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有那么多种动物,你为什么要选择变成猫呢?”
尼图没想到里恩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挺喜欢猫对待情感的那种态度,若即若离,不过分关注,但是需要你的时候又会很自然的贴上来,让人无法拒绝。”
“就只是这样?我一直想知道你放弃在我身边修行学习的初衷,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你在人类世界是活不了几百岁的吧?”
恩里和尼图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柔,像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耐心真挚,循循善诱。
“知道,但现在我已经不太想要去考虑生命的时长,我有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然后去做,这让我感到快乐。”
恩里听到这个回答,移开目光意外的点点头,不得不肯定尼图的成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里恩不知道若思的世界这些年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动,但是他知道尼图的内核也一样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或许这就是时间的魔力吧。
尼图不太记得它出生时的情景,只记得是一个很冷的早上,它自己从一个温暖舒适的草垛中醒来,这个布置让它认为自己一定是被爱着的。
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孕育自己的谁,或许是被河里融化的冰壳冲走,又或者是被别的食肉兽人吃掉了吧。
木系兽在阿丘坦本就是很软弱的,尤其是像他这种没有氏族庇护的无名小兽。
尼图最开始认知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冷酷的天地,直到有一个陌生人的闯入。
一个非常消瘦的年轻男孩,眼眶凹陷,饥肠辘辘,看上去有种不合时宜的贵气。
尼图忍不住站在叶子下打量他,没有人敢进入迷失森林的……对城邦里的半兽人来说,这片森林是一个死穴,不可能活着出去的。
尼图没打算认识他,意外的是,这个人竟然会说兽语。
就在尼图看够了,准备转身离开跑走的时候,身后有一个清薄的嗓音说着兽语:
“你能给我一点吃的东西吗?我发誓我有很多本事可以报答你。”
尼图有点不可置信,但还是把自己手里千辛万苦才找来的石榴递给他。
它双手奉上,似乎是在进贡一般,这个动作与他俩现在身处的位置完全不符,但是尼图不自觉的就这样去做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里恩原本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这或许就是某种王室人特有的气质?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木系兽。”
“我知道,你是小獾子,可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我没有。”
“我叫你尼克怎么样?”
“尼图,我喜欢尼图。”
“好,尼图,你能带我去这里最隐秘的地方吗?我需要在这里长久的居住下去,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跟着我会很富足的。”
“那你可以还给我很多很多石榴吗?”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种一些。”
“这森林里的食物会很难存活。”
“没事的我会法术,放心吧,尼图,路在哪?”
“走这边……”
那时候尼图还不知道里恩是一个多么有本事的人,它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值得信任的。
在里恩的身边耳濡目染,只是做些杂事都能有突飞猛进的效果,因为里恩从不自己做事,几乎都是用法术,也就是说在日常的一举一动中都在磨炼自己的能力。
尼图在这种能力的帮助下,很快就能够自由的幻化人型,但他从小在森林里长大,还是更习惯自己原来的样子。
里恩打造的小木屋逐渐热闹起来,有很多动物来找他做一些交换,里恩也因此能够得知城邦中的一切讯息。
迷失森林很久没有这样生意盎然了,尼图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见到若思只身来到迷失森林,其实是尼图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女孩子,看上去柔软恬静。
尼图站在篝火旁看到若思吃东西被噎住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人似乎是感情很充沛的一种生物。
作为一只木系兽,尼图认为自己好像就没有那种跌宕起伏的心情。
在耶罗王宫的宴会上,已经是和若思的第二次见面,若思和尼图对视了一眼竟然还认得,于是毫不犹豫的救下了它。
其实尼图在收到里恩临时的指命后,差点来不及赶到,情急之下竟然跑错了方向,窜到了德里厄斯那里。
不过还好赶上了,如果那天尼图没有赶上耶罗王宫的宴会,那一定又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回溯到若思的世界之后,尼图的使命艰巨,要让若思在没有语境的情况下,完全熟练的掌握兽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回溯之后最大的问题是,若思不得不重新融入自己原来的生活和学业,多了一些繁杂的事情要去处理。
阿丘坦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迷城,如果不是因为有自己这个证明,尼图不确定若思会不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事情从找到诺曼的日记开始有了转机,尼图能够感受到若思对于回溯这件事,逐渐开始迫切起来——之前的动摇全部来自于一个叫做吴闻的小子。
尼图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猫一样,以上帝视角观察着一切,却无力干预,只能适当的引导。
吴闻对若思是真的很上心,至少尼图在半兽人的世界里,没有见到过为雌性付出这么多的雄性。
阿丘坦的求偶,更像是一种自然规律,不需要太多追逐,就可以达成的一种你情我愿。
很多时候甚至会有几个雌性去争夺一个雄性的情况出现。
从尼图的角度,它实在是不太理解,像吴闻那样,这个世界意义里存在的高富帅,怎么会是一个如此笨拙专注的人。
尼图参与了若思那些日益增长的年岁,见识了现实世界里的春夏秋冬,但也无法阻止自己愈发的沉默寡言,在昏昏欲睡的白昼中,向一只真正猫逐渐靠拢。
如果不是然往镇的周期重新开启,尼图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里恩,你知道你给了我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吗?
我也离开了我赖以生存的故乡,我只是一个太渺小的存在,但却背负了太宏大的责任,那就是让白曜女再次回到阿丘坦。
尼图那扇门后面的世界,只有里恩。
里恩变成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少年模样,手里捏着那个尼图双手奉上的石榴。
“尼图,如果让你在我和若思之中选一个,你会选谁?……这很重要。”
少年的里恩用熟悉的清薄音色问道。
“好久不见这样的你,真的久违了……”
尼图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强烈翻涌的情绪,原来有波动的心情是这种感觉。
“放在以前……我一定是会选你的,但是现在比起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你知道我的脑海里是什么吗?”
“是什么?”
里恩沉稳的问道,就好像他早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在等尼图说出口一样。
“在风沙萧瑟的然往镇,我也同样手捧金杯,将清水双手奉上……”
尼图意识到眼眶里有一些湿润在流转,滚动。
隐忍了半天他还是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木系兽易主,一律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