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过往
“怎么了？”
李晓白和王磊走了过来，王磊手中的盘子已经装满李晓白爱吃的东西。
王磊见蓝颜的盘子还空着，猜到蓝颜恐怕还在紧张，说道：“不是和你说了，随便拿吗？”
他将盘子递给李晓白，又从一旁架子上拿起空白盘子，然后选了几样东西递给蓝颜：“这几样够了么？”
见蓝颜默默接过盘子，鲁达瞧瞧自己手中的空盘子，轻轻摇摇头，随手将其放到一边。
东西已经选好，李晓白想离自己父亲远一些，便提议去找一个角落坐下。
其他几人当然也不反对。
当四人走到一个拐角供人休息的地方，发现秦奋已经独自坐在那儿，正闷头喝着果汁。
秦奋也发现四人，他瞪了王磊一眼，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一声不吭站起来离去。
李晓白见秦奋这般模样，刚要叫住他，却被早知道她脾气的王磊按住。
四人坐下后，李晓白瞧见桌上秦奋留下的果汁，气道：“什么人嘛？！”
鲁达和王磊相视苦笑。
其实这三人都知道秦奋为何是这般模样，不过正是因为知道，李晓白才更加不爽秦奋的态度。
明明是他一厢情愿瞎想，怎么还搞得好像王磊是坏人了？
王磊知道自己此时如果理李晓白，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她带进沟里。
他将秦奋留下的果汁往自己这边挪挪，将手中的餐盘放到李晓白面前：“行啦，你就好好吃吧。不过我可警告你，晚上吃油炸食品容易起痘痘。”
“你也不是个有良心，天天就知道说这种扫兴的话。”见到那些酥脆的金黄食物，李晓白面色刚好转，又转眼一沉：“白瞎了我给你出头。”
王磊微微一笑，不理李晓白，转头对不懂其中内情的蓝颜说道：“刚刚走的那位也是我们剧组演员，和我之间有些误会。”
蓝颜点点头，忽然问道：“他是不是秦奋？”
“你认识？”王磊惊讶道。
“他演的《天子传奇》，你没看过嘛？”蓝颜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兴奋，“我们班有位可喜欢他了。要是她知道我能亲眼见到本人，估计就换她求我······”
蓝颜忽然停住口。她说得那位其实正是给她化妆的女孩。
蓝颜望向秦奋离去的地方：“他比电视上帅多了。”
王磊确实没有看过《天子传奇》，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秦奋确实是一位相当俊美的少年。
他咳嗽一声，有些不甘道：“娱乐圈帅哥多了去了。我也不算平平无奇吧。”
“你？”李晓白抢话道，“王磊，不是我打击你。我们私下给你们男生排名，你在我们系样貌当中真的算普通。”
她掰着手指数道：“黄空，陈建斌，梁启，这几个才是帅哥，你比他们要差一点，这你该认吧。”
“也就差一点。”王磊不甘道，样貌一直是他的心病。虽然放在那个小县城他也算是帅哥，可在娱乐圈这儿，他的样貌实在不算出挑。
“再说，太帅也不是好事。你说得这几个，你看他们能演地下特务吗？”
想到这，王磊又得意起来：“他们那样貌要是去演地下特务，就算化了妆，后脚也会被人认出来。哪像我，正正好好。”
“收拾一下可以演帅哥，稍稍掩盖一下就可以演普通人。”
“我这才叫戏路宽，祖师爷赏饭吃。”
王磊这番话逗得鲁达和李晓白哈哈大笑。
蓝颜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哪儿有什么笑点，但见王磊说得有趣，脸上那得意神情也分外滑稽，也跟着笑出声。
“小磊，陈建斌也是你同学呀？”她想到刚刚听到的名字，问道。
王磊点头：“是啊，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不会你又有同学喜欢他吧？”
蓝颜脸一红，这次其实不是别人，喜欢陈建斌的正是她自己：“他那个捕快演得蛮好的。”
王磊对陈建斌那部戏有印象。那是陈建斌第一次拿到主要角色，兴奋得接到通知当晚，就喊他们一个宿舍出去搓一顿。
那部剧后，陈建斌的星途也就正式起步，开始各处跑剧组，很少回学校。直到今年毕业前才回来和大家聚上一顿。
上次听李晓航说起他，王磊才知道漫天星正在为他争取第一部电视剧男主演。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稳了。
他见蓝颜似乎喜欢陈建斌说道：“你是他粉丝？”
蓝颜害羞地摇摇头：“我就觉得他演的蛮好。”
“那当然。”王磊得意的挤挤眼，“他演技可是我教的。”
李晓白立刻爆出巨大的嘘声：“王磊，你个臭不要脸的，不就给人指导过几次吗？怎么就成你教的。”
鲁达奇道：“哦，王磊还能给人指导戏？”
王磊的演技他是见到过的，基本功自不用说，可运用起来，当真是惨不忍睹，十分僵硬。
不过王磊的进步，他也是亲眼所见。
从最开始融不进剧组，到后边想到取巧的法子，又在伍伦要求下真的放下取巧，然后在试演时再次顿悟突破，达到对现有角色驾驭举重若轻的地步。
他不知道其中李淳的贡献，但他作为一个演员，知道这样一次次突破舒适区有多难。
这可不是在学校，有旁观的老师可以用板子“帮忙”。很多时候，你连错在哪儿都摸不准，更不要提做出改变。
李晓白撇撇嘴：“他这个人不要看演得一般般，但给人对症下药的本事相当厉害。我们学校许多人都知道他这个本事。”
王磊对此倒十分谦虚：“我就是旁观者清，善于观察分析而已。”
这件事也算是穿越者的福利——当然不是依靠前世的记忆。
这么多年过去，他能记得的影视都是真正大火作品，那寥寥的作品当然不能成为他的依仗。
不过早早觉醒的记忆，让他早就习惯了用成年人逻辑去思考分析问题。
比别人多运用那么多年，他自然对这一套更加熟练。
他曾经对此颇为得意，觉得依靠这个自己也能伪装成一个“聪明人”。可惜李淳和陈万贤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得意。
和这些真正阅历丰富的业内大佬相比，他这多出来的这二十年只不过是把曾经的人生重复过一遍而已。
也许他比同年纪的更成熟，但和这些真正的“聪明人”相比，自己依旧是个愣头青。
一直没吭声的蓝颜忽然开口道：“小磊从小就很聪明，特别擅长这些呢。”
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蓝颜稍稍有些紧张，说道：“真的，小时候看侦探片，他总是第一个猜出凶手是谁。”
李晓白一脸赞同，仿佛深受其害：“对对对，和他这样人一起看电影是不是特没意思。”她冲王磊做个鬼脸：“总是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
王磊刚要出口反驳，忽然停下嘴。
秦奋快步出现在四人面前。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指了指果汁：“我来拿走它。”
第三十九章 粉丝
王磊瞧了瞧剩下的果汁，将其沿着杯壁端起，准备递给秦奋。
秦奋抢过酒杯，也没说声谢，转身离开。
李晓白更加不满：“什么人！”
鲁达经验丰富，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他看向王磊。
王磊伸出手指在鼻尖闻闻，见鲁达看向自己，轻轻点头。
“怎么了？”李晓白注意到这两个男人的小动作，好奇问道。
王磊摇摇头：“感慨和你这年轻丫头一比，我们两个都老了呢。”
李晓白瞧出王磊有意不说，嘟起嘴：“你又把我当傻子糊弄。”
鲁达适时配合解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大家明明觉得你是天真可爱。”
“得得得，”李晓白连说三个得字，从盘中插起美食一口塞进嘴中。“宁们也崩······”
她嘴中鼓鼓囊囊，说话自然含含糊糊，王磊几人不仅听不懂，反倒被这她这娇憨模样逗得齐齐发笑。
“笑什么呢？来，说给我听听。”蒋艾找到几人，见他们哈哈大笑，好奇问道。
“他们这帮没良心的，笑我吃东西呢！”李晓白假装生气，恶狠狠地说道。
她犹不解恨，又吞掉一块炸虾用力咀嚼。
李晓白一边吃，一边死盯王磊，仿佛嘴中的食物就是王磊一般，唯有通过将其嚼碎咽入肚中，方可解掉自己心头之气。
蒋艾见到她这般模样，也不由笑道：“行啦，我这就把罪魁祸首带去给你爸爸收拾。王磊，你和我来吧。”
她又冲蓝颜说道：“你也跟着过来。”
王磊奇怪道：“怎么了？”
要是找他有事，那自然不会让蓝颜参与。
蒋艾却没有解释什么，说道：“先跟我来吧。”
和李晓白，鲁达简单告别，王磊两人跟着蒋艾又回到李淳他们休息的地方。
见到两人，李淳露出招牌笑容，他冲蓝颜招招手：“你就是蓝颜？”
蓝颜见自己从小一直爱看的明星叫出自己名字，心砰砰直跳，身体也因为紧张而僵硬，几乎是被蒋艾推着按倒，这才到李淳身边坐下。
蒋艾回头道：“你做那边去，待会有事和你说。”
李淳见蓝颜即便坐下，也是呆若木鸡，直愣愣盯着茶几，笑道：“这么紧张？”
蓝颜还是不敢说话。
李淳笑了笑，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照片和笔：“有什么想让我写的？”
听到这话，蓝颜总算明白过来，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询问道：“我能多要几张吗？”
“小艾已经把事情和我说了。”李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王磊，他摊开那一叠各色照片：
“虽然我没法满足每一个粉丝的要求，但我想几张签名还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王磊心里冷哼一声，不愿看李淳这般“和善”，低头瞧着地板。
李淳将几张写真照，按照蓝颜所述签好名，递给蓝颜：“你看写得怎么样？要是不行，我重新写几份。”
蓝颜瞧到最后一张，抬起头。她犹豫一下，点头道：“这样就行了。”
李淳注意到蓝颜细微的犹豫，拿起最后一张仔细检查一遍，想了想，自嘲笑道：“最近疏于读书，这字都写错了。”
最后一张结尾的祝福语本该是：“阖家欢乐”，李淳却误写成“合家欢乐”。
这两个词语其实并无太大差异，不过前者才是用于书面的写法。
蓝颜虽然瞧出这个问题，但李淳愿意满足她的请求，这已经足以让她以及王磊老家的亲戚心满意足。她又怎么会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呢？
李淳却不这么看，他问伍伦道：“你随身带的本子呢？”
这照片是刚刚他让助理拿过来的，现在去拿肯定来不及。
伍伦知道李淳的心思，从自己本子上撕下一页递给李淳。
李淳接过纸条，又认真写了一遍，将它递给蓝颜：“我这儿实在没照片了，姑且先拿这纸条充数。等我回去，我会在补一张给你。”
他点点已经抬起头的王磊：“到时候你就去找他拿。”
蓝颜看着桌上被单独放到一边的照片，不好意思道：“其实那张就足够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在她看来，实在不必这样多费心思。
李淳却严肃道：“那怎么行。写错就是写错，哪能糊弄粉丝！”
他见蓝颜似乎很喜欢那张照片，便将那张又重新递还给蓝颜：“这样吧，这张你也拿去。新的那张我会拿给王磊。你有时间去找他拿就行。”
蓝颜手足无措地看向王磊，见王磊点头，感动道：“这，实在是，谢谢！”
她本身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想了半天，最终只能将自己所有心思化成“谢谢”二字。
“满足粉丝合理请求，是我们的第一职责。”李淳温柔笑道，“要不是有你们的支持，又哪有我们？”
蓝颜望着那从小到大，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温柔笑容，脸唰地红成苹果。
她拍拍自己涨地厉害的脸蛋，坚定说道：“我，不，我们一家会一直支持你的。”
“这是我的荣幸。”李淳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一杯？”
和略显紧张激动的蓝颜碰了一杯，他说道：“接下来我和王磊有些事情要谈。蓝颜，你先回去如何？”
送走捧着照片，神情还有些恍惚的蓝颜，李淳这才看向王磊：“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说得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这儿已经没有外人，王磊说话也就没了客气，硬邦邦回道。
李淳笑了：“你去外边打听打听，我李淳可曾说过一句假话。”
对于李淳所说得话，王磊只是冷笑，不屑反驳。
“就像我说得话剧魅力一样，演员也好，明星也好，歌星也好。所有顶级艺人，我们这些之所以能站在最顶端，从来不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更厉害，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有更多的人支持。”
李淳神情严肃，教育道：“所以对待每一个粉丝，我都十分认真。若不是他们花钱买票支持我，哪有我李淳的今天。”
王磊不由瞧了李淳一眼，没有说话。
这句话，他其实在电视上听李淳说过，但王磊没想到李淳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还是这么说。
不过，说不定还是演给自己看而已。
