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祖孙（1）
这天梁晋做完一场手术以后，他秘书小江来跟他说：“梁老先生来了。”
梁晋皱了皱眉，说：“他来干嘛？”
回到自己办公室，果然看见他爷爷已经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小晋。”
“爷爷你怎么来了？”
“爷爷问你件事情，你们医院有没有收治一个叫做萧雪芽的小女孩。”
梁晋怔了怔。“是爷爷认识的人？”
“算是吧。你快说有没有这样的人。”梁仁安的语气很着急。
“有。”
“她怎么啦？”
“被人用玻璃瓶砸在脑袋上。”
“这么严重？”梁仁安惊愕不已，“那么小的孩子怎么遇到这样的事情？”
“您不知道吗？”梁晋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祖父。
“知道什么？”
“她是警察，确切地说，只是学警，还不是正式警察，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犯罪分子用玻璃瓶正面击打到头部了。”
梁仁安有些惊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已经给她动过手术了，破裂的地方也都缝好了，在医院里住一阵子应该就会好了。”
“还有别的什么脑损伤吗，颅内出血呢？脑骨骨折呢？脑震荡呢？有没有这些问题？”
“她很幸运，这些症状都没有。”
“你检查得够不够彻底啊？”
对于梁仁安的质疑，梁晋只是“切”了一声，都不屑回答。
“那……PTSD，创伤后遗症有没有呢？”
“她虽然年纪轻，但是个性却是让人意外的坚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迹象。”
梁仁安松了一口气，却又沉默不语了，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说：“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却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父母应该很伤心吧？”
梁仁安的话让梁晋怔了怔，他想了想，说：“她……好像没有父母。”
“咦？”
梁晋道：“从她被送到我们医院来以后，并没有所谓的父母出面，来和我们医院联系，都是她在学校的老师来负责签字，亲戚方面，只有外甥、舅舅舅妈这样的人出现啊。据她亲戚说，那孩子是没有父母的。”
梁仁安听着，越发不安了，说：“怎么她家里是这么个情况吗？可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是啊！”梁晋不知不觉地附和祖父的感慨。
“小晋，你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去探望一下那个小姑娘。”
梁晋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是医院的创始人，想去哪里还要安排吗？”
萧雪芽睁开眼睛，意外地看到床边有一个满面慈和的老人，微笑着看着她，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因为这个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老者，明明是静夜思的梁老先生。
她正好处在头痛发作的过程中，伤口疼痛欲裂，她都没有力气表示惊讶了，“梁爷爷……”。
“还认识梁爷爷呢，真好！”老人笑了起来。
“好孩子，听说你受伤了，爷爷很担心哦。所以特地来看看你。”梁老先生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但是，看到那女孩子满头满脸缠绕的纱布，老人家又收回了手。想了想，梁老先生对她说：“你不用担心，这里的医院院长医术很高明的，一定能把小雪的伤都治好，也不会给这么漂亮的脸蛋留下任何疤痕，小雪只需要放心养病就好了。”
“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夸我的医术高明呢。”梁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穿着白大褂的梁晋走进病房，萧雪芽看看他，又看看梁老先生，颇感疑惑，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似乎读懂了她的疑惑，梁老先生说：“他是我孙子，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你有什么要求，就跟他说，他都可以满足你哦。”
梁老先生亲切慈和的语气让萧雪芽很感动，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梁爷爷，梁爷爷……”她叫着，“我好痛啊。”
“别哭别哭！你脸上还有伤口，如果眼泪流过去的话，小心会感染的哦。”梁老先生说道。
萧雪芽“嗯”了一声，使劲把眼泪憋回去。
梁晋见状说：“她还真听你的话呢。”
“小雪一直都很乖！”
萧雪芽额头上的外伤需要每天换药，虽然换药的事情一般是由是护士来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梁晋每天都坚持来帮助萧雪芽换药。而周围的人都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
梁晋先把病床摇起来，让萧雪芽半坐在床上，然后亲自动手，拆掉她头上的纱布，纱布拆掉以后。梁安仁连连叹气，少女头上的头发已经剪掉了一大丛，头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看了让人触目惊心。梁仁安看了看，那细若蚕丝的缝线和细密的针脚，几乎看不出来，梁仁安点了点头说：“你小子还算聪明，用了整容外科缝合线，要是破坏了小雪这么漂亮的脸，你就是千古罪人了。”
梁晋嗤之以鼻，但是他用镊子夹着蘸有消毒药水的纱布给萧雪芽清洗伤口，手势比平时更加轻缓，尽管如此，萧雪芽的身体还是颤抖起来，她用力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床单。梁仁安拍拍她的手背说：“乖，不怕，这小子手很稳的。”
梁晋仔细地清洗了伤口，然后重新给她包上纱布。
“爷爷我的样子很难看吧。爷爷你都不怕吗？”
“嗯？谁都没有小雪漂亮哦。”梁仁安笑嘻嘻地说。
“我可能会留下疤痕，但头发长出来盖住它就不会太吓人了。”
“不会的。”
“爷爷怎么知道。”
“爷爷以前也是医生啊。”
“爷爷也是医生啊？”萧雪芽大感惊讶，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爷爷是个作家呢。因为爷爷在咖啡馆里，就是只有看书而已啊。”
梁晋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子，说：“原来你经常不在家，是去泡咖啡馆了吗？”
“诶，因为小雪泡的咖啡特别好喝啊。”
“咖啡？”梁晋有些奇怪。
“这个孩子是在静夜思老板那里打工的孩子啦，我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忘年交啊。”梁仁安说道。
“什么忘年交，我都不认识梁老先生呢。”
“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我知道你叫小雪，是个在警校上学的大学生，我呢，是个退休老医生，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小雪要好好养伤。我还等着你好起来，给我们煮好喝的咖啡啊。”
梁晋冷冷地说：“这样啊，那恐怕要等上一阵子了。话说，你很缺咖啡喝吗？”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讨人嫌啊。”
第六十二章：祖孙（2）
看着这祖孙俩斗嘴，萧雪芽不禁笑起来。“爷爷和院长的关系可真好。”
梁仁安道：“哪里，我孙子很多，但这个最讨厌。我们关系可差啦。”
“我觉得不是，会经常吵架，才是关系好的证明。”
萧雪芽这话一说，梁仁安和梁晋都朝她看看，梁仁安问道：“小雪这么乖，如果是我的孙女，就算关系好也不用吵架啊。”
萧雪芽没说话，她想起在清源萧家，成天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有任何争端，她对待萧望城和潘岚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毕恭毕敬。可是萧劲松就丝毫都不需要那么礼貌，毕竟人家可是亲祖孙，自己在爷爷面前，才能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说话间，梁晋已经把萧雪芽的绷带重新缠好。然后他拿起身后托盘里的药袋子说：“这是今天的消炎药，来，张嘴，啊。”
萧雪芽“啊”地张开嘴，像等着投喂食物的小狗。
梁晋把药片倒到她嘴里，然后端起水杯送到她的唇边，说：“张嘴！”萧雪芽咕咚咕咚地喝水，把药片吞了下去。她喝水喝得有点急，梁晋放下水杯，拍了拍她的后背。
梁仁安在对面看着，微微笑着。他陪她聊了半天，萧雪芽吃的药里有点催眠作用，她很快就困了。梁仁安说：“那小雪，你先休息，爷爷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你啊。”
萧雪芽点点头，说了声：“爷爷再见！”立刻阖上眼睛睡着了。
梁晋把被子拉上来给她盖上，然后把窗帘遮住。和梁仁安走出了单人病房。
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看见他们，都纷纷鞠躬。
“梁老先生，您来了！”
梁仁安笑容可掬地和众人打招呼，跟身边面无表情的梁晋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雪芽毕竟年轻，恢复能力很强，她脑袋上的伤口还没有拆线，但是已经能够下床了，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翻看大家给她的礼物。送给她的礼物中，绝大部分以吃的为主，有营养品，也有各种女孩子喜欢吃的小零食。
这天她在各种零食里翻出来一包香辣炸鸡腿，特别高兴，因为她每天都吃得比较清淡，白粥、蔬菜、水果、牛奶，这是医院给她安排的特别营养餐，但是天天吃，天天吃，也吃腻了。
她把包在锡纸里的炸鸡腿放到一个盘子里，用微波炉稍微热了一下，炸鸡腿的香味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
她把盘子端出来，放到病床的餐桌上，餐桌上放着今天的午餐，鸡蛋汤面，紫薯银耳羹，山药炒蔬菜，豆腐汤，以及，一杯牛奶，一杯橙汁，五颜六色的，倒是挺好看，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
萧雪芽爬上床，盘腿坐在餐桌前，把放着鸡腿的盘子放在自己面前，热腾腾的炸鸡腿冒着热气，还有一小包调味料，看看外包装，是辣椒粉。原来这个所谓的香辣炸鸡腿的香辣味是另外洒的调味粉，萧雪芽撕开调味包，把鲜红的辣椒粉洒在金黄色的大鸡腿上，抓住鸡腿骨的尾部，深深地嗅了嗅那诱人的味道，刚要张大嘴咬下去……
“你在吃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怒吼，萧雪芽吓了一跳，这个声音再没别人，自然是可以随意进入病房的，她的主治医生，仁安医院的院长——梁晋。
她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梁晋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鸡，鸡腿呀。”萧雪芽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梁晋走上前来，把她手上的鸡腿一把扯下来，动作粗鲁，然后叫道：“小顾！”声音里都潜藏着怒气。
顾晓青是特护病房的专属护士，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是梁晋，脸都白了。
梁晋扬着那只鸡腿，说：“谁让你给她吃这种东西的？”
顾晓青看清楚院长手上拿着的居然是一只洒了辣椒粉的大鸡腿，吓了一跳。
萧雪芽也吓了一跳，赶紧说：“不是晓青姐让我吃的，是我自己从那里找出来吃的。”她指了指桌上的零食。她不安地问：“鸡腿是不好的东西吗？”
梁晋不回答，把手上的鸡腿“哗”地扔进了病房里的垃圾桶，又指着放了一桌子的零食说，“把这里面的辣的，油炸的，都扔出去。再让我看见她吃这种垃圾食品，你就调去普通病房。”
萧雪芽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顾晓青唯唯诺诺，只能说：“是，院长！”
梁晋转向萧雪芽，说：“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口还没好，吃这种……”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梁晋只好先接电话，只听了一句，他便说：“知道了！”他握着手机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冷冰冰地对萧雪芽说：“再敢吃油炸食品，我让你在这儿多待一个星期。”
萧雪芽一脸错愕。
