说起，可见这还真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和信念。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拖地，其他同学呢？”纪翔问。
“他们扫里面，我扫外面，扫完了我就可以先走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想先走啊？”纪翔问。
“我待会想要出去一下。”平时不是学习就是打工，她也只有周四下午有点空出去。
陈联元和纪翔相互看看，想想到底是小孩，刚上大学，警校纪律比较严，都盼着出去玩，不过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
纪翔说：“那赶紧收拾完，就赶紧去吧。”
“是！”萧雪芽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老师，您……您是谁啊？”
这样一来，三个男生和陈联元都拿一副“震惊”的表情看着萧雪芽了。
萧雪芽被这样看着，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不由得看看旁边的人，又看看纪翔。
陈联元说：“你这个同学，你……你居然不认识纪翔纪警官？”
杜中锡补充：“警界的大神级人物。”
邝超凡继续补充：“破获了很多国内国际的大案。”
何致远再补充：“纪警官可是我们警校生的偶像。多少人可是冲着他才考东海警大的。”
萧雪芽被他们说懵了，来回看着大家，又看看纪翔，说：“啊，这个……我……我不是很了解这些事情……我，我就是单纯地想当警察，所以……才考东海警大的。”
纪翔瞟了瞟其他人，说：“你看，你们让我很尴尬好吗？”
大家也笑了。
“今天纪警官是来干嘛的啊？”萧雪芽问。
陈联元道：“纪警官今天特意回来给毕业班做讲座的。经过这儿的时候被你们耽误下来了，走吧纪警官。讲座的时间马上要开始了。”
纪翔看看手表，有些无奈，只好跟着陈联元走了。他们走出几步，还听到小女孩在后面嘀咕，“我们又没有怎么样，是老师们要停下来的，怎么说我们耽误了他们呢，真是的！”
不知道是邝超凡还是哪个，说：“嘘，不可以说大神的坏话。那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我没说他坏话。”
第十八章：偶遇（1）
又是一个周四的下午，新生安排了一次校外活动，是一次外出参观活动。
东海市艺术博物馆举行了一场高规格的当代艺术展。这博物馆位于市中心，近几年经过整修，面积增加了3倍，成为了东海市的著名地标性建筑。正在举办的这个叫“光阴的故事”的艺术展览，展出的是中国、法国、日本、韩国等多个国家艺术家的绘画类作品和雕塑类作品。
警大的学生集体外出，都要身穿夏季制服，坐校车前往。
大家整整齐齐地排队参观，萧雪芽排在队伍的末尾。
“我们为什么要来看这个啊？”单婷婷看着展厅里的一幅幅的画作，听着讲解员的讲解，有些不耐烦。
刘心洁说：“华老师说，我们得多掌握各方面的知识，对于将来破案什么的有好处，我觉得也有道理。”
“可是我一点也看不懂。我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单婷婷说。
“我也看不懂。”
“萧雪芽呢，萧雪芽看得懂吗？”
两人正在议论，忽然发现萧雪芽不见了，回头一看，就见萧雪芽站在一幅画前没有走。
“喂喂，后面的跟上。”辅导员云清说道。
刘心洁看看后面的萧雪芽，说：“云老师，这是个画展啊，就不用排队看了吧。”男生们也鼓噪起来，“是啊，我还想看看别的呢。”
云清也无奈，只好说：“好吧，大家解散，自由活动！”
大家开心地一哄而散。
单婷婷和刘心洁去找萧雪芽，就见她站在一幅画前，那幅画是一个母亲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天真无邪地笑着，朝母亲伸出小手，母亲俯视着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画面细腻，人物表情细致入微，名称是《爱的笑颜》。
“这幅画画得很好呢！我很喜欢。”萧雪芽说。
“好是好，但是这种题材好像已经画滥了。”刘心洁说。
“就是好也用不着看那么久啊。”单婷婷说。
“我就想好好看看这幅画。”萧雪芽说，目光都没有从那幅画上移开。
“那我们去看别的去了，你在这儿慢慢看。”单婷婷说。
“好！”
很快单婷婷和刘心洁就“看”完了全部展品，开心地跑到展览馆外面的大露台上去喝咖啡去了。
萧雪芽仔细地看完了那幅画，用手机拍了一张，展厅附近还有那种根据展品做的文创产品，是比较可爱的小书签，免费提供给观众。萧雪芽去拿了一份，就是《爱的笑颜》的书签。
这时，她无意中看了一眼进入展厅的大门，这个门是侧门，门口有一条长长的无障碍通道，这扇门是弹簧玻璃门。门外有个坐轮椅的人，显然，坐轮椅的他打不开那扇厚重的弹簧玻璃门。
萧雪芽赶紧过去，拉开门，伸出脑袋去问：“你要进来吗？”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少年，他本来是背对着门的，听见声音，调转了轮椅。一瞬间，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用惊奇的表情看着对方。
少年本来在等着和自己同来的人来帮自己推门，却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帮他拉开了门，这女孩穿着淡蓝色的短袖衬衣，深色西裤，服装有些中性，但那张清丽素淡的脸，却是让人过目难忘的惊艳。只不过，这张脸上惊讶的表情也太明显了，为什么？惊讶自己是坐轮椅的残疾人？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就好像她看到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少年虽然满心困惑，但还是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说：“谢谢！”驱动电动轮椅车进入大厅。
少年的轮椅进了展厅以后，女孩松了手，弹簧门缓缓关上。
“谢谢！”少年在轮椅上致谢，女孩脸上的神色似乎恢复了平静，虽然盯着少年看的纯黑眸子里好奇未退，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少年的轮椅往前滑行了一会儿，忽然停住了，他看着前面的渐行渐远的女孩，着急地“哎、哎”了两声，女孩回过头来，见他的轮椅停留在原地，赶紧跑回来，说：“怎么啦？你……你……是叫我吗？”
“不好意思，我的轮椅突然没电了，能帮我找个可以充电的地方吗？”
“啊？没电了，那不是很糟糕吗？”
“是啊，真不好意思。”
女孩走到他身后，帮他推动轮椅，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说：“这里哪里有可以充电的地方啊？”
少年笑笑，说：“不知道啊，我们四处看看吧。如果看见有插座，你就停下来，我就呆在那里充电好了。”
“你充电只能呆在那里啊？”
“不然怎么办呢？”少年的声音显得特别无助。
“那还真不方便呢。”
“都这样了，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很快，他们就找到一个便民服务设施，上面有充电口。但这个设施在大厅的角落里，想到少年只能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充电，女孩有些不忍心。说：“你只能坐在这里充电啊？”
“是啊。”
“没有电池就不能动吗？”
“推着可以。”
“那这样吧，你把电池放在这里，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少年似乎有点意外，看了看女孩，说：“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不会，我也要看展览呢，推着你也是一样的，我也做一回志愿者好了。”
“那太谢谢你了。”
“我第一次看到电动轮椅呢，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
“嗯，使用很方便，还能爬楼梯呢。”
“这么厉害呀！”女孩大叫一声，她这种一惊一乍的个性，让少年有些好笑。他压低语气说：“但是再厉害的轮椅，也比不上自己的双脚啊。”他语气里的遗憾让身后的人也沉默了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她饱含内疚的语气：“对不起！”
“没关系！我是从小的毛病。”少年微笑。
“你不可以再站起来了吗？”
“嗯，暂时还不可以。”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这么回答。
“只是暂时？”
“反正，我家的人和医生都没有放弃希望啊。”
“那你也别放弃哦。”那女孩从旁边歪过头来，看着他说。
少年看着身边这张灿烂的可以打败太阳的脸，内心升起了莫名的感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呀，我当然不会放弃的。”
于是，偌大的展厅里，女孩推着轮椅在一幅幅展出的画作前经过。两人一边看，一边聊天。
“你一个人出来看展览吗？”
“……有人陪我来的。”
“那他人呢？”
“他……有点事情，等下过来接我。”
“哦。”女孩点点头，说：“你喜欢看哪幅画就跟我说一声，我停下来让你细看。”
“谢谢你，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要看呢。”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少年似乎对这个画展里展出的画还颇为熟悉，还能给女孩做介绍。他问女孩：“今天这个展览里有你喜欢的画吗？”
“有啊有啊。”被问这个问题让女孩很高兴，“我带你去看看好吗？”
女孩推着少年来到一幅画的前面，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画。”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那幅叫做《爱的笑颜》的画，说：“画得……倒是很细腻……”
“你看了不觉得很感动吗？”女孩说。
“还好吧。”少年淡淡地说，仰头看着女孩，她睁着一双漆黑莹亮的大眼睛，看着那幅画。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耀，脸上也有着淡淡的光辉，比任何的画作更打动人心。
“母子情是个永恒的话题，表现这个主题的画作也非常多，但是，能不能打动人心，还是要看观者的感受啊。”少年淡淡地说，眼神冷漠。
“你在说啥？”女孩似乎不能理解，困惑地歪头看着少年。
第十九章：偶遇（2）
“小柏，小柏！”后面传来声音，似乎是在冲着他们的方向喊。
两人回过头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匆匆从展厅的入门处赶过来，一边叫一边向他们奔过来。
“咦，你爸爸来了呀？”
少年有些尴尬，“……他不是我爸爸。”
那中年男子奔过来，他满头大汗，满脸焦灼，看着轮椅上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不在门口等我？我停好车回来，没看见你，吓了一跳。到处找你。”
“元叔，我没事的。”轮椅上的少年说道。
觉得自己推着少年的轮椅四处乱走是自己不太好，女孩就说：“叔叔，不好意思，小白的轮椅没电了，我觉得他一个人呆在充电口那里太无聊了，就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
中年男子一愣，“轮椅没电了？！”
少年一呆，正想说话。女孩的手机却响了，少年闭嘴了。
女孩接通了手机，对着手机说：“喂？婷婷，我还在展厅……你稍微等一下……”
她捂着手机，又对轮椅少年和那中年男子说：“我帮你把电池拿过来。”说着，她就打着电话跑了，口里说着：“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找你们，你们不用下来了。”
看她跑远了，被少年叫做“元叔”的中年男子扬了扬眉，看着轮椅上的少年笑呵呵地说：“轮椅没电了？”眼神里有几分戏谑。
“元叔！”少年冷冽地叫了一声，阻止元叔继续说出下面的话来。
萧雪芽跑到便民服务点，拿了那块电池，奔回到原处，把电池和充电线都递给元叔说：“我同学叫我了，我得先走了。”
