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女心思
李晓航笑语盈盈，坐在沙发上，冲王磊勾勾手。
“我先声明，那只是广告拍摄。”王磊一点点踱到李晓航身边，赔笑道。
“那种事，有什么好气的。”
李晓航觉得有些好笑：“就算不是工作，我也想明白了，你就算有追求胡莹雪的心，我作为朋友，该警告你的都警告过了，我也尽到做朋友的义务，是不是？”
她上次和王磊吵架后就已经想清楚这件事，既然是朋友，何必在意这么多？
为了一个女人，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这岂不是真正的折本买卖？
王磊有些哭笑不得：结果一圈走下来，最不洒脱的就是自己？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他几步便将剩下的路走完，坐到李晓航对面。
“不过，”李晓航话锋一转，坦白道：“我现在确实在生你的气！”
王磊看向茶几上那些点心，告罪道：“我没尽到监督的职责，是我的错。”
“不仅是这个！”李晓航点点桌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去南方发展？”
这件事早就定下来，李晓航现在才问，让王磊有些迷糊：“怎么了？”
“你没一点警觉意识么？”李晓航朝楼梯处望了望，小声道，“我怀疑我妈和陈叔叔搞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要拆散我们俩！”
王磊没想到李晓航从魔都回来，竟然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
他自己倒是想赶紧把这关系处理掉，但他也亲耳听到陈万贤劝自己继续保持关系。
可是，王磊转念一想：“陈叔虽然不是这么想，但张丽可就未必了。”
这点也很好理解，异地相处，又要隔那么长的时间，想要动手脚太容易了。
“真的假的？”
王磊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这一个月的历练已经让他有了基本的伪装能力，他故作不信，惊讶道。
他还想听听有什么更有用的信息。
李晓航不知道王磊心思，严肃点头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不过这也难怪，我也是听一个人剖析，我才理清的。”
王磊一愣，这次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惊讶：“你把我们事情说给人听了？”
“也不是，伍叔叔早知道这事。这次我们住一个酒店，他忽然找我聊了这件事。”
伍伦？想到那天晚宴伍伦所说的事情，他倍感头大，合着那位爷是真的打算在里边参一脚？
自己要不要告诉李晓航，伍伦真实的目的呢？王磊有些纠结。
他现在已经理解，陈万贤所说最重要是“信息”的原因。
有了信息，你就可以占据主动，交换到许多你需要的东西。
那么自己要不要免费把这个信息透露出去？
他心中在想，嘴巴却没停：“伍导演？既然是他说的，想必有几分真的。不过，你生我气干嘛？我又不知道这件事。”
“我生气是因为······”李晓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口气，没说下去：“算了，这事情其实是我太计较了。还是说说看你的想法吧。”
王磊眨眨眼，对李晓航的跳跃完全理解不能。不过他没有问下去的意思，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李晓航说得想法上。
“我想法，什么意思？”王磊还是不懂。
“这件事虽说关系到你和我，但归根到底，你是被我卷进来的。”李晓航将自己知道的合盘脱出。
“我爸爸上次吃饭的时候，曾和我说会帮你一把。没想到他是用这种办法帮你。”
原来李淳对李晓航的解释是：自己会把王磊捧出来，然后塞给陈万贤。陈万贤一定会接这个烫手的金元宝，从而将自己全身心扑在王磊身上。
这样他少了一个大患，王磊也能获得陈万贤的全部资源。
这也算是一石二鸟吧？王磊细细一想，似乎好像能说得通。
毕竟正是在李淳落子后，他和陈万贤才彻底绑在一起。
“所以如今呢，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李晓航轻声叹息道，“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该往何处走呢？是顺水推舟就此散了，还是继续往下走？”
她说得很轻，但在王磊听来却不异平地起惊雷，让王磊心陡然一跳。
他看着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心中惊疑不定。王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他似乎感觉李晓航话中有话？
李晓航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扑棱一笑：“看什么呀，问你话呢？”
“······你能先说说你的看法么？”王磊沉默不语，心中思量好一会还是不太确定，谨慎地反问道。
“这事最关键在你，不然我怎么问你呢？”
关键在你，不在我？王磊琢磨这一句话，心不由又是一跳。他迟迟疑疑道：“你想继续？”
“想。”李晓航大大方方承认道。
“为什么？”王磊不明白，如果说最开始李晓航是因为一口气，如今这口气难道还没下去？
她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和她继续下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么？
李晓航目光看向已经关机，只有黑黝黝屏幕的电视，爽朗笑道：“我要说我觉得你蛮适合我丈夫的，你肯定不信。”
“信到是会信的。”王磊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
听到这样的话，李晓航捻起青乌的发梢在手边绕个圈，奇怪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真是个好人。”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听到三个人对他说自己是个好人。
前两次这句话随之而来的都是一场交易。
这让王磊有时候不禁嘀咕在娱乐圈“好人”是不是就和“人傻”划等价。
不然为啥是个人都想和自己做交易？从来只有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才会让人觉得容易赚，进而成为交易的大热门。
不过，李晓航却没有和王磊做交易的意思。
“你这样的人，继续待在我们家也是遭罪。算了，算了。”
她站起来，伸个懒腰，露出一段白皙的肚皮：“我觉得还是算了，咱们就到此为止吧。这样对你最好。”
王磊让开目光，他盯着茶几上铺排开的点心，心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站起来问道：“要是我说，我也想继续维持这段关系呢？”
李晓航惊讶转过头，手上玩弄发梢的动作也停了。
“我说，我想继续维持这段关系。”既然已经说出，王磊心中反而变得笃定，目光灼灼凝视着李晓航。
李晓航有些疑惑，对王磊的目光，她更是下意识避开。
她侧过头，望向别处，嘴中解释道：“其实，你留在这个家对你不是好事，你不要看这儿有许多资源，但······”
李晓航没有多加深入解释这部分，而是转口道：“如今你有陈叔叔全力帮助，资源倾斜不比在这个家能获得的少。而且······”
“而且还能更加自由，即便将来陈万贤失败了，我也能有其他后路可走。”
王磊抢先一步，将李晓航想说得都说出来。
他望着眼前这位靓丽的美人，注意到丽人脸上的惊慌失措，露出一种李晓航很熟悉的笑。
那是智珠在握，掌握所有情况的自信笑容。她从小就在身边许多叔叔伯伯，在她父亲身上看到过。
这种笑容让她本该逃避的的目光再一次回到王磊脸上。她呆呆地盯着王磊的脸，目光有些迷离。
“你说得我都知道。”
还好王磊终究不是他们。
“可我还是想维持这段关系。”
“为什么？”李晓航问了自己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真的喜欢你，你信么？”
第九章 夫妻
李晓航听到王磊的话，失声笑了出来：“王磊，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就一点信的想法都没有？”
王磊心中谈不上多伤心，但失落却还是有一些，不甘心问道：“我看起来像太监吗？你这么漂亮，难道我就不能喜欢？”
李晓航歪着头想了想，她也说不上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一种直觉？”
“不过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绝不会超过你对其他朋友。要说你喜欢李晓航这个人······”
她说到这，笑着直摇头：“王磊，我谈过恋爱，我知道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另一种东西。”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当你看到我那一刻，我就能感觉出来。”李晓航说得很自信。
王磊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奇妙的东西：“你们女人都有这种感觉？”
“不是女人，是所有谈过恋爱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两者的不同。”李晓航也说不上原因。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还记得钱老师在课上的建议么？”
“建议演员都该去谈一场恋爱？”王磊皱起眉，很快就想到李晓航想说的事情。
李晓航点点头：“钱老师说，有过感情经历的演员和没有的演员，演感情戏是完全不同的表现。我想应该是一个道理。”
既然是钱老师说得，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
王磊想到另一些事情，觉得可能真是这个道理。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言归正传道：“其实我想和你继续，是出于两个原因。”
“第一，你是我朋友，既然你想继续，那我当然还是要送佛送到西。”
这句话王磊自己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应该是他百分百的想法。
但现在呢？
王磊也不能确定这句话到底是出自他的想法，还是他想让李晓航相信。
“王磊······”李晓航果然有些感动，她劝道：“真的谢谢你。不过······”
“行啦，你也先别感动。”王磊抢先一步将李晓航的话打断，“你想说的，我其实都知道。”
“我也不是就这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其实就和你无关，是和我有关。”
王磊重新坐会沙发，示意李晓航也过来坐下。
“其实陈叔是知道一些我和你们家关系的事情。不过他误以为我是和晓白。”
王磊斟酌一番，将自己和陈万贤在那天早餐相关的对话稍稍修饰一下，讲了出来。
“以我自己的本心来讲，其实我确实是有一点退出想法。不过陈叔目前很需要我的帮忙。”
王磊说得很坦诚：“陈叔对我很好，我不希望他最终失败。”
他担心李晓航误会，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说，我希望漫天星失败。漫天星那么大，有你父母在，陈叔是肯定翻不出什么风浪。我就希望陈叔能完成他在宴会上的想法，圆满退休。”
陈万贤在宴会上对张丽那番交锋，王磊是站在一旁看着的。
“当然，我也希望能成为陈叔圆满退休那件作品。”王磊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陈叔都快六十的人，他儿子今年也成家了，干上几年，我成功上位，他也能安心圆满退休，回家抱孙子。这不是很好？”
到时候他们也许真的能去经营曾经的小剧场。王磊在心底补充道。
他当时见到陈万贤的样子，就知道陈万贤虽然嘴上说不现实，但神情动作都明明是心动和怀念。
“而如果想要保证漫天星不全力对付陈叔，也能保证陈叔一心将资源倾斜在我身上，我想我们保持关系会更合适。”
王磊将自己的理由说完，静静地看着坐在身旁，似笑非笑的李晓航，等待她的决断。
在今天和李晓航的接触里，他已经发现自己一直忽视的一面。
李晓航绝不是一个像她妹妹一样的单纯少女，作为张丽下功夫培养的未来之星，她更加懂得人情世故。
所以王磊相信，比起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反而更能让李晓航放心。
他在这个圈子学到的第一条经验就是：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王磊不相信在李淳和张丽的教导下，李晓航不会不知道这条道理。
不过王磊虽然表面镇静，但其实心早就已经提了起来。
相对于前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无疑更加肮脏和世故。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风险，但在刚刚天人交战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猜到李晓航为什么也想继续维持和自己的关系。
李淳为了修复和李晓航的关系，给了王磊不少好处，那么对于自己的女儿呢？
这场婚姻就像是一个饵，时时刻刻在提醒李淳，自己有亏欠女儿——实际上这也是李淳和张丽答应这场婚姻的原因。