王磊对李淳的话只信了一半：“不论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听出王磊口气软化，李淳却没有在意：“你不必谢我，就像我说的，每一个粉丝的合理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李淳没有把话说满，但这反而更显出这是他的真心实意。
王磊不想在这上边纠缠，无论李淳对他粉丝如何，都不会因为知道自己是他粉丝，就对自己心慈手软。
他看向李淳：“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陈叔出了意外？”
第四十章 该知道的
李淳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打算待多久？”
王磊不知李淳什么意思，掏出手机看看，此时不过七点多一些，说道：“大概半个小时吧。”
他明天还要早起拍戏，肯定不能一直待在这边。
“你和胡莹雪是怎么回事？”李淳问道。
王磊身形绷紧，心中揣测李淳的想法，口头答道：“我和她？怎么了？”
他和胡莹雪的事情实在太多，王磊也不能确定李淳知道的是哪件。
若是全部知道······这似乎不太可能。
那天在那家饭店的事情，王磊相信当事人肯定没有一个愿意讲出去。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当时有没有一个他们都没注意到的人在场呢？
李淳眯着眼，没有继续说话。他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点在沙发的扶手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蒋艾从过去就不喜欢李淳这种故弄玄虚，开门见山说道：“王磊，刚刚阿淳告诉我，明天你和胡莹雪会有几篇报道登报。这事情，你知道吗？”
登报？王磊不懂什么意思：“什么登报？”
“你们制片人没和你说什么？”蒋艾询问道。
这片子的制片人就是周昌，王磊想想，还是摇头：“他从没说过有什么登报啊，再说，也没有记者采访我们呀。”
“这种事情，他们可不会采访你。不，明天见报后，估计那群人就会来找你们了。”
虽然已经离开这个圈子多年，但蒋艾对这些记者的操作还是十分清楚。
李淳从沉思中醒来，对王磊说道：“你和我出去谈谈。”
“李淳，你想干什么？”蒋艾一脸警惕，说道，“你刚刚可是和我说，不会单独和他会面的。”
蒋艾好似想护住自家崽儿的母鸡，气势汹汹地盯着李淳。
面对这样的蒋艾，李淳只好叹口气，无奈道：“行吧，那就在这儿谈。”
他端起酒杯，抱怨道：“你老公都相信我，怎么你就不相信呢？”
“哼，你当年追丽姐的时候，可不是什么讲信用的人。”
蒋艾已经不是少女，可说话却还是和当年一样冲：“哪个人当年明明······”
李淳和伍伦连连咳嗽，李淳放下手中的酒杯，投降道：“好汉不提当年丑，那些陈年往事，你也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反正我当时就和丽姐说：你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充其量只是因为诱惑不够！”
虽然在家中已经待了许久，但蒋艾的观点还是十分独特，让李淳难以反驳。
他看向伍伦，想要寻求外援：“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伍伦高举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你们的事，我可不插足。”
有这个炮仗在，李淳只好不在多说其他，重新回到正事，说道：“王磊，我知道你现在和胡莹雪拍戏，两个人朝夕相处，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
他想要和王磊单独谈，正是因为王磊是他的女婿。如果能两个人单独会面，有些事情会更好操作。
如今既然当着蒋艾的面，他也只好含糊道：
“不过你要注意，那些东西，我希望只是捕风捉影。”
李淳提醒到这个份上，王磊哪还能不懂其中门道？
他没想到这些记者鼻子这么灵，这不过才两天，他担心的谣言就被人挖出来。
想到刚刚蒋艾的问题，王磊心中一动，难不成真是自己导演搞的鬼？
这个事情也只能等他回去问问了，他心中一叹，要是陈万贤在，自己哪需要操心这些事？
不过为什么会是李淳告诉自己？
王磊目光一动，转向李淳，心中有了一些推测。
他的怀疑，李淳立刻便瞧出来：“你不用乱想，陈老板去南方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所以我和他有一个小协议。”
“在他忙碌的这段时间，我会负责帮你维持好媒体公关。”李淳指着蒋艾，笑道：“毕竟这些事情，指望她肯定不行。”
蒋艾自家知自家事，嘿嘿一笑，没有反驳。
她离开圈子多年，一般的事物她还能勉强应付，但像形象公关，压制负面消息这种事，她肯定是没法子摆平的。
就算陈万贤不和李淳达成协议，她碰到这些事情，所能想到的法子也是找李淳出手解决。
王磊忽然问道：“这么说，陈叔这些天都和你联系喽？”
虽然从蒋艾的状态来看，陈万贤应该是没什么事，可他还是不放心，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李淳摇头道：“具体的事情，我不能多说。实际上，他也已经许久没联系我了。不过我相信他。”
他停了停，看向桌上那鲜红的液体，目光沉静：“他现在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了保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如果他死了，我想我会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对于这件事情，李淳不想多谈：“你记住，没有消息就是最好消息。”
李淳说得很坦然。王磊注意到陈万贤的老婆，明明应该是最担心的蒋艾也是同样淡定，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李淳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感到嘴唇有些发干，艰难反问道：“你，刚刚说死？”
“谁知道？”李淳将杯中酒饮净，“虽说这个时代应该不会有意外，但毕竟意外总是会意外出现。”
李淳的话绕来绕去，王磊完全听不懂。
他还要在问，伍伦粗暴打断道：“行了，王磊。该知道的，能知道的，我们都说了。”
“明天的报纸，我们已经通过私下渠道把态度递出去，虽然还会报道，但应该不会有后续。你在剧组躲上两天，等风头过去就好。”
伍伦是最不希望王磊的感情生活出现变动的，警告道：“我知道外边的诱惑很多，但你要记住，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蒋艾站起来，对王磊说道：“反正时间也不早了，你先送你老乡回去，然后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太深的事情很明显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谈，蒋艾提醒道：“王磊，我知道你担心我老公，但大人有大人的事情。你放心就好。”
既然三人都是一个态度，王磊纵然心中再有疑问，也只好作罢。
他站起来和伍伦两人告别。
临走前，王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个私人疑问。”
李淳和伍伦一起看向王磊。
第四十一章 蓝颜的心思
王磊和蓝颜走出酒店。
本来蒋艾是想开车送蓝颜去地铁站，但却被蓝颜拒绝了。
她和王磊许久不见，这次分别又不知道还有等到什么时候，所以蓝颜想和王磊单独走一段路。
蒋艾对蓝颜的提议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而王磊在盘算一下时间后，也答应下来。
地铁站离这儿并不远，直行三百米，拐上东魏路再向南走一公里左右便到。
此时刚刚才过八点，对于大都会的年轻男女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蓝颜和王磊一路沉默并肩前行。
这一路走来，每当行人经过两人，时不时就有人侧目望来。
对这些目光，蓝颜感到万分不自在。
不过。
她偷瞄向旁边的王磊，轻轻叹一口气。
他怎么就不瞧瞧我？
王磊不知道自己身边女孩的心思，他的心思早已被更多更大的事情牵住。
虽然外部环境还有些嘈杂，但他在蓝颜身边一向十分放松，这种放松也让王磊不自觉陷入到满腹心事当中。
王磊心中想的事情很多，有些是他想也没用的，有些则是他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很快他就将这些事情统统放下。
随着这些杂乱思绪的沉淀，一个更迫在眉睫的事情自然而然涌上王磊心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可他却还是在纠结。
为此他特意询问了李淳和伍伦，想知道他们的看法。
这两位经验丰富，如今又身居高位，王磊相信他们一定也会碰到这个问题。
“当你看着一个人要掉进坑里，即便这个人和你不熟，你会出手吗？”
出于保密的缘故，王磊说得很含糊，可李淳和伍伦还是第一时间就懂了他的问题。
而这两位好友在这个问题上的答案也完全出乎王磊预料的相悖。
李淳的答案是：“救。”
伍伦的答案是：“不救。”
这两人的答案如果颠倒过来，王磊还不觉得奇怪，可听完两人的原因，王磊觉得似乎他们会这么回答又不出奇。
伍伦的想法和王磊其实很像：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这是他的选择，你即便救了他一次，他下一次依然会掉进另一个坑里。也许那次他还想让你救，可你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到时候他怎么办？”
李淳的理由是：“和不救相比，救这个行为可以影响更多人。因为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救。”
至于影响在什么地方体现，李淳没有说，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问。
影响更多人么？
王磊越想越赞同李淳的想法。
“小磊，你在想什么呢？”
离地铁站越来越近，蓝颜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王磊抬起低着头，随口道：“想着剧组里的一些事。”
这种事，蓝颜自然是没法和王磊谈的。
“听说剧组都很忙，拍戏很辛苦吧。”蓝颜又问道。
王磊摇头：“我们现在拍内景，都是在摄影棚不算辛苦。”
蓝颜对王磊时不时蹦出的专业术语已经习惯，她理解一下，说道：“那么说，这部电影是在摄影棚拍的？”
“也不全是，”王磊回忆给自己发的通告说道，“好像下个月会有几天外景。不过通告具体怎么安排，我也不清楚。”
蓝颜心中涌起一阵烦闷，转移话题问道：“我马上要回趟老家，你有东西要我给你带回去吗？”
王磊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这，不过聊天嘛，漫无目的也是正常：“你帮我准备一点土特产呗。年前应该是回不去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张卡，这张卡是朱经理给他的，是他上次收到的打赏钱。
“这里边有两万多，你买点好东西给你家里，也给我家里顺路带一份。”
他自己也不是喜欢花钱的人，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即将到账的广告钱，也足够他花一阵子了。
“这么多！”蓝颜吓了一跳。
作为一名大学生，她一个月生活费也不过堪堪过五百，就算加上一些额外开支，一个月也没有超过一千。
王磊曾经的经济情况，她当然也清楚。谈不上穷，但因为交际和其他花销很大，日子过得一向紧巴巴。
没想到不过是毕业一个多月，如今的王磊就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钱。
蓝颜想到王磊当年说，娱乐圈遍地黄金，他一定能在里边赚大钱。
当年她只觉说这种自信满满话的王磊很帅气，如今却不知为何蓝颜有些害怕。
她低着头，没有接过这张卡。
“我手中有些钱，够买东西了。你刚刚出来工作，肯定用钱的地方很多，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放心，我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吗？”王磊只以为蓝颜是担心自己，将银行卡又朝她那儿推推，示意蓝颜收下。
蓝颜朝后退一步：“真的不用，小磊，这钱太多了。”她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顿，重新说道：“这么多的钱，你还是留着备急吧。”
她抬起头，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小磊，你自己想想嘛，这么多钱，我就算带回去，你爸妈肯定也会重新打给你。”
“他们总是担心你在京城，钱不够花，怎么可能要你这笔钱。”