元叔接过电池，客气地说：“谢谢你啊，小姐。”看着少年，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嗯……”少年伸出手，看着女孩说：“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微微一怔，随即抿嘴一笑，说：“我吗？我当然是叫……志愿者啊。你继续看展览了，我要去找我同学了。再见！”
她奔进电梯，还不忘冲他们挥手，这边两人留在原地，元叔扶着少年的轮椅，少年也向着电梯的方向轻轻挥手。女孩那双莹亮如天星的眼睛，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之前，一直好奇地看着轮椅上的少年。
电梯门关上以后，元叔说：“小柏，我觉得那小姑娘好像对你也很关注的样子。”
少年默不作声，他当然对这个也有所感觉，但是为什么呢？他冷冷地说：“对啊，因为我是残疾人啊。从小到大一直很多人关注我。”
“小柏别这么说嘛，虽然你现在还不得不坐轮椅，但是你好歹还是一个大帅哥呢。”元叔笑嘻嘻地说，“人家小姑娘关注你也很正常。”
“元叔！”少年的名字叫肖劲柏，元叔两口子照顾他长大，两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元叔忽然看了看肖劲柏的轮椅后面，那里挂着一个小帆布袋，里面有点什么，元叔拿起来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展览馆做的那种免费的文创展品，一枚小书签，书签上印着一张精致的母子图。元叔拿着那个袋子，看着肖劲柏说：“你也许还会看到那个漂亮小姑娘哦。”
肖劲柏斜睨了一眼元叔，看到他手中那个白色的帆布袋，立刻伸手抢了过来，“元叔，反正你也不喜欢看这些展品，你很无聊吧？你还是去车里等我吧，我好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元叔笑呵呵地看看轮椅上的少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走了。
元叔走后，肖劲柏打开帆布袋，看见里面那张书签，拿出来看了看，他的嘴角微撇，“母子情？真的有那么动人吗？”
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似乎进来不少参观者。还有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老王脑子坏掉了，让我们来看这个。想让我闷死吗？”肖劲柏转过身，神情微变，展厅里走进来五、六个少年，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样式的制服，看样子还是在校学生。这种校服，如果走在街上，绝对是被人高看一眼的，这是东海市的重点高中——二中的校服，二中、六中、九中和十五中，是东海市的四座响当当的名牌高中，在全国都很有名，在全国百强高中里排名靠前。
肖劲柏驱动轮椅，转身离开，轮椅一旦开始行动，动静都比较大。正在勾肩搭背看展品的几个少年回过头来。他们中有一个男孩，个子最高，西装校服的领口敞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看着肖劲柏，先是一怔，随即咧嘴一笑，看看自己身边的同伴说：“诶，这不是我们班那个，那个，身残志坚的……谁来着？”
他敲敲脑袋，表示想不起来。肖劲柏不由得冷冷一笑。
这笑容激怒了男孩，提高声音说：“这年头坐轮椅的都出门了，真是不怕给市民添麻烦啊。要不要给你找个志愿者帮你推轮椅啊。”
肖劲柏的脸沉了下来，但是随即又放松了。“高子凡，听说你上次在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惨遭垫底，居然气得动手打人，现在又来看画展，不会是想通过强迫参观艺术展来修身养性吧。但是，艺术这个东西啊，少了天赋，怎么熏陶都没用。人的这个性格啊，真的很难改，要不怎么说呢……”
为首的男孩，高子凡，虽然人高马大，个性却经不起激，额头上顿时青筋直跳。而他身边的同学立刻上前来助阵，“肖劲柏，你说什么屁话呢？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坐轮椅还不够，非得给你整个全身瘫痪才好啊。”
肖劲柏指了指各处的摄像头，说：“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们欺负残疾人的画面可是很容易就留下痕迹的哦。再说了，欺负了残疾人不要紧，万一弄坏了一样两样展品，先考虑一下自己家的经济条件，是不是赔得起吧。”
这几句话让对面的几个少年气昏了头，但是却很有效地镇住了他们。
他们还打算上前骂人，肖劲柏已经转动轮椅离开了。
肖劲柏在展览馆里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的女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需要去厕所，就驱动轮椅去了一楼的卫生间，虽然元叔不在身边，但这种规格的展览馆，有着完备的无障碍设施。
他的轮椅刚刚进去，就觉得哪里不对，以高子凡为首的五六个少年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狞笑着包围了他。
第二十章：纠纷
“怎么样，外面到处都是摄像头，这里也有吗？”高子凡冷笑着问。
“这里有就是变态了。”另外一个少年呵呵笑起来。
“坐轮椅的也要上厕所吗？”有人问。
“当然啦，否则他就得挂个尿袋到处跑了。不过肖家小少爷到处挂着尿袋，那可真是糗大了啊。”
几个少年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肖劲柏。肖劲柏脸上流露出轻蔑的笑容，这些语言对他的精神回路造不成任何影响。“你们还真是只会玩些龌龊下流的招式呢。”他嘲笑道。
“老子就龌龊下流了又怎么样？”高子凡说着，蹬了一脚肖劲柏的轮椅，轮椅便向厕所里的墙壁飞快地倒退着滑行过去，撞到墙壁以后又弹了回来，肖劲柏的脸色变了。
“怕了吧。”高子凡笑道，接触到的则是肖劲柏冷漠的面容，但绝对没有害怕的意思。他有些吃惊，他早听说，肖劲柏是个刺头，虽然坐轮椅，不知道为什么却在二中很风云，他开始以为他依仗的是肖家的势力，但看起来这小子似乎有两把刷子。到底一个不能走路的人为什么会这样，高子凡有些好奇。他冲跟自己很要好的郭志达使了个眼色。
郭志达会意，他走到肖劲柏身边，用力从侧面踢了一脚肖劲柏的轮椅，轮椅倾倒了，肖劲柏也“噗通”一声，从轮椅上弹了出来，扑倒在地上，手臂顿时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痛感。
怒意闪现在他平淡如水的眸子里。
因为所有的人都是背对着厕所的门口，所以门被“嘭”的一声撞开的时候，谁都没有看清楚，一道黑影敏捷地扑向郭志达，郭志达被撞倒在地，然后那个人熟练地将郭志达的手反剪到背后，一条膝盖跪上来抵住他的后背。
一瞬间，就让人高马大的少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郭志达怒了，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打着地面说，“他妈的，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郭四。不想活了是不是？”他一边骂，一边困难地扭过头来，去看制服自己的人，然后，他看到摁住他的居然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和西裤，她的膝盖顶着他的后背，等于是用全身的力量压制住他，但即便如此，可能毕竟是个女孩，她的体重有限，所以他并没有被压得很厉害。而且，怎么回事，这女孩实在是漂亮得超乎想象，看清楚这一点以后，郭志达脸上居然露出戏谑的神情，“哟，哪来的小丫头，压死哥哥得了。”
高子凡等人也在看清闯入者居然是个女孩子之后，更加惊愕。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把那女孩围在中间。说：“哎哟，这里是男厕所，居然有漂亮美眉自投罗网，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女孩松开了郭志达，弹跳起来，她举止灵活，看上去不像个普通女孩子。站起来之后，即使面对五、六个个子高她一头的大男孩，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害怕之色，坦然地看着他们，这种表情给所有的人以极其深刻的印象，包括躺在地上的肖劲柏。
但是，当五六个牛高马大的男孩向她逼近的时候，她举起手机，对着手机说：“喂喂，赶快过来支援，展览厅B厅一楼男卫生间发生少年斗殴事件。请求支援。”
她这么专业的呼救支援让所有的人都怔了怔，大家仿佛这才想起来她还穿着有点像保安制服一样的衣服，难道她是工作人员？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像，几个男孩子都泄了气，外面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子凡用手比了个开枪的姿势，对着面前的女孩，说：“好吧，你赢了！”
说完，几个少年就没采取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了，高子凡靠在墙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样子，他并不害怕警察或是保安。
有点奇怪这几个少年的嚣张，女孩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肖劲柏，她放好手机，走过去，把轮椅扶起来，然后伸手去扶肖劲柏，她从正面托住肖劲柏的双臂，想把他整个从地上搀扶起来，这样一来，那个瘦小的女孩子几乎像是在抱着肖劲柏一样。见此情景，郭志达不屑地哼了一声。
肖劲柏自从被推倒之后，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见那女孩子突然来扶抱自己，一瞬间有些恍惚，这女孩子身高只有167，以女生来说，并不算矮，但是，在185的肖劲柏的身前，她还是显得纤瘦了很多。她费劲地把肖劲柏往上托，却不怎么能够拖得动肖劲柏。自己反而喘得厉害。
见此情景，高子凡都笑了，“真不自量，怎么样，要不要哥哥帮你忙啊。”
这时，男厕所的门被撞开了，涌进来两个保安，还有元叔，还有一大堆年轻人，大部分是男生，其中还有两个女孩，他们都穿着和萧雪芽一样的淡蓝色衬衣和深色西裤，看样子是她的同学，这些年轻人个个身材高大，连女生看起来都英气勃勃，顿时将本来还颇为宽敞的男洗手间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不少穿浅蓝色衬衣的男生似乎挤不进来，就站在外面了。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冷然地扫了一眼厕所里，说：“怎么回事啊？”这是202X（3）班的辅导员云清，站在他旁边的樊涛说：“好像是……高中生打架。”语气中带着三分不屑，就像在说看见小猫小狗打架一样。
几个闹事的男生看到对方无论是人数、年龄、还是身体素质都远高于己方，都很识相，站在原地不做声了。
两个女生跑到站在肖劲柏身边的女孩面前，“小雪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男厕所来了。走走走。”
两个女孩子要拉着萧雪芽出去。萧雪芽说：“等一下，这里没人上厕所。不要紧”
元叔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男厕所内部的情况，直接走过去，轻而易举从地上搀起肖劲柏，放在身后的轮椅上，急切地问：“小柏，有没有伤着？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
肖劲柏摔倒的时候，胳膊肘和膝盖都有擦伤，他却很镇定地说：“我没事。”
进来的保安队长姓赵，四十多岁，他今天特别紧张，因为上面通知他，几家大人物的公子要过来看展览，让他特别注意安保。他一直绷着弦，可是好巧不巧就在今天出事，奔到现场一看，结果让他更崩溃，可不是就是几家大人物的公子在厕所里打起来了吗？这可怎么办，处置是不处置，赵队长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他不敢看保持着沉静面容坐在轮椅上的肖劲柏，也不敢去看带着一脸戏谑笑容靠在墙壁上的高子凡，目光却落在了肖劲柏旁边的女孩身上，“你你你，你说说，怎么回事？”