王磊猜测李晓航应该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的父亲，继续折磨自己的父亲。
可想归想，在还没有验证自己想法的情况下，就冒然说出这样的话，王磊也不知道李晓航能不能接受。
虽然他已经在外边包装了一个“忠心回报”的壳子，但王磊也不确定这个壳子能不能遮掩住李晓航的眼睛。
“王磊，其实这也是我最初的想法。”李晓航忽然开口道。
？
李晓航注意到王磊的脸，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奇怪？”
“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当然也想帮你。”李晓航说得很自然。
“我在回来路上仔仔细细想过我们这件事。发现我们在一起，对你的好处无疑是更大的。所以我最初才这么想。”
“可这对你没好处！”王磊忍不住开口道。
李晓航闻言笑道：“现在说你，怎么又回到我身上？”她叹口气：“王磊，你是个好人。你关注你自己就好。”
她低下头，想了想，还是透露自己的一些想法道：“其实这件事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不过，抱歉，具体是什么，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我会改变主意，也是我忽然发现，那些所谓的好处其实对你来说，太苦了。你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我不想你那么苦。”李晓航侧过头，对王磊露出灿烂笑容：“毕竟你可是我少数几个朋友。”
她重新站起，伸出自己的双手：“既然我们双方已经达成共识，那祝我们未来的夫妻生活愉快？”
王磊神色阴晴不定，他注视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皎白葱嫩的手。
良久，终于伸出自己的手：“我想未来我们一定会过得很愉快。”
两只手稍稍一碰，很快便分开。
李晓航有些兴高采烈，忽然决定道：“既然我们又要做一段时间夫妻，那出去约会吧。”
“啊？”王磊没想到李晓航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夫妻哪能没有约会，尤其是我们两个还经常没法一起。”李晓航冲王磊眨眨眼决定道：“明天出去约个会？”
第十章 洪蒲的下场
李晓航的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实行。
第二天一早，她正监督李晓白做着晨练，一通来自周亚男的电话便将她重新喊了出去。
临走之前，李晓航特意交代王磊不要放松对自己妹妹的要求。
“我好说话，我妈要是知道晓白七天胖了七斤，非罚晓白饿上三天不成。”
她这话当然不仅是对王磊说得，李晓白听到后，果然原本脸上因为姐姐离去的喜色立刻消退的一干二净。
“谁让你停了？继续！”
李晓航冷面训斥她一声，见李晓白重新开始运动，这才转过头对王磊说道：“你把你通告给我。我安排好日子，电话通知你。”
王磊没想到李晓航还没放弃的意思，对李晓白做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身去取日程表。
等王磊上了楼，李晓航对自己妹妹问道：“你是不是把零食都藏在王磊那儿？”
李晓白连连摇头：“哪敢藏啊，天天都是王磊出去买一点，吃一点。”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藏在你姐夫那儿了？”李晓航面色严肃，在姐夫两个字上咬得极重，显然是在暗示她可以直接去王磊房间搜查。
李晓白眼珠连转，心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还是咬着牙道：“没有就是没有！”
“这么说，还是有喽？”李晓航听到楼上的动静：“你那点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何况是妈妈？”
“你待会把东西拿出一半放我房间里。”李晓航眼见王磊已经开始下楼，飞快说道：“不然你就等着咱妈去收吧。”
“姐姐！”
五月八号。
当王磊走进绿洲剧团后，再一次感受到一种全新的热情。
一路行来，问好不断，所有人也都顶着热情的笑脸，不见往日的客气。
临到化妆地儿，早就坐在那儿等候的宋霞看了看李晓白，笑眯眯道：“这几天晓白你倒是有好口福。”
李晓白本就是偏肉感的女生，这几天嘴是开开心心吃东西，体重当然毫不客气蹭蹭往上涨。
七斤的增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并不明显，不过对于这些对体重分外敏感的女演员，一眼就能看出。
宋霞的调侃让李晓白脸一红，她在家里被自己妈妈一顿臭骂，要不是李淳护着，十有八九现在还饿着肚子。
她们两个那边聊着天，鲁达也凑到王磊身边。
“你知不知道洪蒲已经被除名了？”
王磊不由一愣：“除名？”
“嗯，不仅是被剧团，还被他们经纪公司解约了。”鲁达神色之中颇为玩味，当时他是和任天一起在远处看那场闹剧的。
正是因为看过那场闹剧，他其实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王磊奇怪地看向鲁达，在他印象中，鲁达可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人，怎么会一上来就和自己说这事？
鲁达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声道：“所以你小心些，你那件事可能不太简单。”
哪件事？王磊眨眨眼，忽然明白过来，鲁达这是在提醒自己。
洪蒲被除名，从表面来看似乎只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实际上如果只是因为如此，他受到惩罚又为何会这么重？一个本来前途无量的演员，踢出剧组还不算结束，还被经纪公司解约了？
最有可能就是他说的话有问题，很得罪人。
那么他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王磊很清楚，那件打人事情的背后，最有可能站着的就是张丽。
漫天星用这种小手段对付一个新人，而且还关联到绿洲剧团的新戏人选。
一旦真有想出头想疯了的记者把这事写成：
“漫天星三巨头有意打压陈万贤，绿洲剧团新戏成为权力倾轧工具。”
那对漫天星的金字招牌来说，当然是最坏的结果。
尤其是把戏看得最重的伍伦。
所以洪蒲才会获得这么重的惩罚。
鲁达十有八九也意识到张丽已经开始行动，这才特意提醒自己要小心。
“放心，这事我早知道。”王磊，“陈叔和我聊过。”
鲁达见王磊心中有数，也不在多说，他毕竟是漫天星的艺人，这种事说多了反而两边都不讨好。
今天的排练很是顺利，至少从伍伦导演的脸上可以看出来。
训斥少了，说话也和声和气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和他自己弟子陆秋生在《梅兰奖》大获全胜，一举拿下今年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双奖的缘故。
洪蒲没有出现，两个同学变成一个，对于一出话剧来说其实并没什么影响。
伍伦只是简单解释说，是单纯剧本调整，试演的时候人太多，他发现影响演出效果。
不过台下的演员就算不知道洪蒲的事情，听到伍伦的话也明白，洪蒲应该是得罪剧团了。
而且是狠狠得罪。
毕竟正常要调整，也该将秦奋去除，哪有先去掉第一后补，留用第二后补的？
另外，娱乐圈向来讲究的是“颜面”。
就算洪蒲和剧团闹得不开心，照例对外的口径也该是：洪蒲日程调整，没法继续参演，主动请辞。我们很遗憾，但幸好······这种套话。
买卖不在仁义在，将来说不定还要用到人家，说话当然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
可伍伦偏偏没有这么说，他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是我要把洪蒲踢出去的。
不少机灵的演员眼睛已经开始瞟向王磊。
洪蒲和王磊竞争角色的事情，大伙都是见到的。
如果要说这个剧团有谁和洪蒲最有利益冲突，能因此得罪剧团的，也只有可能是王磊。
王磊感受到来自其他地方的目光，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也明白，这件事过后，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恐怕会更加热烈几分。
那种热情他可不想接受。
今天的排练顺利结束，王磊还是一样先去厕所释放内心情绪，接着低头慢慢朝停车场走去。
他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另一个角色和这个角色同时扮演的问题。
再过两天他就要去进组拍摄，这个问题解决不好，那他这刚起步的“天才”招牌可就毁了。
临近出口，一道人影忽然闪到面前，一把抓住王磊两条胳膊。
“王磊，求你，帮帮我吧！”
王磊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来者。
来人正是洪蒲，他的头发有些油腻，显然几天没有打理，原本飞扬的眼睛之中全是忐忑。
“你怎么在这儿？”王磊皱起头，下意识朝后退，想要和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男人拉开距离。
但好不容易抓住这根稻草的洪蒲，又怎么可能放王磊离去？
他加大力气钳住王磊双臂，眼神之中也是疯狂：“王磊，求求你！救救我！”
王磊感受到自己胳膊的力道，意识道如果在这么下去，眼前这个人说不定真会发疯。
他朝四周看去，除了李晓白的车还停在那儿，别的车辆已经离去。
“你先放手，不然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第十一章 小道消息
“你，你，你可别跑了。我，我，抱歉。”
洪蒲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疯狂，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松开双手，眼睛慌慌张张地紧盯王磊。
王磊揉了揉生疼的胳膊，瞧了瞧身形憔悴的洪蒲，询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洪蒲躬身陪笑道：“我知道我得罪了你。但王磊，磊哥，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成不成？”
王磊心想：“你明明得罪的是绿洲剧团和漫天星，找我有什么用。”他又朝四周瞟了瞟，确实没有什么记者。
这么看，洪蒲应该是一个人过来找自己，而不是又要做什么局。
“洪蒲，你真不知道你该找谁？”
“我知道，我这不就来找您了吗？”洪蒲的手不安地搓动着，“我那个时候生您的气，我有错，我认！”
他忽的狠狠打了自己一耳瓜子：“我不该乱说话，我该罚！”
洪蒲嘴中痛骂自己，眼睛紧张窥伺着王磊的反应。
眼见王磊还是无动于衷，他咬咬牙，眼中坚毅的神色一闪而过，噗通一声跪下：
“磊哥，求您！”
王磊被洪蒲这一跪吓了一跳。
他慌忙走到洪蒲面前，要将洪蒲扶起。
洪蒲见王磊有了反应，更加不愿起来：“磊哥，小弟知道错了。小弟也不求您原谅。只求看在小弟是无心之言的份上，向小弟经纪人说句好话。”
他说得很卑微，要求也不算高，可王磊却知道，这件事压根不是自己说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洪蒲，你真的没意识到你经纪人为什么和你解约吗？”
“我知道，我知道。”洪蒲忙不迭答道，“我过去说话没脑子，不听他话，我该罚。”
王磊摇头道：“洪蒲，我是可以帮你说句话，但我也可以很直白告诉你，我说话没用。”
“这件事压根和我没关系，你懂吗？”
“怎么和你没关系？”洪蒲也急了，“要不是你······”他忽然住了口，将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掩盖住。
王磊却对洪蒲的埋怨并不在意，正色道：“你自己想想我被打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这儿？”
王磊指了指身后的门。
“为什么会发生在这儿？”洪蒲嘴中念叨着王磊的问题，“为什么？”
“你在想想我是谁的人？”王磊见洪蒲还没有理解，提示道。
谁的人？他反复念了几遍，脸上忽然露出惊骇的神情：“你是说······”
“你现在知道如果你说的话被媒体报道出来，到底哪些人反而会头疼吧？”
王磊对洪蒲很同情，他知道这个人只是单纯误打误撞成为这场角力的牺牲品。
但既然他当时没想到这件事，又不听经纪人的劝一意孤行，那么对自己现在的结局，洪蒲也必须要认。
出来混，挨打要立正。
洪蒲也知道这一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颓唐，眼神也失去光彩。这次也不用王磊去扶，他自己慢慢站起来。
几个深呼吸，他似乎又恢复几丝往日神采。
“谢谢你，王磊。”
“谢我？”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事。”洪蒲脸上的肌肉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刚一定很狼狈。”
面对这样的微笑，王磊只能报以微笑：“我知道你是病急乱投医。”
他和洪蒲本身并不熟悉，之前立场更谈不上什么亲近。王磊没什么心思安慰洪蒲，洪蒲也同样没什么心思向王磊吐露自己心中情绪。
洪蒲回过头朝远处瞧了瞧，李晓白的车已经开始闪起车灯。
“谢谢你，王磊。”他又说了一遍，接着让开身子，“她一定被我刚刚吓到了。求你帮我遮掩一下。”
这样的狼狈，他实在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王磊点点头。
