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潘多拉
奥林匹斯神山,山顶诸神议事的宫殿内。
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坐在上首金座上,除了智慧女神雅典娜,到场的都是声名远播的强大神祇,他们是冥界主宰哈迪斯,海神波塞冬,美神阿芙洛狄忒,权柄不为人知的女神赫斯提亚,正义女神忒弥斯,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以及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宫殿中央放置着宙斯从赫菲斯托斯那儿顺走的女子雕像。
无一例外,在场的诸神都沉默不语。
不是他们不想说些什么,实在是宙斯说出的话太过震撼了,人类的信仰可以成为诸神踏上伟大神力,打破梏秷的阶梯……
即便知晓这是宙斯在寻找盟友,共同对抗来自伟大神力的压力,他们依旧心动不已。
无可匹敌的力量,这是每一位神祇都难以割舍的东西……
宙斯邀请的强大神力级神祇里,只有赫菲斯托斯以‘无需信仰,不纳贡品’为由表示明确拒绝了,其余到场的神祇,或多或少都有些放不下的意思。
宫殿内,冥界主宰哈迪斯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宙斯,你打算怎么做。”
“你的计划呢?”
哈迪斯问的也是在场诸神想问的,他们必须审视风险和利益,现在风险足够大了,利益却还不够。
但宙斯早已成竹在胸,他告诉诸神:“我观察了人类百年,也被人类信仰了百年。”
“百年来,虽然因为普罗米修斯从中作梗,导致人类对我的信仰并不虔诚。”
“但是!”
“我依旧在强大神力漫长的道路上又迈出了一步。”
说着宙斯放出了自身神威,他的力量被诸神窥见,竟然隐隐是诸神之最,和冥界主宰哈迪斯差相仿佛。
诸神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百年前的宙斯什么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如果在场诸神非要分一个高下出来的话,那最强的一定是哈迪斯,依次是赫斯提亚,宙斯,忒弥斯,波塞冬,谟涅摩叙涅,德墨忒尔,阿芙洛狄忒。
百年时间,从排名第三升至和冥界主宰哈迪斯并列,对神祇以万年为单位的实力提升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哈迪斯见状眯起眼睛,他言简意赅地指出:“人类的数量不够。”
“你困锁了普罗米修斯,我们已经失去能创造人类的神祇。”
“这种盛况,难以再现。”
对于哈迪斯的提问,宙斯眼神示意,雅典娜站了出来,他像诸神解释道:
“这是我的女儿雅典娜,曾和普罗米修斯一起创造人类。”
“她暗中截留了普罗米修斯一部分神力。”
“我们可以用这部分神力创造女人赠予人类,令他们能自由繁衍。”
“这样下去,人类的数量很快就能遍布大地。”
“成为…我们的资粮。”
“诸位,以为如何?”
哈迪斯呼出了一口气,来自死国的寒冷在空气中凝成霜花:“我同意你的计划,前提是人类必须建立我的神殿,敬畏我,敬畏死亡。”
美神阿芙洛狄忒:“我也同意,人类应该建立我的神殿,奉我为最美的女神。”
正义女神忒弥斯:“我同意,但人类无需信仰我,他们应该信仰我的三个女儿,为她们建立神殿。”
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我和忒弥斯姐姐一样,人类要信仰我的九个女儿,我厌烦了她们无所作为的样子。”
海神波塞冬:“我同意,奉我为海神,我亦回报恩赐。”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我同意。”
天后赫拉和宙斯共享王座,她的意见不需要考虑。
在场能影响诸神格局的神祇一一发言后,只剩下女神赫斯提亚。
她是上任神王克洛诺斯和时光女神瑞亚的长女,哈迪斯、宙斯、波塞冬、赫拉、德墨忒尔等人的姐姐,至今没有配偶,也没有传出过绯闻,是少见的贞洁的女神。
无人敢轻视她的意见,也无人能轻视她。
在场的神祇纷纷把目光投向这位女神,等候她说出自己的要求。
赫斯提亚倒是不紧不慢,她手中游走着一簇苍白色的火焰,这火焰似乎兆示她的心情,从一开始听闻伟大神力道路的熊熊燃烧,已经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我不参与。”赫斯提亚说。
“你们要做的事情,自然也与我无关。”
“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仅仅是不参与而已。”
诸神面面相觑,这不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回答。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金王座上的赫拉出来打了圆场,她司掌婚姻权柄,厌恶一切破坏婚姻幸福的人或事,和贞洁的赫斯提亚是闺中密友。
她指着宫殿中央的少女雕像说道:“这是决定赠予人类的第一个女人,她会给人类带去灾难,好使人类更加虔诚地信仰我们。”
“我和宙斯商议,决定在场的每个人都送她一件礼物。”
“姐姐虽然不参与我们,不如也送一件礼物给她,以表心意。”
朝赫拉投去感激的眼神,赫斯提亚也顺势说道:“可以。”
诸神纷纷松了一口气,连忙表示赞同,他们不允许这位女神不参与进来,但如果参与一部分,也能勉强接受。
见众人的意见统一,宙斯继续主持到:“那就开始吧!雅典娜。”
雅典娜乖巧地上前,她走近宫殿中央的女子雕像,自普罗米修斯处截留的神力出现在手中,她轻轻抚摸,雕像就活了过来。
那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女,新生的她尚且懵懂,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于是雅典娜赋予她智慧。
得到智慧的少女仿佛一下子明白很多道理,她说话了:“我是谁?你们是谁?”
宙斯告诉她:“你是潘多拉,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一个人类。”
“我们是你的造物主,是神祇。”
“我是……神王宙斯!”
潘多拉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创造我?”
“因为要你给人类带去灾难。”宙斯回答她。
“普罗米修斯违逆了我,他以为对他的惩罚结束了。”
“但还远远不到终结的时候。”
宙斯的手中出现一个精致的盒子,他递给潘多拉,对她命令道:“去人间,然后打开它。”
“饥荒,瘟疫,旱灾,蝗灾,大水,这些灾难会在人间蔓延。”
“普罗米修斯会看到人类跪在地上求我。”
“这是你诞生的理由,你应该完成你的使命,把灾难带给人类。”
说完宙斯不再理会潘多拉,他望向诸神,说道:“这就是我的礼物,也是我们盟约的见证。”
“到你们了。”
海神波塞冬觉得有趣:“不错的礼物。”
“那我就赐予她操控大水的能力,能掀起风浪淹没高山。”
有了领头之人,诸神不再观望,纷纷送上自己独特的礼物。
潘多拉,一个凡人少女,她享受了大部分神祇都享受不到的殊荣。
雅典娜亲自为她梳妆打扮,为她披上雪白的衣袍,冥界主宰哈迪斯赐予她不会老去的权力,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赠予她通晓世间一切语言文字的能力,正义女神忒弥斯送上来自公正权柄的祝福,赫拉宣布她的未来会有美满的婚姻,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为她带上百花编织的花环,美神则给予她无与伦比的魅惑力。
女神赫斯提亚是最后一个送上礼物的人。
诸神之中,只有细心的她注意到了潘多拉的彷徨。
于是她走近潘多拉,轻轻抓住少女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像是找到了值得倾诉的人,潘多拉立马扑在赫斯提亚怀里,她抽噎着:“我也是人类,如果被发现了,我会死的。”
赫斯提亚拥抱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是母亲在低语,她说:“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会在天上注视你,保护你。”
“我会把我的发带送给你,它是神匠赫菲斯托斯的杰作。”
“带上它,就只有心底淳朴的人才能看到你了。”
“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等你累了,我会来接你。”
“你,会平安的……”
第十七章:林科斯
二十年了,潘多拉已经来到人间如此之久。
她在荒野中流浪,亲眼目睹了人类二十年来的变迁。
虽然她也是人类,但是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潘多拉已经不能称为人类了。
她不会老去,永远青春貌美,也不用进食,头上由百花编织的花环经过岁月洗礼依旧芳香扑鼻,雪白的衣袍还是纤尘不染,除了缺少神祇的力量,她和神祇无疑。
潘多拉和雅典娜创造的女人是同时来到人间的。
和普罗米修斯创造的人类有差别的是,这一批女人一出生就已经成年,也拥有相应的智慧和常识,这能帮助她们更快融入人群中去。
新生的女人和存世已久的男人接触,他们很快就掌握了繁衍的秘密,并为之努力。
二十年过去了,他们的数量翻了一番,有很多人老去或者意外死亡,但有更多的新生儿诞生。
潘多拉不敢靠近他们,她持有盛装灾难的魔盒,如果不小心打开了,瘟疫、大水、旱灾,这些人类难以抵御的天灾就会在大地上蔓延开来。
潘多拉喜欢人类,也认为自己是人类中的一份子,她不想伤害他们。
可她好累。
纵然不会老去,但是时光依旧在她的内心留下了刻痕,把最开始的杂念消磨掉,只剩下不要打开魔盒这个最坚定的念头。
在孤寂清冷的荒原中,她也曾无数次想过放弃,这样她就可以回到女神赫斯提亚的怀抱了。
可是最后,当她把手放在魔盒的盒盖上时,终究没有勇气打开。这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因为慈悲,也许……只是单纯不想放弃。
有时候潘多拉也会思考,为什么交付她使命的神祇从来没有催促过她,任由她做这种可笑的抵抗,是因为畏惧那位善良的女神吗?
可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处在无人的荒野的时候,她找到了另一种答案。
因为神就是神,而她是凡人。
神可以度万年如一日,而她,度一日如万年。
神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来等她放弃,或是出现一个意外。
在荒原之中,潘多拉不畏惧危险,她头上系着女神赫斯提亚送出的发带,那是火神赫菲斯托斯打造的,神祇中最善于锻造神器之人,系紧这根发带,心怀不轨的人看不见她。
但也正因为如此,潘多拉很少有可以倾诉的人,孤独像是藏在身体里的虫子,时不时就要咬一口她脆弱的心。
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想摘下这根发带,她喜欢人类的同时又害怕人类,害怕他们的尔虞我诈,害怕自己前功尽弃。
不要贸然接触陌生的人类,这是潘多拉的朋友告诉她的,一个叫林科斯的人类青年。
那时林科斯正带领一批人穿过荒野,他是人群的首领,众人之中只有他才能看见潘多拉。
他震惊于潘多拉的神异,和她攀谈,听她诉说自己的使命和内心的挣扎。
听完潘多拉的讲诉后,林科斯没有嘲笑她对抗诸神的决心,反而和她聊起人类的发展和自己的理想。
他告诉潘多拉,造物主在带回火焰后就离去了,剩下人类独留在空荡的人间,他们一开始很崇拜火,修建圣坛,把熊熊燃烧的茴香树枝放在圣坛顶端,像崇拜神祇一样崇拜它。
但很快,女人就出现在大地上,他们开始繁衍,数量越来越多,氏族负担不下了。
于是大部分人离开了,他们建立国家,修建神殿,转而信奉诸神,一个个国家建立,一个个国王诞生,渐渐地,没有人再记得造物主,也没有人再崇拜火焰。
科林斯自豪地告诉潘多拉,自己就来自这个崇拜火焰的氏族,他们没有国王,没有王后,一代人教育着另一代人。
潘多拉至今还记得科林斯眼中的光,能回忆起他大声说出理想的样子。
他说:“我要去寻找造物主,寻找人类真正的起源!”
“然后,拯救他!”
潘多拉回忆着,漫无目的地在荒野游荡。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潘多拉没有抬头,这种情况她遇到过很多次了,人们看不见她,也就不会给她让路,她得自己避开。
她往旁边走去,却发现那个人始终挡在她面前,诡异的是,那个人在原地根本没动,反而像是世界在迎合他,把潘多拉主动送到他的面前。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颓废中年。
潘多拉问道:“神?”
那人回答她:“我是。”
他紧接着说道:“你可以叫我埃庇米修斯。”
“你熟悉的人类造物主普罗米修斯的哥哥。”
潘多拉有些激动:“您是来收走我手中魔盒的吗?”