萧雪芽简要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她说她回来找她放在轮椅上的东西，到处找肖劲柏都没找到，经过男厕所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很大的吵闹和喧哗的声音，就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感觉里面的人似乎打起来了，就推开门进来看看，果然有人在斗殴，所以出手制止，她指着郭志达说：“他动手推他，我就过去制服他了。”
所有的人，包括高子凡他们几个，都掉头看着郭志达，露出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居然输给女生。然而郭志达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丝毫不以为然。
那女孩叙述事件经过的声音简洁清脆，但是她又在一本正经地叙说着一桩斗殴事件。
赵队长听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知道怎么接，竟然说道：“这里是男厕所，你你你，居然就这么闯进来了？”
老实说，赵队长这么说话很没品，高子凡身边的几个男生也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说：“是啊，要是撞见哥哥们在办事，你可怎么办啊？”
女孩子却说：“都打成那样了，谁还能继续上厕所啊。”她丝毫不接他们的戏谑，倒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的人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元叔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带我们家少爷去看医生。我们少爷有个闪失的话，肖家会追究责任到底。”
赵队长擦着汗，说：“是是是。”
高子凡不屑地“切”了一声。
元叔看着高子凡，认得他是高家的小儿子，他父亲高启明，也是东海商界有头有脸的人。这也说明为什么他听了自己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高子凡身边的这几个男孩，都是些官、富二代，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
元叔说：“这事应该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公事公办吧。我先走了。”
没有人敢拦他们，他们出门的时候，老赵还帮他们打开厕所门。
元叔推着轮椅出去的时候，肖劲柏回过头，看着那个女孩子说：“喂，你……”
那女孩对她挥挥手，说：“你先走吧，我恐怕还要去保安处说明情况呢。”肖劲柏叹了口气。
“走吧，小柏！”元叔推着他的轮椅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冲萧雪芽点点头。
萧雪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远去的轮椅，若有所思。
第二十一章：和解
尽管肖劲柏一再叮咛元叔不要将艺术馆发生的纠纷告诉祖母肖老太太，但是他带着一身伤回家，是无论如何瞒不住的。肖老太太得知孙子被高会长家的小儿子欺负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自来心高气傲的肖老太太直接闹到二中高子凡所在的班级，要给孙子讨说法。
高家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说肖劲柏拿话激高子凡，高子凡才忍不住动了手。这事情闹得很僵，两边的家长都很有势力，学校表示压力很大，最后请了前任家长委员会会长居中说和。
所以某个星期天，肖劲柏的祖母肖老太太和高子凡的母亲汤淑娟就被前任二中家长委员会会长的尹夫人段雨心请到家里来打麻将。两个孩子也都叫来了。段雨心的侄子段一平是二中的学生会主席，段雨心就将侄子也叫过来，陪两个孩子玩。
牌桌上，段雨心道：“这个事情啊，我看你们两家就过去了好不好，小柏和凡凡都还是高三的学生，记录上万一有个什么就不好了。”
肖老太太道：“尹夫人，这事情可不是我们家小柏的错，我们小柏自小没妈，身体又不好，我们肖家花了多少工夫才养到这么大，那可是操碎了心。平时一个指头都舍不得弹他一下，这出去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万一再雪上加霜，我可怎么跟他爸爸交代。”
听到祖母说得这么声情并茂，一旁的肖劲柏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
“凡凡自小就听话，不是别人惹他，他哪敢招惹柏少爷。”汤淑娟看着手里的牌说。
姑妈和祖母们婆婆妈妈地说着，坐在餐桌边的段一平看着两位少年说：“我说你们两个，最好赶紧和好，为了这种事情吵架，很幼稚的好吗？”
肖劲柏看看高子凡，微微一笑，伸出手，高子凡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掌。
见此情景，家长们也都没有什么话说了。
段雨心笑道：“我说吧，孩子们啊，都是早上打架，晚上又玩在一起的。来来来，咱们继续玩牌。
这边肖劲柏看着高子凡说：“我有事情找你，我们到阳台上去说。”
说完，肖劲柏就驱动轮椅，到尹家那堪比跳舞厅一样的室外阳台上，高子凡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我说，那天，她不是留下来说明情况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名字。”
“你还说呢，那个赵队长，大概怕得罪我老爸，都不敢让我们做笔录，转个角就把我们放了，我还在想她作为目击证人，可以做笔录，至少我也可以知道她名字，结果，连姓赵的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听说他们那边也不想留姓名。突然就都走了个干净。”
“……他们穿的那种制服，是什么学校的啊？”
“不知道，没见过，倒是有点像警察，但应该不是吧。”
肖劲柏陷入沉思，想起那个女孩撞开男厕所的大门，干净利落地收拾郭志达的身影，似乎是练过擒拿格斗之类的技术的，只是动作还很生疏，大概是入门级的水平。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尹夫人，听说下星期在云涛饭店有个慈善拍卖会。”汤淑娟道。
“是啊！我们杂志社举办的公益拍卖会，怎么……”段雨心看着自己手中的麻将牌说，“淑娟有兴趣啊？”
肖老太太道：“我看了新闻，说那个拍卖会上有些品牌停止销售的绝版首饰。是不是真的？”
段雨心看看肖老太太，又看看汤淑娟，微微一笑，说：“难得你们两个都有兴趣，那……”她站起来，打开客厅里的一个古董式的二屉桌，从里面拿出邀请函，虽然是一张薄薄的邀请函，却是织锦做的，织锦中镶嵌了金色的丝线，显得格外华丽，段雨心将邀请函递给肖老太太和汤淑娟，说：“请两位夫人有空也来参加一下吧。”
“哎哟，就谢谢尹夫人了。”
金秋10月，东海市一场盛大的慈善拍卖会在五星级大酒店云涛酒店举行，这场拍卖会的主办方是全球著名的时尚杂志《风尚》，各种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拍卖品，被运送到东海市，名贵的珠宝首饰，知名艺术家的画作，珍贵的私藏古董。这场拍卖会的所得将会用于癌症方面的研究。因为众多名人出席，一向都是东海市乃至全国的话题。
这种级别的拍卖会，安保自然也是十分周密的，同时还需要向公安局报备。拍卖会的展品提前三天就在饭店进行了展出，很多嘉宾已经提前到场了解拍品，以便在10月18日，周五晚上的正式拍卖会上顺利拍到自己心仪的展品。
云涛酒店的外面，还云集了很多粉丝，因为参加拍卖会的嘉宾有社会名流，也有明星艺人。能参加这个慈善拍卖会的，也基本上都是有实力的艺人。
如今，能够被《风尚》慈善拍卖会邀请参加，已经成为财富和实力的象征。在正式的慈善晚宴举办前，要举行盛大了红毯仪式。主办方和新闻网站更是从早晨就开始对拍卖会进行直播。
下午，尹一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接到表弟段一平的微信，“哥，你喜欢这个不？”接着是一个青花图案的骨瓷花瓶照片。尹一承不禁摇摇头，回了一句：“又逃学了？”
段一平也很快回了，“启哥也不在，你也不来，谁陪姑妈走红毯。”
尹一承叹了口气，说：“那还谢谢你了。”
“不客气！”段一平的回答也一点都没客气。
尹一承再度摇摇头。他的外祖父段成荫是浙江杭州的工商业巨头，膝下几个儿女都随其经商，只除了母亲段雨心。尹、段两家素来交好，第二代联姻都有两对子女，分别是他的父母尹震和段雨心，以及他的大伯尹天和姨母段慧心，也就是堂哥尹一启的父母；尹、段两家第三代的名字都用了同样的“一”字，像亲兄弟一样。尹天和段慧心平时工作忙，常年都在国外，小时候就把尹一启交给他的父母照顾，尹一启差不多是在他们家长大的，段一平是则是段成荫最小的孙子，也是从小在东海念书，跟在段雨心身边长大，他们三人虽然是堂、表兄弟，却像是亲兄弟一样。
第二十二章：炸弹（1）
尹一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赵山海就气急败坏地奔进来，“队长，云涛酒店出事了。”
“云涛酒店？”尹一承一怔。
“我们收到线报，酒店现场安了炸弹。”
20分钟以后，东海特警队四辆特警车开到了云涛饭店。
云涛饭店是东海市中心商业区金阳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是国际连锁酒店企业云涛财团名下的酒店，一直承办重大的赛事、活动，还有慈善公益拍卖之类的活动，酒店本身也具备很高的保安水平。
现在现场居然被怀疑安装了炸弹，先期到场的派出所民警和现场安保人员正在引导饭店里的人有序撤离，并做登记。
金阳区公安局局长莫怀峰已经和一众部下等候在饭店门口，看见尹一承从特警车上下来，赶紧迎上去，“尹队！”
“怎么回事？”
莫怀峰道：“现场进行例行安保检查的时候，从一个丢弃的背包里搜到了引爆器，请了排爆专家过来，正在排查炸弹的方向。”
“有查到是什么人做的吗？”
“还没有。我们正在对参加拍卖的人实施登记和疏散，疏散完了，排爆专家再来拆弹。”
“尽快！”
“是！”
尹一承走进拍卖大厅，偌大的展厅，此刻嘉宾已经离开，只有警察和保安。展厅布置得金碧辉煌，一张一张的桌子，铺着米白色提花的缎面桌布，中间摆放着大盆的鲜花，亚克力做的名牌还在上面，上面的名字，可以说都是在东海，或者说国内的政界、商界、影视界、文艺界有名有姓的人。
“一承？”
“哥！”
尹一承进入展厅以后，注意力都在天花板上，有人叫他的名字让他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见在展厅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居然是他的母亲段雨心，旁边站着表弟段一平。段一平看见他，特别开心地叫了一声：“哥你来了。”
尹一承见母亲穿着一身银灰色的丝绒旗袍，披着红色镂空花纹的方巾，珠光宝气，一边的段一平也穿着黑色的手工西装，高大威猛的少年看起来着实英挺。
尹一承皱了皱眉，说：“你们也参加了这个活动？”
段雨心道：“这活动是我们杂志社举办的啊。”
段雨心是著名作家、编辑。这个活动的主办方，正是著名的时尚杂志《风尚》，她也为其写稿，是特聘主编，所以也算主办方的人。
“你们怎么还不走？”尹一承问。
段雨心说：“我就说等等看，看谁来处理今天这个事情，果然还是你来了。”
“当然是我来处理，你们赶紧回家。”尹一承道。
“我不走！”段雨心说。“我们这次请了300多个嘉宾，都还没走完呢。我哪能先走？”
“我也不走，我要陪着姑妈。”段一平也说。
“妈，我看你还是先走吧。我这还有很多事呢。”尹一承压抑着语气，对段雨心说。
“做了几十年的警察老婆，我还怕炸弹吗？我儿子在这里，当妈的先走了，怎么可能？一平先走。”
“我不走，我哥是警察，我也不怕。”
旁边的人都说：“不愧是尹夫人。女中豪杰!”