既然洪蒲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他对洪蒲未来打算也没什么兴趣，王磊告辞道：
“你保重，我先走了。”
洪蒲又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你，你加油。我，我想在这儿再呆一会。”
王磊并不在意洪蒲的想法，他挥挥手，没走几步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他皱起眉，转过头，心中揣测洪蒲在打什么主意。
“我家里有一点关系，所以知道一些事情。”洪蒲提醒道，“你就算跟着陈老板，也最好离胡莹雪远点。”
这事是洪蒲在晚宴后才知道的，他心中有时候很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边的事情？
离胡莹雪远点？
王磊不解其意：“她怎么了？”
“她，”洪蒲本要说什么，忽然停下嘴，“我不能说，我已经犯过一次错，我不想再犯第二次。总之，你小心些。”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你经纪人。陈老板消息灵通，一定知道。”
陈万贤如今远在南方，他那位临时经纪人是一位家庭主妇，王磊估计蒋艾应当是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过王磊对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太在意。
就像秦奋之前听说洪蒲要给自己一个“好看”，王磊现在可以确定洪蒲最后给自己的那“好看”绝不是他计划的。
只要他认真多想几天，洪蒲就不会拿那种事情做文章。
他点点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这才和洪蒲彻底告别。
李晓白的车已经缓缓开过来，王磊上了车，透过后视镜望去，洪蒲还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他怎么了？”
李晓白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她很清楚有些事情她不便参合，所以只是在远处看着。
“洪蒲完了。”王磊将洪蒲被解约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晓白也知道洪蒲当时在晚宴的时候说了什么，她虽没什么同情之心，但还是颇为诧异：“这么严重？”
“最有可能是他经纪人觉得他这次能乱说，下次估计还是管不住，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踢了吧。”
王磊想到上次在厕所的见闻，再联系当时晚宴的表现，猜测道。
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李晓白点头道：“解约的好！就他还敢跟你抢角色？”
她对洪蒲和王磊竞争，失败后大发雷霆的事情记忆犹新。
要不是王磊得到自己父亲帮助，王磊可能还真就被洪蒲踢了，哪还有今天的风光？
车子上了马路，李晓白专心开车，王磊望着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停车场，心中陷入了沉思。
洪蒲看起来是咎由自取，可实际上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经纪人太过依赖？
他想到胡莹雪曾和自己说得“狡兔三窟”。
陈万贤无疑是自己的一窟，钱老师和中戏的同学朋友在未来也有可能成为他的第二窟，那么胡莹雪呢？
她可以成为自己建筑第三窟的帮手吗？
想到胡莹雪，他又想起洪蒲的提醒。
离胡莹雪远一点？
这件事他觉得还是问问陈万贤比较好。
第十二章 碰头会
王磊虽然有心想找陈万贤谈谈，但这件事毕竟不是很急，他也不想专门为这件事去打扰似乎很忙的陈万贤。
接下来的两天，王磊忙于排练，这件事也就逐渐搁置下来。
洪蒲的后续情况也在这两天间传遍整个化妆间，王磊敏锐感受到他人对他的热情也从之前单纯的出于交好，变成出于畏惧。
当然除了秦奋。
作为这里边的年经最小的演员，他反而对王磊的态度由好转坏，虽不至于当面横眉冷对，但背地里却说过几次，在这事情上王磊做得太绝。
王磊会知道秦奋说的话，当然是因为有几个“热心肠”的提醒。
他微笑地接受这样的提醒，并且暗示自己明白他们的友谊，望着这些人喜滋滋地模样，拒绝了他们想要“提点提点”秦奋的提议。
“这事情本就和我没关系。是洪蒲自己违反了剧团纪律。这事大家都知道。”王磊是这样拒绝的。
“可他要是出去这样说，对磊哥你的声誉不太好。”他新认识的“朋友”担忧道。
自从晚宴后，王磊的地位逐渐升高，到洪蒲一事后，现在除了少数几个人还叫他“王磊”，就连管着化妆间的赵程也在短短两天内改口喊他“磊哥”。
娱乐圈的“奉高踩低”，王磊已经逐渐接受，所以他也没有要这些人改变对自己称呼。
“没事，小孩儿心中有气就让他说说，不说他更憋得慌。”
王磊真没在意这种事情，他和秦奋住了一天，对这位年轻人很有好感。
“你们也不用管他，他气消了，自然就知道我王磊没那本事了。”
既然当事人已经这么说，剩下人就算想表现也没了机会，只能开始称赞起王磊好心胸。
这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王磊听听也就过去。
他现在每天除了已经习惯的彩排，更多精力都放在新电视电影的角色准备上。
这是他第一次拍电影，也是他第一次要同时负担两个角色的表演。
虽说王磊已经有了一些方案，但具体会产生什么效果，他心里还没底。
他很清楚，对于他来说，最后表现的一般和及格是不够的，只有达到优秀，才能堵住许多人的嘴，才能继续往上爬。
可，能不能做到也不是靠他想就行，最终还是要靠出炉的作品说话。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
纵然心中再没底，五月八号，上午九点十分，王磊准时来到日程上所说景天酒店。
这家酒店坐落在宋家庄影视城附近，价格便宜，设施简陋。
不过对于这种小成本剧组来说，便宜就是最好的，至于其他缺陷，在便宜面前，那都不是缺陷。
所以王磊接到第一个提醒就是：“随身携带重要物品，不要把贵重物品放在酒店”。
吴轲对此倒是已经习惯，解释道：“这酒店住着三家剧组，都是拍电视电影的。鱼龙混杂，人来人往，难免混进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
吴轲是选角导演，但这种小班底，从来没有哪个是只挑一份工的，为了省下人工钱，兼职才是常事。
所以他严格的称呼其实是：“负责演员的”，所有和演员有关系的工作，都由吴轲负责。
王磊被他带进酒店拐角的房间后，他就转身去忙碌其他事了。
房间里边已经有好些人：周昌带着两个男人在窗边抽烟聊天，而两个女生则围在胡莹雪四周，坐在会议室的一角，言笑晏晏。
那两个身穿艳丽的女子，分别是饰演女反派的白冰，以及饰演女主好友的霍飞燕。
见到王磊走了进来，周昌笑着对王磊点点头，招呼身边几位男性熄了烟，走到会议桌前，点点桌子：“女士们，过来开会。”
许多剧组在开拍前都会开这样的碰头会，实际上更大的剧组，这种碰头会往往会开许多场。
不过周昌这边只有这一场。
“这位是苏雄，饰演洪丹，这位是林峰，饰演技安。”
洪丹，技安分别是男主的朋友和对手。
三男三女，正（派）——友（人）——反（派）的基本对立是青春电影标配。这种流水化的剧本，周昌也不想多加讲解，青春电影从来不是考验演技的地方，只要演技不让观众出戏就行。
男帅女靓，才是这种青春电影成功的基石。
作为编剧的王莉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房间，她将手里影印好的文件发给演员，口中抱怨道：“三家剧组共用一台机子，挤死了。”
王磊接过文件，发现是通告。
“如果大家临时有事，麻烦提前告知。”
周昌推推眼镜，看向王磊，他这话主要是对王磊说的，这儿其实只有他一个新人需要听这些基础常识。
“通告上的时间、地址还请牢记，轻易不要迟到。如果有可能迟到，一定要电话联系王莉，王莉的手机号已经印在上边了。”
“拿到的钥匙上有标明大家的房间号，会议结束后，大家直接就可以入住。如果拍摄期间有临时需要离开酒店，麻烦提前通知吴轲，方便需要的时候，好联系你。”
即便这儿的所有人其实在京城都有住处，但作为一个剧组，周昌还是按照惯例要求所有人集体入住酒店。
这虽然大大增加了开销，但好处是提高了剧组的效率，节省了人员集中的时间，不至于出现拍戏演员堵在路上来不了的尴尬。
而且住一起，统一作息对于剧组有个很大的便利：周昌说几点休就几点休，一天的拍摄时间可以大大延长——要知道摄影棚是按天给钱的，一天拍八个小时和一天拍十六个小时，对于周昌来说成本完全不一样。
见几个演员点点头表示明白，周昌这才问王莉道：“造型什么时候过来？”
“他在隔壁剧组开会，他们是九点十分结束，现在该过来了。”王莉是这一块的负责，早就查清楚。
“那大家等等吧。等他过来给大家看看造型上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周昌对这种小拖延已经习以为常，他望了望还处于彼此陌生阶段的年轻演员，想了想道：“既然还要等一会，不如大家先聊聊剧本吧。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剧本没什么可聊的，基本都是模板化的人物，但聊天嘛，有个话头就行。
果然周昌一询问，王磊几人互相望了望，皆是面面相觑。
良久，王磊迟疑地举起手问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男女主角两个会一见钟情？”
第十三章 想法对与错
王磊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这部电影的剧本很简单，一句概况便是：篮球少年和理科少女因为音乐相遇，进而走到一起。
这个故事本身很套路，也有很多种写法，但当王磊按照演话剧得到的经验，开始追寻男主角内心世界时，却对整个故事的出发点有了很大的疑虑。
男主角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磊之前的理解中，这是一个富有领袖气质的运动男孩，他是篮球队的王牌兼队长。
可以说这个角色和鲁达所扮演的角色相差并不大，是王磊所扮演小崖的反面。
不过当假期休息的时候，当他再在去读人物小传和剧本时，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男主角爱情萌芽的原因。一个领袖会在什么样的情景下深深陷入爱情不可自拔，并因此开始饱受责任和爱情冲突的折磨？
他仔仔细细研究整个剧本想要寻找上述问题的答案。
这部青春片的男女主角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而这种爱好却被校园固有的偏见所禁锢。
篮球队的王牌应该最喜欢篮球，理科成绩出众的少女应该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音乐这样的东西可以作为爱好，但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他们生活的重心应该是已经取得成绩的“领域”，就像他们之前那么多年所过的一样。
男女主角身边的朋友，家长也在反复述说这种思想，进而成为男主主角追逐梦想的阻力。
他们反对男女主角去追求音乐，就是因为这些会影响到男女主角在自己领域出“成绩”。
反派其实也是从一样的思想出发：他们已经演了好几出话剧，这儿是他们的“地盘”，出演故事中那部新戏，对于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
那么爱情在哪儿？
他深入每个人物的内心，去梳理这个故事，愕然发现这个故事之中完全可以没有爱情的位置。
一对已经在各自领域取得成绩的人，追逐自己内心深入早已存在的热爱，在追寻的途中彼此结合。
这种结合完全可以没有爱情，也可以是友情，更可以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之情。
既然这个故事可以不是因为爱情，那为什么它偏偏是爱情呢？
缺少这尖锐的唯一，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总是少了许多力道。
所以他又重新去梳理这个剧本，发现故事的起点其实就在于一句话。
“······歌毕。他们四目相对，这一刻他们已经互生好感。”
简单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至于为什么会一见钟情，编剧没交代。
当问题追根溯源到这一步，其实对王磊的演出已经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编剧既然说一见钟情，那就一见钟情，后边该怎么演已经有了一个心理的出发点。
当周昌询问剧本的时候，眼见大家都没什么想说的，他才迟迟疑疑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一个疙瘩，让他没法把自己完全代入男主的心里。
每当他尝试变成男主，这个问题就会在他的耳边萦绕不去。
“为什么会一见钟情？”
王磊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这个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
“因为这是一部爱情电影？”坐在胡莹雪右手旁的霍飞燕反应机敏，凑趣回道。
爱情电影当然要拍爱情。
她话说完，除了胡莹雪，其他几个人也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王磊这是单纯的较真，毫无意义。