等到梁晋的身影消失，她看着顾晓青惶然地说，“对不起！可是，晓青姐，炸鸡腿是不能吃的吗？”
顾晓青点点头，默默去检点桌上的零食，她是高薪聘请的特护病房护士。梁晋对护士的要求是，全权负责病人的衣食住行，不允许有丝毫的纰漏。梁晋还有句名言，别指望那些病人能记得住医嘱，但是护士应该记住。
看见顾晓青抱了一堆薯片和膨化食品出去扔，萧雪芽也是无可奈何，看着顾晓青说：“好浪费啊！”
是很浪费，可是，梁晋就是仁安医院的天，谁都不敢违拗他的命令。
正好，当天下午，梁仁安又来看她，萧雪芽便对他说了梁晋发火的事情。
“院长今天生气了。”
“咦，为什么啊？”
“因为我吃了别人给我的炸鸡腿。”
“哦，那难怪他要生气，你吃了吗？”
“没有，刚咬了一口就被院长扔掉了。”
“那还好！”梁仁安说着，笑眯眯地，象征性地“摸了摸”她包着纱布的头发。
出去以后，仁安医院创始人直接把医院总务主任孙主任叫过来骂了一顿，说：“我们仁安医院高薪请你们来，是为了保障病人有最好的护理环境，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来迫害病人的。”
孙主任被骂得莫名其妙，叫来护士一问，才知道是炸鸡腿的事情。
梁仁安骂完了孙主任，又走到梁晋的办公室去。“小晋，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梁晋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啊？”
梁仁安道：“你也知道那小姑娘长的有多漂亮吧。落在你这种庸医手里，不知道有多可怜，你要是给她治破相了。真是枉费我当初对你的一片期待啊。”
梁晋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梁晋“叭”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说：“倒是你啊，爷爷，你一天到晚到我们医院来晃荡是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这是你的医院，也是我的医院，我不能来么？”
梁晋又翻了个白眼。
第六十三章：拆线（1）
这一天是星期六，萧雪芽在警大的同学来医院探病。
她刚刚受伤的时候，四五个同学宁肯逃课也要来看她，还被尹一承撞见，赶回去上课了。
现在是周末，一下来了七八个同学，将单人特护病房挤得满满当当。
本来嘻嘻哈哈的一帮男孩女孩在看到萧雪芽的样子以后，却都默不作声。
刘心洁上次没有来，现在看到萧雪芽，抱着她哀叹，“小雪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了啊？”萧雪芽笑呵呵地问道。
“心洁是看到你包着这么厚的绷带很心疼而已。其实也没有怎么变化。”单婷婷道，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雪芽的脸庞说，“幸好小雪的脸上都没有很重的伤，还是我们漂亮的小雪啊。”
萧雪芽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绷带，说：“我听到护士说，我缝了100多针。100多呢，这个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啊。如果现在拆了绷带，会不会满头都是蜈蚣啊？”
“瞎说什么啊？”刘心洁呵斥道，但是脸色变得很苍白。他们是警校的学生，有一定的医疗知识。知道缝的针数多意味着什么，“小雪你的伤那么厉害的吗？要缝这么多针？”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地道：“因为用的是整容缝合线，所以针数比较多，如果是正常的手术缝合线，是用不了那么多针的。”
大家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白大褂，相貌冷峻的高个儿医生，默默地站在门口。他的左胸悬挂着名牌，上面写着的是：院长梁晋。如此年轻的医生居然是院长，还是仁安医院这种顶级私立医院的院长，让所有的人都有点惊讶。但即使没有这个名牌，这个人，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萧雪芽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用多的那种呢？”
她清楚地记得受伤当天，在经历了皮开肉绽的疼痛之后，又要忍受针刺入肉的痛苦，想起来就让她浑身哆嗦。
梁晋走到病床边，看着萧雪芽，虽然头上依然戴着网眼绷带，但是脸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抬头向上看着他的眼睛清亮乌黑，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她刚刚送到医院里来的时候，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虚弱，现在那粉嫩的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晕，像春风中的桃花花瓣一样，美丽，却又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脆弱的感觉。
为什么用整容缝合线，当然是为了……不在这张完美的脸上留下让人遗憾的疤痕啊。这导致手术时间大大延长。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孩子却不明白。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外科医生啊。
“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你留下疤痕。”梁晋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病房里的年轻人都相互击掌欢呼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小雪！”刘心洁也激动地抱住了萧雪芽。
萧雪芽摸摸脸，自己也觉得很开心。她虽然并不是那么在乎外表，但是能够不留疤痕也是一件好事。
萧雪芽指着桌上的很多零食、水果和饮料，说：“那个，请大家拿来吃吧。”
桌上有各种各样的饮料、饼干、巧克力、水果之类的东西，品种丰富，琳琅满目。
大家都说：“我们是来看病人的，怎么好吃病人的东西？”
萧雪芽道：“送给我的好吃的太多了，我都吃不完。平时吃不着，现在呢，医生又不让我吃。”
于是众人都看着梁晋，说：“院长院长，小雪都受伤了，为什么还不让她多吃点东西补一补啊？”
梁晋冷冷地说：“你们没有常识吗？有外伤的人不适合吃这种刺激性太强的食品，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大家明白了点点头，倒也无人去介意梁晋语气的冰冷，又纷纷转向萧雪芽说：“小雪你要听医生的话，医生叫你不要吃你就不要吃，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们带你去吃。”
梁晋不禁莞尔。
一个男生道：“小雪真了不起，第一次出安保任务，就遇上拆弹，现在又碰上袭击。学校一定会再次嘉奖小雪的。”
听了那个男生的话，大家都发出了鄙视的嘘声，说“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小雪吃了很多苦好不好？”
萧雪芽也道：“就是啊，你觉得了不起，你跟我换啊。”
梁晋看着萧雪芽，若有所思。
到底是年轻，各方面的恢复能力都很快，在仁安医院待了两个星期，她的伤口就要拆线了。
这一天，尹一承又来看她，一眼看出她心事重重，“怎么啦？”
“今天，院长说，要，要拆线了。”
“那不是很好吗？”尹一承听了也很高兴。
“那个很痛吧？”
尹一承一时无言，说实话，虽然任职警界的高层，但尹一承一次受伤的机会都没有，他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以前也不是说没有遇到过同事受伤，但那些人都是硬汉来的，怎么会和他讨论疼痛不疼痛这种话题。精明能干的特警队长意外地缺乏这方面的知识。
尹一承看看萧雪芽，他想起了两周前，她受伤的那一瞬间，她固然是痛得抽搐，哀嚎，而他，也清楚得记得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要抽离的感觉。可以的话，他绝对不想再次经历那种感觉了。
她尖锐的哭叫声，即使是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好端端地在面前，也会带给他让他无法释怀的心悸。
“我陪你去拆线好不好？”他小心地问道。
萧雪芽眼睛一亮，问：“真的！”
尹一承笑笑，“嗯！只要你到时候不哭，就带你去吃……你喜欢的任何东西。”
“我想去吃炸鸡，上次没有吃到，被院长扔掉了。”
尹一承知道梁晋扔掉萧雪芽的炸鸡腿的故事，据说还带累到负责后勤的医护人员都被梁晋的爷爷——仁安医院的创始人梁仁安老先生骂了一顿，他笑了笑，说：“好，就带你去吃炸鸡。”
“那我，我肯定不会哭的。”萧雪芽说道，“我就是有时候，想忍……忍不住……”她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很没用。”
“小雪已经很坚强了。”尹一承由衷地说。
第六十四章：拆线（2）
不一会儿，梁晋带着一名护士和一名护工来了，还有一架轮椅车，要带萧雪芽去外科手术室拆线。
尹一承道：“不好意思，我可以陪她去吗？”
梁晋默默地看着尹一承，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来……也好。”
尹一承看看萧雪芽，萧雪芽咬着嘴唇，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几个人推着萧雪芽的轮椅前往手术室，但越往前走，走在轮椅后面的他们就越能感觉到她明显的紧张，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尹一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放松一点，深呼吸。”
萧雪芽抬头看看他，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她眼中明显的焦虑和畏惧让他的心也揪紧了。
梁晋冷眼旁观，说：“真的不用太担心！”
尹一承：“你到时候手轻一点。”
梁晋翻了个白眼，“你这么说，是对我的专业水平的一种侮辱。”
尹一承道：“我就是说说，你这么敏感干什么？”
他又低头对萧雪芽说，“这家伙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叫你不用担心，就真的不用太担心。”
萧雪芽点点头说：“我不是担心，我就是本能地紧张。”
这时，走在萧雪芽身边的护士似乎听不下去了，说：“萧小姐，我们院长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被梁晋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讷讷地闭上了嘴。
萧雪芽没有听到下文，转过头来问：“院长是什么啊？”
梁晋随手把她企图向后扭的脑袋摆正，说：“别乱动，小心伤口。”
萧雪芽就一动不动了。
进了手术室，梁晋让护士先帮萧雪芽拆除绷带和给伤口消毒，然后他让尹一承到隔壁的办公室来。
“你来了正好，其实，我本来还想找个男护士来了。”
“嗯？有什么事情吗？”
“你也知道，她的外伤都在头上，而她……还这么年轻，所以我不想给她使用麻药，但如果那样的话，是有点疼的。”
“有多疼？”
“其实没有那么疼，但是有时候患者可能会紧张，感觉就会非常疼。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她那么疼，但是没办法，她受伤的部位离大脑太近了。当初给她缝针的时候，她可是……拆线虽然没有缝针那么疼，但也是很疼的。”
尹一承问：“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到时候帮我摁着她。”
尹一承怔了怔。
“她很信任她的教官，让你摁着她，既是为了给她安慰，也是为了防止我在拆线的时候，她挣扎影响到我。”
尹一承沉默不语。
两人回到手术室，萧雪芽的绷带已经取下来了，护士用消毒水清洗过伤患处。萧雪芽正皱着眉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听到梁晋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女孩子的额头以上的部分是上横七竖八的大小伤口，然后是蜈蚣脚一样细密的针线。线极细，几乎看不出来。萧雪芽脸上是竭力忍住眼泪的表情，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这让她又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以及撕心裂肺的疼痛。
梁晋见状说：“别哭，别哭，线拆完了，伤口会慢慢长好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萧雪芽“嗯”了一声，放下镜子，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
梁晋走到隔壁去做手部消毒。