段雨心回身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我把我的客人送走，我就去外面等你。”
尹一承叹气，他妈这脾气，连他爸也搞不定啊。
他不再理自己的母亲和表弟，转而去问爆破专家徐啸天，“老徐，炸弹怎么样，在什么方位，多久可以拆除。”
徐啸天道：“正在排查，不过这个饭店太大了。我们人手不够。”
尹一承道：“你管你的，我调其他区的人过来支援。经理是哪位？”
一个脸色苍白、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前来，“是我，我是经理。”
“我需要目前住酒店的客人名单。”
“您请跟我来。”
疏散酒店的嘉宾和住客的时候，段雨心就和酒店的经理一起向客人道歉，出了这种事情，明明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但还是负起主办方的责任，向嘉宾道歉。她尤其对肖老太太和汤淑娟表示抱歉，因为她们是她亲自邀请的。
“对不住啊，居然发生这种事情。”段雨心笑着说道。大家看着她，都有点感慨，大家都惊慌失措，仓皇离开的时候，同样是家世显赫的贵夫人，段雨心可一点都没显露出惊慌的样子，只能让人感慨不愧是段雨心啊。
“这，这也是没想到的事情。”肖老太太也不得不客气地回应，又招呼孙子，说，“小柏走啦！”
元叔推着肖劲柏的轮椅赶紧跟上。
肖劲柏看着段雨心身边的段一平，问：“阿姨和平哥不走吗？”
段一平道：“姑妈说，客人先走，我陪着她。”
高子凡是个小孩，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有些好奇地看着大厅里越来越多的警察，总有些想一探究竟。但是汤淑娟已经吓坏了，一把拉住高子凡，说：“快走快走，还想带你来见识见识，结果出这种事情。”
高子凡说：“妈，这种事情才真长见识，我回去能跟我同学吹半年了。”
“吹你个头啊吹。”汤淑娟没好气地指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云涛饭店光电梯就有十二部，本来大家都不太敢坐电梯，但是经过警方排爆专家检查，说电梯没有问题，加上这一层楼又实在太高，走楼梯恐怕对很多人来说吃不消，所以大家还是坐电梯下到一楼。
肖老太太祖孙俩和汤淑娟母子俩正好都坐了同一部电梯，两家家长遭逢了这般劫难，倒是互相安慰了起来。
肖老太太说：“真没想到我们东海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把我吓死了，到现在心脏还勃勃跳呢。”
汤淑娟说：“可不是嘛，我以后可不敢带着凡凡乱凑热闹了。”
两个少年一个坐轮椅，一个就站在轮椅旁，他们被祖母和母亲强行带走，都有些扫兴，相互看看，也只能遗憾地耸肩。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有派出所民警和饭店保安配合着将他们带到门口，两家都是坐自己家的车来的，也都有司机，肖家的司机是元叔，元叔把肖劲柏的轮椅推到门口的走廊里，就去地库开车了。汤淑娟也打电话给自己家的司机，让他赶紧把车开过来。
他们站在云涛饭店的走廊里等车，高子凡和肖劲柏凑在一起聊天说话。
一连好几辆大巴忽然开了过来，停在了饭店门口，从大巴上下来的是穿着制服的人，看来是来支援的。
“是炸弹诶，来再多人有什么用啊？快点来几个拆弹专家把炸弹拆了吧。”高子凡说。
肖劲柏没吱声，他看着源源不断从大巴上下来的人，藏蓝色的帆布立领上衣，藏蓝色的裤子，黑色马丁靴，这身衣服看着并不时髦，但是这样穿着的人都给人利落清爽而又干练的感觉，就像那天那个女孩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看着大巴上下来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一会儿，肖劲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老想着这件事情，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一双穿着马丁靴的脚踩在地上，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她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人，所以排在队尾。
一时之间，肖劲柏都呆住了，他身边的高子凡也没做声。
“大家听好，我们进去以后，要配合现场，做好群众的疏散工作，要确保没有群众遗漏，卫生间、配电房、逃生通道都要进行检查，男生检查男卫生间，女生检查女卫生间。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大家齐声应答。
“好，现在上去。”
大家哗啦啦地向饭店门口涌来，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和保安就让开了，区公安局的人已经通知他们是其他区来增援的。
萧雪芽拾级而上的时候，正好经过门廊下正在等车的肖劲柏和高子凡，三人都看到了彼此。
她有些意外。
两个少年则更加意外。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又都默不作声。
萧雪芽看看他们，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呢？快点回去啊。”说着，她飞快地掠过两个少年，和自己的同伴一起进入了饭店里面。
肖劲柏和高子凡还愣在原地，好半天，高子凡才喃喃地说：“原来……她是警察啊……”。
肖劲柏道：“怎么可能，她看着比你还小呢。最多最多，是个学警。”
高子凡点点头。
肖劲柏回过头来，看着云涛饭店的入口，这时，肖家的那辆车从地库开了出来，停在了酒店门口，元叔从车里出来，打开车门，先让肖老太太坐进去，然后拉着车门对肖劲柏说：“小柏！”肖劲柏却还是看着饭店入口。
“小柏啊，快点进来，你还想在这儿呆着不成？”肖老太太在车里叫他。
肖劲柏仍旧不动。这时高家的车也到了，汤淑娟拉着高子凡上了车，高子凡被母亲拉着，有些无奈地对肖劲柏说，“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走吧。”说着钻进车里。
“小柏！小柏！你怎么回事啊，快点进来啊。”肖老太太继续打招呼。
肖劲柏无奈，他挪动身体，坐进车内，元叔将他的轮椅收起来，放进后备箱。回到车里，发动了车子，肖劲柏看着车窗外那高耸入云的云涛饭店的大厦，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留在这里了……
第二十三章：炸弹（2）
当探测仪发出异样的响声的时候，展厅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了过来，尹一承走过来，看着和探测仪相连的电脑显示屏。
“你说的一点不错，炸弹还是在这个天花板的上面。看了设计图，天花板上面是这个展厅排管线的地方，恐怕很难钻进去拆弹。”徐啸天对尹一承说。
“能装就能拆啊。”有人说。
徐啸天道：“理是这个理，但犯罪分子装好炸弹，破坏了现场，那里估计已经不能正常进入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尹一承说，“把防爆服拿来。”
在现场的人都穿上了防爆服，包括尹一承。展厅的天花板相当高，防爆组的搭了梯子，拆掉了通风口的钢管。一名组员爬上梯子进入通风口，他的头盔上有摄像头，通过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能看到天花板上方的夹层有横七竖八的钢管、水泥管，现场果然是被破坏过的，尹一承叹了口气。不一会儿，那个警察就退出来了，他对着众人摇摇头，说：“不行，里面的管线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几根水泥管横七竖八的，我根本过不去。”
尹一承道：“叫工程队来。”
不一会儿，警队的工程队带着各种工具来到现场，工程队的队长杨奕亲自爬上去，但是他也很快就下来了，说：“好家伙，这样想清理出一条你们能过的道，怎么也得一天的功夫。”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尹一承问：“最窄的地方有多窄。”
杨奕想了想，说：“我往你们说的那个地方爬的时候，大约才爬了两米左右，前面就有个横梁，斜架着，大概有四十公分宽，比我肩膀窄，我过不去。”
“四十公分？”尹一承看看杨奕，杨奕个子高大，他是工程队队长，体格魁梧，宽肩厚背。尹一承自己比杨奕更加高壮，他看看身后的队员们，“有没有肩宽小于四十公分的。”
在场的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最后一名最瘦小的警员走出来，“尹队我试试。”
尹一承看看那名警员，是个区公安局的民警，他点点头。
那警员换上防爆服，戴上防爆头盔，踩着楼梯爬上了通风口，大家又盯着监视屏，果然，那名警员上去以后，就碰到横七竖八的管道和各种电线。
“小关，把那些线清理掉。”
把线清理掉以后，那名警员又往前爬了一会儿，众人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前面出现了一个非常小的圆形水泥管，水泥管上方全是横七竖八的钢筋，根本无法通过，要想通过，只能从水泥管中间爬过去，但那个水泥管的直径口，仅凭目测也能看出来，一个成年人根本无法通过。
“量一下水泥管的直径。”尹一承说。
那名警员掏出测量仪，在水泥管的管口处测量了一下，数据显示是30公分左右。
尹一承回过头来，看看大厅里的警员们，说：“我们现在要找一个肩宽在30公分以下的人过去拆弹。”
一瞬间，大厅里好似炸了锅，大家议论纷纷，说：“30公分以下，那几乎等于是个孩子啊。”“就算是女警也很少有这么瘦小的吧。”
尹一承冷冷地看着大家，说：“脱衣服，量肩宽。”
就在这时，尹一承的副手耿浩拿着手机过来了，说：“队长，钟局电话。”
大家听到这个，都有点紧张，领导亲自过问，还是钟局。钟信颉是市局里面晋升最快的领导之一，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在他手上解决了不少大案要案。他分管的是扫黑除恶这一块。
尹一承没有拿手机，示意耿浩开通免提，对着手机说：“喂，钟局，我是尹一承。”
“一承，炸弹找到没有？”
“已经初步排查到了炸弹的具体点位，但排爆方面有点问题。”
“既然查到了点位，怎么还不拆除？”
“炸弹安放的地点遭到破坏，我们警员过不去。”
“过不去也要想办法过去，要不惜一切代价拆除炸弹，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是！”
“这个慈善拍卖会参加的人都很各行各业的重要人物，我们要早日破案，免得让别人质疑我们东海公安局的破案能力。”
“是！”
钟信颉又说，“你也要小心，不然我对你爸爸没法交代。”
尹一承淡淡一笑，说：“我知道！”
接着尹一承便示意耿浩挂了电话。
耿浩在一边听着，见已经挂了电话，便说：“是不是有参加拍卖会的嘉宾给钟局那边打电话，所以钟局来施压了。”
尹一承耸耸肩。
但是下面的警员已经鼓噪起来，说：“就知道说，不惜一切代价，到底要怎么个不惜一切代价法啊。”
也有人小声议论，说：“你不知道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可是钟局的口头禅啊。”
“别说了！”尹一承说，“难道钟局不说那句话，你就不会不惜一切代价了吗？”
大家不做声了
瘦小的男警员和女警都脱了外套，只穿着背心开始量肩宽，有些男警员还将背心都脱了，但是测量了十来个人的肩宽，居然没有一个人的肩宽是在30公分以下。尹一承非常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萧雪芽和班长罗坚搭伴，搜查28楼的卫生间，一个搜查男卫生间，一个搜查女卫生间，五星级酒店的楼面相当宽，卫生间设置了四处，加上第三卫生间，一个个地看下来就费了不少功夫。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不由得都看了看展厅的入口，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一般人不能入内，包括他们这些学警。
这时，两名男刑警从展厅里面走出来，都光着膀子，袒露着肩膀和结实的肌肉，背心和外套则拿在手里。
见此情景，萧雪芽和罗坚相互看看，都有些奇怪。
那两名刑警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议论，说：“招警的时候，都招人高马大的，真没想到还有这种时候，邪了门了。”