王磊想想也是，只好将卡收起来：“那这次就先拜托你了，等有时间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蓝颜见王磊把银行卡收进口袋，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叮嘱道：“这么多钱，你收好点，免得掉了。”
“没事，”王磊却不在意。
王磊这般不在意的模样，让蓝颜平复的心情愈发低落，她说道：“反正，这笔钱你一定有用到的地方。”
用到的地方？
王磊心头一动，他忽然想到一个地方，似乎这笔钱确实有地方可用。
蓝颜不知道王磊心中的想法，抬起头，地铁站的招牌已经近在眼前。
“行啦，你就送到这儿吧。”蓝颜小步走到王磊面前，挥手告别道：“接下来要更加油哦！”
王磊瞧着笑容满面的蓝颜，也笑道：“那是当然的，你也一样！”
第四十二章 两个世界
蓝颜走下地铁站。
她想到今天的一天：
早上开始收拾自己，到这儿的忐忑不安，后来见到王磊的喜悦，宴会上王磊和那些她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并列······她想着今天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那一张薄薄的银白色的塑料卡片，忽然浮现在她眼前。
“这也算是梦幻的一天吧。”蓝颜幽幽想到，她不知自己的心情为何会这般低落。
似乎从踏入那个她不该出现的宴会开始，她的心情就开始不正常。
想到王磊和鲁达，李晓白说得那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笑话，想到王磊时不时冒出的一些她听不懂的术语。
蓝颜心中隐约有了明悟。
“老公，你看！”
旁边走过的情侣忽然停下脚步，挽着着男人的年轻女子忽然低呼一声。
蓝颜顺着女子低呼方向看去。
通向地下的通道一侧广告牌不知何时已经换上新的广告。
绿草地，红地毯。
胡莹雪和王磊在四周似乎是亲朋好友的祝福中拥吻在一起。
那件简洁精致，层层剔透的纯白婚纱闪烁着既华丽又典雅的神韵。
“这么大胆？”那男人吹个口哨，低声评价道。
在这片仍旧保守的国度，就算是广告中的情侣，往往也止步在相拥或者亲吻脸颊、额头而已。
这样直接当众亲嘴的画面，委实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欣赏。
蓝颜咬着嘴唇，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那广告边多加停留。
想到之前的目光，她的鼻子开始发涩：“原来那些人是看王磊的。”
这一刻，她终于把自己一直下意识在逃避的事情想清楚。
王磊，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男孩，他已经一脚踏入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那个她只能在电视上瞧着的世界。
她停在转弯的楼梯口，回首又看了一眼那大胆的广告。
那张海报拍得极美，和王磊搭档的那位美丽模特，蓝颜现在还在看她演得《相思豆》。
看着胡莹雪和自己十分熟悉的王磊在海报中拥吻，她忽然觉得王磊也变得陌生。
“时间到了。”
她听到地铁进站的声音，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虽然这不是童话故事，她不必在意身上的“魔法”什么时候消失。
但她还是要赶上这一班地铁，要在宿管锁门前回到宿舍。然后她将那些亮晶晶的首饰还给同学，谢谢她们为自己花心思做得打扮。
接下来她会换上睡衣，洗头，洗脚，再看一阵书，等头发干，最后熄灯后上床，静静听着她舍友们聊天，在她们对某个明星的讨论中沉沉睡去。
这是她的现实，没有午夜钟声的时限，也没有水晶鞋的浪漫。
不过，她和灰姑娘一样，她已经见到她的王子。
他过得很好。
王磊目送蓝颜离去后，小跑回到酒店。
他自然也感觉到周边的目光。
那种带着好奇的目光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王磊也不可能拦下一个人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所以他只好快点跑回来，争取早点从这种目光中逃脱。
车子开上道路，王磊这才问道：“你真的不担心陈叔？”
“担心当然担心，但担心有什么用？”蒋艾回答很让王磊惊异，“他真死在外边，我还能撂下这百万家财，陪他去死不成？日子不还是要照过。”
王磊愈发搞不懂蒋艾的想法。
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他又不怎么想接受这种古里古怪的想法。
不想接受，偏偏王磊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王磊不是小孩，当然不会相信电视里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更不会拿那种东西反驳蒋艾。
于是，他只能当这是他们之间的奇特爱情了。
想到爱情，王磊又问了一个问题：“假设，小艾姐，我只是假设啊。陈老板跑外边去，你就不担心他抵不住诱惑？”
“这有什么好担心？”蒋艾更加奇怪：“你是不是演员啊？”
王磊不懂这和所谓的演员有什么关系：“我当然是。”
“那你知不知道哥格兰说：‘演员应当始终是自我的主人。即使当深受他的表演所感动的观众以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仍然应当能看清自己正在做什么，判断自己的表演效果和控制自己——在竭尽全力、异常逼真地表演情感的同时，他应当始终保持冷静，不为所动。’”
蒋艾一口气背了一大串名人名言，王磊愣愣听着，什么哥格兰，他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但后边那一串道理，他却还是能理解的。
蒋艾从后视镜瞥见王磊那呆愣的模样，笑道：“怎么，是不是想不到我会讲出这么专业的理论？”
王磊下意识点头。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看我现在是家庭主妇，我可也是正儿八经首影毕业的一朵金花。张丽和伍伦，那都是我同学。”
蒋艾得意地挑挑眉：“要不是和陈万贤结婚，现在什么梅兰奖的记录中也该有我名字吧。”
“你还是金花？”王磊知道这个名头的含义，愈发惊讶道。
“金花”是首影的一个传统，专指一届当中前途无量的四位新人女演员。中戏也有类似的传统，不过称之为“花旦”。
男生当然也有类似的传统——最出色的四位新人男演员会被称为“小生”。
王磊的舍友陈建斌就是他们这届四小生之一。
她听到王磊的惊讶更得意，咳嗽一声说道：“至于竹菊奖，我当年已经拿过了。”
蒋艾也知道，当年的竹菊奖不过是一个自娱自乐的玩意，所以她见唬住王磊，立刻不在继续往下吹：
“这位哥格兰是国外一位很出名的演员，当然，老先生已经作古许久啦。”
“不过他这篇《演员的双重人格》确实很值得我们学习。”蒋艾解释道，“逢场作戏，逢场作戏。每个人想在这个世界生存，都需要演戏。”
“但演戏者一定要知道自己是在演戏，一定要清楚自己的两个人格。”
蒋艾见王磊还不明白，叫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啊。直白地说就是，陈万贤他抵制不抵制诱惑，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我只要知道他那颗心在不在我这就行。逢场作戏的肉体出轨没什么，懂吗？”
王磊懂了，他虽然懂，可还是不明白。
“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也能······”
王磊担心蒋艾生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蒋艾又瞧了王磊一眼：“刚刚骂你笨，这时候怎么又变聪明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才选择去做家庭主妇。”
“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去做，但不代表我要去做。为了不去做，我才会隐退。”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前方：
“现在懂了吗？”
第四十三章 生气的周昌
第二天一早，王磊来到片场后，发现摄影棚的剧组反倒是一切正常。
虽说还有各色眼光，但并没有王磊所预料的媒体云集。
不知道是李淳他们的态度已经传达到，还是自己不太重要。
王磊心中有点失落。
不过这种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
临近中午，一向很少出现在片场的吴轲匆匆走进摄影棚。
正说着台词的王磊瞥见吴轲附在周昌耳边说上一句话，虽说他肯定听不清，但王磊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吴轲再说的是什么事。
果不其然，这条拍完后，周昌没有立刻继续：“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先休息一阵，吃个午饭。王磊，胡莹雪，你们两个和我来。”
王磊还注意到，吴轲已经不见踪影。
王磊和胡莹雪走到周昌面前，周昌瞧着两位，叹气道：“要是有的选，我是真心不希望这事情出现在我们剧组。”
“外边有一些记者朋友想采访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王磊点点头，令他惊讶的是：胡莹雪也跟着点点头。
“那我问一遍，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
这次两人又是一起摇头。
这样的默契，让周昌没有吭声。
他的视线从胡莹雪脸上扫过，又在王磊脸上停留许久，终于又叹口气道：“你们经纪人什么时候来？”
这种事情，虽然关系到剧组，但更关系到两人的前途。没有经纪人到来，周昌肯定不能放两人去面对记者的。
胡莹雪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问道：“导演，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你们现在才来问我怎么想？！”纵然周昌脾气再好，也被胡莹雪的问题惹得炸了毛。
“我还敢怎么想？你知不知道你们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王磊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但胡莹雪却对这里边的门道很清楚。
她略带歉意道：“抱歉，导演，但这件事真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公司已经和外边通过气，他们保证不会继续追踪报道。”
“这件事，也不是我们做的。”王磊见周昌那怒气冲天的模样，悄悄打消了出言询问是不是剧组有人泄露的念头。
他学着胡莹雪说话方式：“我们那边也一样和媒体通过气。”
周昌的怒气稍平，他点头道：“我会在剧组里排查一遍，我希望这只是一次意外。”
他停了停，说道：“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这种靠拨款过日子的剧组，最重要的是紧跟着上边走。”
“我会尝试和上边解释，如果上边觉得无伤大雅，那么这件事就算揭过去。”
“如果上边认为这些负面信息会影响到他们的形象，那么他们怎么处理，我也不会为你们多争取。”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盯着王磊，阴恻恻警告道：“我知道陈老板是大佬，但断人钱财远超杀人父母，如果是他做的，我希望他也能为我想好退路。”
在周昌看来，丽景公司是做女演员业务的，不会不知道绯闻对胡莹雪这样前途无量女演员的危害。
但陈万贤可就不一样了。这位的种种“丰功伟绩”，周昌从入行就听到现在。
王磊心中苦笑，心道：我还想能联系上陈叔呢。
虽然还不知道为何周昌会觉得事情这么严重，但他也能感觉到周昌话语中的认真，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说：“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们做的。”
周昌只是笑笑，他已经把话说清，再多说也是无益。
“你们经纪人什么时候来？”周昌又问了一遍。
这次又是胡莹雪先开口：“我们经纪人不会来，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剧组躲上几天。”
王磊想起昨晚李淳他们的嘱咐，说道：“我们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周昌捂头，忍住要骂人的心，他仔细想了一阵：“我会和上边联系看看，你们先去休息，下午拍摄正常。”
两人离开周昌，王磊这才问道：“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离开周昌后，胡莹雪的神情就变得很冷淡，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你们······”王磊欲言又止，从李晓航，他已经这种事情对她们这种女演员的影响有多大。
