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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墨少少     没人比我更懂穿越!txt下载     没人比我更懂穿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28 十二地支

    翌日,天明。

    花香馥郁,莺雀啼鸣。

    龙纹木托盘中灵果切片摆放精致。

    熟透的白肉硬是被凋成了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虎。

    宁洛瞟了眼母亲侍女为他端来的早膳,心道:“有钱的感觉真好。”

    用完早膳,小憩片刻。

    说起来,宁洛上次感觉到这般疲倦......

    好像也不远?

    按照现世时间来算,也就十天罢了。

    但距离他力竭而亡,重构素体,实则已然过了近千年之久。

    万法界的一切都太过太过真实。

    无论是痛感,还是疲倦。

    即便是这具先天就能够吐纳灵气的上等素体,在阅览经文功诀时,也难免陷入疲态。

    好在,一夜苦读,终有所获。

    “这万法界经年累月的钻研,倒也的确颇有门道。”

    宁洛倚在尊经阁的书架旁,闭目凝神,心道:“至少在修炼的细节上,万法界比之尘渊荒狱高出了千百倍不止。”

    心脉衍化体系,在万法界也不过是个值得用三页篇幅赘述的炼体技巧。

    但一本讲述炼体的“龙虎功”,却已有足足百页之多。

    至于那些封存在玉简里的功法,无疑更为高深。

    宁洛以缺氧代偿理论,自行钻研出的呼吸法,在藏书中亦有提及。

    一方面是因为九公主虽对父皇决断怀恨在心,但终归是齐皇之女,身份尊贵,经楼也自是皇室规格。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万法界本身位格之高。

    “采药,培药,火候......”

    “这精气神炼药之法,还真他们玩出花儿来了。”

    “火候分内外,外火候,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内火候,沐浴温养,防危虑险。”

    “火候分手法,有文烹,有武炼,有休歇,有先后,有爻铢,有急缓,有止足。”

    “还有时刻讲究,节气规限......”

    “唔......”

    “牛逼。”

    千言万语,不如一句牛逼。

    宁洛没有收回对万法天道的偏见。

    虽然万法界道途的确精致到让他叹为观止,但这,毕竟是内卷的结果。

    所有的修行之法都被限制在“药方”,“丹法”,“道种”这三者之中。

    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那这千万年钻研,一代代贤人尊者前赴后继,一代代后浪推动前浪,自然能够得到让人惊叹的成果。

    只是这无尽时间长河里,又有多少庞杂的道途被掩埋于历史的尘埃中......

    那便未尝可知。

    但对于宁洛这个“外来者”而言,至少这般精致的道途,能够给他带来不少启发。

    “不过是规则而已。”

    “阳升阴降,倒也不是不行。”

    “且不论后续我的六腑秘藏体系能否成功,至少先把培药和玄丹两条路给整明白再说。”

    “从凌晨到正午为阳时,只得采气......”

    “那我就给你再添一笔!”

    “入夜之时,用文烹火候。”

    “待得日出破晓,鸿蒙将判,阴阳未分之际,我再汇集精气神,采撷天地间第一缕紫气。”

    “是为武炼火候。”

    “还不够!”

    宁洛撑起身子,目光中隐现出几分傲意。

    谈及理论知识,此方天地,哪怕是那规限天纲的道祖,他也浑然无惧!

    “阳时阴时......”

    “你的理解,就这?”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未免也太浅薄了些。”

    抱歉,十二地支,宁洛还真更懂一些。

    子时,23点至1点,属阳水,位列北方;

    丑时,1点至3点,属阴土,位列中央;

    寅时,3点至5点,属阳木,位列东方;

    卯时,5点至7点,属阴木,位列东方;

    辰时,7点至9点,属阳土,位列中央;

    己时,9点至11点,属阴火,位列南方;

    这是六大阳时,也是子丑寅卯辰己地支的对应。

    很显然,阳时阴时的排布并不规律,或者说,并非对应“术数”层面上的规律。

    六大阳时里根本不存在适合五行之金的时刻。

    却拥有阴土阳土,阴木阳木,和阴火阳水。

    “阴木阳木......”

    “寅卯刚好在日出之际,也就是鸿蒙将判,阴阳未分的时刻。”

    “而且还是木行。”

    “木生火,所以能够更好地采集那一缕先天元阳。”

    “妙啊......”