埃庇米修斯垂下眼帘:“你恐怕要失望了。”
“我是来让你打开它的。”
“不过请你相信,我的本意是好的。”
“火神赫菲斯托斯告诉我你在这里,我立刻就赶了过来。”
“只有打开魔盒,我才能救你。”
潘多拉有些失望:“为什么?你不是造物主的哥哥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灾难带给人类。”
埃庇米修斯回答她:“这是宙斯的意志,也是未来。”
潘多拉大声质问他:“可你也是神啊,你有力量改变这一切。”
“但他是神王,名义上统御诸神的王,他的意志也是诸神的意志。”埃庇米修斯说道。
潘多拉更加失望了,她倔强地对埃庇米修斯说道:“那请您离开吧,我不需要被拯救。”
埃庇米修斯一直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的目光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看到未来,看到眼前的少女会成为他的妻子,没有神祇会喜欢自己的伴侣是个凡人,至少,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不喜欢。
但这一刻,他的决心动摇了。
他庄重地多潘多拉说道:“你会是我的妻子,我承认你了。”
他伸出手,潘多拉手中的魔盒挣脱,落入他的手心,轻轻掀开魔盒的盒盖,里面的灾难就飞向人间各地。
他说:“神祇间的恩怨,不应由你一个凡人承担。”
“你,自由了。”
看着被打开的魔盒,潘多拉愣了一会,像是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坍塌了,她不顾形象瘫坐在地上,埋着头低声哭泣。
天空下起大雨,埃庇米修斯没有用神力平息,和潘多拉一起被大雨淋湿。
他向四周扫视,犀利的眼神穿过重重山岳阻隔,在世间寻找窥视的两道目光,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理会。
现在,他突然手痒难耐,渴望……一场神战!
埃庇米修斯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赫菲斯托斯手持岁月史书盘坐在利姆诺斯岛最高处,露出看热闹的揶揄笑容,见埃庇米修斯望过来,他还得意的挥了挥手。
没有理会,埃庇米修斯继续寻找。
终于,他的眼神和女神赫斯提亚对上了,女神眼角挂着一抹嗔怒,纵然相隔千万里之遥,埃庇米修斯也听到了她不满的责怪。
“对她好一点,不然,你可以试试。”
埃庇米修斯垂下眼帘,沐浴在雨中。
他,又不想打了……
……
大地东方的尽头。
林科斯带领众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这里。
没有出行时的浩浩荡荡,饥饿、猛兽和环境让他们经历了大规模的减员。
他们中有老人也有小孩,均是衣衫褴褛,神情麻木。
但,这是值得的。
他们已经来到囚禁普罗米修斯的高加索山下,眼尖的林科斯朝山上眺望,立刻就发现了一个人形的黑点。
他兴奋地大叫,有些语无伦次:“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我看到造物主了,他就在那里,他就在山顶上。”
“我要去救他,我们要去救他!”
“唔!”犹如枯木逢春,这支死寂的队伍在刹那间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他们狂喜地询问林科斯,要他指给他们看。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山顶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身影,他们跪倒在地,流泪,然后虔诚地叩首。
不过很快,他们就重新收拾好心情,斗志昂扬地向山顶进发。
最后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他们每耽搁一会,造物主就要多忍受一会苦难。
他们前行,他们沉默,这沉默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令他们抛却了生死。
高加索山很高,天气也变幻莫测。
队伍每前行一段,就会有一个人死去,或死于寒冷,或死于狂风,亦或者,就这样突然地死去。
神祇似乎不愿他们攀上这座禁忌之山。
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执着。
山体陡峭不能攀爬他们就绕路而行,狂风吹拂他们就匍匐在地上,山上很冷,还下着雪,他们手拉着手,这样会好受一点。
没有一个人往身后看过,也不断有人掉队,掉队的人也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他们死了。
他们前行,他们死去,到山腰的时候,队伍就只剩下林科斯一个人了。
但是,没有神祇眷顾他。
他,也被拦住了去路。
前方是高耸且光滑的崖壁,无路可绕,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了。
林科斯已无路可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征服这处崖壁。
他爬了上去,爬到一半就被狂风刮了下来。
他摔的血肉模糊。
林科斯不死心,他继续攀爬,这次连一半都没有爬到。
他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攀爬,然后落下。
攀爬,落下,攀爬,落下……
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后,林科斯跪倒在地。
他没有死。
他想继续,可是血肉模糊的他再也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他连自己的手指都感觉不到了。
于是他不再支撑脊梁,头颅顺势放在了高加索山的碎石上。
他流着泪,趴在地上看不清神情。
只有微弱的呢喃和哽咽在山间回荡:“造物主,对不起……”
第十八章:投机者必有回报?
尼萨山谷,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藏匿女儿珀耳塞福涅的地方。
今天,德墨忒尔突然想要来看一看女儿。
她已经一百多年没有没有见过女儿珀耳塞福涅了,出于自身的母性,她想来看看。
虽然这很有可能曝露女儿的所在,但是德墨忒尔忍不住内心的渴望。
可结果让她失望了。
山谷内杂草丛生,早已失去佳人的踪迹。
她连忙四处向诸神打听,向人间最信奉诸神的国家降下神谕。
一时间,神祇和凡人共同为一个目标前行,寻找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
终于,在太阳神赫利俄斯处,她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伟大的女神,是冥界主宰哈迪斯掳走了您的女儿。”
“她现在是光荣的冥后,和哈迪斯冕下共享冥界的王座。”
“这件事,您的丈夫,神王宙斯也默许了。”
德墨忒尔脸上阴晴不定,她想从冥界带回自己的女儿。
但这件事太难了,进入冥界的人,连宙斯也很难捞出来。
于是她命令赫利俄斯转达宙斯:“把我的女儿带回人间。”
“否则,他想做的事一定不能实现。”
女神德墨忒尔说到做到。
她离开奥林匹斯神山去了人间,化身一个普通的民妇在人间游荡。
在人间,她大肆挥舞她的权杖,以丰饶的权柄令万物不再生长。
新生的人类被收走了丰收,底层人民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陷入饥荒之中。
……
自诸神创造女人之后,人类就分裂了。
他们因为信仰不同划分为好几个国家,分别是狂信诸神的佛里亚治,浅信诸神的厄琉息斯,崇拜火焰的原始人类氏族,以及亲近原始人类氏族,不信神的忒萨莉亚。
市井流传在大地东方的尽头还有一个叫斯提库亚的国家,国王是一个叫林科斯的人,不过人们对那里知之甚少,渐渐成了一个传说。
厄琉息斯的开国君主是厄琉希诺斯,这人与其说是诸神的信徒,不如说是一个投机者。
能带来好处的神祇他来者不拒,全部信仰,能招来厄运的神祇他就象征性信仰一下,至于中立的神祇,比如火神赫菲斯托斯和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等人,他全然不信,没有神殿,没有祭司,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驱使厄琉希诺斯前行的不是崇高的理想,而是利益。
他死后,他的儿子克琉斯继承了他的国家,当然也继承了他无利不起早的性格。
一日,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流浪至此处,她坐在城墙旁橄榄树的树荫下,在这里休息。
她已经令大地枯萎了好几个年头,期间死了不少凡人,可是奥林匹斯神山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她有些累了。
克琉斯的女儿们发现了她。
虽然德墨忒尔变换了真形,掩盖了自身美貌的外表,穿着也是一身朴素的黑衣,可她身上常年养尊处优的威严出卖了她,克琉斯的女儿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凡。
她们尝试与德墨忒尔攀谈,邀请她去家中作客。
德墨忒尔刚好也想找一个地方歇歇脚,王宫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为自己编了一个身世,自称得俄,克琉斯的女儿们没有揭穿她,带着她去往王宫。
在经过门楣的时候,身材高挑的德墨忒尔额头不小心触碰到了门楣,一瞬间,王宫内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这一幕,刚好被携妻子墨塔涅拉赶来的国王克琉斯看到了。
他明白,自己的国家来了一位神祇。
这是他的机遇!
他佯装不知,对德墨忒尔嘘寒问暖,顺从德墨忒尔的意思给她安排了一个女仆职位。
但任凭克琉斯如何利欲熏心、胆大包天,他也不敢使唤一位神祇。
他小心翼翼地照料德墨忒尔,事事顺从女神的心意,比对待他的女儿和父母还要周到,哪怕是一件小事,女神只是皱起眉头或者表达了什么意见,克琉斯立马就能完美落实。
像是在走钢丝,克琉斯小心地把握着其中尺度,既不能显得扭捏做作,又不能冷落了女神。
他是成功的,他的服务甚至令女神德墨忒尔产生一种错觉,原来凡人女仆的工作要比自己神仆的工作轻松的多。
这反倒让德墨忒尔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想要做些什么,以缓解无聊的时光。
刚好克琉斯的儿子得摩丰降生了,这是一个新生儿,还很脆弱。
德墨忒尔索性主动找到了克琉斯,对他说道:
“我可以照顾你的儿子。”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克琉斯闻言压住内心的狂喜,他的付出不是没有代价的,皇宫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但对德墨忒尔的礼遇依旧没有下降,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女仆德墨忒尔的餐食比他这个国王还要好。
现在,回报来了。
他把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得摩丰恭敬地交给女神,并说道:“多谢您了。”
体验过失女之痛的女神很喜欢得摩丰,这个婴儿让她想起珀耳塞福涅年幼的样子。
有了得摩丰的陪伴,德墨忒尔脸上的笑容逐渐增多,甚至,在她心里,她已经将尚是婴儿的得摩丰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不再作为珀耳塞福涅的替代品,而是同等地位。
自己的孩子,应该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他应该是永恒的神祇,而不是凡人。
这就是德墨忒尔的想法。
如果是从前,对于凡人化神,德墨忒尔根本没有思路。
但自从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涅槃重生成就强大神力,一切就改变了。
诸神就惊奇地在火焰规则底部发现了赫菲斯托斯留下的誓言。
‘世人皆可以在火中沐浴,借此烧去凡尘,成就神明基石。’
赫菲斯托斯从根源为火焰的力量添加了规则,火焰从此不单能毁灭,也拥有新生的威能。
这可以说是诸神人尽皆知的事情,德墨忒尔当然也知道。
她抱起襁褓中的得摩丰,把他放到了火炉上,用丰饶神力小心地把他包裹起来。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得摩丰的凡血被一点点燃尽。
这本应该是一个很快的过程,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主动对抗赫菲斯托斯的力量,把这个过程无限拉长了。
因为火焰的力量太过绝对,要么铸造神躯,重获新生,要么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反正,德墨忒尔很难想象能有凡人在肉体成为灰烬后,意志能保持自我不消散,在火焰中完成最后重生的过程。
如果真的有那样钢铁意志的凡人,神祇早就泛滥了。
她干涉其中,虽然过程很慢,却胜在稳定,得摩丰最后一定能成为神祇。
得摩丰,他很幸运……
第十九章:时光尽头的存在
命运三女神的命运神殿不在奥林匹斯神山,甚至不在现世。
那里自成天地,恢弘的神殿藏匿在命运长河中。
收录历史权柄的赫菲斯托斯已经有资格遨游命运长河,抵达这里。
穿过无人的前殿,老妇人形象的克洛托正在纺织机前编织命运丝线,她的两个妹妹,负责分配命运的拉克西丝和负责剪短命运的阿特洛珀斯并不在神殿,也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
对于喜欢不请自来的赫菲斯托斯,克洛托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头都懒得抬。
“你又来干嘛,赫菲斯托斯。”
装作没有听出女神话中的不耐烦,赫菲斯托斯厚着脸皮提出要求:
“帮我救一个人。”
“斯提库亚的国王林科斯。”
克洛托有些好笑:“他算什么国王,你见过哪个国家是只有国王一个人的。”
“再说了,救人找医疗相关权柄的神祇。”
“死了就找哈迪斯要人。”
“你找我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自来熟地在神殿里找到了蜜酒,用金杯盛装畅饮。
“只有一个人的国家就不是国家了吗?林科斯觉得自己是王,那他就是无可争议的王。”
“而且,你懂我的意思,我不单要救他,还要给他力量,帮我去寻找反抗命运的道路。”
克洛托停下纺线的手,她端详赫菲斯托斯,真心劝告好友。
“赫菲斯托斯,你做不到的。”
“你做不到,只是凡人的林科斯更加不可能做到。”
“一切都已注定,更改不了,也不容更改。”
“我们终将无可避免迎来终结,这就是命运。”
赫菲斯托斯放下金杯,和好友对视,他问道:
“克洛托,你不觉得可笑吗?”