尹一承走到轮椅边，看着萧雪芽说：“小雪，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萧雪芽又“嗯”了一声，说：“我可以紧紧地拉着尹教官的手吗？”
尹一承笑了，点点头。
这时，梁晋穿着白大褂，举着双手走进来，他戴着口罩，看了一眼尹一承。尹一承点点头，手术台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张沙发圈椅，尹一承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把萧雪芽的轮椅拉了过来。
萧雪芽的表情有点困惑，她看看尹一承，又看看梁晋，梁晋露在口罩外面的眼镜冷静如冰，没有任何表情。他旁边有一个盘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金属手术器械，剪刀，镊子，钳子，各种各样的器具，让她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她喘息起来。尹一承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说：“别怕哦。”
尹一承无论是笑容和语气，都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茫然地点点头，看着前面，一张戴着口罩的脸正在逼近，口罩外是一双冷静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萧雪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天，这双眼睛也是这样逼近她，带给她难以想象的疼痛。虽然她知道他是医生，但是害怕还是害怕的。她闭上了眼睛。
尹一承感觉到她全身都很僵硬，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这时，梁晋已经开始拆线了，他用极细的拆线剪刀剪断缝线，然后用拆线钳取出线头。虽然是拆线，但是，将异物从肉里取出，还是有点疼的。梁晋的动作相当快，只见他的手有节奏地一动一动，飞快地取出了线头，丢到旁边的盘子里。
萧雪芽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终于，她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嗯，嗯”地发出了难耐的呻吟。身体也开始挣扎扭动。尹一承用一只手压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固定她的头部。然后在她耳边道：“乖，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已经拆了好多了。”
在他强悍的按压下，萧雪芽的身体不能动弹，但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嘴唇颤抖，过了一会儿，呻吟已经变成了哭声。
梁晋依然用刚才一样的频率继续手上的动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晋把手术剪刀放到不锈钢托盘里，然后用镊子夹了一块纱布，吸掉萧雪芽脸上的汗珠，说：“好了！”
尹一承放松了对萧雪芽的压制，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说：“好了哦，小雪很勇敢！”
对于他夸张的赞美，梁晋也不动声色。萧雪芽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胸口起伏，身上那件病袍上有着明显的汗湿的痕迹。
尹一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掌心里有几个月牙一样的小小的印子，是她拉着他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留下的痕迹。
第六十五章：伤愈
萧雪芽拆线以后，本来以为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梁晋的建议却是再观察两天，对这个建议大家都表示同意。梁晋叮嘱她不要经常性地戴帽子，说这样可以促进伤口的愈合和康复。
她到底是个年轻人，加上仁安医院的护理十分周到，她的伤口好得很快，头发也长出来了一点，好在做手术的时候，他们给她剪掉的头发并不多，甚至只要换个发型就可以遮住头上的伤口。
这天，梁晋又习惯性地走向2310特护病房，就听见房间里传来萧雪芽震怒的声音：“你别管我的事！”
梁晋微微一愕，萧雪芽个性亲和，总是面带笑容，周围的人都很少看见她这样发脾气。
他走进病房，看见萧雪芽坐在床上，神情激动，胸口都在一起一伏。
而病房里还有一个男孩，居然就是萧雪芽那个表外甥萧劲松。身材高大的少年靠着窗户交抱着双臂，看着萧雪芽，同样是一脸怒容，两人显然在闹矛盾。
梁晋依稀记得，萧雪芽刚刚受伤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手术室外挤满了人，而窗边的那个少年，匆匆赶来的时候，胳膊底下还夹着摩托车的头盔，像雷霆一样冲到手术室，满脸的怒气和焦灼，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梁晋后来再去萧雪芽的病房的时候，发现这个俊朗少年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雕像，锐利得可怕的眼眸一直盯着病房的门口……
后来他也在咖啡店看见过他，才知道那个少年，看起来比萧雪芽的年龄还大一点，居然是她的外甥。
萧雪芽曾经指着他说：“我辈分比他高，是他的长辈，他要叫我小阿姨呢。”
当时那男孩没有吱声，看来是真的。
虽然是阿姨和外甥，那男孩却和她同姓，他叫萧劲松。
此时此刻萧劲松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萧雪芽大怒。
梁晋走到床边，看着萧雪芽说道：“大吼大叫地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没有了声音。梁晋瞥了一眼萧劲松，说：“她的伤口刚拆线，情绪最好保持平稳，不然不利于伤口的修复和治愈。”
萧劲松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病床上的萧雪芽说：“听见没有，医生都说了，你不要太激动，对你的伤口不利。”依然遭遇萧雪芽的怒吼：“关你什么事？”
萧劲松似乎觉得和萧雪芽难以沟通，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离开了病房。
梁晋看着他离开，再看看萧雪芽，发现她居然哭了。觉察到梁晋的视线，她用被子角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看着他，啜泣着问道，“院长，尹教官什么时候过来啊？”
梁晋看着她，尹一承几乎每天都过来探视，但是，昨天他对梁晋说，有个任务要出差，要梁晋转告萧雪芽，这两天不能去看她。梁晋当时讽刺道：“这也值得特意告诉她，你又不是她家属。”
可是尹一承只是一天没来，她就这样牵挂？
“你这么着急他来不来吗？”梁晋微笑着问道。
萧雪芽抬起身子，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闭上嘴。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梁晋微微觉得不快，“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医生说吗？“
萧雪芽摇摇头头，“跟院长说没用！”
梁晋瞪着女孩子，说实话，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么无礼的话。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说说看！”
被梁晋这么一问，萧雪芽突然泪水又充盈了眼眶，她低下头，“吧嗒”一声，眼泪又滴落在白色的医院被子上，那轻微的声音虽然几不可闻，但是梁晋看着萧雪芽，却说不出话来。
萧雪芽呜咽着说：“院长，院长，小松说，舅舅舅妈要我退学！”
听了这样的话，梁晋一时无言，他知道她是警校的学生，尹一承也跟他解释过她受伤的原因，说实话，当时他内心感到极其惊愕和愤怒，甚至对着有多年交情的尹一承也语带讥讽，“你们警察队伍没人了吗？”
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女孩，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警校，根本就不是她这样的人应该呆的地方啊。
“怎么办啊？”萧雪芽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瞅着梁晋，“当初我高考的时候，他们就不同意我报考警大，现在又要让我退学……”
她越想越伤心，又哽咽了，索性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晋还没有说话，身后却有人说：“哎呀呀，小雪怎么在哭啊？又是谁惹了我们小雪啊？”
听到这个声音，梁晋不禁翻了个白眼，这是隔三差五就要跑到医院来，虽然很烦人，却没有任何人敢管的，仁安医院的创始人，梁仁安。
“小雪怎么啦？为什么又哭啦。乖乖乖，谁欺负你啦，有什么委屈跟爷爷说。”
梁晋见她又要扯被子，抽了张消毒纸巾给萧雪芽，说：“别用被子擦眼泪！”
萧雪芽接过纸巾，吸掉脸上的泪水，露出笑容说：“梁爷爷好，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我只是……”她想找个理由，却找不到，只好说：“伤口有点痛。”
梁仁安道：“晋，她伤口疼，你还站着干什么？你怎么做医生的？还不快去拿止痛针。”
萧雪芽有点诧异地看着梁仁安对梁晋呵斥，梁晋在仁安医院说一不二，医生护士自不必说，不管多大牌的病人，在他面前也只剩下唯唯诺诺的份，也只有梁仁安敢这么训斥他。
梁晋道：“打什么止痛针啊，她的伤在头上，你也知道止痛针打多了不好。”
梁仁安想了想：“说的也是，我一时着急忘了。”说完，又看着萧雪芽道：“乖乖，痛的话忍耐一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还小，打太多止痛针不好。”
萧雪芽“嗯”了一声，这个老人家待她极好，也可以说，是少数几个可以让她卸下心防的人，她问道：“梁爷爷你说过要带给我好吃的白色巧克力，你带了吗？”
“带了带了！梁爷爷怎么会忘记跟你说过的话呢。”
梁仁安说着，把一个白色的铁皮暗扣盒子放在萧雪芽面前，盒子上印着雪花，这是日本的巧克力白色恋人。萧雪芽看着这个盒子，眼睛都在放光，“哇”，她叫起来。
看见这个女孩子一分钟前还哭得稀里哗啦，转眼就可以笑得如此甜蜜。梁晋也不由得摇头叹气。
第六十六章：退学
梁晋让梁仁安陪着萧雪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尹一承打电话。
“喂，是我！”
“小雪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尹一承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直奔主题。
“……，她，她今天哭了。”
“为什么哭，你不是说伤口都在好转吗？”
“不是伤口的问题。伤口是在好转没错。”
“谁惹她了吗？”
“谁敢惹你尹长官关照的病人？”
“晋，你别兜圈子，快说小雪怎么啦。”
“是她家人，好像想让她退学。”
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半天，尹一承才无奈地发出一声轻笑，“可以的话，我也想让她退学啊。”
“这是你身为教官应该说的话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尹一承道：“这话我也就对你说，小雪她，我第一次看到她爬到天花板上去拆炸弹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后悔让她去干这件事。当年她考警大面试的时候，我是她的面试官。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想，她这样的女孩，或许根本就不应该上什么警校。……你知道吗？当我在机场，在机场……看到她被……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但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同意让她上警校。梁晋，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
梁晋沉默片刻，方道：“那她自己的想法呢，你有没有考虑过？”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
尹一承出差回来之后，就去东海警大报到。
东海警大的教职员工基本上都是他的前辈以及前同事，看见他来，都很高兴。尹一承却来不及说和他们叙旧，直接找到华子俊，刚准备和他商量一下萧雪芽的事情，就有校工领着一个中年男人来了，说是萧雪芽的家长，要找萧雪芽的班主任谈事情。