他实在不理解为何丽景公司没有将这份报道压下去。
胡莹雪抬起头，冷笑道：“你懂什么。”说罢，她又重新低下头：“我累了。”
不等王磊再说话，她便留下王磊快步离去。
王磊目送她离开后，没有急着离开。
他在原地思量一会，找到正在和霍飞燕，白冰聊天的林峰。他心中有不少的疑问，这些疑问需要一个老人为自己解答一番，而林峰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
和老实的洪丹不同，如果不是和王磊一起吃饭，林峰更喜欢和女演员们待在一起。
他长相并不算差，加上多年混迹剧组练就的好口才，这些女演员也十分乐意和他一起闲聊。
见到王磊过来，林峰笑着起身：“呦，你可真是稀客。今儿怎么跑来这胭脂堆里了？”
自从不和林峰一起吃中午饭，王磊休息又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思考事情，久而久之，自然成为剧组演员聚会的稀客。
林峰的话半是调侃，半是抱怨，逗得两位女演员咯咯笑地不停。
其中饰演好友的霍飞燕啐道：“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磊心中有急事，不想客套，说道：“峰哥，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林峰瞧出王磊的焦急，收起笑容：“出去说？”
王磊摇头：“我不方便出去。你先跟我来吧。”
这儿无疑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虽说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但王磊也不想其他两位这么快就知道。
他找到一个僻静地方，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后，这才将自己和胡莹雪的绯闻说了。
林峰一直在心中猜是什么事，听完王磊的叙述后，这才放下心，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事情，剧组里早就在传了。”
这点王磊早有猜测，所以他直接问道：“既然大家早就知道，为什么周导还发那么大的火？”
这个问题，虽说周昌的话语之中似乎已经有了解释，可他还是想不太明白。
不过是绯闻而已。
要是真严重，那李淳等人也不会是那种不在意的态度。甚至丽景公司都没有采取什么大行动，只是让他们不要有后续报道而已。
这个问题，林峰还真的知道。
他在电视电影这个圈子混迹多年，对其中的一些隐密要比那些大公司还要清楚。
“这事情其实你在这圈子待久了就懂了。”
“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先问问你，你觉得电视电影这门生意怎么样？”
第四十四章 原委
电视电影，王磊了解的并不多。
这到也不能怪他，作为一个单纯为了扶持电影基础而诞生的产业，电视电影似乎也不应该单独划成一个类型去学习。
小成本和不用考虑盈利是王磊对这一类型作品的基本印象。
至于其他，他就很难说自己知道了。
林峰就知道王磊不知道，所以才特意这么考他。
见王磊诚心实意地看着自己，他心情更好，说道：“这电视电影啊，你应该知道全是吃补贴的。”
王磊点点头，这点他早就听别人说过。
“不过你知道一年有多少部电视电影上映？”
见王磊摇头，林峰竖起五根手指，翻了翻：“不下十部。”
这个数字，王磊不知道是多是少，只听林峰说道：
“你别看多，这十部电视电影，电影频道一年真金白银砸下去就是五千万。”
“要知道，这基本都是赔本的货啊。要不是上边坚持用这种方式扶持电影工业的基础，电影频道压根不会搞。”
和电视剧相比，电影是一样产量很低，风险很高的产业。
由于两者的表现的载体不同，电视剧到电影之间其实是有一道不低的门槛。
虽说如今的电影从业人员往往都来自电视剧，可想要适应电影的制作环境，这些“新人”还需要积累一定的项目经验。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些“新人”身边往往会有各种意外发生。
考虑到电影本身的风险，许多电影剧组在使用新人这件事上往往会格外慎重。
这就导致电影产业出现一道死结：想参与电影工作的人找不到门路，而电影的从业人员又抱怨找不到人手。
面对这种矛盾，电视电影这一项独特的扶持政策也就应运而生。
它虽然是低成本的制作，但本身却是一个实打实电影项目。
优秀的电影界“新人”完全可以通过参加这样的扶持项目，跨过电影产业的第一道门槛。
当然这只是上边的预想，至于效果如何，林峰也不清楚。
毕竟说到底，这已经成为一门崭新的生意。
“你知道每年电影频道会收到多少份项目书和剧本吗？”
王磊还是摇头。
“虽然要求很严格，但据说每年收到的申请不下一百部，就算刨去其中不符合要求的，真正有资格，能竞争的也有二三十部。”
林峰感慨道：“保本的赚钱买卖啊，谁不想干？”
这一百多部申请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几家公司投递的。
至于能过审核，拿到钱投拍的，基本也都是出自这七八家小型制作公司。
他们的流程大体相似：写出一个方案投递，如果拒绝就重写，如果没被拒绝，那么接下来就开始按照要求招募合适的工作人员，开始各种审核，准备拍摄。
和正常电影要去市场竞争相比，电视电影虽然利润低微，但吃补贴这种事毕竟是零风险，所以这些小公司活的也相当滋润。
林峰大体介绍完电视电影这个小圈子的环境后，忽然住嘴朝四周看看，低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也是我听说的，你可别说出去。”
王磊心领神会得点一下头。
“你想想，既然这圈子赚钱稳定，为什么制作公司就这么少呢？”林峰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出来。“难不成其他人都嫌钱少？”
“你是说······”王磊很快就想出其中的名堂，瞠目结舌道：“这，他们这不是······”
“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我可没说。”林峰在这方面很谨慎，见王磊已经想通其中关节，立刻打断道。
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小圈子公开的秘密——他们之所以能在公开下还是秘密，就是因为这种只依靠心领神会的传递方式。
“电视电影不需要经过市场考核，能不能赚到钱全靠上边，所以门道很多。”
具体的门道，林峰没有举例，只是对王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所以他们一向都是闷声发大财。基本不碰帝国电视台以外的媒体。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林峰绕了一圈，终于说出王磊问的问题答案；“周导演估计是怕误打误撞之下，自己被扒出什么不该被扒出的东西，毁了自己的前程。”
“也有可能是怕上边担心影响力，撤了他们的项目。当然，两者都有，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才发那么大火。”
他解答完王磊的疑惑，见王磊还在思量，拍拍王磊的肩膀，安慰道：“不过兄弟你也不用担心。”
“你背靠陈老板，胡小姐背靠丽景，两边都是一等一的大公司，就算这项目真撤了，周昌也不敢把气撒到你们头上。”
林峰说到这两个公司名字，言语当中难免会有一些羡慕。
他是草根出生，更知道这两个牌子在圈子内意味什么。
不过林峰很快就将心中的少许羡慕按下，重复道：“总之，兄弟你不用多加担心。”
王磊心中是在思考，但那自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林峰这一番回答算是解答了他一个疑问。
不过在排除掉周昌后，这件事立刻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他想起胡莹雪在临走前说的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胡莹雪知道这件事是她们公司做的？
可为什么？
临近一点，周昌一个人走进片场。
他的神情也是琢磨不定，但王磊感觉到他似乎已经淡定不少。
至少再把王磊和胡莹雪叫过去后，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两人谈事情。
“这件事，我和上边通过气了。”周昌看向眼前这对男女，神态平和，“这件事不能拖太久，你们两个公司的辟谣打算什么时候发？”
胡莹雪早就问过她的公司，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明天。”
王磊却不知道自己这边的时间，蒋艾和李淳也没说过这事情：“这个我得问问。”
周昌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他们能在下午四点前发出来。”
他顿了顿，强调道：“今天！”
下午四点是《京城晚报》的出版日期。
周昌相信两位主演身后的人会明白他的意思。
他希望这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尘埃落定。
这当然也不仅仅是他的想法。
一向和和气气的周昌在这一刻变得态度强硬无比。
他打断胡莹雪想说话的意图：“我不管你想说什么，外边的记者还没走，你们现在就去打电话。”
“要么你们两个现在主动出去辟谣，要么就把肯定的答案报给我。”
周昌神色坚定，举起手：“就这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自家导演的态度已经表明，胡莹雪聪明的闭上嘴，掏出手机。
王磊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他还是顺着导演的意思，拿出自己的手机。
很快，蒋艾把电话接起。
“喂，王磊，今天的报道看了吗？那可是相当劲爆哦。”
蒋艾啧啧道，“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拍过那么火辣的广告啊。”
王磊一愣，立刻想到在黄金周拍的广告。
当时王子聪说广告预计会在五月下半月投放，合着就是昨天？
这件事难不成是他们做的？
为了扩大广告影响力？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王磊很快收起心思，将周昌这边的要求飞快说了一遍。
“辟谣？”
王磊听到蒋艾那边的声音明显一顿，随即听她问道：“这事情要怎么辟谣？”
第四十五章 帮
“这事情要怎么辟谣？”
王磊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翻个白眼：“你找个人写个稿子，发给各家媒体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简单呀。”
蒋艾给他分析道：“我哪知道该发给谁。今天几个打电话询问的记者媒体，我都是回复不知情。”
她在那边想了一阵，说道：“我和李淳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帮忙发个通稿。”
“这个点？”王磊迟疑道，“你能联系上吗？”
正常来说，李淳可不是一个闲人。
他朝一边望去，发现胡莹雪已经挂掉手机，在和周昌说着什么。
周昌面色阴沉，环胸站在那儿，虽然似乎侧耳在听胡莹雪说话，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王磊。
蒋艾也不太能确定，如今陈万贤不在，这些事情涌过来，她确实有些手忙脚乱：“我先试试吧。那些电话可烦死我了。”
“你先等等。”王磊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说道：“反正丽景公司也要发通告，不如我帮你问问他们，让他们帮帮忙？”
“丽景？”蒋艾听到这个公司声音不由高了三分，“不用！”
王磊还以为蒋艾不知道他的想法，劝道：“就是和他们搞一个联合通告，这样我们也省事。”
左右两家都是要发辟谣通告，既然蒋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那在丽景公司的通告上加上他们公司的名字，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这想法在王磊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蒋艾却还是不同意：“我不管！不行就是不行！总之我会尽快联系阿淳，你先不要和丽景联系。”
咔。
干脆的挂断声，让王磊下边的说辞再也无法说出。
自己这位经纪人。
他看着面前的手机，苦笑不已。
你这让我怎么和自己导演交代哦。
“所以要等答复？”周昌眼睛半眯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磊硬着头皮道：“现在陈叔还在南边，公司只有一位今年才找来的实习生，很多事情都不太会处理，还要请示。”
为今之计，他只好将陈万贤这身虎皮重新拉出来。
果然，听到陈万贤这个名字，周昌原本沉下的脸稍稍缓和下来。
