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
“嗯！”我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我想回家了。”
“什么？”我马上张开眼睛，诧异地望着莲。
“我想过了，我还是回家算了。”
“为什么？”我不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回家，她还有家吗？家都被大水冲垮了。
“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城市的生活，也许我这种人就是多余的，放在哪里也不会有作用。”
“莲！”我恼火地叫了她一声，老这样讲自己，说的不烦，听的都厌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莲有些胆怯地望着我，好像害怕会受到我的责备。
“什么事？”莲这样讲就不可能是好事，我心都凉了半截。
“我妈在我哥生病时，帮我订了一门亲事。”
“她干嘛突然想起帮你订亲啊？”
“那时我不知道，是她私自订的。”
“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尊重你，这样的亲事不算。”
“因为当时我哥生病了，家里急需要钱，而那家人说只要我妈答应订亲，就可以马上给我家五千元的礼金。”
“这是趁火打劫啊！你妈就为这五千元把你给卖了。”
“嗯。”
“养这么大的闺女，五千就给卖了，你妈真有远见啊！儿子就那么重要吗？”
“后来我妈死了后，我去过他们家里。”
“你干嘛还去别人家里？”
“我姐要我去的，因为这家人就住我姐家附近，是一个村的，还是我姐介绍的。”
“原来真正卖你的人是你姐啊？”
“我姐说他们家庭条件挺好的，只是男的有一点残疾。”
“还是残疾人啊？”我真是晕死了，什么姐姐啊！就这样对自己的亲妹妹：“看来你姐还从中间拿了不少好处。”
“也不太严重，只是耳朵有点听不见。”
“这还不严重。”我大声吼道。
“他们家里是在村里开医务室的，所以条件挺好的。”
“医者父母心，我看这家人心肠不怎么样，在别人最困难时来定亲谈条件，这样的人做医生是社会的祸害。”
“我第一次去他家里，他妈妈就只炒了一碟白萝卜我吃。”
“他们家一直过得很节俭吗？”
“不是，因为我穷，又没有家人，所以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好好招待我。”
“什么人啊？听你讲我就来气。”我觉得不可理喻。
“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坐汽车时，只是一元的车票，他妈妈买票就买了她和她儿子的票，我的票没帮我买，我就自己买了。”
“我真是晕啊！完全不把你当一回事，别说是未来媳妇，就是一个普通客人这样做也不对啊！我看你在他们眼，一般世人都不如。”
“其实那天，他妈妈还讲了许多难听话，仿佛是在警告我。”
“警告你什么？”
“意思就是让我老实本份点，说他们也是有面子的人家，让我尽快跟她儿子结婚，别想在外面谈男朋友，他们是不放心我。”
“晕死了，这种人不要理他，如果你真跟他结婚了，你这辈子就完了，对了，他妈妈这样对你，那这个男的呢？”
“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都听不到。”
“人长得怎么样？不会很丑吧？”
“还好，普通那种。”
“他妈让我们在房间坐坐......。”
“啊！”我忍不住笑起来。
“当时我都吓死了。”
“看来他脑子不残疾啊。”
“我做过小姐，将来跟他结婚，如果他发现我不是女孩子，肯定会打死我的。”莲一脸担忧道。
“莲！这样的人，你还跟他结婚？你啊！马上退婚，结什么结，有什么好结的，没过门就这样对你，真嫁过去，不知道要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
“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啊？才五千元，一年就能还给他了，如果他嫌少，那还多一倍一万给他，这样他没有话讲了吧，这点钱，他放在银行里十年还没这么多利息，都成了高利贷了。”
“不行的，他家里讲过了，如果我胆敢退婚，就要对付我姐姐。”
“你瞎操什么心，你姐不是嫁人了嘛，还有你姐夫，你姐夫是窝囊废啊？”
“没用的，我姐夫也会打我姐的，你是没见过我姐夫是怎么打我姐的，打仇人也不过如此了。”莲叹息一声。
“我晕，这都是什么人啊？”
“其实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我就是不甘心这样结婚，所以我偷偷跑出来，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我是没有办法安心在外面工作的，我还是回去结婚算了，就算我被他们打，那我认命算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没一点远见呢？”我气得坐起来道：“你听我的，别回去，好好找一份工作，好好存钱，打个电话给他家里，说一年后退礼金给他。
至于你姐，你也不要担心，你姐就算现在被打也不会被打死，怎么也是嫁了人，生了孩子，而且还有法律，说不定根本不会被打。
将来你赚到钱，在外面混得好了，回去谁敢惹你，你那窝囊废姐夫，将来看你有出息了，他求着你还来不及，到那时，你姐也有出头之日，你现在就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可在外面，我觉得我什么都不会，我根本没有希望。”