尹一承和华子俊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在办公室旁边的一间会议室里，接待了这个叫做潘峰的男人。他自称是萧雪芽的舅舅。四十多岁的男人，似乎是个商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尹一承和华子俊先代表校方向潘峰表示慰问，称赞萧雪芽的勇敢和坚强，告知潘峰她已经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潘峰一脸冷漠地听着，面无表情。
华子俊为了准备这次面谈，还特地找来了萧雪芽的档案，看了看她的家庭情况，她的亲属一栏里，填的是外祖父，舅舅，舅母，却没有这个叫潘峰的男人。华子俊便提出疑问。
潘峰道：“我姐姐姐夫才是她的舅舅舅妈，她母亲……”潘峰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是我姐夫的妹妹，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
“她父亲呢？”尹一承问，他们都知道她是个无父无母，被亲戚抚养长大的孤女，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萧雪芽，然而只得到萧雪芽愤怒的一句“我没有爸爸！”，他就不敢再问了，现在对方既然只是亲戚，他还是问了这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潘峰沉默了片刻，才说：“作为亲戚，我们不是很知道她父亲那边的情况，据她母亲活着的时候说，不是个什么好人。所以也不是很想提起他。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尹一承和华子俊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档案上贴的照片，两寸单人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灿烂如朝阳，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又仿佛深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黑暗。
潘峰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我看老师们也没有必要太关心这个问题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给她办退学手续。”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尹一承首先说道：“您做这样的决定，有跟萧雪芽同学商量过吗？”
潘峰面色一冷，说“她是个小孩，当然要听大人的话。”
华子俊道：“她是个非常热爱警察事业的学生，在学校成绩很好，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第一学期就得到了市局的嘉奖令呢。”
潘峰冷笑了一声，说：“嘉奖什么的就算了。都还不是正式的警察，不是遇到炸弹，就是被人打破了头，这样的学校，谁会放心自己的孩子在这里读书啊。”
潘峰的话，让尹一承和华子俊都有些赧颜，这个问题，他们自己也无法绕过去。
尹一承道：“您说这样的话，我也感到非常抱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我向您保证，以后我们不会让她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了。”
潘峰道：“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保证吧。”
华子俊沉默了。
尹一承不屈不挠，继续说：“潘先生，虽然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是不是选择继续当警察，应该由萧雪芽同学个人来决定吧。据我所知，她在住院的时候，一直有坚持学习和补课，她个人也期盼着能够早日回到学校来。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我们似乎不应该不经她的同意就代替她做这样重大的决定。”
华子俊看看尹一承，又看看潘峰，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潘峰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这孩子是我姐姐姐夫养大的，她从小到大，读什么书，上什么课外兴趣班，都是我们给她决定的。她……没有父母，直系亲人是八十岁的外祖父，难道我们，连让她退学这个决定，都不能替她做吗？”
“潘先生，萧雪芽再年轻也有十八岁，她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除了她自己能改变自己的理想和意愿，谁也不能左右她。”
“……”潘峰似乎被尹一承噎住了，怒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而且，即使是……要和她的亲属商量，也应该是她的直系亲属吧。您认为，她现在的情况，适合告诉在干休所的萧济萧老先生吗？”
潘峰的眼睛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萧济现在还不知道萧雪芽受伤的事情。那是当然的，这一老一小心连心，谁都不敢冒着风险去告诉快八十岁的萧济，免得刺激到老人，万一老人出什么意外，只怕萧雪芽也不会好。
尹一承看着潘峰，内心暗暗松了口气，他天天去和萧雪芽聊天，从她嘴里得知她不敢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外公，也叮嘱过家人千千万万要对外公保密。因此，他很笃定潘峰不会就退学的事情去征询萧济的意见，能够对萧雪芽产生实际影响的人，大概也只有萧济了。
第六十七章：访客
不久尹一承来看她，告诉她她家里人暂时不会让她从警大退学了，不出所料，萧雪芽大喜过望。
解决了这个一直梗在心里的问题，萧雪芽的精神层面轻松了不少。
顶着一个稍稍有点奇怪的发型，她在医院各处跑来跑去，到处都可以听见她的笑声。梁晋放松了对她的各种严格要求，允许她吃一些油炸食品，允许更多的人来探望她。梁仁安时不时地到医院来，静夜思的员工也来看过她。
而没人的时候，萧雪芽就在病房里赶功课。单婷婷他们把她的笔记本电脑给她带过来了，老师的课件什么的也都会通过网络传递给她。
这天有个让她有点意外的人来看她，居然是钟信劼。
钟信劼来的很突然，萧雪芽坐在床上做功课，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
有人敲门，萧雪芽抬头看时，却发现钟信劼出现在门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高大男子看着她微笑。
“钟局？！”萧雪芽很惊讶，赶紧从床上下来，站直身体，向钟信颉行礼。
钟信劼依然是前呼后拥，他带了好几个下属，都挤在门外。
他呵呵笑着说，“我听说萧同学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受伤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说着，他转身从身后的下属手中取过一束鲜花，递给萧雪芽。
“谢谢钟局！”萧雪芽接过鲜花，领导来看她，她也觉得很荣幸，摸了摸头，笑着说：“其实我已经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回学校了。”
钟信劼看着下属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萧同学聊聊。”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就退出去了，并且还把门给带上了。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莫名地就有了一种紧张和压抑的气氛。萧雪芽不知道要跟钟信劼这样的大领导聊什么，只能抱着花傻傻地看着他。
钟信劼倒是游刃有余，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看看在旁边站着的萧雪芽，说：“萧同学，坐！”
萧雪芽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挺着脊背，看着钟信劼。
钟信劼看看她，说：“小萧同学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却没有早点来看看你，真是很抱歉。——工作实在太忙了！”
“没关系。钟局工作忙，我理解的。”
“你的老师啊、同学啊有没有来看看看你啊。”
“来过的。他们经常来。”
“那就好！”
钟信劼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没话说的时候，萧雪芽也没话说。
“小萧同学当时是怎么受伤的啊？”钟信颉突然问。
“我……”萧雪芽刚一开口，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来看望她的人，大概是怕她想起那些可怕的往事，都不会主动问她受伤当天的情况。就算“有关方面”来调查，梁晋和尹一承也让他们去找华子俊，毕竟华子俊当时也在现场，更清楚来龙去脉。
“对不起！”钟信劼看着她笑笑，说：“让你回想起可怕的事情了是吗？”
“没，没有……”萧雪芽摇摇头，忽然又想起尹一承对她的叮嘱，不要对任何人谈起那天的细节，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她那天看到的人和事，就说：“我都……不太记得了。”
“随便说说嘛，能回忆起来什么就说点什么？”钟信劼鼓励地说道。
于是萧雪芽说了，说她按照老师的要求，扮成奶茶铺的小妹，在现场的时候，光顾着卖奶茶了，后来听见有人喊“抓住他”，就看见一个男人向自己这边跑过来，所以就主动拦截，没想到拦截失败，还被人打破了头。
她的语气很沮丧，要不是当时人多，自己根本无法拦住那个人，想想自己还真是个无能的警察啊。
钟信劼笑呵呵地说：“小萧同学不用那么沮丧，你还是学生，又是女生，拦不住人也正常。对方可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啊。你都敢主动出击，很勇敢啊。”
得到了领导的鼓励，萧雪芽还是高兴不起来。
钟信劼又问：“你在现场，有没有看到尹队他们？”
萧雪芽眨眨眼睛，再度摇了摇头，说：“我当时……有好几个客人来买奶茶，有个小朋友还打翻了牛奶，我在帮她擦。然后，那个人，那个人，就冲过来了……”就是因为小朋友打翻了牛奶，那个空玻璃杯才会放在那里。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被那个男人用玻璃杯打爆头，疼得在地上打滚儿，有人从地上把她抱起来，大声叫她的名字，她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应该就是尹一承。
“后来是不是尹队来救我的啊？”萧雪芽问，她在医院养病的时候，也很少向周围的人询问自己当天的情况，脑子里本能地不想去回忆这个事情。
钟信劼不回答，又问，“你在现场有没有看到尹队他们身边……有什么人？”
萧雪芽看着钟信劼，“他们身边有什么人啊？”
钟信劼道：“你们出来的时候，教官没跟你们说……任务的内容？”
萧雪芽有些迷茫，看着钟信劼，说：“教官说，让我们不要多问，要多看，看见可疑的人要报告。其他就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了。”
钟信劼镜片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萧雪芽，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但女孩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睛，没有一丝尘滓，坦然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钟信劼才笑了起来，说：“是啊，萧同学只是去做现场的一些警戒的，没看到也很正常。”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啊。你已经很厉害了。接下来要好好养伤。说起来……”钟信颉环顾四周。
忽然，外面传来梁晋的声音，“你们是谁？站在这儿干什么？”
钟信颉赶紧站起来，迎了出去，说：“梁院长，是我，是我。”
梁晋盯着从房间里出来的钟信颉，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萧雪芽，才说，“噢，钟局啊，我说是谁带这么多人杵在这儿呢！”
梁晋语气中带着讥讽，也并不客气。但钟信颉并不生气，说：“我来探视一下受伤的萧同学，从她老师那里得到她的房间号，就直接过来了。”
梁晋看看萧雪芽，萧雪芽点点头，举起手中的花束，笑了。梁晋的表情缓和了很多，就说：“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回学校了。”
“真是多亏仁安医院的照顾了，我代表我们公安部门谢谢你们医院。”钟信颉笑呵呵地说。
第六十八章：出院