电影，电视剧，戏剧，有许多东西是不能较真的，一旦较真那么很多故事就无法成立。
比如枪为啥会永远射不玩子弹？反派为啥不一枪崩死主角，还要废话连篇？
当你开始思考这些事情，那么影视剧立刻就变成玩闹一般，完全没了道理。
王莉和周昌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他们从业经验丰富，对王磊的问题其实更清楚些。
“笑归笑，不过霍飞燕说得对。我和周导在攒这个本子的时候，最开始就是想写一个校园爱情故事。”等笑声渐消，王莉作为编剧解释道。
“所以王磊你不要反过来看。不能因为这个故事缺少爱情依旧成立，所以觉得爱情不是必要。实际上反过来说：是先有了爱情，这才有了整个故事。”
“要我说，王磊你这是单纯才毕业，还有些书生气。”林峰笑着点点王磊。
“我见过太多你这样学生，拍戏总是喜欢问导演，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其实照着演不就成了？哪有那么多这样，那样？”
林峰的话让周昌，王莉几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笑眯眯模样，似乎只是开玩笑，这才没有出声。
试演反派的林峰年龄虽然和王磊差不多，但艺龄却是这里边最高。
他是草根出身，十七岁高中毕业后便北漂到京城做群演，虽然参加过一两个短期演技班，但大部分的演技都是在片场磨砺出来。
周昌很清楚，许多这样的“实战派”都会对所谓的科班既敬畏又不屑。
敬畏是对科班出身所代表人脉的敬畏，不屑是对里边大部分人本身能力的不屑。
尤其是王磊这样连一部作品都没有的新人。
不过心中再有不屑，林峰应该也不会随意表现出来，从娱乐圈底层挣扎站出来的人更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磊听到林峰的调侃，不好意思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周昌担心王磊会有些不悦，开口解释道：“王磊你肯定很少看电视电影吧。”
“说实话，没看过几部。”
作为中戏的学生，他的阅片量当然不算小。不过电视电影这种新生物，而且往往还和“粗制滥造”划等号的东西，王磊当然不会主动去观看。
“我们这类电影，因为才兴起没几年，你们学院也没相关教学也正常。”周昌在这行混的时间长，更加清楚王磊这样学生会看哪些片。
每年参展，获奖的片子他们都看不过来，那还会看毫无意义的校园青春片？
“电视电影的受众主流就是现在的学生。对于学生来说，你觉得什么元素最能吸引他们？”
王磊摇摇头，他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电影。
“我们自己研究的结果是：造型，爱情，梦想。”
周昌简单说了三样：“而所谓的电影不过是一个载体，一个消费品。重要的是展现这些吸引人的元素，而不是故事本身。”
“就像食物，大家来吃的是味道。这就是为何我们不会解释一些东西，因为它不会影响我们给观众呈现的味道。”
“就像这部剧，最重要的是追逐爱情和梦想的过程，至于起因其实并不重要。所以我们才安排是一见钟情。”
王磊觉得这话倒是颇有道理，点点头将其在脑中记下。他才开始踏入这个圈子，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
周昌瞥了一眼在他说话期间进门的造型师，将这个话题结束，介绍道：“这位是楚轲，接下来大家就跟着他去试造型吧。”
也许是因为身兼多个剧组，脸色有些苍白的楚轲也不等他人客气介绍自己，直接招呼到：“人齐了？快走，别浪费时间！”
王磊跟着其他人鱼贯出会议室时，却发现胡莹雪对他打了个眼色。
王磊会意。他有意放慢脚步，逐渐落到人后，和胡莹雪并肩而行。
“你的想法没问题，你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胡莹雪只低声快速说了这么一句，便立刻加快步伐，又和王磊拉开距离。
留下的王磊皱起眉头，周昌的话清晰明了，胡莹雪的话却反而如在云里雾里一般。
不一样？到底什么不一样？
第十四章 初来乍到
王磊跟着众人上了一辆面包车，来到宋家庄一座颇大的影视棚处。
楚轲领着所有人到一间空房间休息，他的助手也推着两排衣架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公司现有的几种校服，每种都有三十件左右存货可以出租。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加钱定制，定制的十件起售，只售不租。”
楚轲将一张清单递给周昌，“如果服装没问题，我们立刻开始发型和妆容确定。”
“你们当中谁是男主角？”楚轲问道。
王磊站出来：“我是。”
“你？”楚轲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有些眼熟，“胡小姐，麻烦你们两个站一起。”
王磊和胡莹雪并肩站好。
楚轲绕了一圈，要求道：“你们两个背靠背站一下。”
两人按照要求做了，楚轲停在一个角度观察一段时间后，又要求道：“现在你们手牵手，互相对视。”
王磊依言凝视胡莹雪那双会笑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塞进胡莹雪的眼中。胡莹雪稍稍有些羞怯，微微垂首，但随即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
这样的细节怎么可能逃过本就在观察的楚轲眼睛。
他忍不住看向周昌，见周昌摇头，他这才说道：“行，你们两个先去那边坐着吧。”
“这两个人的日常服饰，我看不用专门准备了。”
楚轲给出他作为专业的意见，虽然这个意见会为他的公司少赚一笔钱：“他们是好演员，似乎也很有感觉，并不需要增强。”
周昌之前在试镜的时候其实也看出这两人配戏很有感觉，但没想到和上次相比，两人似乎更加般配了。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青春电影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男女主演要给观众般配感。
造型，妆容都是为此而服务的。
接下来楚轲又飞快给林峰、白冰各自挑了一套服饰：林峰的服饰好似马夫：棕色的背心和牛仔服。而白冰则是粉色公主服，配一双不算太高银闪闪的高跟鞋。
他们是兄妹，也是富豪的子女。
剧中白冰是这对关系的主导者，性格上也更加盛气凌人，所以在服饰就要开始暗示这层关系。
至于两个朋友，楚轲就没有进行挑选，只建议他们穿素色普通的日常衣服过来拍摄——这两位都是配角，造型当然不能抢主角的风头。
这几样搞定，时间不过刚刚过了十点。
王磊对楚轲的雷厉风行当真是咋舌不已。
同样是造型准备，在演话剧的时候，伍伦他们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这还是前期已经做好美术的情况下。
楚轲看看时间：“朋友们，时间紧迫，麻烦女士先去那边坐好。”
他指了指房间一角的三张化妆台：“女的先用。小丽，你把妆容设计的要求告诉他们。周导演，选好了么？”
小丽就是推衣架的助手，她早早就在化妆台边准备各种化妆品。
“这三个拿出来试试。”周昌将清单递给楚轲，他已经将所需的种类勾勒出来。
楚轲瞟了一眼，飞快走到衣架旁：“男生过来试衣服，尺码报给我，里边换衣服。”
等王磊将三套校服试完，女生们也已经完成妆容部分的调整，抱着需要换的衣服走进刚刚空出来的试衣间。
校服周昌已经选定，女生们要做的就是试试尺码合不合身。
楚轲丝毫没有让王磊等人停下的意思，他连催带赶将王磊三人赶到化妆台前：“你们会化妆么？”
林峰，洪丹点头道：“会。”
他们两个主要都在电视电影圈子里混饭吃，自然知道这行需要哪些技能。
王磊就傻了眼，他犹犹豫豫道：“不会。”
“会打粉底么？”楚轲询问道。
他侧过头对另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化。年轻点，自然妆，不用遮瑕，毕竟是学生。”
打粉底是化妆的基础，也是演戏的基础。
没有粉底，演员在灯光照射下并不会比普通人好看多少。
这点基础王磊还是懂的：“会，但不太擅长。”
这是化妆师的工作，演员当然要会一点，但这毕竟是化妆师的工作。
楚轲长舒一口气：“眼妆不会？”
“不会。”
“那你先打粉，眼妆到时候会有人帮你搞定。”
楚轲交代完，便转身离去，他还要和周昌商议首饰，发型这些配件。
王磊从镜子里看到他已经走远，学着身边两人开始对脸部涂爽肤水，他小声询问道：“这些不都是化妆师的事情吗？”
洪丹笑眯眯一边涂，一边对周昌努努嘴：“你猜他们到时候会请几个化妆师？”
听到洪丹的问题，王磊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按照话剧当时的情况，砍一半道：“咱们这剧组，算上群演怎么也得有十几个人上镜，至少也该请四个吧。”
“四个？”听到这个数字，一旁的林峰忍不住笑了，“你当我们这是拍《康王朝》啊？我在《三十六计》剧组拍戏的时候，他们一天能来的正儿八经化妆师也就四五个。”
每天拍戏出席的演员数量不同，要求不同，需要的化妆师当然也不同。
不过王磊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少。
《三十六计》可是历史剧，还是在帝国电视台播出的，无论是要求还是资金都应该可以能请更多的化妆师才是。
“王磊，我知道你之前没拍过戏，你那些同学估计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谁会把这种破事说给自己同学听？”林峰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你在演技上，能得到李影帝的称赞，我是服气的。不过剧组不同话剧，不同档次的剧组生态也完全不一样。你还有好多要学的呢！”
他说到最后冲王磊挑挑眉毛，意思也很简单：他愿意教教王磊。
王磊对林峰这般和自己说话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反倒颇为高兴，连连点头：“那就多谢峰哥了。”
这声峰哥叫得林峰身心舒坦，他笑得更加欢畅：“哈，你怎么知道大家都叫我峰哥的？小老弟，你未来肯定比我又出息，这声峰哥我可不敢当。”
林峰捧了王磊一句，王磊也投桃报李，谦虚道：“什么未来？那都是媒体吹捧。你艺龄比我大，叫声哥是应该的。”
他也没忘了一旁被晾着的洪丹，转过头对洪丹道：“洪哥，小弟一个新人，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第十五章 钱长江
洪丹本已经专心化妆，听到王磊忽然和自己说话，受宠若惊地停下手头动作：“嗨，哪儿的话。”
他有心讲几句漂亮话，但本身就是口拙的人，屡次张口，最终还是只能连说几句客气了。
到打完粉底，王磊这才明白电视电影为了省钱到达一个何等夸张的地步。
除了超长时间的工作，化妆是自己先化工作人员检查以外，日常造型也往往要自理。
“其实这事不仅是电视电影，小规模的都市电视剧也是这样。”林峰有意炫耀自己的经历，说得眉飞色舞，“我上次拍摄的电视剧，女主角从包到首饰都是自己从家带来的。”
“那场戏本该是女主提了一件假包被女反派嘲笑。但假包的钱剧组也不想出，女演员只好把自家的真包拿来充假包。”
林峰解释说这些已经成了许多剧组的常例，尤其是对女演员来说。
“我们这些有位子的还好，都市的女群演往往还要自己在家里化好妆过来。”
剧组拍摄地方场地有限，所以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位子”休息，只有剧组的核心成员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林峰靠自己的个人努力，从只能远远站着走到如今能在剧组有一个位子坐着，这点让他十分自豪，所以他特意在“我们”两个字上，大大重读了一番。
可惜他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王磊并没听懂他的自豪，只是客气道：“那幸好我们不用这样。”
他刚想郑重其事解释“有位子的”有多难，那位叫小丽的助手走了过来：“我来帮你。”
王磊点点头，林峰只好叹口气，闭上嘴。
几人化好妆，走到周昌身边。
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放着几顶假发，以及各色首饰。
几位女演员穿着校服正在试戴，搭配出导演和楚轲需要的样子。
校服作为一种统一着装，往往称不上好看。不
过作为电影的戏服，这儿的校服明显经过一定的修饰。
王磊他们穿的时候还没感觉，但穿在这些千娇百媚的女演员身上，这一点就立刻变得特别明显。
女生校服的上半身其实和男性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视线往下，那如波浪般的草绿色格子裙摆却没有按照现实要求遮住全部腿部，而是只到膝盖上边一点。
棉质的中筒袜则和裙摆交错，更让整个校服有一种赏心悦目的魅力。
在场三个男演员第一时间都被这有意的设计所吸引，目光在那绝妙的领域一停。
王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略微昂起头，目光正好和胡莹雪接触。
胡莹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王磊不好意思地挠挠有些发痒的脸皮。
好在周昌打破了王磊的尴尬：“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楚轲将男生的妆容瞧了瞧，也点点头。
扣，扣，扣。
他正欲开口，忽然紧闭的房门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那位名叫“小丽”的助手跑过去开了门，一位外表方正的中年男子走进房间。
他戴着黑框眼镜，提着一个公文包，头发一丝不苟，微笑冲房间内点点头，走到周昌面前，打招呼道：“周导演，好久不见。”