“这要是找不到人上去，可就麻烦了。”
“肩宽30公分以下的，那不就是孩子吗？”
“可你能让孩子爬上去？”
萧雪芽有些好奇，凑上去说：“领导，里面什么情况啊。”
突然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两个刑警都吓了一跳，而且他们还光着上身，顿时还非常尴尬。
“你你你，你这小姑娘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们是东海警大的，在外面帮忙。”萧雪芽倒是很坦然。罗坚赶紧上去，拉住萧雪芽，“你别上去打扰人家工作。”
“我没打扰，我就问问。”
没有想到附近有小女警，虽然不过是警校生，两个刑警大老爷们出于礼貌，还是穿上了背心，却看了看眼前的男生女生，男生身高超过一米八，身材健壮，是典型的警校生，女孩子以身高来说，并不矮，但这小女孩漂亮得像个精灵，明眸皓齿，肌肤如雪，这一点，却完全不像一般的警校女生。
两名刑警相互看看，眼神复杂。
“你们是警大的？几年级了？”
“一年级。”
“……哦”两名老刑警似乎有些泄气，但还是接着问：“学过爆破吗？”
这一下，轮到两个年轻人相互看看了，女孩先点了点头，“正在学基本原理呢。”
“……”两名老刑警再度沉默。
第二十四章：炸弹（3）
尹一承一边让手下继续寻找适合排爆的人员，一边和杨奕商量如何能排除天花板夹层里的障碍，工程队反复验看着刚才几个警员轮番上去以后传回来的视频，都表示，短时间内清理障碍非常困难。尹一承回过头问：“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领导，可以让我试试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道。
好几个人都回头看，尹一承一下没看到人，目光下垂才看到身边说话的人，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都怔了怔。
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萧雪芽第一眼看到尹一承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这个人，她一直都认为是她命里的贵人，因为他的面试，自己才得以进入警大，实现梦想啊。这心情，她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在脸上，“你，你是……”
和喜形于色的萧雪芽相反，尹一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不认识她一样，这样一来，萧雪芽也不敢说话了。对方可是个领导，是面试官，他面试了多少人啊，怎么可能记住她一个小学员呢。而且，现在还是在重要的工作当中，她可不能说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去让人分心。
当然尹一承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表情，而且他还显得有点生气，他转向旁边的莫怀峰，质问：“为什么会有警校的学生出现场？”
“啊，学生？”莫怀峰有点莫名其妙，看了看突然出现在现场的漂亮小姑娘以及她身后的高大男生，这两人都太年轻了一点，一看就不是正式的刑警或者民警，但他们穿着藏蓝色的制服，多半是警校的学生。
“你们是学生？从哪儿来的？”莫怀峰问。
“报告领导！我们是东海警官大学的公安专业202X级学员，奉命来支援现场。”罗坚说。
尹一承和莫怀峰不看这两孩子，都看着负责调派人员的政治处处长邢海涛。
“邢处，怎么回事啊？东海已经没有警察了吗？”莫怀峰语气尖刻。
邢海涛赶紧上来，问了问罗坚和萧雪芽的来历，再扭头对尹一承和莫怀峰说：“尹队，莫局，真没人了。警队的大部分队员都去市里支援峰会现场了，再说有中央领导要来东海，行车路线上也得有人。这么快能过来的，也就是警大的学生了。只是让他们在周围负责一下疏散嘛，不复杂。诶，你们怎么上这儿来了？快出去。”
罗坚被几个领导的严肃态度有点吓到，上前拉了拉萧雪芽，说：“小雪我们走！”
萧雪芽却指着把他们带进来的刑警邵明峰和吴书说，“那两个领导说，要找肩宽30公分以下的人。我觉得我就可以。”她睁大眼睛，看着尹一承说：“你们是不是需要钻到什么比较窄的管道里去啊？”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不语，莫怀峰才嘿嘿一笑说：“看不出你这小孩，观察能力还可以嘛。”
萧雪芽就笑。
尹一承却没笑，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萧雪芽，做了一个“转身”的手势，萧雪芽转过去，背对着他。
尹一承伸手拿过旁边的卷尺，拉开来，在萧雪芽的双肩上比划了一下。
大家都忍不住凑过来看，耿浩最先看见，惊喜地说，“29？行啊。”
大家都欢呼起来，萧雪芽不知道大家在欢呼什么，回过头来，抬头看着尹一承。
“你叫……”
“萧雪芽！东海警大公安专业一年级。”
“学过排爆吗？”
“学过！但是没有实践过。”
尹一承冷然地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实践机会的。”说完这句话，大家都沉默了，眼前这小女孩，只有十几岁，看上去像个高中生，这样的孩子，需要让她去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吗？
萧雪芽看看尹一承，又看看其他人，大家都看着她，个个都是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她便说：“是要我去哪里排爆是不？我愿意参加。”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尹一承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允许耽误了。他看了看莫怀峰，后者低下了头。尹一承沉默片刻，说：“我们现在的确是有个炸弹，安装在这个天花板的夹层里，但是犯罪分子安装炸弹的时候把现场破坏了，只有一个直径是30公分的水泥管道可以爬过去，因为我们的警员都没法通过，所以需要一个小个子过去拆炸弹。”
他一边说，萧雪芽睁着圆圆的眼睛，听得格外认真。
“我要预先说明一下，因为爬过去拆弹，不能穿防爆服，拆弹过程中，稍有不慎，可能引爆炸弹，导致……”
萧雪芽点点头。
“你……能……”
萧雪芽又点点头，想了想却说：“可是我不会拆炸弹，我学的那点爆破原理不行啊，万一把炸弹弄爆炸了怎么办？”
“如果你能够靠近炸弹，通过传回的影像，我们的专家会通过对讲机指导你拆弹。”
萧雪芽想了想，说：“哦？那……那就没问题了。”
“但是你确定你要做这件事情吗？”
“当然啦。我们警察，就是要除暴安良，保护人民。我愿意的，领导让我去吧。”
尹一承静静地看着萧雪芽，那小姑娘眼睛发亮，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你在说你愿意之前，充分考虑到后果了吗？”
“领导你刚才说清楚了呀。”萧雪芽道。
尹一承有点无语，半天才说，“别叫我领导，我是东海特警队队长尹一承，你可以叫我尹队，他是金阳区公安分局局长，莫局。”
听到尹一承的话，罗坚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尹一承。萧雪芽却只是点点头。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或者跟你父母商量一下……你应该还没成年吧。”
“我成年了！”萧雪芽快速地说，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便很急切地说：“我刚才听见你说时间不多了，那，那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工作吧。领导，啊不，尹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有志一同地看着尹一承，毕竟他是现场的最高指挥官。
尹一承再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好，就由你来排爆。老徐，跟她讲要点。小贺，拿一套小号的装备。有摄像头和对讲机就行。”
大家开始行动起来。徐啸天把萧雪芽拉到一边，开始跟她讲排爆的技能要点。
“其实不是很难，只要小心不要触发引爆器，剪掉几根关键的连接线就可以了。”
萧雪芽点点头，睁着圆圆的眼睛听得极其认真，看着这双小狗一样的眼睛，徐啸天怀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否正确，他一边讲解，一边又不由自主地瞄了瞄一边的尹一承，那眼神里传达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然而尹一承却只是交叠着双臂，在一边仔细聆听，一言不发。
第二十五章：炸弹（4）
防爆组的贺海芸拿来一套最小号的防爆服，她把头盔给萧雪芽戴上，说：“头盔上有对讲机和摄像头，你要跟我们保持联络。我们也会一直关注你的行进方向。”
“好的，姐姐！”
这声“姐姐”让贺海芸有点破防，她看看头盔下面这张清丽动人又稚气未脱的脸，叹息了一声说：“我要是你姐啊，就不想让你去干这活。”
萧雪芽呵呵一笑，贺海芸在她腰上绑上安全绳，说：“有什么事情，就拉绳子，我们会把你拉出来。小心不要让自己受伤了。”
萧雪芽点点头。因为不穿防爆服，她很快就装备好了，她看着展厅中间的那架人字形的梯子，说：“是从这里爬上去吗？”
尹一承点头。
萧雪芽看着那个黑洞洞的通风口，抿了抿樱花瓣一样的嘴唇，好像在下定某种决心。
尹一承看着她，难得地笑了笑，说：“别害怕，有我在。”这笑容虽然浅淡，却莫名地给人极大的安心感。
萧雪芽也笑了笑，这笑容比尹一承那稍纵即逝的笑容灿烂一万倍，她说：“我不害怕！”
尹一承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盔上的摄像头，说：“随时汇报你看到的，我们会立即给你指示。”
“好！”
“……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直到最后。”
“……好！”
萧雪芽就顺着梯子爬上去，其他人都在梯子旁围着。但是她个子不够高，即使爬到人字梯的顶端，她站直身体，伸长手臂，还是摸不到通风口的边缘。
杨奕拍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对自己的队员说，“去拿大号的梯子。”工程队的警员刚要走，尹一承说：“不用！”他自己也上了人字梯，人字梯承受不了两个人不均衡的重量，摇晃起来，众人赶紧一拥而上，伸手稳住人字梯。
尹一承爬到人字梯的顶端，萧雪芽看他爬上来，往旁边退了退，身体晃了晃，尹一承一把拉住她，伸手掐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就把她举了起来，萧雪芽伸手抓住了通风口的边缘，尹一承道：“抓牢啦？”萧雪芽点点头，尹一承托住她的腿一举，萧雪芽就顺势就爬进了通风口。
尹一承从快两人高的人字梯顶端直接跳下来，走到监控电脑前，对着对讲机说，“怎么样？可以前进吗？”
“虽然有点窄，但是可以往前爬。”萧雪芽说道，她的对讲机的音频直接连到扩音器上，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从通风口垂落下来的安全绳一点一点地往上收缩，监控屏幕上的景象在变化，狭窄的通道在屏幕上展现，钢筋、铁管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
尹一承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情极其专注。所有的人也都看着屏幕。
忽然，萧雪芽尖叫了一声，“啊啊啊……”
“怎么啦？快说！”尹一承的语气尖锐起来，现场的气氛也紧张起来。杨奕在通风口下端，手中握着安全绳，随时准备收绳子。但是里面毕竟有很多钢管，他也不能随便拉绳子把萧雪芽拉回来。
“一，一只老鼠，刚刚刚，刚从我身边跑过去。”少女颤抖的语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尽管在紧张到令人崩溃的环境中，众人还是忍不住发笑，尹一承扶着对讲机嘴角弯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没事吧？”
“没，没事。”萧雪芽似乎在调整呼吸，一瞬间，大家只能听到她喘息的声音。