“命运女神自身也是命运的一环,而不是主人。”
克洛托低头不语,她想绕过这个话题。
可赫菲斯托斯步步紧逼,他接着说道:
“你知道吗,克洛托,我是不相信命运的,而且我认为神祇中应该也没人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当我站在历史的王座上向未来眺望时,第一次知道原来未来不是一团迷雾或者数不清的支流。”
“它有清晰的脉络,它有终点。”
“一位伟大存在手中拿着镰刀,站在时光尽头准备收割我们。”
“我不甘心啊,克洛托,这不是命运,这是一场闹剧。”
克洛托低声说道:“你反抗不了的,赫菲斯托斯。”
“我们太弱了。”
“即使是巅峰时刻的大地女神盖亚也反抗不了。”
“要知道,盖亚女神诞生的那一刻,她是唯一的神。”
“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至高神力。”
“可结果呢,深渊塔尔塔洛斯、欲望厄洛斯、黑暗厄瑞玻斯和我的母亲黑夜尼克斯一一诞生。”
“失去了唯一性,她当场从至高神力跌落成伟大神力。”
“所以你明白了吗?站在时光尽头的那位存在根本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赫菲斯托斯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我还是要抵抗。”
“我接受生命的有限制,但拒绝有人支配我。”
“我必须时刻保证,我的选择是我自己决定的,而不是按照剧本走下去。”
“像个小丑一样演绎,那太难看了。”
“克洛托,你会帮我吗?”
编织命运的女神长叹一声:“你打算怎么做,林科斯只是凡人,他走不远的。”
“他一个人的确走不远。”赫菲斯托斯肯定道。
“可如果有我给他托底,他就能一直走下去。”
“我会给他永恒的生命,让他尝试以一个真正凡人的身份成为神祇。”
“他会去反抗,然后失败,爬起来继续反抗。”
“不需要太多,只要他能成功一次,就证明命运不是必然。”
“也有漏洞。”
克洛托:“这就是你在火焰规则底部留下成神之基的原因?”
“在火焰中被烧成灰烬,意识失去肉体凭依后依旧保持清醒,于虚无中重生。”
“这点连神祇都难以做到。”
“对他来说,会不会太难了。”
赫菲斯托斯回答克洛托:“如果不是这么难的话,凡人没有神祇的神力帮助,凭什么铸造成神的基石?”
“这条我留下的规则,你觉得有可能继续存在吗?”
“而且,林科斯他未必需要成神,如果他能以凡人的身份挑战神祇并战而胜之。”
“我会很乐于见到这一幕的。”
“如果他真的可以,那我也能做到。”
克洛托:“痴人说梦,你见过蝼蚁能撑起碾死它的脚吗?”
赫菲斯托斯面无表情:“林科斯的意志足够坚定,未必是蝼蚁。”
克洛托脸颊抽动,因为好友的狂妄,但她还是说道:
“我会帮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林科斯必须走完他命运中最后一段旅程。”
“那个时候,他才能成为不被命运丝线牵绊的自由人。”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命运。”
“如果他去做了,就会被命运的丝线牵绊,然后越陷越深。”
赫菲斯托斯笑道:“不是还有我吗。”
“他只管去做,有我在,他想死都难。”
克洛托有些无可奈何,她对赫菲斯托斯说:
“这是最后一次了。”
“命运的主人不是我。”
“我涉足的越深,反噬就越强烈。”
“我有预感,如果再强行动用命运的力量,要么彻底失去司掌命运权柄的资格。”
“要么,被命运的力量同化,变得冷漠无情,成为失去自我的命运傀儡。”
赫菲斯托斯眯起眼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拉克西丝和阿特洛珀斯她们知道吗?”
克洛托摇摇头。
“我没告诉她们,也没必要让她们知道。”
她瞥了一眼赫菲斯托斯:“你也别告诉她们。”
“她们知道了,也只是多两个担心的人,起不了作用。”
赫菲斯托斯凝视克洛托:“你会没事的。”
“如果你被命运长河卷进去了,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我对着冥河斯提克斯起誓,如果违背就让我被关押在深渊塔尔塔洛斯。”
“永不见天日。”
克洛托继续开始纺线,她打趣道:“能被火神的光芒照耀,是我的荣幸。”
第二十章:占为己有
厄琉息斯王国。
夜。
德墨忒尔将小王子得摩丰置于火炉中,煅烧他的凡骨和凡血,来自丰饶权柄的神力细致地在小王子体内流动,每有一丝凡血被燃尽,神力就涌上去,化作神血替代它的位置。
这个过程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每到深夜,德墨忒尔就会将小王子投入炽烈燃烧的火炉中。
但。
凡事总有意味,不会一直顺心如意。
小王子得摩丰的母亲,王后墨塔涅拉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她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怜爱地亲吻他的脸颊。
她思念自己的孩子,鬼使神差地来到德墨忒尔的房间外。
她注意到了屋内的火光。
这位尊贵的客人还没有休息。
墨塔涅拉在屋外徘徊,她想要进去看看自己的骨肉,又觉得不应该冒犯这位神秘尊贵的客人。
内心天人交战,她的母性压过了对利益的诉求。
她上前忐忑地敲门:“得俄,你睡着了吗?”
“我来看看我的孩子。”
……
屋内,德墨忒尔面色青白不定。
墨塔涅拉的动作瞒不过这位女神。
她看到了这位母亲在门外的徘徊和艰难抉择。
她的内心莫名出现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她恍然醒悟。
得摩丰,不是她的孩子。
妒火在燃烧,占有的欲望在德墨忒尔心中发芽、滋生。
火炉中,襁褓里的得摩丰神态安详,在梦乡中,他感受不到火焰的炙烤。
德墨忒尔仔细端详这个新生儿,火光照亮她的脸。
那是一张凡人女性的面孔,没有人类里中年妇女特有地焦虑和迷茫,有的,只是冰冻人心的寒意。
门外,墨塔涅拉继续敲门。
“得俄,你在吗?”
“得俄?”
德墨忒尔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吱呀!”
门被打开了。
难忍思念的墨塔涅拉走进房间。
她进门之后四处扫视,立马看到了火炉旁一动不动的德墨忒尔。
“原来你在啊,得俄……”
……
最后一个‘俄’的音节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猛兽扼住了咽喉。
墨塔涅拉,她看到了火炉中的得摩丰。
自己的孩子,被丢弃在火中,他会死,他死了……
“啊啊啊?!”
像是女妖嚎叫,一声凄厉的悲鸣在漆黑的深夜回荡。
很难想象,一个凡人女性的叫声中竟能包含如此丰富的情感,令听闻的人感同身受,只觉痛入骨髓。
墨塔涅拉发疯似地冲向火炉,不顾火焰灼人,伸手去取自己的孩子。
她抱起得摩丰,手指颤抖着去感受孩子的鼻息。
呼吸均匀平稳,还活着。
墨塔涅拉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德墨忒尔。
她的眼神中充斥恐惧和一种绝不退让的信念。
一个人的眼睛真的能比语言更能表达情绪吗?
德墨忒尔觉得可以,因为例子就在她的面前。
从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眼中,她神奇地看到了爱、狠、疼惜、不解、恐惧。
它们汇聚在一起,在一个凡人女性的眼中,泾渭分明地同时却又神奇地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是,墨塔涅拉的母性光辉并没有让德墨忒尔心中的嫉妒之火平息,反而平添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
愤怒的火焰烧毁了德墨忒尔仅存的一丝理智。
她神色冰冷,声音听不出起伏:“你在嘲笑我?”
“笑我不配作为一个母亲?”
“笑我不能像你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她走上前去,和墨塔涅拉离得很近,近到墨塔涅拉能看清她眼中的寒意。
“不…不是的。”
“得俄,你听我解释……”
但,德墨忒尔不想听。
她从被气势震慑的墨塔涅拉手中取出小王子得摩丰,被夺了心神的母亲甚至忘却了反抗。
“不!”
伴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德墨忒尔把得摩丰重重砸在了地上。
墨塔涅拉颤抖着,她伸出手指去感受孩子的鼻息。
指尖没有感受到挠人的微风。
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孩子的母亲瘫坐在地上。
门外,闻声赶来的克琉斯愣在原地,他是国王,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他眼中,连门槛都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德墨忒尔冷眼看着他们。
在华光中,像是初雪遇到暖阳,她褪去了凡人的外表,显出光彩照人的美丽真形。
虽然变得美丽了,那张脸上仍是万古不化的寒霜。
她说:“我是德墨忒尔。”
“司掌丰饶的伟大神祇。”
“得摩丰他本应得到永生。”
“但因为你们的冒犯,我赐予他死亡。”
克琉斯强有力的臂膀死死按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妻子,他强迫妻子和自己一起跪在地上,好觐见显出真形的女神。
跪倒在地,克琉斯咽了一口口水,他的嘴里满是苦味。
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说道:“感谢女神对他的厚爱。”
“女神……还有什么吩咐。”
德墨忒尔细细打量跪倒在地的克琉斯,她见过了人类中的母亲,为此嫉妒过也愤怒过。
现在,她又见到了人类中的父亲。
她在心里承认,父亲和母亲的确是不一样的两个词汇,即使渺小如人类,拥有这两个词汇后,也能令她刮目相看。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明天把你们的一个儿子送来吧。”
“我会赐予他从未有人类拥有过的荣耀。”
克琉斯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像是被人砍了下来,沉在冰冷的湖底。
他机械地弯腰,想带动手脚一起匍匐在地上。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谢……女神赏赐。”
德墨忒尔有些倦了,她摆摆手,对跪在地上的两人下达神谕:
“我累了,明天再来拜见我。”
墨塔涅拉像是失了魂,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克琉斯按着她,艰难地出身回应:“是。”
言罢,他沉默地拖拽妻子,把她带离了房间。
……
关上房门,像是冰雪消融,德墨忒尔温柔地把得摩丰重新放到火炉上。
沾染神力的指肚轻轻划过他的眉眼。
直到他的胸膛开始起伏,传来微弱地呼吸声。
无视跃动的火焰,德墨忒尔亲吻他的小脸颊。
她对着熟睡的孩子轻声低语,像是鸟儿在歌唱:
“你是我的孩子。”
“你叫……普路托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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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不出大家期待的东西。
我开始放飞自我了……
第二十一章:人与人
如果新生的婴儿意味着希望,那么长大的孩子就意味着承担责任。
特里普托勒摩斯是国王克琉斯最年长的孩子。
所以,在得知女神德墨忒尔的神谕后,特里普托勒摩斯主动请缨,选择和父母一起去觐见女神。
克琉斯并没有向自己的孩子们隐瞒,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得知弟弟得摩丰的死讯。
可他依旧在兄弟姐妹们害怕地目光中义无反顾站了出来。
但这一次,命运眷顾了他。
女神格外信守承诺。
在她的寝宫,女神慷慨地授予了特里普托勒摩斯关于农耕的知识。
这些宝贵地知识是两个时代的精粹,是黄金时代和白银时代的人类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其中包含天象、地质、谷物选种等方方面面的知识。
特里普托勒摩斯如获至宝。
三月后。
大地已经换了面貌。
崇拜火焰,不信诸神,唯一以氏族形式存在的人类聚居地已经销声匿迹了。
因为饥荒。
侥幸逃离的人们汇聚在佛里亚治、忒萨莉亚、厄琉息斯继续谋求生存。
但无论是狂信诸神地佛里亚治也好,不信诸神地忒萨莉亚也罢,它们都只是在勉力强撑,存粮快要吃完了,田地里依旧没有收成。
相比之下,厄琉息斯就要幸运许多。
作为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在人间的居所,是唯一一个丰收的国度。
三月以来,国中到处都是女神的神殿。
厄琉息斯的国民已经尝到甜头,明白只要信奉这位女神就能得到丰收。
为了给丰饶女神建立更多的神殿,他们不惜推倒了神王宙斯的神像,把德墨忒尔的泥塑堂而皇之放入神殿之中。
并把每月第二十二天定为丰饶女神的节日,每到这一天,人们不去劳作,聚集在女神的神殿里祈祷。
今天就是第二十二天,又是觐见女神的日子,特里普托勒摩斯有些紧张。
三月前,他怀着赴死的决心前往女神的寝宫,却得到了荣耀。
这一次,不知道会得到什么。
心中没有被神祇荣光照耀地骄傲,只有忐忑和不安。
神殿外,他仔细检查自身的仪容,没有疏漏。
他松了口气,走进神殿。
女神坐在神殿的王座上,特里普托勒摩斯不敢靠的太近。
他在大殿中央靠门的位置跪了下来,谦卑地胸膛已经贴在地上。
没有言语,也不敢言语。
“抬起头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功绩。”王座上,司掌丰饶的女神说道。
特里普托勒摩斯这才敢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立即被大殿中立柱旁的马车吸引了,马车只是平常的马车,但拉车的畜生却不是寻常的马匹。
那是一条凶恶的大蛇,体态狰狞,背上长有双翼。
大蛇不时吐出信子,特里普托勒摩斯估摸有自己手臂粗细。
普罗米修斯造物之初并没有创造蛇这个物种,特里普托勒摩斯也就从未见过如此凶恶的猛兽。
“这应该是神祇的护卫。”
他猜测着,眼神闪烁,不敢再看,可他也不敢狂妄地去和神祇对视,只好又把头埋在地上,等候神祇说出神谕。
王座上的德墨忒尔向他说道:“这是翼蛇,能飞天。”
“我现在把它赏赐给你。”
“我要你乘着它去往四方的国度,把我授予你的知识传播给他们。”
“我要大地上的人类都信奉我,也只能信奉我。”
特里普托勒摩斯立刻回答道:“尊敬的女神,我明白了。”
德墨忒尔看着他,这个匍匐在地上的人类完全没有他父亲身上的坚毅,他母亲身上的勇敢,当然,也没有她的儿子普路托斯可爱。
果然,人类中还是愚笨平凡的人占大多数。
她摇摇头:“人类还从来没有在天上飞行过。”
“希望你的作为配得上我给你的殊荣。”
特里普托勒摩斯更加忐忑,他谦卑地回应,麻痹的手脚甚至不敢动弹。
“我会全力做到您的要求,尊贵的女神。”
……
在遥远的大地东方的尽头,有一个叫做斯提库亚的国家,那里的国王是一个名叫林科斯的人。
特里普托勒摩斯听过这则市井传言,也曾为那个遥远的地方心生幻想。
虽然是国王克琉斯最年长的孩子,但他的年龄其实并不大,也才将将十九岁,还是一个青年。
可自从三月前他主动请求踏入丰饶女神的居所,他就变了。
他成了一个大人,拥有成熟的心智和肩负的责任。
大人是不应该有幻想的。
特里普托勒摩斯准备第一站就前往大地东方的尽头,寻找那个叫斯提库亚的国家,为年少的自己画上一个句号。
他驾驭着翼蛇拖行的马车,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飞行。
天上的风景很好,大地在脚下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但美丽的事物需要能欣赏美的眼睛。
很显然,家中遭遇变故的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失去这项能力。
他驾驭翼蛇,一路目不斜视,只关注方向和自己的目标。
令他疑惑的是,他已经来到大地东方的尽头,能望到蔚蓝的大海,依旧没有人群和炊烟。
“难道要翻过这座高山?”