“钱部长，你怎么来了？”周昌有些惊异，他看了看表，皱起眉：“还有不是说十二点吗？”
现实时间不过十点四十，和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那边催得急，我正好顺路，所以就我过来接人了。”男子简单解释一句，“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吧？”
周昌看向楚轲：“胡莹雪那部分是不是没问题了？”
楚轲皱眉道：“还要看和众人搭不搭。”
这部分才是最麻烦的。也许一次就可以完成，也许要拖上许久。
电影是一个团队在演戏。如果这个团队没法在视觉上呈现出一种和谐的风格，对于观众的体验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
周昌也知道这对电影的重要性，面露难色：“钱主任，你看······”
钱主任还是微笑：“若是旁日，我当然愿意卖您这个面子。”
他说完这句，又看向楚轲：“我想我家胡莹雪和谁都能搭配。”
“这点。”钱主任有意停顿一下，目光牢牢锁在这位造型师身上，“你一定比我清楚。”
楚轲盯着这位笑容热情，眼神却冰冷无比，话语中不乏威胁之意的中年男子，眨眨眼，不再多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导演，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钱长江！”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胡莹雪忽然开口指责道：“说好是十二点，就是十二点，你做事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
钱长江转过身，他看向胡莹雪，笑容不变：“我说了，那边催得急。”
“可定的是十二点！这是你给我的日程表！”
王磊还是第一次见到胡莹雪这个模样，她看起来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凶悍，但王磊却用直觉感受到胡莹雪在害怕。
他很难说出这种直觉来自哪儿。也许是来自胡莹雪那不自觉蜷曲的食指，也许是来自她说完后紧盯钱长江，仿佛要第一时间知道对手的反应。
“那是昨天！我今天定的是十一点。”钱长江第一次收起笑容，露出真实而又冷酷的面目：“就像你可以把拍广告的时间提前一样！”
这下就算是一旁不相干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头，空气中，紧张氛围立刻开始弥漫。
除了王磊，其他人的目光都频频望向周昌，这儿他最大，理当有他进行调停。
有些事情即便是秘密，他们也不想听。
王磊的目光没有离开胡莹雪，他没想到那突然提前的摄影是胡莹雪的主意。
这里边原因是什么？胡莹雪和她的经纪公司似乎闹得不太愉快？
“我······是有原因的。”胡莹雪稍稍低下头，“我那天有事。”
“我说了，那边催得急。”钱长江重复一遍自己的理由，不想多加解释。
他看向手表，口吻坚决：“十一点出发。”
随即他看向周昌，笑容又一次浮现：“二十分钟，我想足够了？”
周昌知道这儿已经成为钱长江彰显自己权力的舞台，他苦笑着点点头，决定配合钱长江将这出戏演完。
“多谢，钱部长。”周昌对楚轲催促道：“就看个男女主吧。”
这两个本身就很般配，需要花的时间应该最少，而且这也是这部电影的重中之重，现在时间紧迫，肯定要优先这两位。
楚轲也知道这是不可抗力，点头投同意周昌的意见，对还望着胡莹雪的王磊说道：
“王磊，你去换这套。”
他指了指那套纯白色篮球服：“快点。”
作为一个混了许久的造型师，楚轲现在巴不得赶快送走这批顾客。
第十六章 不一样
几分钟后。
王磊穿着一套纯白色的篮球衫，抱着一个干净的深红色篮球走出更衣室。
胡莹雪低着头和王磊站在镜子前。
楚轲抓抓头发，看向周昌。
周昌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楚轲这才开口道：“你去换那一件红色的。”
房间里一片静寂，其他的演员都聪明地躲在房间一角，一声不吭。透过镜子，王磊看到钱长江也只是安静站在那儿笑。
王磊拿起另一套篮球服走进更衣室，不一会便走了出来。
周昌和楚轲不约而同皱起眉，不等请示周昌，楚轲直接开口道：“还是换回白色那套。”
红色这套篮球服穿在王磊身上，将王磊显得更加壮硕，和胡莹雪站在一起就好似美女与野兽一般。
这样的搭配，当然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他们需要的是王子与公主。
又过了一会，王磊再次走出来，和胡莹雪站一起。
楚轲忍不住瞥了一眼钱长江，见他没有反应，他这才走到王磊身边，围着两人开始打转，仔细思考到底哪儿不对。
周昌看了看表，10：50。
他的心不禁提了起来，他知道楚轲这个时候需要时间，可他也知道他们恰恰没有时间。
所以他只能暗暗期待那所谓的灵感能突然击中楚轲，让楚轲能向之前一样干净利落解决掉面前的难题。
楚轲的额头隐隐已经露出汗水，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大脑在急速运转。
“你去换那套。”也许是灵感女神真的眷顾，他犹犹豫豫点了点胡莹雪，同时透过镜子观察这钱长江的脸色。
他指的是一套深黑色校服。
这套也是周昌点出来的校服，和胡莹雪身上穿的这套校服相比更加保守。
胡莹雪拿起校服，听见楚轲又一次催促道：“快点。”，她笑了笑，点点头。
女人换衣服肯定和男人大大不同，尤其是校服本身要穿戴的地方本就比篮球服多许多。
楚轲的催促，胡莹雪可以理解。
周昌紧张看着表：10:55。
一个暧昧的时间。
他现在开始不能确定楚轲到底是真的被灵感击中，还是知道时间不够，死马当活马医。
10:57，胡莹雪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穿着这套更贴近现实的校服，胡莹雪身材被遮掩的严严实实，但配合她那迷人脸蛋，反而有一种高中校花特有的清纯魅力。
那双会笑的大大眼睛，配合含羞带怯的神情，愈发楚楚动人。
周昌和楚轲都不由眼睛一亮，就连钱长江也第一次眯起眼。
娱乐圈并不缺乏美女，但正是在这样环境，总有一些女人用自己的容貌证明倾国倾城原来不是古人夸大的言辞。
在胡莹雪这一次走出来后，整个房间内其他两位千娇百媚的美人一下似乎变成妖艳的下等货，再也没法吸引其他男人一丝目光。
胡莹雪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她脸上仿佛隐隐涂上一层红晕，让所有紧盯她的男人怎么也挪不开眼。
这里边王磊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在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胡莹雪那双眼睛似乎在笑着看自己——也许整个房间所有男人都有这样的错觉。
王磊咽了一口吐沫滋润滋润已经干涩的嗓子，打破整个房间的寂静：“导演，你看这样行吗？”
周昌点点头，穿上这套校服的胡莹雪就好似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端庄贤淑。
楚轲让两人再一次背靠背站在一起，暗暗点头，在胡莹雪的魅力下，他的灵感似乎又一次到来。
“王磊，你试试这个假发。”
楚轲打算让王磊稍稍狂野一点，为这对王子公主的搭配多增加一些变化。
胡莹雪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端庄很适合。
王磊是运动系少年，在潇洒之中富有野性气质也许更合适。
“我想这样已经足够了。”钱长江忽然站前一步，打断了正要去拿假发的王磊。
他笑眯眯对胡莹雪说道：“你去换衣服，我们要走了。”
“就差一点点。”楚轲忍不住求道，“稍稍通融些。”
“我想我已经通融了。”钱长江指了指手表。
11:01。
“就这样吧。”周昌也明白钱长江惹不起，插话道。
楚轲知道这还不是最完美的，他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远方那个更完美的状态。
不过既然雇佣自己的人已经发话，他遗憾看了看王磊手中的假发，让开道路。
“既然你已经通融了一分钟，为什么不能再通融几分钟？”王磊突然开口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动脑考虑该不该说，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该说的。
钱长江的视线第一次转移到这位男主角身上。
他当然认识王磊：“我知道你是王磊，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你们公司事情，”王磊紧盯着钱长江，步步不让，“但我知道这是我们剧组的事情。这是我们在完成的作品。我们要做好每一丝细节。”
他说得理直气壮，不仅是因为这是他们学校就这么教的，更是因为他在绿洲剧团所看到的就是这样。
作为一个作品，它呈现的出的水准可能有高有低，但每一个环节都应该是创作人员努力到极致的结果。
呈现出的高低只应该是因为创作人员水平的差异和资金的差异，而不是因为这些创作人员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王磊明显能感受到现在搭配还不够完美，自己差胡莹雪一大截。
这点在楚轲宽求时间的时候，他更加清楚了。
作为一种视听作品，如果连视觉效果都不精益求精，那电影还怎么能拍好？
王磊所说得是正理，但钱长江却听得哈哈大笑：“你没听到你的导演说，‘就这样吧’？”
他将周昌所说地话重复一遍，话语之中不乏讽刺之意，旋即，他收住笑容，问王磊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王磊回答地很老实。“但我知道周导演说这话一定不是心甘情愿。”
钱长江叹口气，摆摆手：“你是陈老板用心培养的新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回去让他好好教教你。”
他抬眼看向胡莹雪，斥责道：“你怎么还楞在这儿！”
王磊有心再说，忽然听到身旁的胡莹雪说道：
“够了！王磊，这儿拍的是电视电影，不是伍伦导演的话剧！”
她说完这句话，不再管楞在原地的王磊，尴尬的周昌，以及其他装作泥塑的演员，还有带着嘲讽笑意看着王磊的钱长江，转身径直走进更衣室。
第十七章 五月十三号
五月十三号。
伴随热烈的掌声，王磊第一次公演结束了。
伍伦和李淳带着鲁达、王磊、李晓白等主创人员来到台前谢完幕，众人鱼贯走回台后，历来忙碌的后台罕见出现一种独特的静谧。
所有人都静静地机械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迷醉的笑容。
台前观众退场的喧闹声音反而在这个时候愈发清晰，这些嘈杂地声音也让王磊恍然间意识到原来真的有那么多人观看自己的演出。
他们不是配合演戏的群众演员，而是真正花了钱过来捧场的观众。
在刚刚短短的两小时里，那些观众仿佛成了自己手中的木偶：
他想听到他们笑，他就能在最恰当地时候引爆他们；他想让他们揪心，那么到了那一刻他似乎真的能听到他们紧张的心跳。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在这一刻，台上台下仿佛融为一体，他不是表演给台下观众看，台下观众也不是在观看他们的表演。
他们一起完成了一场成功的表演。
当帷幕缓缓落下，他还有点难以置信，也有点遗憾，更分外怀念那种感觉。
王磊相信这儿所有人之所以不约而同陷入寂静，很有可能都是在回味那种奇特的美妙。
“那种感觉很美妙吧。”李淳是第一个开口打破这种寂静，“朋友们，恭喜我们第一次公演这么圆满。”
他是这个班子无可置疑的领袖，所以他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演讲：
“你们半个月的辛勤换来了这种我称为‘迷狂’的体验。这是戏剧所独有的，是它能够在今天还让我为之沉迷的最重要东西。这份迷狂，不仅属于观众，更属于我们：演员，灯光，配乐，当然还有导演，编剧，道具等等。”
“你们在学校，在书本，在老师的口述中，总是听过相关的描述：戏剧是离观众最近的舞台。现在，经过这么一次演出，我希望你们能体验到这种艺术到底离观众有多近。”
“在真正优秀的表演中，早已没有了台上台下，这一场演出中，你们紧紧成为一体。”
“这是你们在学校，在个人小圈子里所演的那些话剧无法体验到的。是演员完成自我认可最重要的一部分。”
李淳看向正襟危坐的演员们，这些演员无疑都是最有潜力的新人演员。
也许再过几年他们就会像今年的任天一般一飞冲天，而到那个时候，他的力量会更加衰弱。
他曾经依靠理智无往不胜，高居王座，但理智也告诉他，再强有力的人物终究会老，会死。他的影响力终有一天会和其他君王一样归于尘土。
总有一天他的话将没人在意，他将成为一个被人高高捧起，同时让所有人讨厌，觉得只会说些空话的老头。
他必须要在那之前将责任交出去。
所以李淳才少有的说起长篇大论：“我希望你们可以记住这次独特的体验，也希望你们能喜欢上这个体验。”
“更希望你们的未来可以重新体验到这种令所有真正演员痴迷的体验。”
李淳望向伍伦，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他们固然希望能培养出新生代的观众，但他们更知道这些观众需要新生代的演员才能留着。
只有一代代正当红的演员源源不断加入戏剧，话剧这项古老的艺术才能真正活到未来。
他们不仅想要向年轻的观众们展现话剧的可能性，更要向这些未来的演员们展现话剧真正的魅力。
李淳话说到这儿已经结束。
种子播撒下去，接下来需要做得只能是耐心等待。
没有谁可以抵抗大势，话剧衰落就是大势。李淳从不指望这些演员各个都会因为这一次演出就毅然投入到话剧这项事业当中。
这是理智告诉他的。
但真正的演员都会渴望和观众接触，而不是隔着摄像头和一层荧幕。
这也是理智告诉他的。