尹一承轻轻抚摸了一下额头，奇怪自己为什么有一种难言的心绪。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静止的画面又开始变化，萧雪芽在继续前行，直径只有30公分的水泥管出现了。“怎么样？能进去吗？”尹一承问。
萧雪芽说：“还行！”
屏幕上有一会儿黑乎乎的，那女孩子应该是在那个水泥管中爬行，摄像头只能拍到一点摇晃的光影，传回来的声音也只是一些刮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萧雪芽在爬行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看到了。这个是炸弹吗？”又过了一会儿，萧雪芽说道，声音微微地颤抖。大家看着监控屏，屏幕上的小光点也扩大了，在废墟一样的夹层角落里，放着类似半导体一样的装置，缠绕着各种各样的电线。
看到那装置时，屏幕前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尹一承对着对讲机道：“萧雪芽，你首先保持镇定，看清楚所有的电线排布，然后汇报一下排列顺序。”
萧雪芽道：“嗯，红色，蓝色，红色，红白色，黄色，绿色。没有了。”
尹一承的眼中掠过一丝异色，说：“对，你先用手压住红色电线下方的弹簧片，然后按照蓝色，黄色，绿色的顺序逐一剪断。”
徐啸天看看尹一承，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
屏幕上，萧雪芽伸出左手，纤长的食指穿过电线，压住弹片。她的右手拿出了军用剪刀，准备剪断电线。但是几股电线绞合在一起，萧雪芽放下剪刀，开始理电线。
“手很稳嘛，孺子可教。”排爆班的老班长叶晨说道。
“也幸亏她是女孩子，手比一般人还要小，而且很灵巧啊。”徐啸天说道。“其实孩子的手是比较适合做拆弹这种事情，但是，孩子怎么可能去做拆弹这种事情呢。”
尹一承默默地看着显示屏幕，沉默不语。
有好一会儿，屏幕似乎被定住了，尹一承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电脑工程人员上来检测，说，似乎有一根视频传输线断了。
尹一承对着对讲机说：“萧雪芽，现在我们看不到画面，你自己小心，剪完电线以后，你就可以撤离了。”
“是！”
有好一会儿，对讲机只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萧雪芽道：“我下来啰。”
大家抬头看着天花板开口，先是出现两条腿，接着，一张布满灰尘的脸蛋出现了，虽然，脏得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但那明若天星的眼睛却满含笑意。她伸出一只手，比了个V字，然后把那个半导体一样的装置举给大家看。
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萧雪芽居然把那个炸弹拆除了，而整个过程并没有引爆，那么可以断定这次排爆成功了。
尹一承再次爬上人字梯，伸出双手，萧雪芽往下一跳，尹一承接住她，然后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才把她放到梯子上。徐啸天走上来，抬头看着女孩子说：“不是叫你剪断电线就马上撤离吗，你干嘛还多事去拆炸弹啊。”萧雪芽低头把那个炸弹装置递给他，说：“我老师说，能够一次做完的事情就不要分两次做。”
徐啸天接过那个炸弹，交给身后的队员，萧雪芽爬下梯子，冷不防大家一拥而上，把她举了起来。
“啊啊啊！”因为过于惊讶，萧雪芽忍不住尖叫起来，“我身上都是灰……”，她看见站在人字梯上的尹一承目光微微含笑，他认真地说：“你干得很不错哦，小家伙。”
得到了领导的夸奖，萧雪芽也觉得很开心，她也忍不住笑了，虽然脸上都是灰。
“卡擦卡擦”，证物组负责拍照的警员正好手里有相机，赶紧拍下这欢欣的一幕，倒也没有人去制止他，证物组拍照，可以保证照片不会流传出去。
第二十六章：解决
云涛饭店慈善拍卖会展厅的炸弹事件初步得到圆满解决。
本来在云涛饭店的这次公益慈善拍卖会就备受瞩目，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媒体都纷纷要求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
由于这起事件关注度非常高，东海市在各方媒体的施压之下，同意召开新闻发布会。警方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钟信颉。但是，相关人员，包括尹一承在内，都没有报道。钟信颉在新闻发布会上对警方“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做了一番解读。
一般来说，来这种新闻发布会的记者都是《法制》《警讯》等政法口的新闻媒体，但因为这次事件太受瞩目，其他条线的媒体也来了不少，其中甚至还有一些记者是跑娱乐条线的，大概是之前报道过出席《风尚》慈善拍卖会的明星名流。
大家强烈要求警方多透露一些信息。
钟信颉便也顺应民心，说出在云涛酒店英勇无畏，爬进通风管道拆除炸弹，解除危险的是一名尚在警校学习的在校学生，而且还是女生。
大家一听，就更感兴趣了，纷纷追问细节。
与此同时，在市公安局的特警总部，大家也都在收看新闻发布会的直播。
“钟局可真是摸准了媒体的脉啊，他最清楚媒体喜欢的料是啥。这样一来，大概就没人关心到底是谁安的炸弹，以及……这案子啥时候破了。”赵山海说道。
“一口一个‘在我们市局的领导下’，还有最熟悉的那句，‘市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钟局是出尽风头了，我们尹队在哪儿呢？”，特警队员姚增强说。
冷不防一本文件拍在了姚增强的头上，说：“说什么呢！”
姚增强吃了一惊，拍他的人是尹一承，便梗着脖子说：“我说的不对吗？我们特警队做事，钟局出风头。”
“出什么风头啊，案子破了吗？”尹一承道。
大家顿时都不言语了。
尹一承看看电视屏幕，只见坐在主席台后面的钟信颉说：“我们警察的宗旨是除暴安良，保护人民。这次的拆弹人员呢，非常年轻，才刚刚加入警察的队伍，但是她非常勇敢，非常无私无畏，才成功地解除了云涛饭店的这次危机。”
“钟局，方便透露一下这个拆弹人员的姓名啊。”
“姓名就不能透露了。毕竟这次事件性质很严重。”
“她是东海警大的学生吗？”
“……这个也不能透露。”
钟信颉各种不能透露，媒体很不满意，“钟局，给点实在的消息嘛，我们会给当事人保密的。”
钟信颉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大家提供一张照片，我个人觉得这张照片拍得非常好，可以说是一张新闻性非常强的照片，当然，一些重要信息我们也做了模糊处理，你们可以进行发表。”
不久，多家媒体在报道“云涛饭店炸弹案件”时，都登出了一张照片，是一群穿着防爆服的警察，他们都身材高大，戴着头盔看不起面目，自然警号也看不到，大家簇拥着一个女警，把她举了起来。她戴着头盔，穿着藏蓝色的背心，虽然满身、满头都是灰尘，看不清面目，但是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照片很模糊，但那份喜悦之情，却透过照片传达给观看的人，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深夜，在江东大学的学生宿舍里，一个少年正在网上看这则新闻，他将那张图片下载下来，一边放大一边修复，直到终于看清了那个被大家举起来的女孩子的脸，满面污黑，但是没有沾着灰尘的皮肤却洁白细腻。而那双眼睛，难以想象的明亮。
这个人，他再也不会看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再也不可能有比他更熟悉她的人。
可是，看着那篇报道，他看着那些字眼，“炸弹”，“排爆”，“警察”，觉得整颗心都纠紧了。
“只是刚入学，就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呢。”他喃喃自语，颓然地倒在椅子上。
虽然在对外的宣传报道中隐匿了队员的名称，但参加排爆工作的特警队警员都获得了内部奖励，毕竟是保全了东海市的五星级饭店云涛饭店，现场也没有人员伤亡。虽然到底是谁安装的炸弹还没有破案，但举行了一次表彰会。萧雪芽本来是学生，市局还是对她进行了奖励，而且不仅有奖牌，还发给她五千元的奖励金。去领奖的是东海警大的校长郑阳辉，领完奖以后，校方也举行了一次表彰会，将奖牌和奖励金正式颁发给了萧雪芽。
一下子拿到这么多奖金，萧雪芽差不多吓坏了。其他人也嚷嚷要她请客。
“好的呀。”萧雪芽一口答应，她平时忙着打工，既顾不上和同学交流，也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以很愿意借此机会跟同学联络一下感情。
班长罗坚道：“别为难小雪了，她好不容易领到的奖励金，这次行动差不多是冒了生命危险，让她自己留着买点吃的玩的，女孩子的衣服什么不行吗？”
萧雪芽连连摆手说：“不为难不为难，我要留着买东西，我也要请大家的客。奖金都够。”
大家都很好奇，问道：“小雪一直都在打工，要买什么东西啊。”
“当然是那个啊！”萧雪芽露出得意的笑容，做了个敲击键盘的手势。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沉默，她是新生中唯一没有电脑的人，经常要呆在机房里，或者借别人的电脑来做作业。这个事情他们都忘了。
过了一会儿，叶大龙道：“说的也是，小雪应该给自己买点什么，请客就算了。大家一起去吃一顿，AA制好不好。”
“不用。”萧雪芽还是说道，“我请大家去一个地方吃饭，不会很贵的。最多，最多，就会花一点食材费而已啊。”
听她这么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玩笑吧，哪有这样的地方？”
“当然有啊，就是我打工的那家静夜思咖啡馆兼酒吧啊，那里的老板很照顾我的，我只要跟她说一下，借给我们一个包厢，然后我自己做给你们吃就可以，我做的饭很好吃的。”她有些得意地说。
大家又面面相觑，顿时都欢呼起来，“小雪做饭啊，那一定要去的。”
“那就定在这周六，晚上六点半你们过来好不好？地址是这个：金潭购物广场C区112号，静夜思咖啡馆。”
第二十七章：请客（1）
周五晚上，萧雪芽跟储慧说，周六想借静夜思的一个包厢请一下自己的同学。
储慧对她一向亲切，说：“小雪要请同学的客啊，没问题的，可是，是因为什么呢？”
萧雪芽看着储慧，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上次在云涛饭店排爆事件中立了功，就说：“我得了奖学金呢。”
储慧笑笑：“一个学期不到，就得了奖学金吗？”
没想到谎言一下被戳穿，萧雪芽有点窘，就一声不吭了。
储慧把一张报纸铺到桌面上，说：“这个，是小雪吧。”
萧雪芽看看报纸，果然是那张她在排爆成功后所拍的照片，大家用胳膊把她举起来，她满脸污黑却哈哈大笑的样子。她没想到储慧通过这么模糊的照片也能认出她来，有些不好意思。储慧道：“这个，很容易猜到是小雪呢。”
萧雪芽的脸一下子红了。
储慧道：“小雪真是太勇敢了，刚入学就做了这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
萧雪芽抬头看着储慧，储慧慈和地看着她说：“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这种事情，还是很危险的吧。”
“不危险，我们都穿了防爆服。”
“你不是还是个小孩子嘛？”
“什么小孩子，我可是未来的人民警察。警察的宗旨就是除暴安良，保护人民。”
储慧看着她，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幽深。
萧雪芽惦记着请客的事情，继续问道：“慧姐，我可不可以借用包厢和厨房请我同学吃饭？”
储慧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当然！当然可以用，小雪做了这么勇敢的事情，保护了市民的安全，请随便用。”
“嘢！”萧雪芽举起手臂欢呼，又紧紧握着储慧的手用力摇晃，说：“谢谢慧姐！谢谢慧姐！”
周六下午，萧雪芽先去了静夜思，她事先已经托静夜思负责采买的宋大星帮她买了食材，面粉，意大利面，番茄，猪肉，奶酪等等。这些自然由她来付钱。
到了静夜思以后，她钻进厨房，开始忙乎起来。菜单是早就拟好的。她把它们都写下来，用冰箱贴贴在厨房里双开门的大冰箱门上，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她在心里预先统筹安排过，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有把握在三个小时内准备好。而且静夜思的厨房各种炊具十分完备，可以供她小试身手。