钟信颉看了看身后的病房，说：“这种单人病房……”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口，看了萧雪芽一眼，笑了笑。
萧雪芽见他没说话，就说：“这种单人病房可好啦！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只是住在这样的病房里，就觉得病都好了一半啊。仁安医院真是太棒了！不过……”她看着梁晋说，“住院费应该很贵很贵吧？”
梁晋道：“这种事情用不着操心，我可是院长，我们仁安是私立医院，每间病房的费用由我决定。”
他说这话似乎在回答萧雪芽的问题，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钟信颉，钟信颉不由得又笑了笑，他看着萧雪芽说：“那就这样吧，小萧同学，你好好养伤，期待你早日康复。”
“嗯，谢谢钟局！钟局再见！”萧雪芽点点头。
等钟信颉一行人走了之后，梁晋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远去的钟信劼等人的背影，冷笑着说，“这领导还真是关心下属啊，你都快出院了，才想到来探望。”
萧雪芽说：“院长别这么说嘛，钟局可是大领导、大忙人啊！”她低头看看手中捧着的花束，笑呵呵地说。
“那公安部的老丁心脏病发作，这大领导可是当天下午就赶过来了。”
“老丁是谁啊？”萧雪芽问。
“你没必要知道。跟你没关系！”
萧雪芽撅起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都亮了，“院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
“就是你刚才说钟局什么什么，中间又说了什么。”
梁晋看看她，笑着伸手揉了揉她那长长短短间杂的乌黑乱发，说：“是的，你没听错，你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嘢！”萧雪芽叫起来，开心地把手里的花束抛到天花板上，再伸手接住，许多粉红、粉蓝的花瓣掉落下来，纷纷落在女孩的头上，梁晋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萧雪芽在三天后出院了，帮她办出院手续的是辅导员云清，来接她的是萧劲松。
萧劲松平时油瓶倒了都不扶，这次倒是很体贴地帮她收拾行李。实在是不帮忙不行了，因为要从医院带走的东西多得不得了，根本打包不完。
萧劲松收拾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说扔掉就好了，可以重新买。
萧雪芽却不愿意，一定要带走，“这些都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呢。怎么能扔掉呢？”
后来还是在一旁的梁晋看不过去了，说让她先拣要紧的带走，剩下的，医院会帮他们寄回去。
萧雪芽听了很高兴，赶紧跑到一边的办公桌上，扯了张便笺纸，写下自己和萧劲松那间公寓的地址，还有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梁晋说，“院长，这是我和小松在东海的住所，您有空过来玩，和梁爷爷一起来。”
梁晋接过那张粉红色的便笺，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笑着说，“住的地方不错嘛？好啊。”
云清帮她办了出院手续，萧雪芽问自己花了多少钱，云清想了想，说：“花了多少钱都跟你没关系，你是因公负伤，国家花钱。”萧雪芽听了很高兴，就没再过问住院费的事情。
随后，医院帮他们叫了出租车，送萧雪芽和萧劲松回家。云清叮嘱萧雪芽好好休息，等状态完全恢复了再来上课。
但是萧雪芽第二天就去上课了。
大家看见她回来上课，都格外开心，而让整个警大更加开心的一件事情，就是警界的两大传奇，尹一承和纪翔，到警大来做客座教官了，虽然这两人是早有这个打算，也递交了申请，然而纪翔太忙了，之前去了国外执行任务，也是刚刚才回来。
纪翔听说了萧雪芽的事情，就让华子俊把她叫到教员办公室。
在教员办公室，看到小姑娘依旧眼神清亮，肌肤红润，一看就知道恢复得不错。就是发型乱糟糟的，有长有短，倒也别具一格，硬汉型的纪翔也有点唏嘘感慨，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受苦了吧，小姑娘。”
萧雪芽摸摸自己的刘海，笑笑，不说话。
“已经全部都好了吗？”
“都好了！”萧雪芽认真地看着纪翔说。
“没有什么后遗症？”
“没有！”
“心理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心理？”萧雪芽呆了呆，“这个我不知道。应该也没有吧。”
“没关系，这是可以慢慢克服的。”
“好！”萧雪芽点点头。
等萧雪芽走了以后，纪翔和华子俊继续商量教学方面的事情。
警大的副校长潘江灏走了进来，一脸郁闷，手里拿着份文件，唉声叹气。
“怎么啦，老潘？”纪翔直起腰来问。
华子俊道：“不是又被批了吧。”潘江灏刚去了市里开会，据说会上会发布东海国际机场袭击事件的处理结果。
“你们看看吧。”
潘江灏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们两个，华子俊接过来一看，发现这份红头文件居然是一份处分通知，处分对象是尹一承，因为在东海国际机场指挥不力，导致被保护人遇袭，惊扰了群众，现场还有警员受伤，给予该行动的指挥人尹一承警告处分。
“这这这……”华子俊瞠目结舌。
纪翔也说：“这也太过分了吧。现场的事情瞬息万变，谁能预料。怎么能怪一承，这是谁作出来的决定？”
潘江灏叹气，说：“是钟局！他在会场上说，这次虽然被保护人没出事，但是警员出了事，一样算任务失败。”
“这什么话！一承没说什么？”纪翔问。
“尹队说接受组织的处分。”
“哇，这么明显的打压，真亏尹队能接受？”另外一名警大的老师说道。
“唉，钟局本来连我们警大都要连带一起处罚呢，说……我们不该派出那种没有经验的学员去现场。认真追究的话，连华子俊都要背个处分呢，后来老部长替警大说话了，说让学员出现场本来就是一个让他们累积经验的过程，即使派的是没有经验的学员，也不能说是学校的错。”潘江灏道。
第六十九章：处分
“老部长也在？老部长怎么不护犊子？”华子俊纳闷。
“你们也知道老部长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踹自己亲儿子一脚已经算好的啦。”
大家都沉默了，尹一承自从投身警界以来，屡建奇功，荣获嘉奖无数，没想到会在这件事情上栽跟斗，大家都替他感到憋屈，但是提出处分的是位高权重的钟信颉，连他父亲尹震老部长都不站在他这边，他们这群人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说上话？
“后来尹队走了，还是有不少领导都替尹队说话，毕竟尹队这么多年的功劳摆在那儿，可是老部长说，尹队这一路走来太顺，挫挫他的锐气更好，再说毕竟是有警员受伤，身为现场指挥人员的确是应该负点责任。不然人家小姑娘不是白受伤了吗？钟局还在一边点头附和。”
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华子俊看看周围，说：“这事可别告诉那小姑娘啊，要是她知道自己害的自己尊敬的教官受处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大家又都纷纷点头。
尹一承受到警告处分，只有警界高层少数几个人以及警大的几个重要领导知道，再加上给他的处分本身也有些小争议，所以没有在公安局全局进行通报，普通警员自然一无所知，更别说警大的学生了。
另一方面，萧雪芽回到学校以后，再次受到校方的嘉奖。说她不忘初心，勇往直前，展现了当代年轻警察后备军的风采和精气神，郑阳辉又发了一张奖状给她，把萧雪芽高兴坏了。
周末，学员们各自回家。萧雪芽也回到她和萧劲松的房子，她买了很多菜回去。平时她住校，萧劲松也住校，但只要她回来，萧劲松一般也都会待在家里，萧雪芽会自己做饭给两个人吃。
那边储慧让她暂缓到静夜思打工，在家休息几天。所以这个周末，她就留在家里，打扫卫生，整理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
萧劲松从自己房间出来，看见她在哼哧哼哧地拖地，就说：“刚从医院回来，就不要做这些啦。家里又不脏。”
“不行，屋子就要经常收拾，不能等脏了再收拾。”萧雪芽说。
萧劲松“切”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俩刚搬进来的时候，潘峰来看过他们两个，说可以给他们请个钟点工，但是被萧雪芽拒绝了。虽然房间很大，但是两个人平时都不怎么住，家具又都是那种简洁的北欧风格，萧劲松是看什么不顺眼了就直接扔掉的个性，所以家里杂物不多，打扫起来也比较方便。
接下来，萧雪芽又做了很多菜，然后叫萧劲松出来吃。
两个人就在厨房旁边的餐桌上吃晚饭，萧雪芽问起清源家里的情况，萧望城和潘岚来医院看过她一次以后就没有再来，潘峰来过两次，但自从他去过萧雪芽的学校，没有给她退成学以后，就没再来看过她了，可能有点生气，但是这样反而让萧雪芽松了一口气。
萧劲松告诉她家里都挺好的，她受伤的事情也帮她瞒着萧济。
萧雪芽听了很高兴，给萧劲松夹了很多菜。
吃完饭以后，她回自己房间去收拾东西。在她回家的第二天，仁安医院就将她的物品打包快递送过来了，都堆在她的房间里还没有收拾。
这些是众人来探病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其中零食之类的她请大家吃掉了，而送回家的东西中，最多的礼物品种就是香薰。各种的香精油、香薰蜡烛、香薰晶石之类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当初萧雪芽在病房里，看到大家时不时地带给她香薰类的礼物，就很诧异，说：“现在很流行送香薰当礼物吗？为什么要送这么多香薰给我？”
梁晋因为在旁边，看了呵呵一笑，说：“大概怕你晚上睡不着吧。”
虽然对它们的实际功效有些怀疑，萧雪芽还是把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窗台上，这些瓶瓶罐罐大多非常精美，摆在房间里也很好看。
礼物里面还有好几个可爱的布偶，萧雪芽也把它们都摆放在床上。
她的房间里，只有床、书桌和衣柜，很少有这些女孩子的装饰物、玩具和化妆品。摆放了香薰蜡烛和玩偶以后，房间里的清冷感就一扫而空，增添了很多少女的柔美的感觉。尹默送给她的那只小黑狗的钥匙扣，她挂在了她平常背的书包的外面。
萧劲松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上收拾东西的萧雪芽，以及放在窗台上的一排各式各样的香薰制品——包装都没有拆掉，就说：“那些东西留着没有用，点来试试嘛。”
“小松你喜欢的吗？”萧雪芽诧异地问，“那你要点吗？”
萧劲松翻了个白眼，走了。
晚上，萧雪芽洗了澡，想起萧劲松的建议，就从窗台上挑了一个香薰蜡烛，包装盒上写了它的香型“清雅白梅”，乳白色的蜡烛装在一个圆柱形的茶色玻璃杯里，点上之后，淡淡的清香就弥漫在房间里，让人莫名地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与她相邻的隔壁房间，是萧劲松的卧室，同样是风格简洁，只有必要的家具，以单色为主，萧劲松坐在一张松木的桌子前，手指飞速地在笔记本上敲击着电脑键盘，过了一会儿，他本能地去摸旁边的水杯，拿过来一看，杯子里却是空的。以前在家很少有这种情况，外婆嘘寒问暖，吴婶照顾周到，可是，这种照顾，莫名地却让他感到烦躁。现在独立了，跟萧雪芽住在东海市这个小区的房子里，却奇怪的有一种自由和舒畅的感觉。
他站起来，去客厅旁边的厨房倒水喝。客厅里静悄悄的，灯都关了。他看看萧雪芽的房门，门缝里也没有一丝光亮，这说明她已经熄灯睡觉了。他看着那扇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而窗外，墨蓝色的天幕上，一轮金黄的月亮，将柔和的光芒投射进这间房间，房间正中的单人床上，萧雪芽盖着被子睡得正香。床边的小柜子上，一个香薰蜡烛在静静燃烧，小小的火苗，温暖的光芒照着正在睡觉的女孩脸上，羊脂玉一样的皮肤仿佛都在发光，长长的眼睫在脸庞上投射下阴影，唇角微弯，仿佛它的主人正在做一个好梦。
萧劲松在黑暗中伫立了一会儿，默默关上门出去了。
第七十章：训练（1）
星期天下午，萧雪芽就要和往常一样赶回学校去了。
在玄关处，萧劲松看着她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换鞋子，说：“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明天白天再走也是一样，你们学校都说让你休息好了再回学校的啊。”
“不行，绝对不能迟到。小松，我跟您说哦，我们这个周五啊，要进行射击训练了。要去总部的射击场，听说可远可远啦，一早就要出发。”
“你们已经要开始进行实弹射击训练了吗？”
“对啊，我们是警察，学习射击是迟早的事情。想想就很……兴奋。”她连声音都透着兴奋。
“小松明天也要去上课吧。”
“我明天上网课，不用去学校。”萧劲松说。
“真的吗？你们还真是自由呢。”
“现在很多大学都有网课，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你们学校管得太死了。还有那些什么训练，太辛苦了吧。”