伍伦见李淳已经把事情说完，咳嗽一声，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所有演员都盯着伍伦，神情紧绷。
相比较远在云端，很少出现的李淳，天天指导他们的伍伦更让他们紧张。
感受到这些演员的紧张，伍伦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笑容：“这么怕我？我还以为我蛮和善的。”
没有人敢回答，不过他们脸庞还是稍稍松弛。
这句话说明伍伦对他们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年轻演员们凝神准备倾听伍伦的高论。
伍伦罕见没有教诲，也没有夸赞，而是说了很世俗的话：
“大家的表演很成功，这一段时间也辛苦了。所以为了庆祝公演的顺利结束，我已经让朱经理安排包下大都会一家餐厅，请大家大吃一顿。”
伍伦冲李淳努努嘴：“这也算是宰大户，所以大家不用客气。”
很显然，这顿晚餐是李淳请的。
虽然可能会有许多高档的食物，但真正让在场演员面露喜色原因在于，伍伦这话就相当于颁发了一个许可：至少在今晚，他们可以放心享受美食，而不去担心经纪人的唠叨。
果不其然，伍伦冲大家挤挤眼：“这件事你们经纪人我都通知过了，请大家放心。”
李晓白带头欢呼一声，很快所有演员开始热烈鼓掌，感谢两位领头羊的体贴之举。
表演前的晚餐时间，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可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点水，吃了几块糖和点心。
如今公演结束，这儿每个人都是饥肠辘辘。
“不过，”伍伦突然虎着脸，“明天还有公演，酒一概没有。”
这让其中一些酒豪稍稍遗憾，但这是应有之义，他们也不可能反对。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卸妆。现在可已经过九点了。”伍伦拍拍手催促道：“我知道你们有些女士，十一点之前必须要上床的。”
“不然对皮肤不好。”
这句善意的调侃引得演员一阵哄笑，随即大家立刻投入各自的忙碌之中，化妆间重新开始嘈杂起来。
伍伦和李淳简单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这场庆祝宴当然不可能只有演员，工作人员会在另外一个地方举办他们的饭局——伍伦负责出钱，参加的也是那边。
两者会分开庆祝的原因很简单：演员和工作人员是两个圈子，如果想让他们真正放松，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分开。
即便作为导演，伍伦也不会、也不愿随意参与演员们的聚会。
导演进入这种私下聚会，就像黄鼠狼进了鸡圈，只会让所有人战战兢兢。
王磊没有像以往那样，和李晓白在卸妆的时候聊天。
这两天他一直在观察化妆师的动作。他希望等到下周一去了片场，自己的化妆技术可以更进步些。
基本的工具，在这两天的摸索下来，他已经大致明白。
可惜对于化妆的原理，什么情况使用哪种化妆品，为什么这么化，他还是不明白。
本来他打算让李晓白教教她，而不是这样费心观察别人的动作。
但李晓白自己在这方面也不是一个达人，虽然肯定强过王磊，但教人实在不靠谱。
“我妈这方面很厉害的，我姐得了她的真传。”李晓白老老实实交代自己平时怎么逃课：“我过去有需要都是让她们帮我化的。”
她的技术仅停留在几种固定速成的妆容上。原先在校园给王磊化妆时，，基本仅限于打粉底和勾眉，她还不至于露陷。现在王磊让她教，那李晓白也就只能坦白自己在这方面是笨蛋了。
王磊时不时问化妆师几句，请教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忽然他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他不好意思让化妆师暂停行动，看了看来电号码，没有去看信息内容，而是让化妆师继续。
等卸完妆，化妆师离去，他这才打开手机。
这是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
“5.17，下周三，宋家庄影视基地，A停车场，十七号，时间你安排，短信告诉我。”
第十八章 李晓航
在拿到王磊的日程表后，李晓航就开始思考约会要安排在哪一天。
木梓兰的新戏七月份才会开拍，这段时间她并没有什么其他作品要出演，但周亚男给她安排的日程表仍旧是满当当。
除了热播电视剧的宣传，还有各种节目的客串，奇奇怪怪活动出席，以及广告拍摄，竹菊奖新人奖的相关采访——虽说得奖概率渺茫，但提名也是一种重要的曝光手段。
在之前李晓航并没有在意这种事情，只当是一种正常的安排。
她毕业了，工作安排当然要满一些。
不过在伍伦的提醒后，李晓航自从回到京城就开始观察周亚男的安排。
五天后，她终于确定这个日程的安排并不单纯：有好多明明可以安排在下午的工作，偏偏被安排在傍晚。
这导致她每天都只能到深夜才回到家，那个时候王磊往往已经熟睡。
至于早上，整个家中也不会只有李晓航和王磊两个人，而之后的白天，他们又要忙于各自的工作，压根没时间“联络感情”。
很明显，有人故意在破坏她和王磊这对“夫妻”的独处时间。
尤其是对夫妻来说最重要的晚上。
李晓航对自己父母会用这样的手段并不意外，他们本就反对自己女儿在大学时期恋爱。
也正是因此她当年才会有意隐瞒自己恋爱的事情，让王磊背了黑锅。
如果不是出了一些变故，李晓航相信她的父母也不会答应这场“荒唐”的婚姻。
不过从他们拆散自己婚姻的意图来看，李晓航终于确定自己的父母所谓的答应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
所谓的婚姻对他们来说并不神圣，也不是爱情的鉴证品。
结婚是结婚，结了也不代表会过一辈子。
演员们有足够多的理由会感情破裂，也有太多的诱惑会让他们无法保持对爱情的忠贞。
对于怎么拆散这样的情侣，李淳和张丽十分有经验。
李晓航不是第一对他们要拆散的鸳鸯，也不会是最后一对。
漫天星没有“恋爱协议”这样的霸王条款，并不代表漫天星就允许旗下的艺人自由恋爱。
如果自己和王磊真的存在“热烈”的感情，恐怕不到半年，这种感情也会在太多的诱惑和忙碌的工作中，逐渐熄灭吧。
李晓航垂首盯着手中下周的日程表，幽幽想到。
她真没想到这些只是传闻的手段最终会被自己父母用在自己身上。
既然知道父母的意图，这个约会也变得更加重要。
李晓航望着专注开车的周亚男，她们现在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虽然李晓航并不知道是为哪儿筹备的善款，不过参加这场晚宴的大多数人也不是为了慈善而来的。
周亚男注意到李晓航盯着自己，看一眼后视镜问道：“怎么了？”
“这份日程表，”李晓航点了点，“把星期三空下来。”
星期三？周亚男脑中快速滑过那天的安排。
那天只有一场晚宴。
“那是太和集团宋公子发的帖子，他打算和大家聊聊太和集团下一步投资方向。”周亚男提醒道。
太和集团进军娱乐圈的意图明显，宋卿书又是太和集团的接班人，目前专门负责这方面事宜。
晚宴的主题又是这位“大户”下一步要给哪些人钱挥霍，整个京圈当然关注不已。
这样蕴含大规模曝光度的晚宴，缺席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周亚男委婉劝诫，李晓航当然听懂了。
她微微一笑：“这种大事情，我妈妈，公司的前辈们去就好，我一个小演员去掺和也没有什么意义。”
正常来说，这样的晚宴群星云集，最后媒体的关注点怎么都不会轮到李晓航这样才起步的新人演员。
但李晓航作为漫天星主推的新生代，又是漫天星最有可能的继承者，怎么能算正常呢？
李晓航这个借口其实并不成立。
周亚男又瞄了瞄李晓航，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李晓航是不想去。
但是原因呢？
她想了想，再次劝道：“要不我问问老板？”
“一个晚宴不去而已，何必惊动妈妈？”李晓航摆摆手，不过她知道即便自己这么说，周亚男也会将事情转告给自己母亲。
“宋卿书一直对我有意思，烦死了，不想见他。”
这个理由就靠谱多了，周亚男点点头表示同意李晓航的意见：“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工作。”
“不用安排，天天工作累死了，我就不能休一天么？”李晓航故作抱怨道。
“昨天我妈不是答应让我下周修一天吗！”
周亚男轻声安慰道：“那天本就是安排你休息的，可要是一点工作没有，老板一定担心外边又传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我才接了这份帖子。”
李晓航作为一位星二代，又有许多资源加身，要说外边没有羡慕嫉妒恨的人，那肯定不现实。
正因为她是星二代，所以她就更要努力工作，这样才不会让人说成只是命好而已，才能让更多路人接受她。
一个努力肯上进的星二代，就像一个忽然做起好事的恶人，都会让路人们忽略掉身上那层过往的光环，只剩下表扬和认可。
这个逻辑是周亚男反复灌输给李晓航的，从根本来说也没有什么错误。
李淳就是这么起家的，这个圈子也有不少星二代是这么洗白，积累路人缘的。
李晓航也赞成这个逻辑，但此时她已经想清楚这个逻辑和自己每天都要工作之间的关联十分牵强。
“可就是铁人也不会每天都工作，也要休息啊！”她佯装不满，撒起娇：“我不管，我就要彻彻底底休息一天！”
周亚男当然不会同意，她退一步说道：“我找一个比较轻松的事情安排在那天，怎么样？比如把采访安排在你喜欢的哪家餐厅？”
李晓航连连摇头。她侧过头，嘟着嘴，不说话。
车又行了一阵子，周亚男透过后视镜看到李晓航还是这副模样，嘴角苦笑道：“大小姐，那可是竹菊奖新人奖的采访，你不是当时兴奋很久吗？”
“反正我也拿不到奖。”李晓航继续嘟着嘴，她望着外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不管，反正无论那天你安排什么，我都不会去！”
周亚男对李晓航这个威胁并不在意，李晓航是自己老板女儿，她还能跑哪儿去？
李晓航也注意到周亚男的不在意，继续说道：“就算去了，我也胡言乱语，乱说一气！”
“大小姐！”周亚男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做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李晓航要是在公众场合失言，固然会让整个经纪公司陷入麻烦，但对李晓航的星路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剧烈的损害。
这样的两败俱伤，周亚男完全无法理解。
不就是休息一天吗？
“诶，我和那边说吧，那天你休息，不过只此一次。”
听到周亚男的叹息，李晓航转过头看着车前窗，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笑意，装作雀跃道：
“我多久没和我老公约会了？”
周亚男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不经意握紧方向盘。
“下星期三，我要和我老公约会。你不要忘了和我妈说哦。”
“这可是时隔两个月的约会，我可不希望被人打扰！”
等了五天，铺垫许久，李晓航终于图穷匕见。
第十九章 拍摄前两天
周亚男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便转口称赞李晓航和王磊的感情，并且向李晓航道歉，说自己之前没有考虑到这点。
在以后的日程安排上，她会注意留下一些时间给他们两人。
李晓航对自己经纪人所说承诺的事情只是笑笑。
在有些事情上，周亚男是不可能转变的。
不过她也不需要周亚男改变，李晓航只需要周亚男将这件事情传达给自己的父母。
······
“黛儿，今天是元旦晚会，别再念书了。”
穿着红色手工编织毛衣，端庄贵妇模样的母亲从偷偷躲在一角女儿手中夺走一本书。
胡莹雪所饰演的薛黛不满叫道：“妈妈，我快念完了，而且······”
“停！”
她的台词还没念完，周昌忽然出声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表演。
胡莹雪站起来，鞠躬道：“抱歉。”
这是她第三次失误了。
周昌双手抱胸，眉头紧皱。
这场戏很简单：母亲将书夺走，女儿不满要抢走书本。
就算是在这儿随便挑一个女演员，周昌也能保证会演得比现在的胡莹雪好。
不是少了动作，就是忘了台词，这是专业演员么？
今天是拍摄的第二天。
宋家庄影视基地的某号摄影棚，已经被完全分割成几个独立的空间。
空间里边已经搭好大部分常用的场景，比如体育场，教室，走廊，食堂等等。
但胡莹雪她们现在所要拍摄的却是临时搭的。
这个简单场景只会在电影开头出现，用来引入人物，自然不会长期使用。
周昌最开始是打算留在最后再拍这部分场景。一来，到时候演员疲惫不堪，拍这些简单戏也算是放松；二来，到时候也可以视预算剩余的部分，决定搭建临时场景的预算。
不过当昨天一整天拍下来后，周昌愕然发现原本他认为最不用烦心的点：胡莹雪却频频出错，无法进入状态。
周昌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这些简单的戏调到第二天来拍，他希冀用这样的方式慢慢让胡莹雪找回状态。
不过在胡莹雪第三次失误后，周昌现在又不得不停下手头工作，将胡莹雪喊道身边。
他是一位好脾气的导演，不喜欢恶言恶语，虽然知道停下意味自己在浪费金钱，但他目前情绪还算良好。
“胡小姐，我想你最近的表现并不是你的水准。”
如今胡莹雪主演的《相思豆》还在热播，她的演技已经收获不少赞誉，更传闻将凭此拿到今年竹菊奖新人奖的提名。
这样饱受期待的新人演员却在这种简单场景中频频出错，实在不成样子。