“可是翼蛇飞不过去啊!”
他向下张望,看到在山脚有一座木屋,他飞了下去。
木屋并不老旧,应该是这两年新建的。
把翼蛇停在一旁,特里普托勒摩斯上前礼貌地敲门。
“你好,有人在吗?”
伴随‘吱呀’地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神也很浑浊。
“你找我?”他说。
特里普托勒摩斯连忙摆手:“不,我想问怎样才能翻过这座高山。”
“我要去寻找一个叫斯提库亚的国家,他们的国王是一个叫林科斯的人。”
中年男人向屋里走去:“凡人是不可能翻越高加索山的。”
“这里就是斯提库亚,我就是国王林科斯。”
“进来喝杯水吧,找到这里并不容易。”
“你一定很渴了。”
屋内,两手握住木制的水杯,特里普托勒摩斯有些无措。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国王,没有华服,没有王冠,王后也不见踪影。
他犹疑问道:“你的子民呢?”
“他们在哪里?”
林科斯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我没有子民。”
特里普托勒摩斯追问道:“可你是国王,怎么会没有臣民?”
林科斯整个人变得哀伤,他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也许,曾经有过。”
但他们都死了……
林科斯不想谈论过往,这让他很伤心,他问特里普托勒摩斯:
“说说你吧。”
“为什么来到这里。”
特里普托勒摩斯回答他:“神让我来的。”
“让我向大地上的同胞传授农耕知识。”
林科斯本就浑浊的眼神变得愈加晦暗,他的语气莫名。
“神?”
“哪位神?”
特里普托勒摩斯告诉他:“司掌丰饶的女神,德墨忒尔冕下。”
林科斯机械地点头:“我知道她。”
“造物主被关押后出现的神祇之一。”
“在佛里亚治,我见过她的神殿。”
“神殿很大,很宏伟。”
明明林科斯的语气平淡,特里普托勒摩斯却莫名觉得有些窘迫,似乎是想摆脱眼下的处境,他说道:
“是的,神殿很大,很宏伟。”
“女神也很伟大,只要虔诚地信仰她,就能获得丰收。”
“我们厄琉息斯王国人都信仰她,眼下到处是饥荒,我们是唯一不缺粮食的国家。”
林科斯的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好恶,至少,特里普托勒摩斯听不出来。
“那很好啊。”
“我很愿意听你传授。”
“神使。”
……
是夜,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睡下了,就在林科斯的木屋之中。
林科斯不是一个好的学生,一个简单的道理往往要讲诉三四遍他才能似懂非懂。
但特里普托勒摩斯是一个好老师,哪怕听众只有林科斯一人,他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女神交付的使命。
等林科斯学会所有的农耕知识,天色已经很晚了。
夜晚赶路不是一个好决定,辨不清方向,也容易发生意外。
在林科斯的劝说下,他决定明天一早再启程。
屋内。
林科斯没有睡,他手中端着一柄铁剑,剑身已经生锈了,很有年代感。
月光映照在剑身,连反光都没有。
他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为此久久凝视窗外的高加索山。
突然,他嗤笑一声,笑声在宁静的夜晚是如此突兀。
“他们也配是神?”
“也配享受信仰?”
“不过是一群窃贼罢了。”
“世界是如此地不公,真正地造物主被折磨,一群豺狼享受他辛劳的果实。”
林科斯已经有了计划。
他提起剑,来到特里普托勒摩斯的床前。
举剑,蓄力,然后挥砍。
但。
剑停下了,在半空中。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林科斯整个人都停下了。
木屋在他眼中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某种存在拉扯,翻过高山,跨过大河,穿越空荡地荒原,去到了一个神殿。
他看到了,神殿中司掌丰饶的神祇端坐在王座上,在佛里亚治,他看过她的塑像,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女神。
意识逐渐模糊,像是一团浆糊。
但林科斯还是听到了这位女神不屑地低语。
“愚昧地凡人。”
木屋内,生锈的铁剑掉落在地上。
林科斯发现自己的手掌握不住剑柄了。
像是以另一种视角看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高大、遥不可及。
他很快醒悟过来,明白自己不再是人类。
通过爪子的形状,丰富的经验成功判断出了现在身份。
一只猞猁。
床上的特里普托勒摩斯已经被铁剑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醒,正茫然地环顾四周。
林科斯明白,他没有机会了。
但是,一切不应该就这么结束,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要把他做完,或者,死在路上。
他冲出木屋,冲入密林,冲向不远处地高加索山。
第二十二章:第一个永恒的人类
林科斯准备最后一次攀登高加索山,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了。
但命运本就是无常的东西,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它会往你嘴里丢一颗糖。
在密林,林科斯遇到了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
他不认识祂,也没有在神庙见过这位神祇的塑像。
可他却莫名其妙有一种直觉,他就是一位神祇。
林科斯愣在原地,他不想坐以待毙,但他动不了。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点了点头。
很不错的意志,即使已经到这种境地了,也没有绝望。
没有着急,赫菲斯托斯等待了一会。
好友克洛托已经开始发力了,从赫菲斯托斯的视角看去,缠绕在林科斯身上的命运丝线正在逐一断裂。
终于,所有的命运丝线尽数断裂,林科斯成了一个无命之人。
赫菲斯托斯的左肩显出一朵火焰,这火焰像是有实体一般,赫菲斯托斯把它拿在手中,抛向林科斯。
不过须臾,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把戏就被燃烧殆尽,林科斯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他有些警惕,微弓着腰,像是准备扑倒猎物的猛兽。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赫菲斯托斯回答他:“名字只是无用的东西,和我们的计划无关。”
“计划?”
“你要我做什么?”
林科斯谨慎地询问,身体没有放松的迹象,他打从心眼里信不过除了普罗米修斯之外的神祇。
赫菲斯托斯也感觉自己像一个神棍,不过,林科斯暂时还不能信任,不宜让他知道太多。
毕竟,对一个聪明人来说,手中掌握的信息也是一种资本,随时可以用来行使驱狼吞虎的计策。
赫菲斯托斯敢肯定,只要林科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转身就能把自己拉下水。
他对林科斯说道:“做你想做的事情。”
“做我想做的事情?”林科斯重复了一遍。
“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对他微笑:“我也不知道。”
“不过,你随意即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我也能接受。”
林科斯很疑惑,世上还有这种神祇吗,像是在玩一场游戏。
容不得他多想,他看到自己胸膛穿过一朵火焰,回到面前神祇的左肩。
火焰消失不见,赫菲斯托斯对林科斯露出微笑。
他在林科斯的心脏留下了火种,从今往后,只要他在世一天,林科斯就一天是他的眷者。
他不会衰老,受伤死去也能在原地复活。
但赫菲斯托斯特意没有给他任何特殊的力量,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
“以后,你就是长生不死的人了。”赫菲斯托斯对林科斯说道。
“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德墨忒尔见过你。”
“如果被她发现了你的踪迹,那诸神都会知道你长生不死的秘密。”
林科斯故作强硬:“你在警告我?”
“怕自己暗地里的计谋被诸神发现?”
“我告诉你,我不怕威胁。”
赫菲斯托斯:“你可能误会了,这不是警告,而是忠告。”
“无人能发现我,他们只会注意到你。”
“凡人有凡人的死法,长生不老的凡人自然也有相应的活法。”
“诸神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岁月,我们很清楚应该怎样对付不死不灭的敌人。”
林科斯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赫菲斯托斯看着他,半是感慨半是肯定地回答:
“有准备的人总是能有更多机会。”
“当然,运气也很重要。”
“巧合的是,你身上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
林科斯思绪万千,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他就已经意识到面前的神祇对自己并无恶意,而自己却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知恩不报不是林科斯的性格,他认真地问道:“您给了我永恒的生命。”
“我该怎样才能回报您。”
赫菲斯托斯告诉他:“你无需报答我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取。”
“而且,对凡人来说,永恒的生命是恩赐,也是诅咒。”
“怎样使用它,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林科斯试探道:“如果,我去亵渎神祇呢,也与你无关吗?”
赫菲斯托斯笑道:“凡事都有代价,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在我看来,渎神不是本事,能全身而退才是。”
林科斯低头思考,短短一天时间,他遇到了两位神祇,心里有些凌乱。
他抬起头:“……”
密林里只有他一个人。
像是一场梦,未知姓名的神祇已经离去,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林科斯伸出手贴近自己的心脏,有些温热的感觉,像是和煦的暖阳住在了身体里。
他喃喃自语:“一位司掌火焰的神祇吗?”
半饷,他抬头望天。
“原来,神庙里的神祇不是全部的诸神。”
“造物主,祂是你的盟友吗?”
“祂在指引我吗?”