他又深吸一口气：“要等多久。”
这······王磊心道，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恐怕也就没现在这好脸色了。
他已经大致摸清周昌的心思，明白周昌不一定要一个答复，但他一定要有一种事情正在解决的感觉。
恐怕只有这种感觉源源不断，他心中那些焦躁才能逐渐平复。
“半个小时。”
王磊坚定的态度，让周昌十分满意，他点头道：“好，我给你半个小时。”他又转头看向胡莹雪，叱骂道：“你们公司到底想干什么！？”
周昌瞪起眼，好似要深吃了胡莹雪。
面对导演的怒意，胡莹雪面无表情，轻轻说道：
“钱部长说，他会亲自打电话向你解释。”
钱部长，钱长江。
这个名字就像一盆冷水，很快将周昌的怒气浇得一干二净。
“钱，钱部长？”他说话有些结巴，又有些受宠若惊。
相比较陈万贤这只落地的凤凰，还在枝头的钱长江无疑更让周昌畏惧。
胡莹雪轻轻点头，嘴角露出理解的笑：“是的，钱部长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想他应该马上就会打过来。”
她望着立即掏出手机，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的周昌，微不察觉的叹出一口气。
见周昌已经忘记生气，开始紧张，她便知道钱长江又成功了。
钱长江当然可以直接通过她的电话和周昌沟通，但钱长江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很明显，亲自打电话解释所表达的郑重其事，要比随意拿别人电话说明要高明太多。
其实结果都是一样。可前者就显得在尊重别人——我不仅告诉你结果，还让一位大人物大费周章的打电话给你。
这种来自大人物的尊重，对周昌来说，无疑很重要。
果不其然，没等不久，周昌的电话便叮铃铃响起。
“喂，不，你好，钱部长。”早就等着电话的周昌立刻接起手机，笑容满面地打起招呼。
他瞧见王磊和胡莹雪还站在原地，便冲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走远一点。
王磊和胡莹雪并没有离开太远。
他看向在一旁怔怔出神的胡莹雪，问道：“你们公司在想什么呢？”
胡莹雪回过神，呵呵一笑：“想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们真不打算辟谣。”
“怎么可能不辟谣？”胡莹雪奇怪地看一眼王磊，“只不过要等等，等等。”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胡莹雪平日向来都是大方开朗，可今日的她却罕见笑容，就算是笑也只是让扯扯嘴唇，就算是笑过。
她的脸似乎在这几天也消瘦了些，那双被评为会笑的眼，此时也没了往日的灵动。
王磊从她的眼中，看出无尽的迷茫和忧愁。
想到她身上那些事，他心中不由一叹。
他本就是个善良的人，见到胡莹雪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不同情？
如果放在昨天，他也许会同情，会心痛，却不会有半点行动。
不过在接受李淳的答案后，王磊已经决定伸出手。
也许最终会没有什么收获，但至少可以让自己不至于一见到胡莹雪就产生愧疚之情。
“我可不想做那个最后把你推你下去的人。”
王磊心中嘀咕一句，开口道：“对了，关于那件事。”
胡莹雪警觉地看着他。
“我想了几天，”王磊没有细说其他，“我想帮你。”
和他预想的不同，胡莹雪没有露出半点欢喜，她瞅着王磊，问道：“你想要什么？”
王磊听出胡莹雪话语的警觉之意，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怜悯之情。
他也瞧着眼前这位显得柔弱的姑娘，诚恳道：“不想要什么，我就是想帮帮你。”
胡莹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他，但她的目光已经将她的答案带给王磊。
王磊迎向那一定要将自己看透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逃避。
就好像试镜时一样，他们的目光又一次相遇。
第四十六章 心愿
很快，胡莹雪率先避开王磊的目光，侧过头。
王磊见胡莹雪还是没有说话，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我既然说帮你，肯定不是一拍脑门就做下决定。”
“我也犹豫了许久，想了许久。最终才决定帮你。”
“······为什么？”胡莹雪还是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王磊也不知道。
他虽然觉得李淳说得有道理：如果你去做一件正常人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帮助一位已经陷入危机的人，那么你获得的收益将比正常不帮要多的多。
但王磊并不是李淳，他无法回答自己心中另一个问题：“他到底要像胡莹雪索取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很没有道理：帮人，做一件善事怎么会先去想回报？
王磊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子路受牛、子贡赎人的故事，他上一世便知道。
如果想要做一辈子善事，那么接受回报，获得正反馈就格外重要。
道德是一个人人都能够做到，无损于己而又有利于人的概念。
王磊坚信自己拥有道德，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思考自己会获得什么。
即便是帮助他的同学兼朋友，李晓航，他的帮助也获得了回报——进入漫天星。
虽然他最后选择没要，但可能获得的回报，王磊是确确实实见到的。
可胡莹雪呢？
他并不觉得现在的胡莹雪能给他什么。
也许胡莹雪本人就是她唯一的价值。
可惜在那一巴掌后，王磊已经彻底熄了这样的心思。
用这样的帮助换取女子好感什么的，王磊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法成为这样的混蛋。
不过，王磊确定自己是想帮助胡莹雪。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巴掌带来的负罪感；也许是因为李淳的话在诱惑他。
虽然无法找到真正的那个理由，但王磊知道自己已经做出决定。
面对王磊的沉默，胡莹雪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做什么？说说看你要什么吧？”她的言辞冰冷，带着尖酸的讽刺。
王磊还是沉默。
“既然你一直不说话，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胡莹雪背过身。
那边周昌已经挂掉电话，他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摩挲了一阵，这才满意地冲两人招招手。
“这件事，我已经和钱部长商量好了。”周昌咳嗽一声，正色道。
他没说他和钱长江具体谈了什么，只是看向胡莹雪：“我想他说得对，这件事太急辟谣，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钱部长说得好，灰尘不管，等风吹过自然就会落地。”
“王磊，你也赶快和你们公司说吧。叫他们不必急着发通告，顺其自然吧。”周昌催促道。
见王磊还没动作，他反倒急起来：“你不必在这儿等着了，赶快去忙，忙完，我们就准备下午的拍摄。”
被导演这么催，王磊只好离去。
他没走多远，离开一段距离后，便特意回头，想再瞧瞧胡莹雪。
此时的周昌在笑着和胡莹雪说些什么，最后还鼓励似竖起大拇指。而胡莹雪也没有和王磊在一起那般冰冷，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和往日一般的模样，仿佛今日的事情从未发生。
也许这就是娱乐圈？
王磊掏出电话，打了出去。
“喂？”蒋艾那边接得依旧很迅速。
听出是王磊，蒋艾长舒一口：“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
“怎么了？”
“我和阿淳商量过了，阿淳的意思是：不要管，不要问，当鸵鸟，等风平。他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你躲好就行。”
王磊听到李淳的话，微微一愣。
这话似乎和丽景的想法相差不大。
“王磊，这事情我想想，觉得阿淳的想法确实不错。”蒋艾继续说道。
“太急不太好，很容易引起媒体误会。这样吧，你把电话给你们导演，我亲自跟他解释。”
“不用。”王磊听到蒋艾的想法，连忙拒绝道：“我和导演解释就行。”
他可不敢让自己这位经纪人和周昌有什么接触。
蒋艾对此却意外有些坚持：“真不用？你们导演不是很急吗？这种得罪导演的事还是让我这个经纪人来做。”
要是陈万贤，王磊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蒋艾嘛。
他在心里直摇头，说道：“这件事，丽景那边也是同样的意思。他们的钱部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解释了。周导演已经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缠。”
“钱长江？”蒋艾那边明显停顿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既然是他亲自出马，那事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王磊挂掉电话，目光一闪。
他听出蒋艾似乎对钱长江抱有一种特殊情绪，是因为他们原来有恩怨？
王磊不太能确定。
蒋艾既然没有说，那他也不会做一个好奇宝宝，不过他还是把这件事记下。
以防未来的某一天这件事就能用上。
“经纪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信息。”
陈万贤的这句话，王磊深以为然。
下午的拍摄正常进行。
周昌仿佛真的忘记这件事，而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似乎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大家都专注在工作上，就连之前那种窥伺的八卦目光，王磊也没有在休息的时候感受到。
这种反常让王磊确信，他们应该是已经知道外边的报道。
现在这种目光都不敢投来，无疑是在避嫌。
看来这帮人也知道，周昌要开始排查内部人员了。
王磊现在很希望这件事能在此有个结果。
一个剧组出现私下和媒体接触的人员，这其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这不仅是对剧组，对导演，对制片方的不尊重，往往更会造成实际的损失。
就算不是电视电影这种担心被翻烂账的剧组，其他剧组也不希望自己内部出现内鬼。
他们可以透露主演的事情，就能透露剧组的消息。这种可能的泄露，无疑对许多有宣传计划的剧组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那是导演，制片人要头疼的事情。
演员虽然身受其害，不过演员可以从剧组，从制片人那儿讨回损失，而导演，制片人他们无疑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因此王磊很希望这件事能赶快有个结果。
如果只是一次意外就好了。
王磊站在周昌身边，瞧着在灯光下演戏的胡莹雪，衷心地祈求老天满足自己这小小的心愿。
第四十七章 泪
灯光下的胡莹雪无疑是最夺目的。
王磊望着她从满脸幸福的笑容，再到笑容逐渐收起，最后伤心一闪而过，很快又转为平静。
姣好的面容上，一滴泪缓缓从右侧流下。
胡莹雪坐在高椅上，身形一动也不动，听着好友霍飞燕的叙述，抿了抿嘴唇，将那滴眼泪舔进口中。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剧烈的动作，但那种伤心却在这个动作后，萦绕在现场人们的心头。
“我们都希望你能参加这场知识竞猜。”霍飞燕看着她，略带得意地笑着。
她是在场唯一一个不能受到这种忧伤影响的演员。因为她的角色坚信这是为自己朋友好。
胡莹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呆滞地枯坐在那儿，没有说出应该说出的台词。
周昌没有喊停，霍飞燕以最快的速度地抬眼扫向导演。
导演没有喊停，这让她有些惊慌。
但无论怎么惊慌，既然导演没有指令，她就必须演下去。
“要，要一起吃午餐吗？”因为惊慌，她甚至忘记了应该保持的得意笑容。
胡莹雪抬起头，飞快扫了霍飞燕一眼，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动作，轻轻摇头。
随着她的摇头，另一滴泪又从左侧流下。
见到这一幕，王磊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就单纯从表现来说，这第二滴泪无疑让整出戏更加动人——它的出现充分说明，这位角色之前并不是没有泪，而是在用强大的意志忍住。
这强大的意志也足以说明胡莹雪所扮演角色的坚强。