周昌知道这肯定不是胡莹雪的真实水平，所以他慢声细语地询问胡莹雪：“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胡莹雪明白周昌的意思，她先是点头，随即摇摇头，一丝苦涩从嘴角飘过：“周导上次也看到了，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那天之后，周昌特意在他朋友中询问过胡莹雪和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诡异的是，所有朋友都没有收到一丝讯息。
意识到其中的诡异后，周昌就聪明地选择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并对所有当事人都下达封口令。
既然那件事背后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也不想成为第一个散播“谣言”的倒霉蛋。
如今听到胡莹雪的回答，他不由一愣，如果胡莹雪是因为那件事，那么确实相当棘手。
“可，”周昌停了停，小心从胡莹雪脸上扫过：“可我想这应该不会打扰到我们的合作吧？”
胡莹雪连忙点头保证道：“周导演，你放心，明天，最多明天。我一定能恢复正常。”
加上明天，也就是三天？周昌暂时放下换演员的心。
胡莹雪的价值值得他等三天。
周昌推了推眼镜：“胡小姐，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但如果，”他没说如果什么，“也请你体谅我的难处。”
胡莹雪表示明白：“多谢导演，你想的如果，我想一定不会发生。”
“我当然也希望如此。”
谈完话后，周昌并没有让胡莹雪继续拍摄，他希望胡莹雪能好好想想，所以胡莹雪的戏份通通被移到下午。
于是今天上午剩下的三个小时，王磊就成为最主要的主演。
和胡莹雪相比，王磊的状态就好上许多，无论是台词还是动作都十分到位。
周昌对自己意外捡到的这位新人十分满意，赞扬的话更是一点都没少说——他本就是喜欢用鼓励役使演员的导演。
在周昌的不断夸奖下，王磊甚至开始在心里嘀咕，自己莫非真是个“天才”？
不过当中午看到自己表演片段后，王磊心中那位嘀咕者立刻被他推下深渊。
因为太像了。
他的表演和鲁达太像了。
这种像不仅体现在动作语言上，就连和演员对戏的一些小细节上，他也在不自觉地模仿鲁达。
这个发现让王磊有些气馁，他确实用心在准备这个角色，但不知为何最终呈现的效果却和鲁达几乎一致。
是因为自己不自觉拿鲁达作为参考么？
王磊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表演。
“看这个！”周昌特意圈出王磊的一个表演，赞扬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这个太棒了！”
这是在篮球场训练的场景。
在这一场景中，王磊扮演的男主叶落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相比较篮球更喜欢唱歌。
他的同伴想用篮球让王磊相信篮球才是他的第一爱好，而叶落生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他想逼着自己相信，篮球才是他的唯一。
这是一场近似话剧场景安排的独角戏，王磊抱着篮球，面对镜头，却没有按照剧本要求直接讲出自己的苦恼和挣扎，而是忽然将篮球高高抛起，这才开始说台词。
当篮球被他稳稳接住，他的台词正好进入他决定放弃唱歌，安心打篮球那一部分。
这个表演设计一下让整个镜头充满了内涵，篮球的飞起和掉落似乎变成一种象征。
这是周昌一上午拍摄中最满意的镜头，可惜却不是他的设计，而是来自王磊自己。
这个动作确实是王磊设计。
虽然不是他原创，而是在篮球训练时，他教练教他的篮球炫技的一种。
不过王磊在黄金周重新读到这一段时，他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这一段表演。为此，他还偷偷排练过，看看能不能做到篮球坠落和说台词节拍一致。
自己用心思的地方被导演大加赞扬，这让王磊原本沮丧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他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灵感一闪而已。”
检查完王磊上午的镜头，周昌点点头：“我觉得没什么需要重拍的，王磊你就保持这样状态。”
在胡莹雪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他只能完全指望王磊这位新人挑起拍摄的大梁了。
“导演，我想，”王磊临到嘴还是没把自己心中想要重拍的愿望说出来。
虽然他不喜欢自己的表演，可他也知道自己没道理让导游重拍。
这是电影，拍摄的每一天都要花钱。他是为导演服务的演员，只有导演才有资格决定是否需要重拍。
见到王磊这样犹犹豫豫，周昌的心沉到谷底，难不成在自己女主演撂挑子后，自己的男主演也要出问题么。
他平复一下心情，温和询问道：“怎么了？”
“我想。”王磊想通后改口道：“我明天要正常休息，晚上有些事。”
这两天，他们都是从早上八点拍到晚上十点，王磊明天要和李晓航约会，肯定不能拍摄到这么晚。
“正常下班？没问题。我们明天本来就是正常休。”周昌心情放松下来，连忙点头。
“你要是想提前下班也行。大家辛苦两天了，不休息人就垮了。”周昌稍稍解释道。他拍了许多部电视电影，对于怎么极限压榨工作人员早就有了一套相当高效的理论。
他生怕王磊也像胡莹雪一样，补充道：“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通告一般是晚上才发给演员，王磊还真不知道明天是正常休的。
听到周昌的问题，王磊摇头道：“没什么问题。那我明天五点半离开。”
这比正常休息要早半个小时。
不过既然是约会，他打算先回去洗个澡，再去见李晓航。
第二十章 两面
隔天的拍摄，胡莹雪果然稍稍进入状态。
至少不在出现什么低级失误了。
电视电影的拍摄本来要求就不高，大部分情况下，只要主演会耍帅扮俏，表演也就完成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将耍帅扮俏融入人物性格当中。
这点当然难不到王磊和胡莹雪。
随着一个个镜头的完成，原先被延误的工期稍稍追赶了一些，周昌原本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中午检查镜头的时候，他还特意多表扬了胡莹雪几句。
胡莹雪对这种赞扬并不在意，她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嗯嗯两句，算是附和。
除了拍摄时间以外，胡莹雪一直都是这般心不在焉，周昌估摸着她应该还是在烦心自己的事情，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种麻烦事，他插不上手，也不愿插手。只要胡莹雪不影响工作，他就很满足了。
检查完镜头，早已等在一旁的吴轲冲两位主演笑笑，面带难色的走了过来：“导演，有件事刚刚接到的消息，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才好答复。”
吴轲是负责演员相关事宜的，现在他需要和自己商量，周昌不用想就知道估计是那位演员的日程出了纰漏。
他看了看等在一旁的王磊，又瞅了瞅默不作声的胡莹雪，说道：“你说吧。”
需要和自己商量，十有八九是和主创人员有关，要是是自己身边这两位主角，他也好就手商量协调。
吴轲眼见周昌没有把两位主演赶走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道：“胡小姐的经纪人刚刚过来，说有件事，需要胡小姐和她去忙一趟。”
周昌心中咯噔一声，心想：“事情还是来了。”皱眉想了一会，问道：“大概几点回来。”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最好就在这附近，一两个小时就能回来，不耽误下午拍摄。
要是一去一下午，那这电影还拍不拍？
就算现在可以单独拍王磊那部分，但归根到底这是一部爱情片，男女主的单独镜头有限。
下次要是胡莹雪再有事，咋办？
吴轲也知道事情的关口在哪儿，为难道：“说是下午两三点，就是四五点也说不准。”
周昌冷哼一声：“这是人话？”
他沉吟一会，又问道：“你之前没接到通知？”
丽景家大业大，做事又素来低调。
不打招呼直接从剧组强行带人走，这等于是把“作风霸道”这种标签贴在自己身上。
他总觉得这事不像是丽景的作风。
吴轲摇摇头，要是之前有沟通，他肯定早就安排好了，哪还会现在找周昌商量。
“我不去！”胡莹雪忽然开口道，“导演，前两天因为我，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这要是在浪费半天，后边进度太赶了。”
整个拍摄计划预计是四十五天，不过正常来说其实只有四十天，剩下五天是用来预防意外的。
如今已经过去两天，虽说有在拍摄，但基本都是简单场景，进度可以说大大落后预期。
不过周昌也知道胡莹雪所说还是比较夸大其词。
如果真的只是浪费半天，他其实还是可以接受。
就怕的是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看来要好好和丽景谈谈。他心中想着自己的心思，偷瞧胡莹雪一眼，说道：“把人请过来。”
他又瞄了王磊一眼，想到上次的场景，还是没让王磊离去。
吴轲脸色稍缓，自家导演既然发话，这事情后边无论怎么处理都和他无关。
很快，吴轲领着一位大约四十岁，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过来。
也许是岁数大了却又不想服老。女人的脸上涂着很厚的粉，白得渗人，大红的嘴唇也没有少女的娇嫩丰厚，反像是刻在白纸上的印章。
见到这位女子，周昌稍稍松口气。
来者正是胡莹雪的经纪人，陈小芸。
不是钱长江，而是陈小芸，这对接下来的谈话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站起来迎接这位经纪人：“陈太，两个月不见，似乎又年轻几岁呀。”
陈小芸笑眯眯点点头：“周导，小雪没给你添麻烦吧？”
“哪儿的话，这么好的演员，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周昌不是一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他没有说前两天胡莹雪的表现，而是只拿今天说事：“我们刚刚还在检查镜头，胡小姐的表演让人惊叹啊。”
“周导，你啊，旁的什么都好，就是这奉承话实在跟不要钱似得。”陈小芸笑的眼角褶皱处粉都开始往下掉，她点点周昌，佯作批评，谦虚道：
“我家小雪不过是一个新人演员，演技也只是比一般演员稍稍好那么些。哪值得你这么夸呀。”
周昌陪着笑了笑，觉得客套差不多，暗示道：“岂止是好一点。这么好的演员，让我们进度大大加快，我可真舍不得她离开。”
陈小芸听出话外之意，她望着胡莹雪，脸上的迷惑一闪而过：“周导这么看重，小雪怎么会随意离开呢？······和我走吧。”
“我不去。”胡莹雪又开口了。
陈小芸没了笑容，她凝视着胡莹雪那张美丽的脸：“小雪。我还以为你和钱部长已经谈好了呢。”
“我不想去。”胡莹雪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突然发起飙，“我现在不能离开剧组！”
“难怪。”陈小芸点点头，她终于明白到底哪儿不对，“难怪我来接你时，吴轲这么奇怪，周导演会这么说。”
“我之前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你可是和我说，你已经和剧组说过了。”她的神色阴沉下来，陈小芸已经明白自己被胡莹雪阴了。
“原来你压根没和剧组说！好，好一个虚与委蛇，小雪，你确实是一个聪明的丫头。”
这儿的外人太多，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周昌歉意道：“周导演，这里边看来有些误会。既然小雪没和你们说，想来你们今天的通告早已经安排好了。”
“这件事，就由你决定吧。我们丽景可不是霸道的人。”
周昌瞧着眼前两人，对胡莹雪的去留着实犯难。
既然陈小芸已经这么说了，他相信如果自己让胡莹雪留下，陈小芸也绝不会多说二话。
陈小芸这样的普通经纪人肯定是不敢给自己公司抹黑的。
但，关键是自己要不要卖陈小芸这个面子？
这个问题就很值得玩味了。
从表面来看自己似乎应该卖陈小芸这个面子，陈小芸背后是丽景，自己卖面子就是卖给丽景。
但胡莹雪的意愿也很明显。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得罪胡莹雪呢？
胡莹雪是新人，但未来却毫无疑问是一片光明。
这样的人要是得罪了，将来胡莹雪到达一定地位后也足够周昌喝一壶。
和公司相比，周昌知道得罪明星更可怕。
一家公司想一直在娱乐圈长久混下去，需要的是口碑，人脉，做事更多要考虑长远。
所以就算你不卖它的面子，它往往也不会在意，它要表现一副心胸宽广的样子。
天下这么多生意，要是谁不卖面子就教训谁一顿，这生意还怎么做遍天下？
可明星不一样，他们是商品，本身就是价值，所以他们不愁生意。
也正因此，明星往往会更加任意妄为。
他们的权力来自他们的价值，这种价值往往不保值，过几年就会大大下跌。
那么趁着自己价值最高，权力最大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用。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可不是亏大了？
甚至就算他们自己不打算报复，也难免没有那种希望和他们做生意的“有心人”出马。
周昌可不希望未来成为哪位“有心人”的敲门砖，见面礼。
第二十一章 拒绝
周昌沉默不语，陷入两难。
“诶。”他叹气道，“这事情难啊。”
“陈太，你也知道我们这边进度本就十分赶。你把胡小姐接走，就是提前找我们沟通，我们也十分为难。”