“可我太愚笨了,不能理解祂的神谕。”
林科斯往高加索山走去。
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即便这不再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可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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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林科斯还在为未来迷茫的时候,狂信诸神的国家佛里亚治失去了国王。
国王名叫迈达亚,他是一个狂信徒,狂信到把整个国家绑上他的战车,和他一起信仰诸神。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还在天界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时,曾向人间下达过求助的神谕,那道神谕就是来到这里,被国王迈达亚不遗余力地执行。
德墨忒尔在厄琉息斯王国落脚后,给了这位国王丰厚的奖赏。
她给了迈达亚点石成金的能力。
最开始,迈达亚得到这项能力是欣喜若狂的,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的财富。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不能控制这项能力。
他接触过的东西都变成闪闪发光的金子,妻子、女儿、臣民乃至食物。
于是他跪在地上,祈求女神收回她的恩赐。
丰饶的女神又一次满足了他的要求,但,死去的人早早去往冥界了,他没有亲人了。
所以,他死了。
因为他失去了亲信,成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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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大雨,山中有宝材。
第二十三章:遗忘河
林科斯再度尝试翻越高加索山,没有意外,他又失败了。
他在原地沉默,眼神由绝望变得颓废,而后滋生一种叫做疯狂的东西。
他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弱小,迫切想要得到力量,想要像神祇那样为所欲为,让大地渲染上属于他林科斯的色彩。
“原来,弱小才是最大的悲哀。”
“所有悲惨的结局只是因为缺少力量。”
林科斯语气冷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在高加索山的山腰遥望自己来时的路,好似看到了过往。
从前轰轰烈烈,如今孤身一人。
长者的期许落空,对头的嘲笑成真。
拼尽全力,牺牲珍视的一切,换来的不过一场空梦。
他极目远眺,脑海中浮现家乡圣坛的火焰和邻国神庙里的诸神神像,随后火焰隐去,神像定格。
“诸神。”环境恶劣的高加索山响起林科斯的自语,然后消散在狂风之中。
两个字,两个音节,这是林科斯永不敢忘的东西。
那是苦难的开始,也是源头,更是……复仇的对象!
如果不能拯救所爱之人,那就去毁灭祂的敌人。
他走下高加索山,踏上回家之路。
赫菲斯托斯看着林科斯的背影。
他没有走,只是藏了起来,他要看看林科斯想怎么做。
结果算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出色的耳力听到来自山顶普罗米修斯的请求。
“冕下,如果可以,帮我庇护他。”
“最好,能让他放弃。”
赫菲斯托斯告诉他:“我会庇护他。”
“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让他放弃。”
“我改变不了他的思想,只能把他锁在牢笼之中。”
“普罗米修斯,你该放手了,人类自己会做出选择,也能承担背后的后果。”
“他们不需要你,就像你不需要依靠你的父母。”
得到承诺,普罗米修斯没有反驳。
赫菲斯托斯的身体沉入大地,穿过一道无形的规则之门,去往冥界。
和人类口口相传的冥界所在之地不同,它实际上的位置不在地下,至少,不单纯是在地下。
只是在概念上,冥界在大地的下方。
人间和冥界可以理解为两个世界,它们所在的空间是不同的,如果人间是世界美好的一面,代表阳世,那么冥界就是它的对立面、阴暗面,所以冥界也被称为阴间。
没有特殊的途径,凡人就是往地下挖掘一辈子,也不可能来到这里,当然,也不会想来这里。
冥界没有太阳,但这不影响身为神祇的赫菲斯托斯视物。
他已经忘记上次来这里是几百年前了。
在冥王哈迪斯入主冥界之后,这里可以称的上是日新月异。
至少,赫菲斯托斯看不到从前荒芜的影子。
他上次来的时候,冥界还只有一条河流,像一条蜿蜒的曲线流转分割整个冥界,那是能约束众神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
现在,冥界又增加了好几条河流。
最显眼的是一条红色的河流,它里面流动的不是河水,而是滚烫的岩浆。
缓缓流动的岩浆发出晦暗的红光,这是冥界唯一的光源。
这条火焰长河把冥界广阔的地域划分成无数小块,这些小块都是黑色的土地,上面有人类的亡灵在劳作,从他们的服饰风格分辨,大部分都是白银时代死去的人类,他们穿着兽皮,全是男人,也有小部分现世死去的人,他们男女混同,穿着用丝线编织的衣物。
从这条火焰河流上,赫菲斯托斯看到了冥王哈迪斯的影子,他对冥界的掌控正在与日俱增。
赫菲斯托斯不想招惹他,选择低调步行。
他往前走去,一条大河横在必经之路上,想去往冥界深处,就必须跨过这条河流。
河水异常浑浊,却不是泥沙的原因,似乎是这条河的本质就是如此。
这条河不是誓言之河斯提克斯,它有主人,整条河流就是这位神祇的力量体现。
赫菲斯托斯通过规则看到,在河底布满了人类的亡灵,他们一层接一层,像是一万条毒蛇被迫挤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只能在同伴的身躯上爬动。
这些人类亡灵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有强烈的渴望,或渴望财富,或渴望权力,或渴望力量。
不过,这条河拦不住赫菲斯托斯,他一眼就看出河流的主人和他不是同级,只是一位中等神力的神祇。
他踏水而行,但踩上去的瞬间就发觉不对劲。
这条河的河水有问题。
赫菲斯托斯觉得有趣。
他凭空变化出一片树叶抛向河里,树叶像是石头一样立刻沉了下去。
“无论多轻的东西都要沉底,规则?”
河流对岸,一条小船凭空出现,船上有艄公,不过眨眼,小船就划至赫菲斯托斯面前。
赫菲斯托斯认出了船上之人。
“卡戎?”
“你怎么来冥界了?”
卡戎是原始五神之二,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和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儿子,中等神力。
船到岸边,他才认出了隐藏气息的赫菲斯托斯,本以为是渡河的亡灵,哪成想是一位惹不起的大神。
他心里苦笑,面上依旧恭敬。
“原来是火神冕下光临,我就觉得今天会有喜事发生,果然没错。”
“冕下,还请上船。”
赫菲斯托斯上了船,卡戎拨动撑船的枯竹,小船不紧不慢地往前行去,他向赫菲斯托斯说道:
“冥王冕下邀请我来冥界,刚好我也需要凡人的执念完善自身权柄。”
“就在这放了一条河,做个船夫聊以自慰。”
“冕下,你又为何而来。”
赫菲斯托斯回答他:“我需要炼制一件神器,需要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
卡戎拨动枯竹,小船调转船头:“那一定是一件威力无边的神器。”
“冕下,容我送你一程。”
赫菲斯托斯好奇问道:“你这河和斯提克斯相连?”
卡戎回答他:“是相连的,现在冥界一共有五条河流。”
“誓言之河斯提克斯,冥王冕下的火河,我的怨河,由凡人泪水组成的悲河。”
“以及四条河流交汇的地方,我们称之为遗忘河。”
“在遗忘河,冥王冕下,我,凡人的泪水,加上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的力量不知为何融合到了一起。”
“河水拥有了遗忘的力量,凡人喝下,就会遗忘过往种种,一些弱小的神祇没有抗拒之心的话,也会被影响。”
“所以我们把那里单独列了出来,给了一个遗忘的名字。”
赫菲斯托斯的手指有规律地摩擦。
一种新的力量吗?遗忘……
他告诉卡戎:“在遗忘河停一会,我要看看那里的河水究竟有什么效果。”
卡戎用力拨动枯竹,小船快速前行,他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冕下你会喜欢的。”
第二十四章:醒着的黑暗
卡戎是个技艺精湛的船夫,小船毫无颠簸的迹象。
他在船头不时拨动枯竹,船儿在主道和支流间腾转挪移。
河面上布满了大雾,两岸耕作的亡灵只能依稀望见小船的影子,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停下劳作,向两人行注目礼。
卡戎很懂得察言观色,他注意到赫菲斯托斯一直在观察岸上耕作的亡灵,所以他把船划得很慢,让赫菲斯托斯可以有足够的兴致欣赏沿途风景。
但赫菲斯托斯突然向他问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问题。
“河底的亡灵会永世不得解脱吗?”
卡戎愣住了。
他听不出这句话是喜欢更多一点,还是厌恶更多一点,赫菲斯托斯面无表情,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不会。”
“人类的执念是有限度的,只要渡河的亡灵愿意把他们执念化作的金币交给我,我都会载他们过河。”
“河底的亡灵都是不愿意放下执念的。”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终究会放下,那个时候,我就会把他们捞上来。”
赫菲斯托斯追问道:“有没有不愿意放下的?”
卡戎摇摇头:“还没有过。”
“至多百年,他们就会放下自己的坚持。”
“大部分沉底的亡灵不过一二十年就会忍受不住。”
卡戎接着问道:“冕下是要寻找特殊的材料吗?”
“是否需要我帮您留意?”
赫菲斯托斯站在船尾,像是在发呆,半饷他才回道:“哦,没事。”
“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路无话,小船继续前进。
赫菲斯托斯注意到他们进入了一处特殊的支流。
在前方,冥界四条河流的分支在此交汇,左边是赤红的火河,右边是人类浑浊的泪水,前方是能约束诸神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
而他们所在的,是流淌亡灵的怨河。
船只进入四河交汇之所,卡戎像是一个尽职的管家,如约停了下来。
赫菲斯托斯俯身观察这能令人忘却往事的遗忘之河。
河水很清澈,虽在四河交汇之所,河面上却是波澜不兴。
他掬一捧河水,能感觉到水中流淌的遗忘规则。
很弱,但很特殊。
这股特殊的力量来自誓言之河斯提克斯,令水中遗忘的规则能微弱影响神祇。
放下手中掬起的河水,赫菲斯托斯心里不无可惜。
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四河交汇,这里的水中才能诞生遗忘规则,也正是四河交汇,才会冲淡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约束诸神的力量。
失去了约束诸神的力量,对强大的神祇来说,遗忘规则宛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对卡戎说道:“继续前进吧。”
卡戎听话的滑动小船。
在誓言之河的岸边,赫菲斯托斯下了船。
他对在一旁恭敬等候的卡戎说道:“你回去吧,后面的路我要自己走。”
卡戎问:“冕下,我该何时来接您回程。”
赫菲斯托斯摆摆手:“不用你来了,我自己回去即可。”
卡戎恭敬不减,他又问道:“您来冥界的消息,我该何时向冥王冕下汇报。”
赫菲斯托斯:“你正常报就行,放心,我来冥界没有其它目的,不会让你为难的。”
卡戎丝毫没有被看穿心思的尴尬,他道了一声谢,撑船离去。
赫菲斯托斯目送他,直到再也看不到小船的影子。
随即抬手划破空间,从自己的神殿取出一盏提灯。
灯的样式像是古代的宫灯,有方便抓握的手柄,是以赫拉的宝物,金苹果树上的枝条作为骨架,再以命运丝线编织的轻纱作为灯罩。
灯罩上画满了山川河流,鸟兽鱼虫,人物趣事,满是历史的厚重感。
凝视这盏灯,仿佛往日的历史就在眼前一一浮现。
只是,这盏灯缺少最关键的部分,灯火。
赫菲斯托斯没有欺骗卡戎,他来冥界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取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
他要完善这件和历史权柄相契合的神器,‘流光灯’。
好友克洛托为了帮助他改变林科斯的命运,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命运的反噬了。
赫菲斯托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克洛托不慎被命运卷入,流光灯就是救出她的资本。
而能和命运的力量相抗衡的事物,能约束众神誓言的冥河斯提克斯绝对算一个。
它的河水就是流光灯最完美不过的灯火。
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斯提克斯的河水无风自起,在天上形成一道水龙卷,随即钻入流光灯内,三朵火焰也在赫菲斯托斯的双肩和头顶显现。
“去。”
随着赫菲斯托斯一声令下,三朵火焰离开它们的位置,在空中合并成一朵,它钻入流光灯,朝着凝聚成一点的河水尽情释放自己无穷的热量。
赫菲斯托斯需要的河水像是没有尽头,空中的水龙卷不仅没有消散,反而体型愈加庞大了。
流光灯内,水与火交织在一起,并非是单纯地火沸腾水或是水浇灭火,而是火焰的力量要让冥河的河水重生,赋予它新的含义。
短短一瞬间,赫菲斯托斯的火焰和冥河之水进行了无数次对抗,融合。
终于,像是极尽升华一般,凝聚成水滴的河水燃烧起来,那是一朵幽蓝色的火苗,温和地蓝光照亮岸边阴森的古树。
三朵火焰完成了使命,它们飞出灯内,隐没在赫菲斯托斯头顶和双肩。
提着完整力量的流光灯,赫菲斯托斯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他也能自如应对了。
……
和所有见识过誓言之河力量的神祇一样,赫菲斯托斯突然有些好奇这条河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于是他提着流光灯,逆流而上,追溯河水的源头。
他前进了一段路,看到源源不断的河水从虚空中流入河道。
到了这里,一般的神祇就只能选择放弃,但这难不倒一位强大神力级的神明。
顺着空间的脉络,赫菲斯托斯踏入虚无之中,继续追溯。
在虚无中,他越走越是惊奇,踏出虚无,外面竟是世界之外,混沌之中。
一片没有边界的黑暗横亘在这里,斯提克斯的河水穿越黑暗,自远方流来。
赫菲斯托斯知道这片黑暗,这是原始五神之一,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的本体。
这位神祇在世上露面的次数极少,相传他已陷入沉睡之中。
诸神只要遵守他定下的规则,不在黑暗之中发出任何光芒,就能在他体内行走,否则就会被驱逐出去。
赫菲斯托斯收起流光灯,没有放弃追溯的意思。
但当他准备踏入黑暗之时,却发现黑暗像是拥有实质的墙体,根本无法行走。
赫菲斯托斯死死盯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咽了一口口水。
好像……传闻是假的啊!