六点半左右的时候，储慧走进厨房，看见她正在案板上包饺子，鼻子上沾着面粉，一头都是汗水，有些好笑，说：“为什么包饺子。”萧雪芽说：“我想过了，还是包饺子比较快，比较省时间。我同学……他们饭量比较大，炒菜的话，怕不够吃。”
“为什么要现包？冰箱里有冰冻饺子，湾仔码头的。”
“那个啊，没有现包的好吃。”
储慧摇摇头，说：“做不过来，让小方帮你。”
“不用，我说了是我做饭请他们吃嘛。”
储慧看了看外面，说：“你同学好像来了。”
“是吗？”萧雪芽一阵惊慌，赶紧洗洗手，就往外冲，经过过道的时候，过道里有镜子，看见自己鼻子上有面粉，又冲回来，在水龙头下洗脸，储慧笑起来。
罗坚他们按照萧雪芽的要求，6点半左右到了静夜思，静夜思的灯光都暗淡了下来，因为进入了夜场部分，十几个男孩子和两个女孩子涌进来，占据了一个大包厢，颇让人侧目。
萧雪芽迎出来，给大家打招呼，大家也和她打招呼。储慧跟在她后面出来，于是萧雪芽向大家介绍：“这是我老板慧姐。”
孩子们很识趣，说：“慧姐好，谢谢慧姐。”
储慧露出笑容，说：“你们都满18岁了吗？”
大家都说：“满了满了。我们都成年了。”
“那我送给大家一箱啤酒，希望大家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啊。”
大家欢呼起来。
萧雪芽说：“慧姐，那怎么可以，我付钱吧。”
“没事没事，我们开这种店，从来不缺酒，而且，小雪这次也是立了大功。我送一些啤酒不是很应该吗？”
欢呼声更大了。
储慧看看萧雪芽有些窘迫的样子，便说：“你不回去看着锅子吗？炉子上还有炖肉呢。”
萧雪芽“啊”了一声，又冲回到厨房里去了。大家都笑了。
储慧让店里负责招待的小廖拿来一些开心果，巴旦木之类的小点心，再将啤酒送上来，像任何一个咖啡店的老板一样，温和地劝说大家吃东西。也陪大家吃些东西，聊聊天。
“原来小雪打工的地方是这里啊？”罗坚抬头看着头上昏黄的灯光说。
“刚开始听小雪说她在酒吧打工，我还挺不放心的。不过，慧姐你看上去人不错嘛。”在场仅有的两名女生，一个叫单婷婷，一个叫刘心洁。都是个子非常高大，人也看上去特别豪爽的女生，单婷婷咬着开心果，用手肘捅了捅储慧。
储慧微微一笑，说：“谢谢夸奖，我们这里是正经经营的咖啡馆和酒吧。不会有你们想的那些危险的事情。”
“是这样就好！要知道，我们可是未来的警察，要是欺负小雪的话，不会放过你的。”罗坚的弟弟罗刚道，他经常来警校玩，跟大家都很熟，还挥挥拳头。
罗坚用力打了一下罗刚的头，说：“哪有吃着别人的东西，还威胁别人的道理。”
罗刚捂着脑袋，很不满地说：“哥，你可别为了一点吃的，就把小雪卖了。”
罗坚翻了个白眼。
储慧看着大家笑笑，“看样子，小雪跟你们处的很不错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就听见萧雪芽的声音：“东西来啰！”
她用托盘端着一堆盘盘碗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家都站起来接菜，有大盘的肉丝炒面，意大利肉酱面，奶油烤菜，油炸虾球，还有一大盘香辣鸡翅，一大盘炸薯条，都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食物。大家帮着把盘子放到小茶几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小食，都流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这个都是小雪做的吗？”
“是呀，我只会做这些简单的菜。”
“这个，很不简单了好吗？”
把菜摆好，萧雪芽又拿出两个冰淇淋杯，递给单婷婷和刘心洁，“这是送给女士的特别赠品。”
“哦哦。”单婷婷和刘心洁都露出感动的表情。
第二十八章：请客（2）
等大家摆好餐食，萧雪芽又给大家分纸盘子、一次性的刀叉和筷子，忙个不停。
大家用筷子或者叉子夹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放进盘子里吃，然后都赞不绝口。
罗刚大口大口地吃着炒面，说：“这个炒面简直绝了，比学校食堂里的好吃10倍，不，100倍。”
“这个奶油烤菜我也喜欢。”樊涛说。
“一种是中式炒面，一种是西式烤菜，小雪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单婷婷问道。
“我不管什么中式西式。其实我会做的菜不多，只有几种而已。都是我家里人常吃的。因为常做，所以也算熟能生巧吧。”
“可是，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像你这样会做饭的不多吧？”罗坚说。
“可能吧。我这不是为了打工嘛，技多不压身。”
“你从哪儿学到的？”
“嗯，在我家里帮忙的吴婶教了一点。来这里打工后，又跟这里的主厨小方哥学了一点。”
萧雪芽说，见罗刚一直都在呼噜呼噜地吃面条，就对他说：“小刚你别吃那么多面，我还做了煎饺，做了很多呢。你留点肚子。”
罗刚听说，就放慢了吃面条的速度，但还是说：“小雪做的东西都好好吃，让人停不下来。”
罗坚道：“如果你现在把面条都吃光了的话，你待会就要把饺子让给别人吃了。”
“哦，那可不行。”
萧雪芽大笑起来。
樊涛问：“其实你入学的时候我们就好奇了，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会想来当警察啊。”
“你这么问，很像面试的时候的老师呢。”
“面试的时候，也问了你这个问题？”
“对呀！”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保护市民，除暴安良！”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是真心的吗？”罗坚问道。
“当然！”
单婷婷道：“小雪，你怎么不吃啊，做了这么半天，你也得吃啊。”
萧雪芽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只剥了些开心果来吃。她笑笑说：“我不用吃，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什么时候吃过了？”大家颇感惊奇。
“我做的时候就吃过了哟。因为怕来不及嘛。”萧雪芽笑嘻嘻地说。
“那真不好意思了，让你看着我们吃。”罗坚笑着说道。
萧雪芽今天特别开心。可能是小时候的经历使然，如果别人对她亲切友好，她就会非常开心。她对别人的好意一直有点感恩戴德的意思。小时候，潘岚经常让她在家人吃饭的时候表演钢琴，或者唱歌什么的。她从来没有觉得不好，真心实意地觉得大家都是喜欢她的。
看着开心地吃着她做出来的食物的同学们，她忽然冒出个主意，说：“你们吃，我去唱歌给你们听。”
大家又怔了怔。萧雪芽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然后跑到小舞台那边，已经开始做准备的乐手们看见她，高兴地敲击着乐谱架。
储慧看着小舞台的方向，微笑着说：“小雪，有一副好嗓子呢。”
大家都看过去，萧雪芽站到立麦的前面，说：“我想唱首歌送给我的好朋友们，《FORTHERECORD》，希望大家喜欢。”
她对着乐队做了个“请”的手势。
《FORTHERECORD》是玛丽亚·凯利的一首英文歌，舒缓深情，前奏响起的时候，萧雪芽扶着立麦，开始轻轻地扭动，在正式的歌词的前面，还有一段性感魅惑之极的轻吟，没有一句歌词，却充满了极度的诱惑感。站在台上的女孩子，因为那绝美的容颜，和魅惑的嗓音，给现场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唱完了这首歌，鼓掌的可不只是她的这一帮同学。似乎全场都在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站在台上的女孩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她挥挥手，打算下去。
坐在咖啡厅里所有的人都鼓噪起来，“再来一首！”的呼声此起彼伏。
萧雪芽涨红了脸，但还是回头和乐队的领队钱达霏低声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欢快的前奏响起来了，这是一首和前面那首歌完全风格的欢快的歌曲，但也是特别著名的英文老歌，卡本特的《求求你了，邮差先生》，萧雪芽边唱边蹦蹦跳跳。让现场的气氛都high得不得了。
在酒吧里的食客都开心地帮她打着拍子。
窗边一个二人座里，坐着一个男人，大约三、四十岁，一看就是那种精英职场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细金丝边的眼镜，手上还戴了一枚硕大的白金戒指，却给人简洁优雅的感觉。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男人本来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上的PPT，听见歌声，他抬起头来，看着在乐池里载歌载舞的女孩子，若有所思。
唱完了两首歌以后，萧雪芽就不顾大家的呼声，从乐池里退出去了，消失在咖啡厅的后台。
“哇，小雪太牛了。”男孩子们大声地欢呼。
单婷婷“切”了一声，说：“你们才知道！”
“你们早知道了？”
“当然了，她很少唱歌，但有时候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会哼哼，我和心心都听得入迷呢。所以……我们从来不和她抢浴室。”单婷婷说完，大笑起来。看得出来，这是个口无遮拦的姑娘。
陈睿道：“有这个好嗓子，她应该去考音乐学院，或者直接出道做偶像得了。”
“她要是去干那一行，你我还有可能认识她吗？”罗坚冷冷地说。
大家都点点头。
樊涛看着储慧说：“慧姐，小雪在你这里，应该很能替你招揽客人吧。”
储慧笑笑，说：“她在我这里的时候，基本上都只是在厨房里忙乎。她可不是我们这里的驻唱歌手。我们乐队的主唱另有其人。”储慧指了指台上。
现在在台上的是一个女孩子，坐在高脚凳上，正在唱一首法文歌。也是个相当妩媚漂亮的年轻女孩，留着大波浪的长发。
“她只做厨房里的活儿？”陈睿颇感惊奇。
“没错，这是她的坚持！”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她很坚持，只做厨房的活儿。”
第二十九章：请客（3）
“饺子来了！”萧雪芽又用托盘端着两大盘煎饺从厨房里走出来，原来她唱完了歌以后就直接到后厨房去弄饺子去了。
煎饺的香味极其浓郁，竟然引得周围的客人都忍不住探头探脑。
“这是我包的，大家多吃点。”
储慧说：“小雪今天一来就开始调馅，这些都是她一只一只包出来的，我们想帮忙，她还不让呢。”大家吃着饺子，再度对萧雪芽的手艺称赞不绝，说：“小雪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大家聊着天，吃吃喝喝，一直吃到了晚上八点多了。
“虽然有点晚了，你们喝不喝咖啡啊？”
“喝！为什么不喝，今天周末，而且喝咖啡从来不影响我的睡眠质量。”单婷婷说。
萧雪芽便去煮了咖啡，她统一做的是卡布奇诺，用托盘端出来，盛在白色小咖啡杯里的液体流淌着金色的光芒，散发着浓郁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大家都抢着喝。
“小雪这是你做的咖啡吗？”
“当然！”
“这简直是大师水准啊。”
“你们知道不知道，很多客人很喜欢我煮的咖啡啊。”萧雪芽很得意地说。
“我之前不太会煮咖啡，是跟着这里的咖啡师学的，一开始煮的不好，慧姐也没怪过我，后来才慢慢变好了。好多客人也说我做的咖啡还蛮好喝的。”萧雪芽呵呵地笑了。“这咖啡馆里有很多客人都对我很好呢。”
储慧道：“小雪是个很勤奋的人，不光干活主动，最重要的是还很好学，她一开始还不太会煮咖啡呢，后来跟着小方学，自己也常常练习，买了书学着做，连量杯和食品秤都用上了，精确得不得了，就为了煮一杯好喝的咖啡，结果才一个多月，小方就说她可以出师了。我们这儿，很多客人都喜欢喝小雪煮的咖啡，如果她不在，就不点咖啡了呢。”
大家看着她，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好笑。喝了咖啡，大家聊得更起劲了。到了九点钟，尽管所有的人都意犹未尽，储慧还是让他们走了，“你们可是大学生，都要早点休息。小雪也跟同学一起回去吧。别耽误得太晚啊。”
大家站起来，嘻嘻哈哈地告别了储慧，齐声说：“慧姐再见！”一起离开了酒吧。男孩子们因为喝了酒，都有些亢奋，单婷婷和刘心洁也相互搂抱在一起嘟嘟囔囔，萧雪芽是唯一个喝了点酒却没有喝醉的人，她小心地照顾两个女孩子，还不忘回过头来冲着储慧挥手告别。