“不许说我们学校的坏话，我们学校可好了。就算训练很辛苦，对我们未来的警察来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再说在学校我也过得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萧雪芽说道，换好鞋子站起来，背上书包，冲着萧劲松做了个鬼脸，打开门出去以后，声音很重地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以后，萧劲松还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到自己的卧室，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是潘峰。他就给潘峰回拨过去了。
“你小阿姨走了？”
“嗯！”
“精神怎么样？”
“好像……还行，和从前一样。”
“没有什么失眠之类的状况吗？”
“没有，她挺好的，能吃能睡的。”萧劲松想起在淡淡的月色和烛光中映照出来的恬静睡颜，和那弯弯的唇角。他进了她的房间，她也没有醒，梦中还会笑的话，应该是睡得挺好的吧。
“吃得比平时还多，她说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和护士管她管得特别严，这也不让她吃，那也不让她吃，她都憋坏了。”
那边潘峰轻笑了一声，“你小阿姨从小到大，除了长得好，也就是没心没肺这一个优点了。”
“……是！”
“对了舅公，我记得您在东海市有家射击馆是吗？”
“怎么，你想过来玩玩？”
“是啊，以前舅公也教过我，我想再练练。”
“你自己过来吧。”
在东海市市郊的桂东区，高楼大厦比较少，大多是五层以下的沿街建筑，是东海市有名的消费区，有一家名字叫“力源”的健身中心，不同于普通健身中心人进人出的热闹，这个三层的建筑隐藏在幽深的庭院里。周围是茂密的树木，车子可以开进内部的停车场，这种隐蔽的消费场所比较受富豪阶层的欢迎。
力源是严格的会员制的健身中心。有器材室，游泳馆，瑜伽馆，拳击馆等等，还有休息室，楼上还有餐厅，集健身、休闲、娱乐于一体。而这个健身中心的地下一层，还有一个射击馆。
高大俊秀的少年戴着耳罩和护目镜，正拿着手枪，对着30米外的射击靶开枪。
他“砰砰砰”连开五枪，不一会儿，对面显示屏上露出成绩，一个十环，三个九环，一个八环。45环的成绩，可以说相当亮眼。
“不错嘛。”潘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叼着一支雪茄，鼓了鼓掌。
萧劲松放下手枪，回过头来看着潘峰，叫了声：“舅公！”潘峰取下雪茄，说：“你都多久没玩了，上手的成绩就是这样，真的不错。”
萧劲松“哼”了一声，没吱声。
“记得第一次带你来玩枪，你就打出了四十环的好成绩，真不愧是萧家的后代。”萧家老爷子是军人出身。
萧劲松怔了怔，思绪却飘远。
他记得是小学毕业的时候，潘峰回老家创业，他脑子活络，看准了大家都渴望健身的潮流，就在清音河畔附近开了带射击场的健身中心，这就是“力源”连锁健身中心的第一家。有一天，萧劲松带着萧雪芽来找他玩。那个时候，他才十来岁，萧雪芽很怕潘峰，走到哪里都要跟着萧劲松，是个十足的小跟屁虫。
潘峰带着萧劲松去玩枪，第一次摸枪，萧劲松打出了四十环的好成绩，小少年很得意。小女孩在旁边看着，跳跃着说：“小雪也要玩，小雪也要玩。”
潘峰不屑，“女孩子玩什么枪。”
“舅公，让她试一次吧。”萧劲松看着那欢呼雀跃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
“那好，让她试一次。”
萧劲松帮萧雪芽填了一颗子弹，然后握着她的小手，教她扣动扳机，巨大的轰鸣声吓坏了萧雪芽，但那一枪，是十环的成绩，萧雪芽开心地又蹦又跳。
一旁的潘峰看着女孩子若有所思。
后来萧劲松经常去健身中心玩，他喜欢打拳，潘峰就给他找了一个老师，专门教他练拳。
萧雪芽却再没来，她去上了一些音乐、舞蹈、绘画、手工甚至烹饪之类的课外兴趣班，学了一些有的没的，课余时间也排得满满当当。
周五，东海警大二年级的30名学员坐着大巴来到东海市公安局总部。
这是一幢巨大的环形建筑，有八十八层，顶楼有四个停机坪。
对于警大的学员来说，能够进入总部，让他们每个人都觉得特别荣幸。毕竟这里是他们梦想的栖息地啊。每个人都充满好奇，萧雪芽站在队伍里，也张大眼睛看着周围。这里似乎有无数的部门，无数的会议室，来来往往的人有的穿着制服，有的穿着便装，大多数人都有着锐利的眼神和高大的身躯，表情严肃，步履匆匆，多少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带队来的华子俊，在孩子们眼中也是高大威严的存在，但是和他们一起站在过道里的时候，好像也没了在学校的气势。
反过来，对于出现在总部大厦里这群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面庞稚嫩，却生气勃勃的孩子，周围的人就完全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了，大家基本都不关注他们，最多瞟他们一眼，就从他们身边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平时来这里培训、交流的团队也不少，他们都习惯了。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这群学员中有个漂亮小姑娘，黑色眼睛明亮如星辰，而那看着周围的眼神中惊奇、崇拜、喜悦的光芒是如此明显，既像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又像一只活生生的小狗，实在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因此也有不少人回过头，看看那女孩，小声议论。
第七十一章：训练（2）
在过道里等了一会儿，学员们就被带进了一间教室，辅导员云清让他们耐心等候。
在等候的过程中，大家也坐在座位上，大气不敢出，不自觉地被“总部”的气氛影响着。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班主任华子俊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三个男人。
“起立！”罗坚发声，所有的学员都站起来，向教官敬礼。
萧雪芽看看跟着华子俊的那三个人，里面居然有纪翔。还有两个男人，一个人大概四十岁上下，面无表情，给人一种冷静、沉稳的感觉，另外一个则是三十多岁，一副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样子。
华子俊走到讲台前，说道：“各位同学，今天是你们第一天上实弹射击课，为了让你们有一个更好的开端，我们特意请了总部的枪王来为你们做特训，大家欢迎。”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三个人，热烈鼓掌，大家的眼中都有着崇拜和好奇。萧雪芽不知道他们中间哪一个是枪王，不由自主地看向纪翔身边那个看上去非常冷静、沉稳，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应该就是所谓的枪王。
旁边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捕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说：“小姑娘，你是不是认为枪王是老高啊。”
萧雪芽用漆黑的眸子瞪着他，想了想，大声回答说：“是！”
华子俊忍不住伸手扶额，说：“是什么是啊，东海公安局总部的枪王是纪教官啊。”
华子俊接着介绍了那两个人，四十多岁的是射击馆的负责人，馆长高家耀警官，三十多岁的是东海市公安部的枪械专家贺刚警官。
萧雪芽看着纪翔，似乎很好奇，一副“这个人也可能是枪王吗”的表情。
贺刚在他身后轻笑。
纪翔走到讲台上，“好吧，今天就由我来跟大家上实弹射击课啊。”
大家热烈鼓掌。
高家耀说道，“同学们要珍惜这次学习机会，毕竟，这种机会平时可是没有的。因为纪教官平时是特警队的射击训练教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用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再度热烈鼓掌。
“好，现在大家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大家拉开自己座位上的抽屉，看见里面摆着一只皮箱，把皮箱抽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来一看，是各种枪支的部件。
纪翔走到前面来，面向大家，说：“练习射击，首先是学习组装枪械。我想问下，你们当中都有谁有开枪的经验？”
在座中的学员有一多半是军、警两界的人的后代，所以，很多人都举手了，但是最奇怪的是，连萧雪芽也犹犹豫豫地举手了。
大家看看她，都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想到她也有这个经验。
纪翔看着她说：“你也玩过枪？”
萧雪芽刚想点头，忽然想起潘峰的生意好像有点问题，不能随便说的样子，就说：“也不算是，就是那种，那种……在游乐场里，打气球，可以赢娃娃的那种。”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切”了起来，说：“那种怎么算呢？”
纪翔在一旁看着这个女孩子，他觉得她在撒谎，可是，又半真半假地在撒谎，只不过，这样一个小女孩，应该也不大可能有什么射击经验。纪翔问道：“你很会打气球吗？”
萧雪芽笑笑，摇摇头。这时贺刚道：“现在教大家组装枪械。你们看着我的动作，要看清楚。”
贺刚说着，从枪械匣里拿出零件，咔咔几下，一把枪就出现在他的手中，动作快得惊人，而且洗练无比，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看看大家，说：“你们做一遍。”
大家纷纷拿起自己面前的零件，开始组装，动作远远没有贺刚熟练就是了。
三个女孩子中，反而是萧雪芽最快，她第一个把组装好的枪放在桌子上，其次是单婷婷和刘心洁。
“不错嘛！”纪翔看着她的手势颇为赞赏。
萧雪芽似乎也颇为得意，拿着那把组装好的手枪开心地摆弄着。
“好吧，现在，大家排队，出发，到射击馆。”
到了射击馆里，也并不是就能马上装上实弹开始射击训练的，首先练习的是还是基本功，瞄准，三点成一线。纪翔讲了要诀，学员开始练习。
练瞄准虽然并不是多激烈的运动，却意外的十分辛苦。
别人不知道怎么样，萧雪芽只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一直站立，脚后跟也开始疼痛，最糟糕的是，她的头也开始疼了。她有些奇怪，自己头上的伤口不是好了吗？为什么有一种头疼欲裂的感觉，为了忍住这种感觉，她觉得有点恶心想吐，但还是咬着牙拼命忍耐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纪翔和贺刚离开。高家耀去安排下午的实弹射击。华子俊叫他们停止训练，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排队到总部的食堂去吃饭。
一上午练下来，大家都觉得极其吃力。男生也少见的不再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大家都瘫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高家耀来了，带着他们去食堂。据高家耀介绍，总部的食堂不止一处，而他们去的这个是C区食堂，占地面积极广，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在角落的一个区域里，有三十个左右的位置专门是给他们预留的。
刘心洁一坐下，就说：“妈呀，累死我了。怎么只是练瞄准都这么累！”
单婷婷道：“我也是，手都抬不起来了。小雪怎么样？”
并没有人回答，萧雪芽趴在桌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眼睛里都没有神采了。
大家看看她，有些诧异，因为她很少有这样没精打采的样子，而且出发之前，她表现得最兴高采烈，最兴奋，华子俊笑道：“小雪已经蔫了呀。”
桌上有矿泉水，大家纷纷拿起来喝，萧雪芽把脑袋放在餐桌上，眼睛看着那瓶水，没有任何动作。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撑起身子，然后拿过那瓶矿泉水，企图拧开瓶盖，但是手根本使不上劲。于是她把那瓶水又放回到桌上。
忽然，她站起来，捂住嘴，皱紧了眉，转身向餐厅外面冲去。
华子俊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说，“餐厅门口就有洗手池。”
刘心洁站起来，说：“小雪要不要帮忙啊？”
萧雪芽赶紧摆手，而且一脸嫌恶。
单婷婷拉了拉刘心洁，说：“坐下吧，谁也不想被人家看见自己呕吐的样子吧。”
第七十二章：训练（3）
C区餐厅的外面，有长长的一排水龙头，是就餐人员洗手用的。
关越在一帮总部下属的簇拥下，陪着B市来交流的薛部长一行人走进餐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在餐厅外面那排水龙头的尽头，一个女孩子伏在那里，正在……呕吐。他们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吐了一大口水出来。然后她把嘴凑到水龙头上喝了几口自来水，漱了漱口，就撑着洗手池的边缘大口喘气。那女孩子的背影纤细瘦小，头发都汗湿了，贴在脸上，因为呕吐，看上去更是柔弱堪怜。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在总部的训练基地，被训到呕吐、昏倒的事情是常有的事，这些人也都司空见惯，没有谁表现得特别惊讶。