这位伟大神力级的神祇一直都是醒着的。
而且……拒绝他入境。
第二十五章:林科斯的朋友(求推荐、求月票)
翻越千山,跨过万水,林科斯回到自己出发的地方,拜火氏族。
虽然一路上早已听闻,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真正看到部族破败景象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几欲跌倒。
到处都是白骨,房屋上尽是灰尘和蛛网。
他往部族深处走去,荒芜和破败像是一张网,覆盖了所见种种。
他怀着一线希望:“喂!有人吗?”
“我是林科斯,寻找造物主的林科斯。”
“我回来啦!”
林科斯驻足在原地,风儿捎来他的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凉。
静,太静了。
曾经喧闹的部族竟成了一座死城。
他走向部族的中心,那里是族中圣坛所在的地方。
圣坛上满是灰尘,显然很久无人打理。
圣坛的边缘,林科斯见到了两具白骨,大的白骨怀抱着小的。
应该是一对母子,林科斯猜测。
沿着台阶,他走上圣坛。
在顶端,一截茴香树的枯枝正在熊熊燃烧。
那是人类的造物主普罗米修斯以自身被关押为代价为人类取来的,林科斯忘不了。
他拾起茴香树枝,握住它未燃烧的底部,像举火把一样把它高高举过头顶。
他在圣坛上俯视,部族的一切被他收入眼底。
“没有了,都没有了。”林科斯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随即他又癫狂地大笑起来。
“不,我还活着。”
“我是不死的,我会永远活着。”
林科斯像个疯子,他在圣坛上半哭半笑,形似疯魔。
突然,他把手中的茴香树枝塞入口中,大肆咀嚼起来。
火焰把他的口腔烧的溃烂,鲜血喷涌而出。
但林科斯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管是燃烧的部分,还是未曾燃烧的部分,他全数吞咽。
他能感觉到,火焰在他腹中燃烧,不曾熄灭。
林科斯癫狂地大笑,脸上的神情因为疼痛变得扭曲:“好,很好啊!”
他抬头挺胸走下圣坛,像一个准备去往沙场厮杀的将军。
在圣坛旁的空地,林科斯挖了一个大坑,他把那对母子的尸骸掩埋,向西而去。
……
忒萨利亚是一个亲近拜火氏族的国家,国王是一个名叫厄律西克同的中年人。
拜火氏族消亡后,忒萨利亚接纳了最多的难民。
这个国家曾经不信仰诸神。
但时过境迁,人间的信仰早就改变了格局。
不过曾经如何,现在的人间只有一位神祇,那就是能在饥荒之中带来粮食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凡人都知道,只有信仰这位女神,才能吃饱饭,才能……活下去。
忒萨利亚也不例外,他们修建丰饶女神的神庙,学厄琉息斯在每月的第二十二天祷告,还在神庙周围种满树木,以供丰饶女神的神仆们,一种住在树木中的仙子降临、游玩。
王宫,国王厄律西克同秘密接见了一位客人。
那人穿着黑袍,用面罩遮住了脸。
他上前拥抱,亲昵的问候。
“你终于回来了,林科斯。”
“我的兄弟,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林科斯表现的很冷淡,他告诉厄律西克同:“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回来后看到部族泯灭后的样子。”
厄律西克同愣在原地,他叹息一声:“你已经回去过了?”
“可没有办法,这是天灾。”
“我尽力了,但是粮食不够,所以救不了太多人。”
林科斯大吼起来:“我的兄弟,看我的眼睛。”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根源就是你现在信仰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他一字一句对厄律西克同说道:“你明明知道,你屈服了。”
像是被林科斯的话戳中痛脚,厄律西克同有些恼怒:“我没有屈服,但我没有办法。”
“我是国王,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要为我的人民着想。”
林科斯:“这就是你屈服的理由?”
“你在怕死吗。”
“抛弃造物主,像个懦夫一样去信仰一个伪神?”
厄律西克同嘶吼起来:“够了,林科斯。”
“我不是懦夫,我是国王!”
林科斯的语气变得失望:“我去寻找造物主的时候,是谁信誓旦旦向我保证叫我放心的。”
“是你,厄律西克同。”
“看看你现在做了什么,你敢回去部族看看吗?”
“我告诉你,我看到了,到处都是白骨,他们都是饿死的同胞。”
“我沿路走去,没有炊烟,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承诺的事情不能做到,任由自己的同胞凄惨死去,你不是懦夫谁是懦夫。”
厄律西克同恼羞成怒的大吼:“那你又做了什么。”
“你去寻找造物主,造物主在哪啊,你告诉我。”
林科斯只是看着他,缓缓说道:“至少我去做了。”
“我每天都用自己的生命去攀登那座山,无所无刻不在想着怎样才能救出我们唯一的真神。”
“克琉斯的儿子特里普托勒摩斯来找过我,我知道他身后站着一位神祇。”
“可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杀他。”
“是,我的确失败了。”
“可我不像你,因为怕死就像神祇摇尾乞怜,和一条狗一样。”
“我因为有你这个兄弟而感到羞愧。”
厄律西克同发了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缺你这个兄弟。”
“卫兵,卫兵,你们在哪,快滚出来。”
“给我把这个狂徒叉出去,叉出去。”
卫兵鱼贯而入,他们扣住林科斯的手脚,忠实履行国王的意志。
林科斯没有理会他们,他朝厄律西克同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懦夫。”
……
抹去脸上代表羞辱的口水,厄律西克同疯狂地摔打屋内名贵的陈设。
“林科斯,我不是懦夫。”
许久,他冷静下来,手中多了一把斧头。
“我不怕死,林科斯,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厄律西克同奔向丰饶女神德墨忒尔的神庙,神庙旁植满了绿树。
他大力挥砍,木屑飞溅。
他的臣民赶来劝告他,但厄律西克同已经疯魔,他回首一斧砍死了妨碍他的仆从。
他说:“这就是你敬神的下场。”说完他继续砍树。
神庙里回荡斧头劈砍树木的声音。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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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美人竟不来,阳阿徒晞发。
第二十六章:风波
一位无人掣肘的神祇对凡人的影响能有多大?
宙斯算是见识到了,自从德墨忒尔去往凡间履行她的诺言后,在信仰的道路上,他没有半个子儿的收获。
他坐在王座上,倍感头痛。
德墨忒尔是他的第四任妻子,也是他坚定的盟友,拥有非同凡响的力量;但哈迪斯也不简单,他能坐上神王的位置,哈迪斯在其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而且,他没有把握赢过哈迪斯,或者说,只赢过一次,在他们三兄弟用抽签的方式决定神王之位归属的时候,他赢了运气。
贴心的赫拉不在身边,他只能问司掌智慧权柄的女儿雅典娜。
“雅典娜,你怎么看?”
穿着女式战甲的雅典娜站在宙斯身后,她是宙斯的女儿,也兼任智囊的身份,能短暂看到未来。
“这是一件好事,可以让伊里丝去调停。”
“您会因此得到三位中等神力级的女神。”
宙斯精神大振:“她们是谁?”
雅典娜不紧不慢地回答:“您和月神塞勒涅的女儿,塔罗、奥克索、卡尔波。”
“那份权柄叫做时令,她们会和德墨忒尔冕下共享这份权柄。”
“冕下得到冬之权柄,她们分润春、夏和秋。”
宙斯摩挲着下巴,他突然问雅典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们是我女儿的?”
雅典娜:“就在刚才。”
宙斯点点头:“做的不错。”
“记住,智慧权柄很强大,但不要尝试用它去窥探比你强大神祇的隐秘。”
“你会吃大亏的。”
雅典娜垂下脑袋,不去看宙斯的表情:“我知道了,父亲。”
没有理会雅典娜的心情,宙斯向山腰处的一座神殿传令。
“伊里丝,去人间,调和德墨忒尔和哈迪斯的矛盾。”
山腰,神殿中的彩虹女神伊里丝异常恭敬。
“我明白了,神王冕下。”
她是远古海神蓬托斯的孙女,海之奇迹陶玛斯的女儿,有一个姐姐,霓虹女神阿尔刻。
在宙斯和克洛诺斯的大战中,她是宙斯的信使,姐姐阿尔刻则是克洛诺斯的传令官。
她见过宙斯胜利后姐姐阿尔刻的下场,被撕碎美丽的羽翼,永恒关押在深渊塔尔塔洛斯。
所以她从不敢询问宙斯应该怎么做,而是宙斯要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得到命令的瞬间伊里丝就煽动羽翼前往人间,寻找丰饶女神德墨忒尔。
苗条美丽的身影在天空留下一道彩虹。
根据以往的经验,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要相对好说话一些。
不过这一回她碰了壁。
她在天空中停了下来,耳边响起丰饶女神的命令。
“不用来找我,去冥界把我的女儿带回来。”
“如果做不到,你就回去向宙斯复命吧!”
伊里丝有些犹豫,神祇中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冥界主宰哈迪斯。
那位强大的神祇常年穿着黑袍,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像是一块没有欲望的石头。
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把你扒个精光。
但伊里丝没有办法,德墨忒尔少见的表现如此强硬,她只能硬着头皮飞往冥界。
……
忒萨利亚。
国王厄律西克同死了。
林科斯躲藏在一间民房,身体不住地发抖。
他目睹了全过程。
先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庞大的虚影出现在神庙上空,她看了一眼厄律西克同,他就炸成血沫。
然后虚影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忒萨利亚的王宫轻轻一点。
像是戳破一个虚幻的泡沫,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豺,王宫被夷为平地。
随即,虚影就消失了。
房屋的窗户旁边。
过了好一会,林科斯恐惧不安的心才得以平复。
他看向手中的铁剑,这件兵器被磨的锋利至极,只有死死握着它的时候,林科斯才觉得生命真正属于自己。
他有些迷茫。
已经牺牲太多人了,还是看不到希望。
今天,他又亲眼目睹了神祇的力量,明白了那是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要……放弃吗?
腹中的疼痛把林科斯从迷茫中拉了出来,那是火焰灼烧的感觉。
他呼了一口气,走出民房,踏上离开忒萨利亚的道路。
他想:放弃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人类因为造物主而诞生,一切都来自造物主的恩赐,因祂而生,为祂而死。
……
冥界,珀耳塞福涅过的并不好受。
她从前只是一个弱等神力一级的女神,骤然间分享了哈迪斯的权柄成为强大神力,她还没有完成身份上的转变。
不过她的气质却在逐渐变得阴沉,适应的很快。
人间的事情珀耳塞福涅已经听说了,她的确是故意不告诉母亲消息的。
她就是要恶心宙斯。
身后,侍女依旧在喋喋不休。
侍女叫明塔,她是哈迪斯的侍女,一直自认为自己才是冥后的最佳人选,珀耳塞福涅抢了她的位置。
哈迪斯不管这些杂事,珀耳塞福涅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她现在都没有看清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是个什么性格,说来也可笑,冥王和冥后至今不曾同房。
不过今天珀耳塞福涅的心情意外的烦躁。
她伸出手虚握,身后就传出惨叫。
“我是哈迪斯大人的侍女,你不能杀我……”
像是听不到一般,珀耳塞福涅的五指越收越紧,身后的明塔也渐渐没了声音。
恰巧哈迪斯走了进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塔血肉模糊的神躯就消失了,变成了一株薄荷草。
像是无事发生,他对珀耳塞福涅说道:“宙斯已经派遣伊里丝来调停了,你打算怎么做。”
珀耳塞福涅平静地问他:“如果我回到母亲身边,我会失去冥后的力量吗?”