一群孩子在夜色中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地向着地铁的方向走去。
坐在窗边的戴眼镜男人，静静地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回到学校以后，萧雪芽用发的奖金买了电脑，她终于可以不用天天泡在电脑房里，也因此多了一些时间。她的学习和训练仍旧非常刻苦，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大家经常可以看见她笑嘻嘻地在走廊里拖地板，或者活力十足地整理图书馆的旧版图书，也会参加一些院系之间的比赛活动。
最重要的是，人总是笑呵呵的，看见老师和同学都会主动打招呼，亲和了不少，就好像卸下什么心防了一样，让看见她的人也觉得格外地开心。
警大的教学，是理论学习和体能训练并重。
这天上午是体能训练，训练内容是长跑。男生5000米，女生3000米。学员们要绕着300米的小操场跑10到17圈，萧雪芽本来擅长跑步，但是10圈跑下来，也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跑到终点后，拿起一瓶矿泉水开始咕咚咕咚地喝，一气儿喝了大半瓶水。
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怎么还是喜欢这么一股脑地喝这么多水啊？”
萧雪芽大吃一惊，一口水呛进了喉咙里，她大声地咳嗽起来。
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也吃了一惊，另外一个冷淡的声音说道：“纪翔，看见别人喝水就不要突然跟别人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之前的声音立刻道歉。
萧雪芽一边咳嗽，一边抚着胸口看着眼前，站在她面前的是两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这两个人，虽然气质迥然不同，但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英武帅气，身高都超过了185，并排站立在一起，气势夺人。这两人，一个是满面笑容地看着她微笑，另外一个则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一个是纪翔，一个是尹一承。
萧雪芽看见是他俩，赶紧立正敬礼，“纪警官，尹队。”
纪翔低头看着她笑道：“刚才吓到你了吗？”
“没有！”口里说着没有，萧雪芽又咳嗽了一下，她用手背捂住嘴，拍了拍胸口，本来就红通通的脸蛋更红了。
纪翔问：“你们刚才在……练长跑吗？”
“嗯，3000米。”
“跑了多长时间？”
“……我今天状态不是特别好，14分多。”
纪翔想起来面试的时候，那女孩说过自己的特长中有跑步这一项，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想笑，只是看着女孩认真的表情，他并没有让自己的笑容太明显。尹一承仍旧淡淡的。
“能跑下来就不错了。能跑3000米的女孩子可不多呢。”纪翔鼓励她，“勤于练习，还会更快的。”
“我会好好练习的。”萧雪芽说着，侧头看着尹一承问：“尹队今天也到警大来做什么啊？”
尹一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陪他来看看。”
“上次的那个炸弹的案子破了吗？”
“还没有，但你不应该打听。”
“对不起！”
两人笑笑，向礼堂走去。萧雪芽敬礼，目送二人离开。
“尹队！”女孩子后面叫道。尹一承站住，回过头。
那女孩子站在原地，冲着他笑，笑容灿烂，“谢谢你哦！”她把一个矿泉水瓶子扔到空中，又伸手接住，说：“不管是在面试的时候，还是在酒店里拆炸弹的时候，总而言之……谢谢你！”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一蹦一跳地走了。
阳光下，面容冷淡的男人站在原地不动，默默地看着那个女孩走远。
第三十章：回家（1）
转眼到了一月份，寒假要到了，考完了期末考试，学生们就可以回家了。这是一年级第一次放假，在宿舍里，刘心洁比较兴奋，她家最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都盼着她这个宝贝闺女回家。萧雪芽没她那么开心，只有单婷婷无所谓，因为她的家就是东海市的。
萧雪芽跑去静夜思跟储慧请假。
上午静夜思还没有开门，储慧正在电脑前算账，听说萧雪芽要请假回家，怔了怔，说：“你都来了几个月了，每个星期都来，我都快忘了还有寒假这回事了。”
“对不起，慧姐！我不回家不行的，我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外公呢。”
“没关系！我不是不让你回家，你还是学生嘛，当然要回家，我们这儿到过年也得关门，大家都是来自各省各市的，也得回家，过年我也得休息几天啊。”
萧雪芽问储慧：“您也要回家吗？”
储慧被问得一愣神，随即神色黯然了一下，她说：“我是一个人，还能回哪儿的家？我就在东海过年。”
萧雪芽怔了怔，不由得说了句：“对不起！”她觉得自己无父无母是孤儿比较惨，但自己毕竟还有外公，舅舅舅母外甥在身边，比起储慧可以说幸运很多了。
储慧淡淡一笑，说：“没事！我都习惯了。”
“那我放完假回来还能在您这儿打工吗？”
“当然！”
“谢谢慧姐！”
“你不给你家里人带点什么礼物回去？”
“要的，我待会就去买。”
储慧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萧雪芽说：“这个是我送给小雪的礼物。”
萧雪芽看着这个红色印着生肖图案的信封，心想可能是钱，接过来一看，里面果然是厚厚一叠钞票，目测有几千块。
“慧姐，这个……您不是已经给我结过工资了吗？”
储慧给她结算工资是在月底，根据她当月打工的时间一个月一结，每个月都不太一样，用手机转账的方式支付给她。
“这个是年终奖！”
“年终奖？”
“是的，上班的人一般都有年终奖。也相当于是我给你的红包。你不是要给外公买礼物吗？”
萧雪芽开心地给储慧鞠了个躬，说：“谢谢慧姐！”
她因为是提前走，其他人还要工作到大年二十九，所以都跑出来跟她告别。小方尤其舍不得，“小雪不来，我又要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不起小方哥。”
看她认真道歉，小方又说：“没事，你只是个来打工的孩子嘛，没有理由把你一直栓在这里。放假了就快点回去吧。记得开学了再回来就是了。”
“好！”
离开了静夜思，萧雪芽就在金潭购物广场给家人买礼物，她的奖金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所剩不多，但再加上打工赚的钱，还是宽裕了不少。
金潭购物广场有着各种各样的品牌专卖店，男装女装，化妆品，首饰，运动品牌，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虽然这是东海最大的购物中心，萧雪芽每周为了打工都要来个两三趟，但是除了上次单婷婷带她来逛过一次，她就没逛过第二次，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和学习了，根本没有逛商场的时间，今天正好有空，她就到处转了转。
然而仔细研究了一下这里的物价，她就不由得摇了摇头，按照这个物价水平，她的那点钱可实在不怎么经用，这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把想要买的东西调整一下内容。
她给萧济买了一副很大的烟灰色的棉手套，花了二百多，但是把手伸进手套里的时候，感觉特别舒服，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她把小手放在外公那皱纹密布的大手里的感觉——温暖而让人放心的感觉。然后又给萧望城买了一个手部健身球，给潘岚买了一瓶眼霜，给吴婶买了一个按摩器。给潘峰和萧劲松买东西的时候颇有几分犹豫，毕竟这两人都属于什么也不缺，一般的东西也看不上的人，东西买得不好，潘峰倒不会说什么，但是萧劲松可是会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正在为买什么抓头皮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人，居然是肖劲柏。
肖劲柏的轮椅停在一家女装专卖店的橱窗前，这是一家高级女装店，橱窗里陈设的模特身上穿的都是晚礼服一类的衣服。这品牌请的代言人是一名当红的女明星，当季展示的海报是带着毛皮装饰的曳地长裙，营造出温暖而又不失性感的冬季感。
临近寒假，店里有几个年轻姑娘在看衣服，但是，与其说她们在看衣服，不如说，她们都看着在店外的这个轮椅少年，而且还相互交头接耳，眼底满是好奇的样子。
一个坐轮椅的俊秀少年，居然在女装店门前看女装，这情景委实有点诡异。萧雪芽倒也没多想，冲过去，弯着腰，把头伸到肖劲柏面前，跟他打招呼“嗨！”
肖劲柏正在出神，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她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也回了一声：“嗨！”
“你为什么在这里看……这个？”萧雪芽看看他，又看看橱窗里的女装模特，“你有朋友在店里吗？”她侧头看了看店里。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肖劲柏笑道，“元叔不会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有事情我才会叫他。”
“那你……要进去看看吗？你想帮你朋友买衣服是不是？我推你进去啊。”
“……不用。我家里是开服装店的，所以我……有时候会看看别的品牌女装，做参考嘛。——你觉得有点怪是吧。一个男生看这个。”
“没有！”萧雪芽说：“我刚才也在男装店门口看男装，我要是觉得你怪，那岂不是我也很怪。”
肖劲柏笑了，“你去看男装？为什么？给你男朋友买衣服吗？”
萧雪芽被问得张口结舌，“谁，谁有男朋友啊？！”脸都红了，“我们还是学生吧。”
肖劲柏笑了笑，“那，给你家人看衣服。”
萧雪芽点点头。
“那，有看中的衣服吗？”
萧雪芽说：“没有，这里的男装都是西服啊，大衣啊，羽绒服，贵的要死，就算看中了也买不起。”
肖劲柏又笑了笑，说：“有些进口大牌确实标价有点虚高，不这样，怎么彰显品牌的地位？”他顿了顿，正色道：“对了，上次，还有上上次，还没有谢谢你呢。我叫肖劲柏，能问下你的名字吗？”
“肖劲柏？”萧雪芽怔了怔，“什么xiao啊，草头萧？”
“不是，小月肖，使劲的劲，柏树的柏。”
萧雪芽眨眨眼睛。
“怎么啦？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不不，不奇怪。”萧雪芽赶紧摇头，原来这个人叫肖劲柏，那天听元叔叫他“小柏”，她还以为是“小白”，以为对方是姓白，或者名字里有白字。
“能冒昧问下你的名字吗？”肖劲柏说话的态度总是不卑不亢，给人一副家教很好的样子。
萧雪芽笑起来，“我的姓和你同音不同字呢，我叫萧雪芽，草头萧，下雪的雪，发芽的芽。”
“萧雪芽？！”这次轮到少年陷入沉思了。
“我们两个的名字，风格和意境有点像呢。”萧雪芽笑呵呵地说。
“真的呢。”
“不知道的人会不会认为我们两个是姐弟呀。”
“姐弟？”肖劲柏一怔，“你明明比我小啊。”
“你还是个高中生吧。我可是大学生。”
这让肖劲柏有点无语，他因为生病，耽误过一年上学，抬头看看眼前的女孩，说：“你有十八岁吗？”
“我快十九岁了。你呢？”
“我也快十九岁了，不过，还只是个没用的高中生啊。”肖劲柏笑笑。
两人算了算月份，萧雪芽是二月份生的，马上就要19岁了，肖劲柏是三月份的。
“看吧，我就说我是姐姐。”
“可是你看上去完全不像十八岁的女生啊。”
萧雪芽不吭声了，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和眼前的少年讨论，就转移话题说，“你是不是今年要参加高考了？”
肖劲柏不吱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说，“是！”
“那你可要加油哦。”
“……好！”
萧雪芽说，“寒假也要加油哦。”
“寒假？对哦，马上要放寒假了，你……”
“我马上要回家了，下午的车。再见啦，肖劲柏。”
“再见，萧雪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