但关越看着那个女孩，内心却有着隐约的触动。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被问的小女孩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一瞬间，关越竟然怔住了，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神复杂。
“啊啊啊，我没事！”萧雪芽站直了身体，注意到开口询问她的人，以及这个人身后的七八个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都是大领导。
她赶紧立正，抬手敬礼。
关越看看她，稚气未脱的脸，雪白的肌肤上滚动着水珠，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他问：“是过来培训的学员吗？”
“是！”
“哪里过来的学员？”
“东海警官大学。”
这时出来迎接关越一行人的餐厅负责人赶紧迎上去，在他旁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大概就是告诉他今天有东海警大的学员过来做射击训练，现在在餐厅就餐。关越点点头，仍然看着萧雪芽说“射击训练，看上去是静止不动的运动，但是其实非常消耗体能。要注意补充体力。”
“是！”这不知道是谁的大领导居然这样有亲和力，真让她意外。
“进去吃饭吧，注意多喝点水。”
“是！”
关越说着，转身走进了餐厅，萧雪芽保持敬礼的姿势在原地不动，跟在关越后面的一干人也跟着走进去，但是每个人经过萧雪芽的时候，都用好奇的眼神地看着她。即使被长官这样看着，那小女孩明亮的黑眼睛也只是以一种坦然的表情回瞪着他们。
看见她这样，就有些人忍不住发笑。
等他们一行人全部走进餐厅旁边的一间包厢以后，萧雪芽才放下手臂，也跟着走进餐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吐出来以后，人也精神了一点。拿起桌上的瓶装水，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这时，高家耀过来说道：“好了，同学们可以过来了。”
他叫学员过去是因为可以吃饭了。让他们排队去领饭。给学员准备的是套餐，有盐焗虾，牛肉丸和米饭，蔬菜是蒜蓉西兰花，汤是冬瓜排骨汤，还有香蕉、草莓等各种水果，分量相当足。大家排队领餐，端着餐盘回到座位上吃。
因为上午的训练付出了相当多的体力，所以大家都吃得很香。
刘心洁看着餐盘里的食物说，“没有小雪做的好吃。”
萧雪芽挥挥筷子，说：“我做的东西没有什么营养，还是这种套餐好啊。”
说着，又呼噜呼噜自己吃起来。
关越他们在里间的包厢吃饭，包房有一张大圆桌，铺着蓝白两色的桌布，房间的墙壁是单面玻璃，关越坐在主位，从他的方向，能够一眼看到外面，他注意到角落里那群吵吵嚷嚷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来受训的警校学生。大部分是男孩子，也有几个女孩子，之前看到的那个女孩也在其中。
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这帮孩子青春洋溢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羡慕。
因为到了饭点，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吃饭，看见吵吵闹闹的这群孩子，未免有些注目，而那个活泼漂亮的小女孩，更是极其抓人眼球，她和她的同学相处融洽，似乎是话题的中心，一边吃饭一边开心大笑，表情生动。
经过他们饭桌的人，都会忍不住有意无意地看两眼，然后便将头靠在一起议论纷纷。
餐厅的服务员将关越他们的点餐送进来，这是正儿八经的招待餐，圆桌旁的人级别都不低。
不一会儿，纪翔也进来了，向众人敬了个礼，在圆形餐桌边坐了下来。
“喂，小纪，你今年怎么心血来潮要去教警校的学生射击课啊，真是有够闲的啊。”圆桌旁有人说道。
“有什么关系，苗子要从小培养，才能长成参天大树啊。”纪翔呵呵一笑说。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传道受业解惑的精神呢。”
“你对我缺乏了解。”
这时又有人道：“现在警大招收的学员啊，能力不知道怎么样，但是东海警大那个小丫头还真是漂亮得出奇啊。到底是从哪里招来这么一个小家伙啊。”
有人提到这个，就像开启了什么话题开关，顿时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
“是不是刚才我们在餐厅外面碰到的那个小女孩？”
“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漂亮。”
“她将来要做警察，如果长得太漂亮的话，岂不是很危险？”
“诶，可以，不做一线的警察，专门做警花啊、代言人什么的也很好啊。我们宣传处，需要这样出类拔萃的形象代言人。”
大家七嘴八舌，还不时地回头去看在外面吃饭的女孩子。
纪翔忍不住笑，关越却一声不吭只是吃饭。
他们都可以透过那面单面玻璃幕墙看到外面的情形。
那小女孩埋头大口大口地吃饭，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看她吃饭的样子，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开的那种。
B市来的薛部长是这次工作餐的招待对象，他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一边说：“说真的，与其跟你们这些大男人正襟危坐地一起吃牛排，我其实更想和那边那些孩子们，以及那个吃饭很香的小姑娘一起吃食堂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关越瞄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他忽然想了想，说：“反正上午的会议都完了，要不，下午去参观一下我们东海的学员培训。”
大家轰然叫好，贺刚拍了拍纪翔的后背说：“小纪，你可得好好表现。”
第七十三章：训练（4）
根据训练计划，实弹射击训练是从下午两点开始。在这之前，学员们就在射击馆后面的休息区就地休息。
射击馆的层高很高，所以显得格外空旷，而在休息区的上端，还有一个二楼，这里是观察室，透过厚厚的隔音玻璃，可以观看下面射击馆里练习射击的实况。
到了快两点的时候，关越一行人从二楼进入了观察室。高家耀作为射击馆的负责人，华子俊作为学员的领队，在领导们来视察的时候，自然是要上去陪同说明的。
两人来了以后，关越自然而然地问起学员们的训练情况，高家耀说上午主要是练习组装枪械和瞄准。
“这些孩子虽然是第一次练习，但是成绩都不错呢。”高家耀说道。
“他们有过射击经验吗？”有人问。
“多多少少都有点吧，毕竟很多都是军人家庭，警察家庭的子弟。”华子俊回答。
“那小女孩也是吗？”果然又有人问道。
关越心想，这女孩子还真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所以不管什么样的话题，兜兜转转都会拐到她身上。
华子俊道：“这孩子好像外祖父是军人，可能多少也会对她有些影响吧。”
“嗯，她的动手能力也相当强，组装枪支很灵活呢，不过射击经验就完全没有，说只打过公园里的气枪。”高家耀的话让大家都笑起来。
“说到手很灵巧这件事，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上次在云涛饭店，帮着尹一承拆弹的那个一年级的学员？”公安部宣传处的杨志航问道。
“是！”华子俊点点头。
一时之间，观察室内掠过低声的惊呼。只是一年级刚刚入学的新生，而且还是女生，就敢爬过天花板的通道去拆弹，这件事，虽然因为涉及到当时在场的许多豪门富户，而被要求低调处理，但是在警界内部却已经传开了，很多人听到以后都觉得相当震撼。
华子俊道：“她个性还挺……大大咧咧的，自己都不怎么说这事情。”
关越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声问华子俊，“一承最近那件事情，也是因为……她？”
华子俊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有人问：“一承最近有什么事情啊？”
关越却不做声了。他不说，别人自然也不问了。尹一承的内部处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人敢公然议论。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俯身向前，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下方，在一众高大的男生女生中，那个纤细灵巧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学员都是按身高排队的，三个女生排在队尾，而她排在最末尾。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嘛。有没有成年啊，就来上大学了。”大家戏谑地说。
“你看，观察室有人诶。”刘心洁小声对萧雪芽道。
“我们这种人训练也会有人来参观啊。”萧雪芽不解，二楼有人，她也有所察觉，但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二楼观察室里都是些什么人。
“谁知道呢？”刘心洁耸耸肩。
“糟糕！我有点紧张了呢。”萧雪芽苦着脸说。
这时纪翔已经走进了射击馆。他穿着警服，右边腋下的枪套十分醒目，平时看上去总是笑容满面似乎极具亲和力的他，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威压感。
全体队员立即整编队列，齐声道：“教官好！”雄壮的男声盖过了尖细的女音。
纪翔简短地说：“好，大家也都练习了一上午，现在开始实战射击。我先做示范。”
他走到第一个射击位，戴上隔音耳机。电子音传来，“射击手就位，准备！”
“大家先捂住耳朵”贺刚道，“第一次听到枪声的人都会有点受不了。”
就见纪翔忽然掏出手枪，动作快得惊人，几声枪响之后，电子屏上显示出“01号位成绩：50环”的字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纪翔回过头来，看着学员，从右往左，排在最末尾的是萧雪芽。纪翔就站在她斜对面，她放下鼓掌的双手，眼睛亮晶晶的，清清楚楚地写着“崇拜你”三个字。
纪翔指指她，“你，出列！”
萧雪芽没有想到纪翔让她第一个练习，顿时有些惊慌，“教官，我，我吗？”
“对呀。”
萧雪芽犹犹豫豫地出列，想了想，问：“能不能让班长第一个来啊。”
“为什么？”
“我我我，我刚才没有看清楚。”
她的语气让大家发笑，女孩子显然有点胆怯。
纪翔说：“不行！你是第一个就是第一个。”
那女孩看看他，她的身躯突然变得有些僵硬，似乎颇感不安，而近距离的纪翔看见她嘴唇包裹着牙齿在咬自己。他知道很多新生第一次实弹射击都会紧张不安，但这女孩子的反应还真是有趣。
大家看着她，也似感稀奇，因为组装枪支的时候，萧雪芽还很得意自己的神速，现在却又这么抗拒第一个开枪。简直是莫名其妙。
纪翔把自己的隔音耳机取下来，给那女孩子戴上。然后把自己的枪递给她，说：“还记得怎么装子弹吗？”
萧雪芽点点头，说：“记得。”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迈着迟疑的步伐走到射击位上，射击位上有子弹匣，萧雪芽把子弹匣装上。举起来，瞄准，“砰砰砰”几声，她很快把五发子弹全部打光。不一会儿对面电子屏上显示成绩：0环。
“咦？！咦咦咦——”萧雪芽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她哀叹，似乎觉得这个成绩很不可思议。身后的一众学员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笑，但个个都忍俊不禁。
纪翔摇头，说：“你的五发子弹全部脱靶。”
“这小姑娘原来很害怕开枪啊。”观察室里的众人也大笑起来。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结束了全部射击训练的学员要乘坐大巴返回学校了。
因为成绩垫底，萧雪芽心情很不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她是今天唯一一个打出“0环”成绩的人。
高家耀、贺刚和纪翔送他们出来，看见那个女孩子低头跟在后面，纪翔又恢复了轻松戏谑的表情，“小姑娘别那么丧气，第一次嘛。”
“别人也是第一次啊。都没有我那么差劲。”
“你多来几次不就好了吗？”高家耀说。
萧雪芽似乎还是不能释怀。“这种机会很少吧。”
纪翔看着她，只是笑了笑。
第七十四章：咖啡
回警大的大巴上，萧雪芽也一声不吭，谁跟她讲话，她都不理，只是把脑袋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发呆。
大家也比较累，所以车上一片沉默，都靠在椅子上休息。
进入市区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因为当天是周五，好几个家在东海本市的学生就提前下车回家了，大巴进入金潭区以后，萧雪芽也说：“我要下车。”