哈迪斯:“自然是会的。”
珀耳塞福涅:“那我不回去,你有办法吗?”
像是早有准备,哈迪斯递给珀耳塞福涅十二颗石榴籽。
“吃一颗你每年就有一个月必须待在冥界,全部吃下你就要永远留在冥界。”
珀耳塞福涅打量着哈迪斯,她肯定地说道:“你懂预言,能看到未来。”
哈迪斯耸了耸肩:“这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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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
第二十七章:第二尊至高的神祇
黑暗之前,赫菲斯托斯尝试与厄瑞玻斯交涉。
可这位伟大神明并没有理会他。
无有边际的黑暗横亘在那里,不需要做多余的动作,对赫菲斯托斯来说就已经是天堑了。
赫菲斯托斯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
回望来时的世界,其余几位伟大神力的本体安静地躺在混沌之中,宛若一块巨型浮岛的大地盖亚,蔚蓝无垠的天空乌拉诺斯,无底的深渊塔尔塔洛斯,形似一团迷雾的厄洛斯,像是黑色帷幕的尼克斯。
可即使是厄瑞玻斯的妻子,离这片黑暗最近的黑夜女神尼克斯,她在混沌之中的距离也有些遥远。
过于巧合了啊!
原始五神之一的黑暗被孤立了?
“不。”
赫菲斯托斯立马推翻了自己的臆想。
“他是在独处。”
“他刻意占据了这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沉睡,其实他在隐瞒。”
赫菲斯托斯眼神闪烁,可无论他的神情变化如何剧烈,面前的黑暗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他试探性地迈出步子。
阻碍依旧坚固。
“阻拦的同时却不警告。”
“是要我绕过他?”
赫菲斯托斯看向冥河斯提克斯,河水在混沌中蜿蜒,静谧的流淌。
“黑暗不是誓言之河的发源地。”
“它的源头在黑暗后面。”
深深凝望了一眼独处的黑暗,这给赫菲斯托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不是独行者,也不是第一个发现和试图抵抗命运的人。
他迫不及待要去验证这个猜测了。
遁入虚无,回归大地。
历史的权柄让赫菲斯托斯第一时间知道了近来大地上的变迁,关于神祇,关于人类。
他摇摇头,没有在意。
因为每个人观看世界的视角都是不一样的。
神祇领略宏大之美,人类体会细微之美。
视角不同就决定了眼界的高低,就像他的敌人是命运,是诸神注定来临的黄昏光景,而林科斯的敌人是诸神。
两者虽然同样困难无比,但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林科斯是棋盘上的卒子,是他换子的利剑,林科斯只要活着,以一个人类的名义永远活着,就已经算是一定程度上干涉了命运。
林科斯如果能做到,那么他也有信心做到,如果林科斯做不到,却不代表他做不到。
后续无论林科斯做什么事情,是被命运裹挟也好,还是去凡人弑神也罢,对赫菲斯托斯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无需在意。
回到利姆诺斯岛上的火神神殿,流光灯和岁月史书围绕赫菲斯托斯漂浮旋转,释放出玄妙的毫光。
他要建立一个锚点,防止自己在混沌中迷失,岛上经营许久的神殿就是最佳选择。
浩瀚的神力和扎根于规则之中的权柄同时发力,在小小的神殿之中打开了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像是一张纸被折叠,本来应该没有交集的两个点触碰到了一起。
无序的混沌开始对由规则组成的有序世界施加影响。
神殿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虚幻,随时会秩序崩塌回归混沌。
但无论神殿周围的景象如何虚幻,都无法完成有序走向无序的最后一步,岁月史书从过去的时光牢牢镇压了一切。
赫菲斯托斯走入裂隙之中,能照亮未来的流光灯在裂隙上悬浮,使它无法闭合。
……
天地未形,笼罩一切、充塞寰宇者,名之曰混沌。
混沌无边无际,是一切的开始,也是结束。
在诸神刚刚诞生,尚处在蒙昧之时,他们认为混沌是一位威能无限的创世神化身,称呼祂为卡俄斯。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诸神开始了解自身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明白了混沌就是混沌,祂是一切规则的混同,是诸神的世界,这种说法也就销声匿迹了。
赫菲斯托斯踏出裂隙,已然来到混沌深处。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时间和空间在混沌深处已然失去意义。
只能依靠神识来观察周围的隐秘。
像是盲人摸象,他把神识往后延展,窥视到了一片幽深的黑暗。
赫菲斯托斯松了一口气,地方对了。
他又把神识往两侧扩张,寻找猜测中穿越黑暗流入冥界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在左侧找到流淌的河流。
他顺着河流途径的方向往前寻觅,越往前走他越是讶异。
“有光?”
不只是有光,那光芒勾勒出一道轮廊,像是……世界的模样。
近了,清晰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赫菲斯托斯愣在原地。
他找到了一个世界,一个残破腐朽的世界,一个和他所在的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
一样的大地,一样的黑夜,一样的深渊。
只不过,他所在的世界欣欣向荣,而这个世界已经步入终点。
借着陨落世界发出的光芒往前眺望,赫菲斯托斯只觉震撼莫名。
一个个陨落的世界堆叠在一起,像是蚂蚁扎堆的尸体一般连绵没有尽头。
每一个陨落世界的碎片上都在滴落一种像水一样的液体,汇聚在下方流经的誓言之河中,河流蜿蜒伸入混沌深处,看不见尽头。
赫菲斯托斯嘴里发苦:“斯提克斯的河水竟是陨落世界的鲜血吗。”
他运使历史权柄,想要看看这些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回溯的时光的中,赫菲斯托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阿格莱亚,看到了埃庇米修斯,看到了所有能叫出名字的神祇。
祂们书写自己的故事,任凭世人流传成为史诗。
可无一例外,当故事成为史诗,史诗成为神话,神话都淹没在岁月中时,祂们都遭遇了那位岁月尽头的存在。
赫菲斯托斯害怕自己被那道身影察觉,不敢再看。
他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食物链中。
羊吃草,人吃羊,而神祇吞吃人类创造的价值,然后重复自己的一生,成为猎物,被更伟大的存在吞吃。
遥远彼端,流光灯发出璀璨的华光,光芒穿过裂隙洒入混沌,为赫菲斯托斯照亮回航的路。
赫菲斯托斯平复心情,回到裂隙旁。
流光灯的力量弥漫在周围的混沌中,已经可以视物。
他无意扫了一眼先前神识找到的厄瑞玻斯所在。
只一眼,便头皮发麻。
他看清了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的本质。
黑暗只是表象,那是万物的终点,一切归于虚无后的死寂,真正永恒且平等的死亡。
祂只需横亘在那里,不需要做什么,万物自己就会走向终结,成为祂力量的一部分。
祂是。
“至高……”
第二十八章:反抗者们
回归现世,火神神殿中。
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已经被关闭,显得偌大的神殿空荡荡的。
神殿里没有神像,这是赫菲斯托斯的家,谁会在自己家里摆上自己的塑像?
他在大殿里来回走动,百思不得其解。
“厄瑞玻斯他……怎么会是至高神力……”
“不应该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和那些陨落的世界有关。”
赫菲斯托斯突然抬头望天,目光似乎能穿过苍青色的天幕,穿过幽深的黑暗,看到那些陨落的世界。
他仔细回忆和厄瑞玻斯见面的所有细节,当时被厄瑞玻斯至高神力的事实给震住了,如今细细推敲,才发现这位神祇的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暗示我去寻找真相,却不敢露面。”
“你是至高啊,存世最强的神祇。”
“连你也必须蛰伏吗?”
“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神殿中,赫菲斯托斯张开双臂,往后仰倒,他漂浮在半空,心神完全沉入过往的历史。
一旁,岁月史书突然出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打开,书页疯狂往前翻动,追溯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隐秘。
梳理历史的脉络,查阅捕风捉影的消息。
赫菲斯托斯渐渐有了线索。
黑暗之神厄瑞玻斯一开始应该不是至高神力,本质也只是纯粹的黑暗,不曾涉及到万物终结。
他在历史中有一个很明确的分界点,在那之前,他和妻子尼克斯夫唱妇随,孕育过子嗣,在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逐渐被遗忘。
他应该就是在那个分界点游历混沌,发现了关于世界起源和诸神黄昏的秘密,然后假借沉睡之名,用自己庞大的本体堵住了通往那些陨落世界的道路。
他在千万年的孤寂中,借着那些残损的世界涉足了万物终结的权柄,然后踏足至高,真真正正地成为了此世终结。
岁月史书落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赫菲斯托斯神游归来。
他明白了,厄瑞玻斯是在蓄力,当岁月尽头的存在收割这个世界的时候,万物终结的序幕也将被拉开,厄瑞玻斯会在至高神力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获得争锋的资格。
赫菲斯托斯皱眉沉思:“他有胜算吗?”
“应该是有的。”
“那位存在虽然收割了那些陨落的世界,但是厄瑞玻斯才是一切的终点,无论那些世界是如何陨落的,都终将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只是这样一来,就算他赢了,最后也只能剩下他一个人。”
“他需要盟友,恰好我找过去了。”
“他看到了我的潜力,认为我有资格?”
赫菲斯托斯舒展眉头,他想到了。
答案就在那些陨落的世界上。
既然厄瑞玻斯可以在那些残破世界的帮助下踏足至高,证明那些世界的价值没有被完全发挥出来。
无论是时光尽头的存在还是厄瑞玻斯,他们都只能拿走自己有能力拿走的那一部分,这一部分也许对一个世界来说很重要,甚至能间接导致世界的陨落,但世界本身就是包罗万象的代名词,剩下的力量足以堆积无数类似的存在。
他打开岁月史书,惟妙惟肖的插画和批注映入眼帘。
“有人取走了世界的命运,有人取走了世界的终结。”
“那我就取走代表过去的历史吧。”
“无数世界的历史汇聚在我的身上。”
“只要我活着,就有人能证明它们曾存在过。”
有了目标,前路豁然开朗。
赫菲斯托斯打算重炼岁月史书。
这件神器虽然是他锻造的作品中最为杰出拔尖的,但是用来记录无数世界的过往显然还不够资格,以他现在被扩宽的眼界来看,作为伴身之宝的岁月史书无论是选材还是立意,都是下乘之作,无法支撑他横渡太远的时光。
遁入虚无,赫菲斯托斯降临冥界。
旧地重游,不再需要人引路了,他提着流光灯,除了哈迪斯,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发现他。
而他和哈迪斯同为强大神力,自信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来到冥河斯提克斯的岸边,赫菲斯托斯开始了重炼岁月史书的过程。
三朵性命攸关的火焰在双肩和头顶显现,把岁月史书包裹在其中,不能承受火焰力量的材质被烧毁,令这件神器变得残破不堪,上面记载的文字和插画因为失去了依托,赤条条浮在空中。
斯提克斯的河水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升起几股水流,涌向残破的岁月史书,它们填补被烧毁缺少的部分,在规则作用下成为泛黄的书页。
赫菲斯托斯已经知道,冥河斯提克斯的河水某种意义上就是陨落世界的鲜血,他纵观历史,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材料了。
苦心孤诣打造的岁月史书就是因为选材不够严苛,现在才要大费周折,反倒是灵光一闪的流光灯,误打误撞之下,成就了完美。
想来觉得可笑,明明最好的东西就在身边,却因为眼界不够选择视而不见。
赫菲斯托斯在河岸枯坐了九天,岁月史书才重炼完毕。
空中漂浮的文字和插画落在泛黄的书页上,这件焕然一新的神器回到赫菲斯托斯手中。
它已经模样大变。
原先记录的历史被挪到极为靠后的位置,前面的篇幅都是空白,第一页最为特殊,书写在这一页的文字会自动挪移到后面,它会永远留白。
封面上新增了插画,那是无数堆叠的残破世界。
收起岁月史书,赫菲斯托斯眯起眼睛向四周寻找,有人在窥视他,而且肆无忌惮,一连持续了七天。
他第一反应就是哈迪斯,只有这位冥界的主宰才有和胆量相匹配的力量。
赫菲斯托斯望向冥界深处,果然是他。
哈迪斯穿着黑袍,带了兜帽,站在一处宫殿内,丝毫不虞被发现。
死气把他全身都笼罩起来,赫菲斯托斯看不清他,但能听到声音。
哈迪斯说:“你好,同类。”
或许是见过更为震撼莫名的场景,眼界得到了提升,赫菲斯托斯发现了哈迪斯身上的神异。
在死气的链接下,哈迪斯的力量渗透到了冥界的每一寸土地,正在逐渐将代表世界暗面的冥界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他的力量似乎隐隐到达了某个界限,开始借着遍布冥界的火河侵蚀冥河斯提克斯,想让这条河流渲染上自己的色彩。
赫菲斯托斯轻笑一声:“你好,同行者。”
他遁入虚无,结束了这场才短暂的会晤。
第二十九章:复仇
冥界和人间的连接之处。
珀耳塞福涅摊开的白净玉手上安静躺着十二颗石榴籽。
漂亮的脸蛋上神色青白不定,从这些石榴籽上,她闻到了命运独特而难忘的恶臭。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发生的一切连同她的选择都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她无论做什么,最后都会落入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大网里,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让她想起自己的过往,想到她的孩子……死去的扎格柔斯。
纤细的手指捻起四颗石榴籽放入唇若丹霞的小嘴,温软的巧舌轻抬,口中的石榴籽就被她咽进腹中。
看着剩下的八颗石榴籽,珀耳塞福涅露出厌恶的神情,她作势欲抛,想把这些令自己不喜的东西扔地远远的。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终究没有扔出去。
剩下的石榴籽被她死死攥在手心,因为用力,指甲破开皮肉,滴落的神血染红了黑色的冥土。
她踏入虚无,去往人间和母亲团聚。
……
就和智慧女神雅典娜预料的一样,宙斯已经笑的合不拢嘴。
丰饶女神德墨忒尔迎回了女儿,终于放下隔阂回到奥林匹斯神山,继续做她的主神。
但是珀耳塞福涅吃下了哈迪斯给她的四颗石榴籽,所以每年必须有四个月待在冥界。
德墨忒尔对此很不满意。
她拉拢丈夫宙斯,和哈迪斯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三方会谈。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只听说会议期间哈迪斯相对克制,宙斯在一旁帮腔,女神德墨忒尔因为愤怒把召开商谈会议的高山打成了废墟,她对宙斯放出狠话:“既然我的女儿每年必须有四个月待在冥界,那人间就要有四个月饥荒,你看着办吧!”