“今天我们已经打算提前休息了，要是再停半天······”周昌又叹口气，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胡莹雪听出周昌的挽留之意，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但这喜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周昌忽然转口道：“不过半天，我们还是能想办法挤出来的。胡小姐本就有四天的假期。”
那四天的假期，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它们早早就像王磊一般被瓜分完毕，现在要的这半天肯定是不属于那四天当中的。
可周昌偏偏这么说，这无疑要开始讨价还价了。
陈小芸微微一愣，踌躇许久，摇头道：“那四天都已经安排妥当，实在无法动。”
那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活动，她既然不敢从剧组直接带人走，又怎么敢爽那些约？
谈判没谈成，周昌没有做出答复，而是再叹口气：“这，诶，难啊。”
他又问道：“那这会是最后一次么？”
“这······”陈小芸也不敢保证，她摆手道，“这种事情哪说得准。”
她知道这么说相当于自己主动把周昌往胡莹雪那边推，将功赎罪补救道：“不过我想，钱部长一定会知道你的难处。”
“钱部长？”周昌最后叹了口气，“这样啊。”
他忽然问吴轲道：“你那边怎么样？”
吴轲对周昌心中打的主意不太清楚，但他揣摩导演的口风，觉得似乎是不想让胡莹雪走：
“日程上很紧张，十天全拍单人戏，太多了。只能后边多赶工，这样可以勉强赶上计划，按期结束。”
作为一场爱情电影，王磊和胡莹雪都各自有四天的时间不在剧组，这四天时间分别错开就是八天，加上到今天为止又浪费两天，一共是十天不拍摄对手戏。
换句话来说，在四分之一的拍摄时间里，他们都只能拍一人戏。这对于一部重点是男女互动的爱情电影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吴轲说的当然是大实话，只是有意省略了一些事实。实际上即便只有一个主演，也可以拍对手戏——用替身就好。
可既然周昌有意留下胡莹雪，那他当然可以为自家导演找到合适理由。
果不其然，周昌又一次皱起眉：“这么紧么？”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陈小芸：“不过，既然钱部长明白我们的难处，”
“导演。”王磊终于开口了，他在一旁听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他听出周昌有意同意陈小芸的要求，终于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还是让胡莹雪留下来吧。”
作为这里边唯一一个不相干的人士，王磊的开口自然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王磊面对众人的目光，很坦然道：“导演，吴叔说后期要多赶工，不知道是打算怎么赶工？”
他瞥了一眼陈小芸，“比现在还赶么？”
那次造型事件最终以胡莹雪主动离去结束。
拍摄开始后，周昌再也没有提过继续修改造型的事情，而楚轲也没有出现在剧组。
很明显，楚轲的雇佣合同已经结束。
这两天的拍摄，王磊其实也在思考胡莹雪所说：“这不是话剧，这是电视电影”的含义。
他想了又想，在经过两天的观察后，他终于确定这句话并不是单纯说明现实，而是一种讽刺。
这两天，无论是造型化妆，还是搭景，他都能感受到不同于话剧制作的赶工痕迹。
而许多马马虎虎本该重来的表演也被标记为“ＯＫ”。
他可以理解这种赶工：剧组资金有限，肯定只要能达到一个标准就行，它的钱财无法支撑它精益求精。
但当听到吴轲说，还在在这基础上更赶工，王磊实在忍不住了。
这相当于一个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忽然吃了两天一般饭菜，他以为这是极限，没想到这家主人说未来伙食标准还要调低，未来只能吃粗糠糙米。
这让王磊怎么能不说话？
这可是他第一次在电视上露面，他能让自己父母看到那种粗制滥造的节目？
就算抛开父母不谈，就算为未来考虑，他也不想让自己第一部影视作品成为自己未来的“黑历史”。
况且，外边还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王磊可真不觉得在更赶工的情况下，自己还能保证演技一直在线。
周昌还未说话，陈小芸冷哼道：“王磊，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么？”
“我是这部电影的演员，我要为我的作品负责。”王磊瞧都不瞧陈小芸，而是盯紧周昌，“导演，我想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们的作品不仅是给审核看的，也是给观众看的。如果我们这也赶，那也赶，最后粗制滥造赶出一部作品，那我们的工作又有什么价值？”
周昌似乎也被王磊的话打动，他沉吟一会，目光从胡莹雪和陈小芸身上扫过，面露惭色：“王磊，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他看向陈小芸，斩钉截铁道：“就四天。那四天你想带胡莹雪走，我不管，但其他时候，不行。剧组不会放人。”
周昌侧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姿势，陈小芸狠狠瞪了王磊一眼：“既然导演已经做好决定，我们自然会遵守。”
她又看向胡莹雪：“小雪，你就在剧组好好待着，可千万不要让导演失望。”
不等胡莹雪回话，陈小芸便转身离去。
等陈小芸走后，周昌就让胡莹雪和王磊去休息，准备下午的拍摄。
两位主演不在身边，吴轲犹豫半晌，还是问道：“导演，咱们真这么硬气？”
他虽然不知道胡莹雪和钱长江的事情，但他也能看出，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陈小芸忽然到来，又在被拒绝后不争取就离去，这件事本身就透露出太多古怪。
倘若是签过合同的工作，就算是被胡莹雪有意遗忘，陈小芸怎么可能一点争取威胁的行动都没有？
那四天安排好的工作，陈小芸不敢乱动，要是这份正式工作，她还不急眼？
倘若不是什么正式工作，只是一份临时邀约，完全可以推掉，那陈小芸又何必和胡莹雪说那些古里古怪的话？
吴轲的疑惑周昌当然清楚，不过他不打算解释，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少。
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事情可不是我们硬气的，而是王磊说服我们硬气的。”
第二十二章 不该问的问题
“你是说？”吴轲听出周昌这句话的话外之意，恍然道。
周昌从意识到这是一个两难问题后，他就没打算由自己做决定。
权衡利弊后，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把这件烫手山芋交给别人。
对于他这样已经混迹许久，又没什么过硬背景的业内“老人”来说，不犯错就是功。
与其做出选择得罪哪一方，不如什么都不选，把选择交给别人。
他主意打定后，也意识到陈小芸恐怕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显得那么“通情达理”。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可怜人”要做得就是依足规矩，好把个人主观责任推干净。
这样无论将来哪方得势，他们都有话说——“尽忠职守”，还是“奉命行事”从来都是一句话。
周昌之前没让王磊离开，本是为了防钱长江一手，如今却正好可以把王磊用上。
他这位“男主角”背靠陈万贤，又是一个愣头楞脑的新人，正是背锅的不二人选。
关键是怎么让王磊自己开口。
所以他故意绕来绕去，透露出只有牺牲质量才能满足陈小芸的要求。
周昌相信，到这个地步，王磊是一定会出言反对的。
不仅是因为王磊是一个不知道内情的愣头青，更因为他也意识到王磊对于质量是有要求的。
这个要求有可能是因为在伍伦的话剧团待过，见过那些大剧组的追求。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背负的“天才”之名，不能容忍自己的作品出现太多的瑕疵。
周昌虽然拿不准，但他知道这件事完全可以拿来利用。
现在一切圆满结束，他心情相当不错：“总之，这件事的功劳是王磊的。我也是在王磊的劝诫下才拒绝的。”
当然，有罪也是王磊的。
吴轲笑眯眯点点头表示理解，称颂道：“咱们男主演对质量有高要求，这是好事。”
周昌不想多说，摆摆手：“没事，你就去忙吧。”
他回过头看着屏幕中那对情侣，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
有王磊这个挡箭牌在，至少胡莹雪和她公司的事情暂时不会闹到剧组来了。
这才是他真正高兴的地方，可惜这个不能与外人道的喜悦，也只能他一个人独享。
王磊回到自己休息地方没多久，胡莹雪就找过来，谢道：“刚刚谢谢你。”
他瞧着手中下午要拍摄的剧本，头也不抬：“我也不是为你。不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能不能履行和我的约定？”
王磊等了许久，没听到胡莹雪回话，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胡莹雪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怎么了？”王磊皱着眉问道。
对于这位百变妖精的眼泪，他可不会轻易有所触动。
胡莹雪默默擦掉眼中的水光，展颜笑道：“约定当然会完成。不过要等我和你一起去南方以后。”
王磊询问道：“蔡导演那边你已经搞定了？”
在他想，以胡莹雪的本事和名气，这事情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谁料胡莹雪摇头道：“他只答应让我去试镜。”
“这也算差不多了吧？”
“我要拿到这个角色。”胡莹雪说得很坚决。
试镜和拿到角色当然不是一回事。
王磊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两者的差异：“那只能靠你经纪人的本事了。”
提到经纪人，胡莹雪又沉默了，好一阵子，她才说道：“这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我？”王磊眨眨眼，“我说句老实话，我和蔡导演真不熟。”
“你是预定的男主演，他迟早会来问你意见。”胡莹雪对电视剧拍摄的门道很熟悉，“这不仅是对你，也是对你背后经纪人的尊重。”
“这样啊。”王磊明白其中门道后，没有多加考虑，同意道：“好。如果他问我，我会选择你的。”
既然事情已经说好，他继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剧本。
翻了一页，他这才发现胡莹雪竟然还没走。
“怎么了？”王磊抬起头，发觉胡莹雪一直盯着自己看。“看我干嘛？”
“你是不是忘了另一个问题？”
“？”
王磊的疑惑，胡莹雪瞧在眼里，她提示道：“你不是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王磊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既然胡莹雪提起，他也确实很好奇。
“其实我和公司现在有些矛盾。”胡莹雪说得很轻，不知是因为担心被人听到，还是仅仅只是想自言自语。
“我们在该怎么往前走这点上，产生了一些分歧。”
“这件事情很复杂，总之，目前来看，我已经不想待在这家公司了。”
胡莹雪见到王磊的惊讶神情，噗嗤一笑：“怎么？没想到我会说这么深？”
王磊连连点头，他心中冒出许多疑问，不过他一个也没有问出，而是举手投降道：“停，求你别说了。”
他意识到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他该听的，所以想及时打住。王磊一边说，一边向四处张望一番，见没人在附近，这才松口气，埋怨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随便对外说！”
“谁叫你问呢？”胡莹雪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似笑非笑道，“给你个教训。”
王磊消化完这个消息，苦笑道：“所以你打算跑到南方去，和你们公司冷静一阵子？”
胡莹雪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秘密。”
她带着笑容走了，留下王磊一个人在那儿空看眼前的剧本。
盯着剧本，王磊心中还是想着胡莹雪的事情，良久，他将剧本翻到下一页，咕哝道：
“是该和陈叔谈一谈了。”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
胡莹雪似乎真的放下包袱，彻底进入状态。
别人也许感受不出，但作为和她搭戏的王磊，立刻就能感觉到胡莹雪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灵动。
在之前的表演中，胡莹雪仿佛被自己身上的“皮套”压得喘不过气，所言所行更多的是一种机械化表演，但到了下午，她身上的皮套好像没了踪影。
在她的灵动表演衬托下，反倒是王磊就显得有些呆板。
不过周昌导演对于这种细微的差异并不太在意，他依旧在夸奖着两人的演技。
王磊心中有些遗憾，他也尝试在一场场对手戏中调整自己的节奏。可没有导演的指导，他只能依托一种感觉去调整，所以这些调整中，他也不知道哪些是对，哪些是错。
不过纵然心中再有遗憾，随着周昌一句“收工”，王磊暂时将关于演技方面的心思抛到脑后。
和李晓航的约会近在眼前，他现在要做得最重要事情是去洗个澡，想好穿什么衣服，而不是继续琢磨所谓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