周五也是萧雪芽打工的日子。下了大巴，她一路飞跑，去“静夜思”打工。静夜思的夜场早就开始了。门外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萧雪芽很少迟到，她内心也有点歉疚，觉得对不起一直很照顾她的慧姐。
她走进静夜思，这时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慧姐正在柜台里低头忙着什么，萧雪芽走进去，尽管脚步放得很轻，但还是有好几处座位的客人抬起头，向她的方向看过来，想到自己的到来惊扰了客人，萧雪芽觉得很内疚，因为，平时这个时候，她都已经穿好了服务生的制服，开始在后厨的操作间忙碌起来了。
萧雪芽走到柜台边，慧姐抬起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小雪来了！”
住院的时候，储慧代表静夜思的员工来看过她，还带给她店里做的轻乳酪蛋糕，是梁晋允许她吃的少量几样食物之一。她出院以后，特意来静夜思看过大家，所有的人看见她都特别开心，萧雪芽本来打算立即复工，但是储慧坚持让她休息一个周末，说她这样连续工作会很辛苦。昨天她特意跟储慧打过招呼，说今天晚上会来打工，没想到却迟到了。
“对不起，慧姐，我们今天，今天是去……很远的地方上课，所以回来晚了。”
“没关系！”慧姐微笑着，这个女人任何时候都那么优雅。“不过呢，下次遇到这个情况，先打个电话过来，我们都担心小雪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呢。”
萧雪芽默默点个头，说：“我去换衣服了。”
她低着脑袋去后台更衣室了。
“小雪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没精神，还真是少见呢。”招待员小廖看着她那蔫头蔫脑的样子说道。
储慧看看她的背影，说：“好像是呢。”
萧雪芽到了更衣室，脱下了自己的常服，换上了连衣裙，和白色的围裙，回到了操作间。操作间里已经忙成一团了，大家看见她，虽然很开心，却来不及寒暄，宋大星说道：“小雪，麻烦你煮咖啡，有客人点了，因为你没来，所以都还没上呢。”
萧雪芽想说谁煮咖啡不都一样吗？但是她今天很疲倦，心情也不好，所以就没有吱声。从橱柜里拿出咖啡豆。静夜思的咖啡豆是储慧直接飞去国外采购的，价格也是相当的“不菲”。宋大星告诉她咖啡豆价格的时候，让她着实吓了一跳。因为害怕浪费了这么珍贵的食材，她专门研究过了咖啡的煮法，到网上去下载各种各样的煮咖啡的视频，每次煮咖啡前，她都会仔细地用食品秤精准地称量适量的咖啡豆，加热的时间也用计时器精准控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客人直接点名要喝她泡的咖啡，所以，如果有客人点咖啡，储慧就会让她丢下其他的活，去做咖啡。
萧雪芽看了看订单，8号厢座5杯，10号单人座1杯，14号情侣座2杯。量还真不少。萧雪芽按照订单的顺序开始做咖啡，5杯咖啡中有三杯是卡布奇诺，要用很多奶泡，还有两杯是拿铁。萧雪芽把咖啡煮好，然后做奶泡，她从消毒柜里拿出五个英国瓷杯，消毒柜是恒温状态，咖啡杯是热的。她把咖啡倒进去，适量的奶泡，一直浮到杯口。她没有拉花，这门技艺她反而不是很擅长，好在喝她做的咖啡的人并不计较，比如梁仁安就说，“小雪做的咖啡样子虽然朴实，但是味道却很好呢。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萧雪芽把瓷杯放到白色的木制托盘里，端着前往8号厢座。
8号厢座在大厅的角落里，相对来说比较隐蔽，有五个客人，都是男人。每个人都深埋在沙发里，他们西装革履，似乎都是商界人士，大概是借着这个地方来开会讨论工作的，所以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表格和曲线图，ppt什么的，正中间的单人沙发上，有一个男人背靠着沙发，似乎正在沉思，其他人都在看他，那个男人用一只手支着额头。他的手指修长，食指上戴着一只较宽的金戒指。这个男人戴着这种戒指，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非常权威的感觉。
“咖啡来了！”萧雪芽说。
几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因为逆着光，她看不清黑影里的几个男人，几个人看看她，莫名地似乎相互交换着眼神。萧雪芽埋下头去，把五杯咖啡放在桌子上，她左手端着托盘，右手放杯子，平时做这些事情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今天因为她的右手在练习瞄准时候的酸痛感还没有消失，所以有点无力，咖啡杯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因为相互撞击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厢座的射灯照到茶几上，也照到萧雪芽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右手戴着金戒指的男人看着她的手，又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看她的脸，萧雪芽却没有看他，她的表情很淡漠，似乎显得很疲惫。男人没有说什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笑了，“谢谢你！”
萧雪芽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后面还有好几个客人的咖啡等着做呢。
她走了以后，8号厢座的人的目光转回到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纷纷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有人问到：“焱哥，什么咖啡，值不值得我们等这么久啊。”
林志焱淡淡地说：“你喝喝呗。”
问话的人端起咖啡喝了一杯，“嗯”了一声，说：“是哦，不错，不过……”
林志焱说：“别说了，说说你怎么改你这个宣传计划。”
第七十五章：安慰
回到工作状态的大家都正襟危坐起来，广告总监陈智放下咖啡杯，看着自己的电脑说，“目前还没有什么太好的方式，我们投拍的这部音乐励志偶像剧，虽然请了现在的两个流量明星，但还是感觉哪里有点平。”
林志焱点点头，说：“那两个明星，庄曦琛和岑菲菲都是今年选秀出道的是吗？”
“是！都能歌善舞的，粉丝也很多。应该……还是很吸引人的。”
“有没有话题性？”公关部的曾启亮问。
“现在选秀你也知道的，粉丝争风吃醋，互相攻击，就是最大的话题了。”
林志焱鼻子里发出轻哼，似乎颇为不屑。他的目光又飘远了，看着柜台的方向。柜台里的女孩子一直在咖啡机前低头忙碌着，没发出声音。她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只是个在这里临时打工的孩子，时间上可能不那么自由，也都不强求。
今天他带着几个下属到这个比较僻静的咖啡馆里谈事情，点了咖啡，听见服务员之间议论说小雪终于要回来了，小雪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她果然回来了，只是到的晚了一些。一来就静悄悄地开始了工作，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都不怎么说话。
从前她不是这个样子，以前就算手头的活很多，她也是一边干，一边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那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这间光线昏暗的咖啡厅就仿佛注入了阳光一样，看见这样的笑容，人的心情都会变好。她压抑着分贝的笑声清脆甜美，宛如绿色森林里漏下来的阳光，让人一点都不会觉得烦闷。
她又做好了三杯咖啡，连同一个甜甜圈，放在托盘里，先将那对情侣点的咖啡送了过去，端着剩下的一杯蓝山咖啡走向10号座位。
10号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老人，正在射灯的半圆形光芒下看书。那个老人来了很久了，他也是静夜思的常客。林志焱知道，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固执地等着静夜思的小姑娘回来给他们泡咖啡。
萧雪芽走到10号座位边，看看那个老人家，不由得又惊又喜，说：“梁爷爷来了！这是您的蓝山咖啡，这是您点的甜甜圈。”
在射灯下看书的老人抬起头来，看着萧雪芽，微笑。之前他们都以为梁老先生是一个只能泡咖啡馆的孤独老人。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梁老先生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孤独的老年人，他大名叫梁仁安，是大名鼎鼎的私立医院仁安医院的创始人，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脑外科专家。有个孙子叫梁晋，是仁安医院的现任院长。
萧雪芽把梁老先生点的蓝山咖啡放到老人面前的小茶几上。
梁老先生合上书，抬头看着萧雪芽说：“我们小雪今天不开心啊？”
萧雪芽望着梁老先生，满头银发的老人家慈和地看着她微微笑，他今天依旧穿着有点旧的西装，但这个老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儒雅和亲和的气质，让她想起家乡的外公。萧雪芽看着他，被老人家那么一问，积累了一天的的紧张、焦虑、沮丧顿时四散开来。她鼻子一酸，突然抽泣了起来。因为怕影响到周围的客人，她还在努力压抑，为了避免失声哭出来，她忍耐得全身都在颤抖。
梁老先生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接过萧雪芽手中的托盘，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拉着萧雪芽的手说：“哎呀哎呀，好孩子别哭，有什么事情，跟爷爷说说好不好？”他拉拉她的手，想让她坐下来，于是，自然而然的，萧雪芽坐在了老人对面的圈椅上。萧雪芽正在伤心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坐在哪里，只是伤心地啜泣着。
这时周围有人注意到了她在哭，开始窃窃私语。储慧也注意到了，立刻和小廖走过来，看见萧雪芽居然坐在梁老先生的对面哭，都大感诧异。
小廖问：“小雪怎么啦？”
储慧对萧雪芽说：“别在这里哭。会打扰到客人哦。”
然而，梁老先生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说：“没关系没关系，不会打扰到别人。小雪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吗？来，跟爷爷说说，别憋在心里，憋在心里更难受。”
“我，我……”萧雪芽哽咽着，她一哭起来，脑子就没有别的，说：“我今天，我今天……”她哭得直抽抽，话都讲不完整。梁老先生站起来，耐心地抚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我今天有个……测试，只得了0，0分……”她哭着说出的原因让大家怔了怔，却又忍不住发笑。
梁老先生不动声色，问：“是什么课程得了0分啊？”
“我，不能说。”尽管哭的头昏脑涨，萧雪芽好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训练课程是保密的这种事情，“总之很丢人，一塌糊涂，一塌糊涂。我……我……”
她在哭，周围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小廖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啊，这点小事也值得哭，真是醉了。我读书的时候可是经常考0分的。”
梁老先生温和地看着小廖摇摇头，说：“小雪，你听爷爷跟你说啊，你呀，现在还小对不对，你学校……比一般学校要严格也说不定，不管是考0分，还是遇到什么别的事情，都不是很重要的，因为你还可以重头再来。只有不放弃，就有重来的机会对不对？”
梁老先生循循善诱的语气，让萧雪芽激动的情绪有所平复，她看着梁老先生，虽然泪眼婆娑，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但还是“嗯”了一声。
储慧递上一沓纸巾，说：“擦擦眼泪，眼睛哭得那么肿，都不漂亮了哦。”
萧雪芽接过纸巾，用力地擦拭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梁老先生的对面，赶紧站起来，“对不起，梁老先生，我，我打扰你了吗？”
梁老先生微微一笑，说：“没有关系哦。我如果有个小雪这样的孙女，一定很开心她在我面前哭呢。”
萧雪芽眨眨眼睛，忽然看见桌上的托盘，“啊”了一声说，“我还有活没干完呢。”说着就拿起托盘，继续冲回到柜台里。
剩下三个人看着她的背影，梁老先生说道：“她今天好像有点累，又有心事。如果可以，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毕竟……”毕竟之前还受过伤，不过梁老先生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