说完拂袖而去。
在她做下决定的瞬间,季节的权柄从规则深处诞生显现,冬之权柄直扑德墨忒尔,剩下的春、夏、秋被宙斯收入囊中,分给了太阳神赫利俄斯的三个女儿,塔罗、奥克索和卡尔波。
人间从此有了四季。
……
站在头顶不可忤逆的神明离开了,厄琉息斯王国半是狂热半是压抑的气氛散去,人们还有些不适应。
时过境迁,国王克琉斯已经逝去。
临死前,他把王位传给了自认亏欠的特里普托勒摩斯。
特里普托勒摩斯是一个有能力的好国王,他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命运并没有因此而眷顾他。
他的母亲墨塔涅拉已经病重,危在旦夕。
特里普托勒摩斯为此不惜花费重金请来了世上知名的医者,可他们束手无策。
这时一位浑身燎伤,面目全非的半人马路过厄琉息斯,见他谈吐非凡,特里普托勒摩斯放下种族偏见,前去求教。
面目全非的半人马告诉他:“病是心病,无药可医。”
那一天,特里普托勒摩斯沉默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连能力最为出众,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大臣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哪怕一个字。
转眼,墨塔涅拉就到了弥留之际,神志不清,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特里普托勒摩斯来到床前,握住她苍白的手,耐心陪伴,听她絮叨。
或许是回光返照,墨塔涅拉的逻辑逐渐理顺,能让人听懂了。
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对他说:“儿啊,我知道你心中的苦。”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骨肉,再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原谅我总是沉浸在失去你弟弟的痛苦之中,对你从没有过关怀。”
“可我忘不掉,我一睡着你弟弟得摩丰稚嫩的脸颊就出现在我的梦中。”
“你是个好孩子,我本想让你去复仇的。”
“可后来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不幸去亲手毁掉另一个孩子的幸福。”
“你是一个杰出的国王,把我们的国家治理的很好,这是你辛苦建立的家,我不能让你失去它。”
病床上,墨塔涅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复仇是个可笑的念头,我身体健康的时候根本不敢挂在嘴边,就怕被头上的神祇听了去,为我们一家招来不幸,现在要死了,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勇敢。”
“我的孩子,千万不要有这种念头,这只会让你的一生都沉溺在痛苦之中。”
“你的心中充满了责任,这是好事,但切记太过执着,那会毁了你。”
“尝试去忘却,去拥抱美好的未来。”
“儿啊,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放下吧……”
墨塔涅拉说完就死去了,心脏不再跳动,身体因为失去供血逐渐变冷。
特里普托勒摩斯忍了许久的眼泪漱漱而下。
他握住母亲苍白冰凉的手,在房间里抽噎,他的哭声很小,也许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只一会他就不哭了。
语气低沉坚定且意味深长:“复仇绝不是可笑的事情。”
“母亲,我没有家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母亲,那身躯上没有往日的温暖,只有刺进心底的寒意。
他打开房间的大门,外面是深沉的夜,让人猜不到黎明几时会到来。
上一次这么暗的夜是什么时候?他好像见过。
浑浑噩噩中,他想了起来。是了,父亲克琉斯去世那晚夜色也是这般深沉,没有月亮,也没有烛火。
特里普托勒摩斯嘶哑的声音响彻夜幕。
“来人,来人……”
一时间,宫中的仆从都忙碌起来。
他们整理国王母亲的遗容,为她换上光鲜亮丽的华服,安排殉葬的器物和仪式。
特里普托勒摩斯背对他们,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
一位全身覆盖铁甲的将军走到他的身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屈服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铁甲将军:“林科斯,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我的母亲死了,你应该为她哀悼,整个厄琉息斯王国应该为她哀悼。”
“你的事情,我的事情,都应该在这后面排队。”
林科斯服了软:“我会为她哀悼的,毕竟她也是我的同胞。”
他紧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一位站在诸神对立面的神祇,也许祂有办法能让死人复生。”
“你只要能找到祂。”
特里普托勒摩斯冷漠地回答他:“有意义吗,林科斯,你又何必哄骗我。”
“我们都是活在痛苦中的人,清楚这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
“有些事情注定来临,有些人注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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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杀了一条蛇
神祇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隐秘,如果有,那只能说明那尊神祇太过弱小,不值得被关注。
诸神世界历史上所有的谜团都是因此而来。
往往越是强大的神祇被剖析的越是通透,反而渺小不被在乎的人类能隐瞒更多。
赫菲斯托斯就陷入了类似的处境,他预想到会有人关注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去往混沌,去记录那些残破世界的历史。
他刚一离开,冥界主宰哈迪斯就从冥府宝座上起身,撕碎冥界和人间的界壁,悄无声息间降临凡尘。
诡异的死气瞬间封锁嫁接了凡人对赫菲斯托斯的信仰。
这对哈迪斯来说很容易,因为知道赫菲斯托斯名讳的人实在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对火焰的原始崇拜。
顺着一缕指向明确的信仰,他在弥漫战争和死亡的大地上行走,去往发起战争的源头。
……
人间,死亡好似瘟疫一般扩散。
新生的国家互相征伐,虽然是第一次经历战争,但是人们很快就掌握了这项技艺。
在战场上,他们互相取下对手的头颅,以神祇的名义赐予对方荣耀的死亡。
其中,忒萨利亚和佛里亚治是联合起来的,共同对抗粮食充足兵多将广的厄琉息斯。
因为厄琉息斯是战争的发起者,他们遵循自己国王的意志,要让大地上只有一个国家。
对于带来鲜血和死亡的敌国,两个信仰不同的国家罕见的在一起合作。
而作为大地上人类灾祸源头的厄琉息斯国王,特里普托勒摩斯出乎意料的悠闲。
他把自己困锁在一间黑暗的地下室里,自顾自地祈祷。
“站在信仰诸神对立面的存在,司掌火焰的伟大神祇,庇护我吧。”
“让我去毁掉你的敌人想要的东西……”
哈迪斯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似乎来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下室里的黑暗影响不了神祇的目光,他能清楚地看到被摆放在高台上的神像。
很丑,像怪物多过像神祇。
他突然出声:“你在欺骗谁?你自己吗?”
“相信我,赫菲斯托斯不会理会你的诉求。”
“而且你摆放的也不是他的神像,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怪物。”
出乎哈迪斯的意料,特里普托勒摩斯并没有被叫破心事的慌张。
他提着剑站了起来,眼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冷光。
“你是谁。”
哈迪斯:“我喜欢你的眼神,像是准备死斗的孤狼。”
“你应该知道我,冥界的主宰,哈迪斯。”
特里普托勒摩斯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诸神?你不杀我?”
哈迪斯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杀你,就因为你打算摧毁诸神的信仰?”
特里普托勒摩斯回道:“这还不够吗。”
“在你们的眼里,这难道不是凡人不能逾越的规矩吗。”
哈迪斯告诉他:“当然不够。”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诸神之间也不是和和睦睦的。”
“我们也会互相对立。”
“抛开力量,我们和凡人没什么差别,会发生战争,也有各自的诉求。”
“有需要信仰的人,自然就会有不需要、不在乎的人。”
“与我而言,死去的凡人可比不切实际的信仰要好太多了。”
特里普托勒摩斯问他:“我会死?”
哈迪斯:“你们都会死。”
特里普托勒摩斯笑了起来:“死了好,最好死得干干净净,一个都不留。”
他突然问道:“神会死吗?”
哈迪斯愣了一下,随即黑暗的地下室响起他阴森低沉的笑声:
“凡人,你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
“神是会死的,区别只在于究竟死在谁的手中。”
“可在我看来,现在的你还没有这种潜力。”
特里普托勒摩斯耸了耸肩:“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难不成你还能看到未来。”
哈迪斯纠正特里普托勒摩斯:“那不叫未来,那是命运。”
他的手中出现一把蕴藏浓烈死气的短匕,递向特里普托勒摩斯。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你心心念念日夜渴求的力量。”
特里普托勒摩斯愣在原地。
见他迟疑,哈迪斯的语气变得蛊惑:“怕了吗?”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凡人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太在意从前又太担心将来。”
“要知道,勇气根本就靠不住,只有完全的疯狂才能扼住命运的喉咙。”
特里普托勒摩斯缓缓伸出手,握住短匕的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件神器的名字和作用。
‘亡语之刃’,持有它的人能暂时拥有微弱神明的力量,能伤神,也能弑神。
他的动作突然由缓慢变得极为暴力,抽刀,曲臂,蓄力,刺击一气呵成。
等他身体稳定下来的时候,亡语之刃已经插在哈迪斯的心口。
特里普托勒摩斯的情绪依旧平静,他一边转动手腕倾听心脏的破碎声,一边说道:
“看来神也不过如此。”
“在警惕性上,还不如凡人。”
看着插在心口的匕首,哈迪斯笑了起来,那是欣赏的笑,一开始还很克制,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四周的黑暗跟随他的笑声起伏、蠕动。
“特里普托勒摩斯,我有些喜欢你了。”
“等你死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从神。”
“现在,去。”
“释放你内心的怒火,为我献上一场饕餮盛宴。”
……
黑暗中,跪坐祈祷的特里普托勒摩斯猛然惊醒。
“梦吗。”
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低头看去,手中的亡语之刃在黑暗中散发着一股寒气。
“看来,不是梦。”
他站了起来,打开门离开房间,进入同样漆黑的走廊。
特里普托勒摩斯似乎很熟悉这里,他往左侧走去,耐心数着步子。
到了。
他打开门,立刻闻到了一股腥味。
依稀能看到一驾马车和一条有翅膀的蟒蛇轮廊。
他走了进去,不忘关上门。
只一会他就走了出来,耸拉着手臂,手里紧紧握着亡语之刃。
刀上,脸上,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分不清到底是人血还是蛇血。
他有些累,所以低垂着头,但那双眸子却亮的让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