在这滴泪的衬托下，刚刚那第一滴泪就更加动人。
究竟是怎样的伤心，才能让一位坚强的女人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也许这在整出电影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可对于王磊来说，胡莹雪这两滴泪所代表的才情，已经足以让他佩服。
在这一刻，这出电影的女主角已经被胡莹雪注入内核，真正出现在片场。
冰雪聪明的尖子生不在作为一种背景，而是真正可以从胡莹雪的表演中找到。
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磊第一次产生一种纯粹的好奇，他已经忘记那些烦心事，想要知道胡莹雪是怎么做到这点。
胡莹雪想到用两滴泪去诠释角色，这无疑是一种很高明的方式。
王磊对此只有佩服，却并不感到好奇。
她是怎么控制自己的泪能分别留下的？
这才是王磊倍感好奇和兴奋的点。
作为一名演员，王磊当然也能演哭戏。
但人毕竟不是机器，不可能想怎么流泪就怎么流。
简单来说，越放纵的哭越简单，越克制则越困难。
嚎啕大哭对于大部分合格的演员来说，都不过是几分钟酝酿的事情而已。
如果是两行清泪，往往就需要许久的酝酿。因为这种悲伤比较复杂，很容易就被某一件事破坏情绪。
有时候仅仅只是脑中一个突然到来想法，比如待会吃什么，这男演员怎么还不说台词等等，心中的悲伤情绪立刻就消失无影无踪。
而只留两滴泪，无疑就更困难。
王磊自问要是同时留下，他也许可以尝试挑战一下，但隔一段时间流一滴，他是怎么也做不到。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来餐厅找我。”
直面胡莹雪的霍飞燕，她也注意到这第二滴泪。
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没有笑容。霍飞燕不安地望着胡莹雪，勉强将最后一句台词说出。
胡莹雪依旧没有看她，但面上已经有了一抹笑，点头的动作也比刚刚更加明显。
霍飞燕退场。
接下来，会有一段外景，那是王磊饰演的男主所参与的庆祝活动。
当然这段拍摄会放在下个月。
不过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也早就做好准备，掐着表，作出手势：“3，2，1，起身。”
胡莹雪仿佛听到外边的嘈杂，她失神的面庞侧过头望了望，站起来时踉跄一下。
剧组所有在观察的人立刻望向周昌。
周昌还是没有喊停。
她走到镜头前，目光好似望着楼下嘈杂的人们。
“5，4，3，2，1。停！”
摄像机关闭，这一条就此完成。
周昌捂着的嘴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站起身轻轻鼓起掌，很快这掌声就像潮水一般传开。
这是作为一名影视工作人员，对于带来表演演员最大的尊重。
它一般只会出现在三个时间段：入组，杀青，以及现在——演员展现出极为出色的表演。
王磊也跟着鼓着掌，看着不好意思低下头的胡莹雪，他却觉得比之前他见过的所有胡莹雪还要迷人。
“演得很好。”周昌第一个停下掌声，“大家也要加油！”
随着剧组开始准备下一场，胡莹雪走到霍飞燕身边，轻声道歉道：“抱歉。我刚刚也是突然进入情绪。”
正常彩排对戏的时候，两人当然不是这么演的。
这种事情，霍飞燕虽然听说过，但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过。
演员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而且胡莹雪的表演其实并没有脱离剧本的流程，只是将其丰富化。
所以纵然有些狼狈，她没有生气，反而客气道：“没什么，都是为了拍好戏。”
胡莹雪也知道霍飞燕无论心中怎么想，都会接受自己的道歉，所以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又客气几句便告辞了。
周昌瞧着在那边休息的胡莹雪，对旁边的王磊感叹道：“真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王磊郑重点点头，无论胡莹雪身后有多少阴影，这耀眼的演技确实不该被人忽略。
“这样的演员来拍这样的戏，可惜了。”周昌忽然叹了一口气。
“！？”
王磊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周昌，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一名导演这么评价自己的戏。
瞧见那惊讶的目光，周昌哑然失笑道：“要不是为了钱，谁想拍这种戏啊。”
周昌摇摇头，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他今年才三十多岁，在导演里已经算是幸运，这么年轻就已经拿起导筒，所以他也没什么资格抱怨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多了，只会让人觉得矫情。
拍拍王磊的肩，周昌鼓励道：“你和她都是很棒的演员，继续坚持下去，你们未来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演员。”
第四十八章 朋友
只要坚持。
这四个字说起来很容易，王磊和周昌却都知道做到有多难。
所以王磊和周昌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因为周昌要去检查场景的准备情况，王磊便离开了。
他找到胡莹雪，瞧见胡莹雪坐在椅子上，读着下边一场戏的剧本。
胡莹雪知道王磊已经走到身边，却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避嫌。”
胡莹雪的解释看起来很有道理。
当王磊来找胡莹雪的时候，胡莹雪身旁坐着的白冰——作为反派，下一场是她和胡莹雪对戏——立刻想要站起来。
王磊示意白冰不用让座：“我就说一句话。不会打扰你彩排。”
“······”胡莹雪翻着手中的剧本，不发一言。
“你是怎么做到那样表演的？”
王磊很直白。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意胡莹雪的动作，果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胡莹雪抬起头。
她的目光仍旧冷漠：“你觉得我会说？”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知道最近的事情确实让我们之间很尴尬。”王磊说着只有他们才能懂的话。
“不过我想我们依旧可以作朋友。”
王磊担心胡莹雪不理解，补充说道：“我相信我们之间可以存在长远的友谊。”
“朋友？”胡莹雪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王磊的话，又似乎单纯对这两个字感到不舒服。
“没错，互帮互助，纯粹的朋友。”王磊在纯粹两个字上，重重强调。
“如果有哪一天我可以帮助你，那么我也不会多说其他。就像你现在愿意教我一样。”
胡莹雪打量眼前认真的王磊，如果不是白冰在一旁，她肯定要大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现在不是说这话的场合。
胡莹雪重新低下头，言语变得冷冰冰：“我想我们还是做同行比较好。”
这明确拒绝没有让王磊失望，他冲旁边露出同情目光的白冰笑了笑，然后告辞道：“我的想法没变。”
王磊从容离去，仿佛这样的拒绝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白冰偷偷瞥向胡莹雪，发觉胡莹雪并不是装样子的矜持，而是真的没有在意王磊离去：她低下头，专注在自己手中的剧本上，在白冰观察时，施施然翻到下一页。
这样的淡定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白冰抬起头，望着已经回到男演员聚集处的王磊，瘪瘪嘴，便不再关注这位可怜的失败者。
到了晚上七点，周昌检查完进度，确认今天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后，说道：“今天提早收工，大家回去休息吧。”
上次提早收工是17号，今天是22号，正好是五天，剧组人员也早早得到消息，此时听到导演的宣布，俱是欢呼一声。
周昌等欢呼过去，又宣布道：“还有，大家最近这大半个月都辛苦了，我们中午商量一下，鉴于拍摄很顺利，24号下午放假半天。”
这个突然到来的好消息让所有人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咳咳！”周昌大声说道：“不过有些同事可不能休息，具体的通告我会让吴轲发到各个小组。没休息的，之后会让大家补休。”
“行了，大家抓紧时间收拾，咱们早点回去休息。”
事情已经宣布完毕，周昌立刻又开始催促剧组的人干活。
他将几位主要演员的聚集到一起说道：“24号我们要去试外景。你们到时候就穿今天的衣服过来。”
外景拍摄和内景拍摄有很大的不同，许多时候拍摄的次数有限。
所以在开始外景拍摄之前，导演都会安排几个工作人员去现场拍摄一些照片，在脑中做好模拟。
当然现在剧组人员有限，这件事也只能周昌亲自来了。
唯一的导演不在，戏也就拍不成，所以剧组只好跟着休息。
周昌再确认要休息半天后，就想好让这几位演员也跟自己过去。一来有演员，他也能更有底，二来也算是让这些演员熟悉熟悉环境。
在剧组一切安排当然都是听导演的，所以即便他们作为演员其实并没有这项义务，但所有人都还是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周昌见演员们没有意见，心中的石头也放下，说道：“行，你们先回去吧，王磊你留下。”
等其他人走后，周昌这才说道：“24号晚上，我们有个小招待，你到时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招待？”王磊最开始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嘴中念叨一句，脸色一变，“导演，我可是正经演员！”
周昌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那种不正经的导演吗？”
他沉吟一会，说道：“这招待其实是招待一位大老板。胡莹雪去了影响不太好，我才把这机会给你的。”
周昌说得很明白，话里的意思王磊也懂了：他要是真有那心思，肯定不会找王磊。
见王磊脸色稍缓，周昌这才说道：“这次大宝也要去。我知道陈老板为你争取他那部剧的主演花了不少心思。你跟过去，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蔡大宝也去？
王磊在心中权衡良久，点点头道：“周导演，那我也提前声明，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我可不会去。”
他如今身上还有绯闻，要是去那种地方被爆出来，那他可就完蛋了。
周昌对此也很清楚，所以点头道：“放心，就是很简单的聚会，吃饭喝酒一类的，绝不会带你去做按摩。”
两人说好约定汇合的时间——既然要去见大老板，总不能穿日常拍戏衣服——王磊这才离去。
这件事虽然是个小插曲，但王磊还是想和自己经纪人汇报一下。
这也是陈万贤曾经反复强调的：只有让经纪人知道你的行踪，他才能保证意外发生时，第一时间可以帮你解决。
虽然蒋艾并不是那么靠谱，但她毕竟现在还是王磊的经纪人，王磊依然选择尊重她。
这不仅是对蒋艾的尊重，也是在尊重暂时不在的陈万贤。
旅店房间中，王磊的手机很快就被接通。
“喂？”
很快蒋艾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又有什么事吗？”
王磊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蒋艾却没有关注这件事：“哦？这么说你24号休息？”
“······对。”王磊心中叹口气，应道。
“那正好，阿淳之前说最近想和我们谈点事情。24号，我去接你，我们去见阿淳。”
第四十九章 谈
李淳有事情找我们？
王磊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位岳父但凡主动找他，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事。
虽说这次有蒋艾在，但王磊隐隐觉得自己这位经纪人不过是个幌子，李淳真正要找的还是自己。
他站在窗边，夜幕像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大地。
“喂，你怎么不说话？”
王磊回过神：“没事。”
无论心中怎么想，在陈万贤不在的现在，他必须要站出来。
如今稍稍成长的他，又有了心理警戒，说不定在李淳面前已经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他和蒋艾约好联系的时间，便挂掉电话。
坐在床边思考一阵，王磊穿上外套，走出房门。
······
“谁啊？”
吴轲本在房间里看着电视，听到门响，匆匆跑过来开门。
见到王磊出现在自己门口，他感到颇为吃惊。
“出什么事了？”