“莲！以你的人才，去哪里都能找到工作，你不懒、不丑，也没不良嗜好，身体健康、四肢健全，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相反你现在回去，你跟你姐两个人，一辈子都要受人欺负，你以为你回去了，你姐夫就不打你姐了，你那姐夫就是一只禽兽，以前还打你的主意，想强暴你，现在你回家，你那禽兽姐夫舍得放过你吗？
肯定不会！如果你姐夫又打你主意，而你那要结婚的老公又是一个残疾男人，万一被他与他的家人误解了，你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有人都会说你不正经，加上你已经不是女孩子，他会觉得你在外面有人，不守妇道，到时你会受尽千夫所指。
莲！你怎么讲也算是出来外面有点见识的人，别跟他们这些愚昧的人在一起，听我的，在外面好好工作，改过自新，好好存钱，找一个有责任、心态健康、对你好的男人嫁了，只要你以后贤慧、忠贞、顾家，别人会不在乎你的过去，会好好爱你的。”
“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她再受到伤害。”
“但问题你现在保护不了她，甚至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你只能让你自己变强大，将来才可以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莲没有出声。
我继续道：“这样来讲吧，你现在回去，你姐夫也不会给你面子，他说不定，还拿你姐姐来威胁你，要你跟他上床，说如果你不跟他发生关系，他就打你姐，你说你从还是不从？”
莲望着我不知所措。
“所以人啊！千万不能被人威胁，莲！人生如棋，走出第一步时就要想好后面，既然发现错误，就要及时回头，或者改变思路，重新寻找方向，要不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天把你的家摧毁了，让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但同时也给了你一颗坚强的心，让你重新开始，如果你自己还要执迷不悟、自寻死路，老天爷都帮不了你。”
莲陷入沉默。
“可能我说得有些严重，但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不是坏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你想想，如果你那禽兽姐夫不停地威胁你，而你那未来的恶公婆、傻丈夫总是虐待你，你觉得你能永远一直忍受下去吗？
万一，你哪一天突然爆发了呢？那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莲！为这种人毁了自己，不值得啊！想想你在外面好好努力，不说别的，你就做一个服务员，一个月几百元包吃包住。
不乱花钱，一年存四五千元还是可以的，十年就有四五万了，另外工资也不是永远不变的，只要你忠厚、勤奋、努力，你还有升职的机会，做部长就有一千多，那这样一年就能存一万了。
莲！想想吧！你有钱了，那些人会怎么样？你那禽兽不如的姐夫会像哈巴狗一样来讨好你，你指东，他保证不敢往西，到时，你姐也算是翻身了。”
“芯！我一想到我家人，我就心如刀绞，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能救下我哥哥？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样我妈就不会死了，我恨不能帮我哥去死，假如死的是我，该有多好啊！”
“莲！”我有些泪眼朦胧。
“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只剩下我姐，芯！你是没有见过我姐夫一家人是怎么对我姐的，如果我不在她身边，我怕她有一天，突然扛不住了，如果，如果我姐也不在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芯！你明白吗？”
“但你这样回去有用吗？”
“我不知道，我想我回去陪着我姐，哪怕是陪着她挨打，陪着她说说话，让她想想我、想想孩子，也许，也许她就有活下去的勇气了。”莲颤抖着哽咽道。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劝慰莲，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又如何选择，我不知道，眼泪忍不住悄悄由眼角滑落，我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莲。
过了一会儿，我缓缓道：“莲！说个故事你听吧。”
“嗯。”
“古时有位圣人，他名周，人称庄子，他讲了一个故事：“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意思就是：有一天，圣人去河边散步，看到泉水干涸，有两条小鱼互相在身上吐气泡，湿润着身体，期望可以活下去，后来这个故事演变成比喻在患难困境中相互扶持与帮助的人们。
许多人只记住了相濡以沫，却忘记最后一句不若相忘于江湖，你现在回去与你姐一起，就像故事里那两条鱼，在干涸的河边相互湿润着身体，说好听点是在相濡以沫，说现实点就是在苟延残喘，是抱着一起去死。
树挪死，人挪活，如果人的生活走向绝境，就不能原地等待，需要改变方向，这样也许就能闯出另一片新天地，这样对你对你姐，也许就是一条新的活路。
“芯，我现在脑子太乱了，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要说的话，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考虑，睡觉吧！”
“好的。”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