他是负责演员相关事宜的，王磊连电话都不打，亲自过来找人，这让他的心立刻开始七上八下。
“钱大叔在吗？”王磊没有先回答这位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人的行踪。
王磊口中的钱大叔是这部电视电影的摄影，也是这个剧组从业最资深的人员，目前和吴轲住在一起。
“你找钱哥？”吴轲眉头一松，“这个点他还在外边喝酒呢，哪能回来？”
这位摄影技术很好，可惜偏偏有一个酗酒的毛病，因此丢了不少工作，最终只能沦落到这种电视电影的剧组当摄影，赚点辛苦钱。
而这种落魄偏偏又加重了他的酗酒。平日因为忙得很晚，他又不敢丢掉这工作，还能有所收敛，但今日收工早，这位摄影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节。
王磊点点头，说道：“有没有兴趣来我房间聊一聊？”
吴轲摸着自己双下巴的肥肉，眼睛眯了起来：“你找我？”
见王磊没有回答，吴轲盯着王磊似乎在思量什么，许久，他才说道：“等我穿个衣服。”
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到王磊独居的旅馆房间，在吴轲的提议下，两人先去附近的餐馆买了三碟凉菜，又捎带一小瓶二锅头，有酒有菜，这才打道回府。
这家旅馆十分简陋，房间内自然也没什么合适的桌子。
好在王磊独居的房间本身是双人间，有一个颇大的床头柜。
吴轲和王磊将床头柜上的东西搬到另一张空床上，把买回来的小菜全放在柜头，也算是摆了一桌简陋的酒席。
两人相对坐在床头，吴轲稍稍调整好坐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没管王磊，一口闷掉。
二锅头特有的辛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啧舌道：“这酒，一般。”
餐馆随手买的自然不会是好酒。
吴轲嘴中虽说一般，却又倒了一杯，又喝一口，评价道：
“不过，够辣。”
王磊本人并不喜欢喝酒，闻着满屋的芬芳酒气，趁着吴轲就凉菜压酒的时机，开口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这部电影结束，你要去《春猪》那边帮忙？”
吴轲知道正事已经开始，咽下口中的卤肉，点头道：“不错，蔡大宝是我们同学，他那边现在正缺人，就喊我过去，做得事情嘛，和现在差不多。”
他奇怪看了王磊一眼：“陈老板早就找过我。你的事情，我想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不知是不是二锅头的后劲上来，吴轲谈兴很浓，他见王磊不说话，继续道：“蔡大宝和周昌是一个班的，年轻时候更是一起共事很长一段时间，彼此可以说是志趣相投。”
“这两人的脾气和我可不一样。我这个人实在，他们两个却有那么一点点小追求。所以你最后能不能被他选中，其实关键不在蔡大宝，而在你自己能不能达到要求。”
“这就像，那个什么······”吴轲抓抓眉，一拍脑袋，叫道：“就像那个木桶，只要你这条短板合格，这部戏男主角肯定就是你的。”
选主演是导演决定，可这从来不是导演一个人的事情。
制片、发行、出品，电视台选片人等等，方方面面，作为导演，你选好主角都要给出一个让大家接受的理由。
这不是说质量很重要，作为一个市场行为，主演就是商品，而影响商品竞争力的从来不只有质量这一个因素。
在质量都合格的基础上，无疑谁家贴的牌子名气大，谁的竞争力就高。
王磊的牌子在经过李淳的宣传后，已经变得足够响，而实际的表演，吴轲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周昌在片场屡屡赞誉，他还是有所耳闻。
就算周昌这个人从来都只喜欢夸人，但既然能应付这种电视电影，应付那部小成本电视剧，吴轲觉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分价钱一分货。
那部电视剧只出那么多钱，对演员演技的要求自然也不会太高。
吴轲的话，王磊并没有否认，他这次并来不是问自己的前程。
听了这一阵，他估摸吴轲心情不错，应该可以聊深一点，便试探性问道：
“吴监，我其实不是关心我自己，就想问问你，蔡导这部新剧的女主演还有没有着落？”
“女主演？”
吴轲停下手中的筷子，有些拿不准王磊的想法：“陈老板那边有中意的人？”
王磊只是笑笑，没有否认：“陈老板现在在南方，许多事情都是让我处理。”
他从外套口袋中掏出银行卡：“这张卡里边有两万。”
两万可不是小数目，吴轲飞快从那张银行卡表面扫过，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之中的贪婪。
不过很快他就闭上眼，凝神沉思。
这笔钱不是单纯一个消息的价格，这点在场的人都明白。
“陈老板给的人选是谁？”
吴轲心中的思考告一段落后，缓缓问道。
王磊没有回答，在吴轲思考的时候，他的脑筋也没有停下。
他在想吴轲为什么不先问这个问题。
连王磊要推荐的人都不知道，吴轲又是依据什么去想要不要参与这件事？
看人下菜才是正常情况。
作为一名老江湖，吴轲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简单的问题有多重要。
所以他没有急着回答吴轲的问题，而是细细观察眼前这位老油条。
这种观察果然让王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吴轲在等待自己答案的时候，眼睛却没有瞟向自己放在桌上的银行卡，而是全身心都投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吴轲连瞄都不瞄一眼？
和自己有关？
王磊心中警觉，可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说道：“这位演员，吴监你也认识。正是胡莹雪。”
“胡莹雪？”
这个名字显然大大出乎吴轲的预料，他又一次抓抓眉，重复道：“胡莹雪？”
“她不是丽景的人么？”
第五十章 聪明人
吴轲面上的惊异，眼中的猜疑让王磊的心稍稍安定。
这才是正常反应。
王磊微微一笑：“她只是现在是他们的人。”
吴轲再一次陷入沉思，他给自己倒一杯酒，抿一口说道：“这么说，那件事果然不是一次意外？”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次胡莹雪经纪人的到访已经让他隐隐有了猜错。
他跳过确认这件事是真还是假，说道：“胡莹雪，她的演技自然是没问题的。和那部剧的女主角也很配。”
这后一句无疑是一句废话，吴轲只是用它作为转折。
“不过坦率说，胡莹雪这样一位女演员，来我们剧组恐怕大材小用了。”
这部电视剧和电视电影相比，不仅价格更加便宜，而且拍摄周期更长。对于胡莹雪这个档次的女演员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吴轲并不觉得王磊说得全是实话，至少在隐瞒一些东西。
王磊对此没有否认：“确实如此，不过去南方会让我们省下不少麻烦。”
吴轲心中的一些猜测得到印证，他伸出手指，按在那银行卡上朝王磊方向挪了挪。
“我不要这笔钱。”
王磊目光如水，平静无波：“那你想要什么？”
他那高速运转的头脑立刻就察觉出吴轲话中的轻微差异。
吴轲对王磊的聪慧很满意：“看来上次我们见面，你果然是装傻。”
“不过，我确实不要这笔钱。”
“胡莹雪和你不一样。”吴轲那半眯地双眼在这一刻似乎闪过一丝精光，“我帮你们，意味着要面对丽景公司。”
“那可不是一家可以随便得罪的小公司。说实话，不要说就这些钱，就是再多上几倍，我也不会接。”
“你要什么？”
王磊没有因为吴轲那看似无可置疑的理由而气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就像吴轲觉得王磊在隐瞒什么一样，王磊也察觉到吴轲说得并不完全是实情。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吴轲何必在询问自己推荐的人是谁之前，思考那么长时间？
“我不想惹麻烦。”吴轲仿佛没听到王磊的说辞，依旧重复道。
王磊忽然抬起一只手。
“算了，你别说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也不想和你继续绕圈子下去。”
他将那张卡收起来，给自己倒一杯酒：“我们喝酒。”
王磊这么爽快的放弃让吴轲措手不及。
他看看王磊敬的酒，又瞧瞧王磊的脸，再次陷入沉思。
不过这次没让王磊等多久，吴轲主动给自己满上，笑道：“我是个实在人，这件事真的很麻烦。”
他和王磊碰了一杯，喝掉杯中的酒，继续说道：“不过，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办法。”
王磊一拍巴掌，表示同意：“陈老板正是知道吴监你有办法，这才让我来请教你。”
吴轲已经不敢小看眼前的年轻人，他已经领教到这位年轻人的机敏。
这样的聪明人说出的话，他从来都不信。
所以他不再兜圈子道：“这笔钱我不会收。”
王磊静静听着吴轲的原因。
“其实以胡莹雪的身份，只要她来参加，蔡大宝一定会非常欣赏。”吴轲顿了顿，“不过现在不一样。”
见王磊还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吴轲继续道：“这件事想要解释很麻烦，但简单来说，你和胡莹雪的绯闻会让蔡导演很困扰。”
王磊目光一闪，吴轲第一次使用“蔡导演”这个称呼，显然是意有所指。
联想到周昌的担忧，王磊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王磊心中的许多谜团，但随即一种害怕从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他第一次明白胡莹雪今日为何会那般忧伤，也终于明白丽景，作为一家屹立多年而不倒的经纪公司，对于自己旗下的艺人有多么冷酷。
艺人是商品。
想到陈万贤的话，王磊心中愈发确定自己的某一个想法。
也许今日的陈万贤可以和他同舟共济，可未来呢？
他如果违抗陈万贤，又会不会像现在的胡莹雪一般？
王磊脸上的阴晴不定，吴轲自然注意到了。
不过他以为王磊是还没想明白他想说的事情，提示道：
“蔡导演的电视剧，虽说有在拉投资，但大头其实和电视电影差不多，是几家电视台联合出资。”
“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为了吸引影视人才，上边出了不少法子。”
王磊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所以在已经确定你作为男主演之后，你们想让胡莹雪拿到这个角色，说实话，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吴轲观察王磊的脸色，见他已经重新平静，这才说道：“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
王磊抬起头，打断吴轲的话，又一次问道：“你要什么？”
在吴轲没有提丽景公司的压力，在吴轲说自己有办法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吴轲刚刚在思考什么。
王磊可以肯定，无论他推荐的是谁，吴轲都会有一套说服自己的理由。
从一开始，吴轲就有自己清晰的目标，他并不满足那两万的现金。
王磊相信，只要自己答应吴轲的条件，这些所谓的阻力都不会成为问题。
从一开始，吴轲就已经决定要“帮助”自己。
吴轲的思考，不过是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自己陷入他的逻辑，答应他的请求，从而实现他的目标。
不得不承认，吴轲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丽景的压力，还是绯闻的因素，都是实实在在可以成立的阻力。
但在眼前这位身宽体胖的副导演眼中，这些又都不过是工具。
也许在这种人心中，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好怕的吧。
王磊觉得自己又学到一课。
也许吴轲不是陈万贤、李淳那样在天空中腾云驾雾的神龙，但能够在这个圈子混得十分滋润，吴轲确实有自己一套本事。
好在他已经醒悟过来，及时打断吴轲的节奏。
王磊不想再听这些理由，借口。
他已经确定吴轲可以帮助他，那么他现在只需要知道吴轲想要什么。
天平已经准备好，只等吴轲放上筹码。
第五十一章 人情
吴轲没想到王磊还是没有掉进自己的逻辑当中，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言辞，又再次审视眼前这位“新人”。
这位“新人”也许有着难以计量的潜力。
他的样貌并不算优异，但这样精明的头脑足以让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在想通这点后，吴轲悄然改变了自己的目标。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吴轲盯着王磊，眼睛之中蛮是欣赏。
“说说看。”
“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吴轲的话很简短，说完后，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王磊。
王磊对吴轲的条件，感到十分困惑：“我的人情？”
他不能理解吴轲的意思，询问道：“是我的？”
他以为吴轲想说得是“陈万贤。”
吴轲摇头，肯定到：“是你的。”
“为什么？”
“我想投资你一次。”吴轲的目光之中再次冒出惊人光芒。
那光芒比他见到那张银行卡时还要耀眼。
“你很不错，王磊。陈万贤已经老矣，他只是你的垫脚石。”
王磊沉默不语。
“我可以帮你在最关键的时候说上话，让你完成陈万贤交代的事情。”
吴轲依旧以为这件事是陈万贤的交代。
他抬起胳膊，指向王磊。
“只要未来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兑现这份人情。”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
因为它无法用简单的数字去衡量轻重。
人情的债只能以另一个人情作为了结。
不过这不代表这东西就无往不利。和实实在在的金钱，物质相比，人情永远都要面临无法兑付的风险。
就像吴轲说得，这是一项投资。
王磊没想到吴轲的条件会是这个。
这让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就这么信我？”
王磊并不觉得吴轲会这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兑付人情。
也许王磊是一位言出必行的君子，可王磊同样有可能不是。
吴轲神情严肃，他早就思考清楚：“我需要你让我拍一张照片。”
他要一张自己将银行卡亲自交给他的照片。王磊立刻明白吴轲的意思，旋即皱起眉头。
这无疑是一种很好的手段。
“你不用担心我会用这张照片多做其他事情。”吴轲见王磊已经开始思量，保证道：“如果照片公布，对你，对我都是完蛋的事情。”
娱乐圈永远不会容忍被公布出来的害群之马，无论私下怎样，这毕竟是一个表面阳光的行业。
“你和我一起去洗照片，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张，底片当面销毁。”
他早就想好所有的事情，所以说得有条有理。
王磊还是沉默不语。
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他不敢保证这其中会不会出现意外。
而一旦有什么意外，就意味他的星途完蛋。
在张丽还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你真的不考虑钱？我们可以给更多一些。”
吴轲坚定地摇头：“我不要钱。”
“你究竟在想什么？”
王磊毕竟是年轻人，这场谈话又一次回到原点，他的心态有些失衡，忍不住开始抱怨。
“吴监，你可不是一个不爱钱的人！”
“我当然爱钱！”
吴轲激动地站起来，神色似乎因为王磊的刺激有些扭曲：“可如果还在这个环境当中待着，我一辈子都没法赚到钱！”
“王磊，你知道我为这部戏忙前忙后两个月，总共拿多少么？”
这场电视电影的拍摄周期是四十五天，但作为剧组的工作人员，吴轲早早便开始忙碌。
吴轲伸出五根手指：“五万，加上吃你们的钱，总共是七万！”
“多么？”吴轲自问自答道：“不多！”
“这是我十年奋斗才换来的！”
“你演这出戏赚多少？15万？你才在这行混多久？一年，两年？”
“王磊，说实话，如果没有天赐的机会，我已经走到头了。”
“除非我有中彩票的运气，参与的哪部电视剧成为收视黑马，不然，我就只能在几万块这个档次混一辈子！”
“可你不一样。”
吴轲的目光中再次闪过那惊人的贪婪：“你是年轻人，你有李淳作保，有陈万贤做靠山，有这样的大人物在你身后，你的未来注定一片光明。”
“在未来，你会拍一部戏，就赚我十年赚不到的钱。我也想借你这股东风，去赚更多的钱。”
“赚大钱！”
王磊挑挑眉毛，有些动容。
吴轲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趁热打铁道：“人是完全可以互帮互助的。王磊，每个人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即便你成为大人物，也会如此。总有一些事情，我可以提供帮助。”
“我想我们的友谊完全可以从这件事开始。”
吴轲伸出手。
王磊注视着眼前这只肥胖的手，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那张银行卡：“吴监，和你聊天很愉快。”
银白色的银行卡轻飘飘落在吴轲的手上。
王磊对吴轲那因为愤怒开始扭曲的脸没有一点畏惧：“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我愿意和所有人成为朋友。”
“但我不想持有朋友的把柄。”
所以你如果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就不应该想着用把柄去要挟我。
王磊不再理吴轲，他低下头开始专注吃起床头柜上的酒菜。
这是明确的拒绝，吴轲一动也不动。
最后，王磊叹了一口气，像个没法对犯错朋友生气的老好人。他又一次抬起头，面对脸色扭曲，浑身颤抖的副导演。
“友谊是不能计较人情的，吴监。所有的人情，我都会记在心中，并在恰当的时候回报他。”
“可友谊是不计较人情的。”
王磊又一次重复道，“它是建立在我们彼此信任上，而不是相互要挟下。”
“要挟只会让我们的关系走向毁灭。”
“如果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那么就收下这笔钱。我们可以慢慢找到信任。”
他有许多朋友。因为朋友太多，甚至被李晓白骂成“交际花”。
但王磊能在这么多朋友之中游刃有余，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和许多人比起来，他总是很大度，很大方，很懂得照顾他人的心。
即便知道自己被利用，吃了亏，他也常常是乐呵呵的一笑而过。
对于那些坦然毫无负罪感的人，他会选择更加小心，而那些良心过不去，事后会道歉补偿的人，他也从不拿之前的事作为筹码。
他会选择和后者成为朋友。
真正的朋友。
第五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到访
什么是真正朋友？
就像王磊说的：“相互信任。”
这些朋友聚集在王磊身旁，形成一个稳固的圈子。这个圈子不是没有互帮互助，就像他和李晓白，和王子聪，和任天等等。
但这种互帮互助不会去计较所谓的人情——虽然王磊都记得，他相信别人也都会记得，但他们不会计较。
因为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
吴轲已经恢复平静，他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个世界没有谁会轻易付出信任。”
在这个圈子中，和人情相比，信任更加无价。
相比较虚无缥缈的感情，无疑实实在在的交易更适合谈。
王磊现在对此深以为然，不过这不会改变他的想法：“那么我想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吴轲将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这件事，我只是出了一个消息，并不值这个价钱。”
“你不必担心，我混了这么多年，在这行也是有口皆碑，童叟无欺。”吴轲坚决道，“这顿夜宵就算我的报酬。”
王磊点点头，将银行卡收回。
两人吃完酒菜，王磊本打算把垃圾就扔在那儿，吴轲却说自己正好要出门买烟，会把它们带下去。
临出门，他忽然问道：“如果我不要那张照片，你会答应人情这个条件吗？”
王磊认真想了想，诚实道：“我会仔细考虑。”
关上房门，王磊长舒一口气。
他虽然没有在需要的地方收获太多的东西，但和吴轲的交谈让他收益良多。
如果不是照片的风险太大，王磊也许真的会答应吴轲的提议。
不过现在呢？这件事看来没什么办法了？
他打开窗户，想把屋中的酒味消散干净。
徐徐的夜风吹进房间，很快屋中的味道就散了不少。
王磊那本有些发胀的头脑也在夜风的清凉中清醒不少，他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今日月明星稀，可惜这旅馆靠近马路，没什么美景可以欣赏。
王磊也没什么心情，他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去想清楚一些事情。
叩，叩，叩。
一阵短促而又清晰的敲门声把他重新拉回现实。
吴轲又回来做什么？
他转过身，回去开了门，见到来人，他不由一愣。
“我想这儿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王磊听到面前人的催促，这才将身形让开。
那如竹竿瘦的女人走进房间，捂住口鼻：“你喝酒了？”
“和剧组朋友喝了一点。”王磊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窥望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
她四处望了望，评价道：“这房间虽然简陋，但还蛮干净的。”
王磊当然不好意思说，他第一次来就被警告一定要锁好贵重用品。
他咳嗽一声，询问道：“周亚男，你来干什么？”
周亚男背对王磊，找了一番，最后在王磊平日化妆的凳子上坐下。
“你还要自己化妆？”
王磊不想和这位张丽的得力干将闲聊，再次询问道：“你到底过来做什么？”
周亚男没有上次见面时的敌意，她仿佛成了王磊的老朋友，嘘寒问暖道：“在剧组待得怎么样？”
王磊不知道周亚男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审视一会周亚男，忽然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坐下。
周亚男笑眯眯地瞧着他，直到他开始脱衣服，这才惊讶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王磊也不说话，他从容把裤腰带解开，听到周亚男的话，他反而更惊讶道：“呦，你对我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对别人说话呐？”
“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周亚男呵斥道，“把你裤带系好！”
“那你这些戏做给谁看？”王磊不仅没有听从周亚男的话，反而大大咧咧地向后一仰。
周亚男收起脸上的怒气，缓步走到王磊对面坐下，她瞧着满不在乎的王磊，忽然笑了：“你和晓航在一起也是这样？”
王磊不知道周亚男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对于周亚男的问题，他依旧没有回答。
如果说现在，此时此刻，王磊认识的人当中，谁会来找自己，王磊怎么都不会想到是眼前这位女人。
不，应该说是敌人。
他的沉默不语，周亚男也是瞧在眼里。
和第一次见到王磊相比，眼前这位年轻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变得更加从容冷静。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短暂的成功，还是陈万贤的教导。
既然这些客套已经无益，周亚男从自己随身背的小包中掏出一份文件。
“今天的报道剪辑，要不要看看？”
王磊想了想，还是接过周亚男手中的文件。
引入眼帘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和胡莹雪那组广告中的一张。
也是最大胆的一张。
王磊目光在照片的中心停了停，不禁又舔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那好似棉花糖一般的美好。
他很快收回心思，翻阅其中的报道。
这些媒体中不乏真正的大报：《首都早报》，《明日新闻》，《大众日报》等等。还有一些二三线的媒体报纸也在其中。
虽说没有上娱乐版的头条，但在不少报纸的娱乐版都占有半面篇幅——主要是为了登那张已经在整个京城铺排开的海报。
李淳背书的“天才”和马上要开奖的竹菊奖新人后补，正在热播的《相思豆》女主。
这些元素都被深谙读者心思的记者一一标注出来。
王磊只读了一份，又翻翻其他便停下手，看向周亚男。
“这件事，岳，”虽说要叫岳父，但王磊还是不想在周亚男面前这么称呼李淳。“李影帝已经和我经纪人说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周亚男当然知道这点。
“这件事目前出现了一些偏差。”周亚男神色严肃起来，“之前我们都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今天我们发现了一些新情况，所以丽姐让我亲自过来问问你。”
“毕竟，你们家现在那位经纪人，你懂的，”周亚男摇摇头，“丽姐很不放心。”
王磊神色立刻变得严肃。
今天是22号，他24号就会去李淳那儿。
可这所谓的新情况既不能等到24号，也不能在电话中说明。
为什么？
周亚男见王磊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开口说道：
“这里边有几篇文章是我让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