    宁洛在编写药方之时,自己都没有料想到,这十二地支竟然与天行纲常如此相合!

    他甚至从未想过,这种最为基础的知识,竟能成为他修行的倚仗。

    他的记忆是一座宝库,一座凌驾于万千大道之上的仙藏!

    宁洛,对自己的底蕴,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而且,他还能举一反三。

    “木生火,阴阳生造化,所以采撷紫气之时要用阴木阳木两大阳时。”

    “与此同时,水生木,所以子时既为阳水,那我理当采撷阴木之气。”

    “丑时阴土生阳金,辰时阳土生阴金,己时阴火生阳土......”

    “所以阳时中不存在的并非金灵,反倒是水灵。”

    那么按照万法界的天行纲常。

    修炼水之一道者,难度理应比旁人高出许多。

    因为他们体内绝大多数的水灵都是从天材地宝,或是丹药中得来,而难以从自然界吐纳获取。

    这是其本质的缺陷。

    但相反,水行修士在炼化之时,效率反而更高。

    所以说,水之一道,是富人专属的修途。

    另外,十二地支对应十二生肖,或许也可以应用在心脉衍化体系上。

    宁洛摩挲着下巴,发散思维,药方几近成型。

    “还有五脏。”

    “五脏分属五行,也该遵循天行纲常。”

    “不过......”

    宁洛忽然意识到,他曾以为只有在道境之后才能发挥作用的脾腑,在万法界却格外重要!

    “己时,是阳时最后一个时辰,属火。”

    “火生土......”

    “所以,在阳时之中纳入的所有外灵,都会尽数储纳在脾腑之中?”

    “只有脾脏足够强大,才能最有效地利用起纳气的时间。”

    “而且。”

    宁洛微眯着眼。

    并非他心思歹毒,而是他出于敏锐的“直觉”,近乎本能地洞察到了万法界修士的弱点。

    至少,在结成玄丹之前,培药阶段的修士......

    他们的脾脏,是致命的弱点!

    一旦脾脏受伤,他们便失去了纳气的能力。

    如果寻不到治疗脾脏的灵药,那他们每一次吐纳,都是对自身内腑的摧残!

    同样,针对脾脏的毒药也是万法界修士的死敌!

    “收,收收收。”

    “啧,我怎么能这么阴暗!”

    “我是好人呐。”

    宁洛悻悻收回思绪,没有继续往危险的方向发散下去。

    不过这区区培药阶段的“药方”。

    他已然成功破解,甚至优化。

    至于药方三十六副,丹法七十二品。

    那是万法界两大道统总结出的无上法门,尊经阁中也不曾收录。

    因为“道无经不传,经无师不明”同样也是万法界不可悖逆的铁律。

    虽然每个人都有传道的资格与权能,但这些知名的药方与丹法,却被天道禁止记述在外物之上。

    除了口口相传,别无他法。

    所以宁洛也不曾见过它们的真容。

    而尊经阁中记载的经书道法虽玄奥无比,但却终归位列“旁门”。

    这就是万法界的“规矩”。

    “无趣。”

    宁洛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伸了个懒腰之后,便打算回房小憩一会儿。

    毕竟现在日上三竿,早已错过了采纳紫气的时机,他也没法高效纳气。

    不过进补灵物倒是没有问题。

    况且,宁洛体内本就积蓄着不少的药力。

    先前吐血只是因为“违规纳气”,但介于他尊贵的出身,自身底蕴当然充裕。

    “呼......”

    “那就补个觉,睡到中午。”

    “然后下午等七公主来,刻意制造一场‘偶遇’,最好再和她带来的人起些冲突。”

    不就是制造矛盾嘛......

    宁洛看了那么多年小说,还能不懂?

    只要七公主并非孤身前来,他有的是办法制造冲突。

    假使七公主带的是护卫或者侍女,那宁洛大可装作纨绔子弟,再羊装被冒犯到,演技尽可能拙劣。

    如此一来,七公主眼见他冤枉自家侍从,定会生怒。

    可宁洛偏偏空口白牙,谎称侍从冒犯于他,非得闹到齐皇那里去不可。

    宁洛身为九公主之子,当今齐皇自知对女儿有愧,又怎会视若无睹?

    七公主更是不能放任宁洛这般闹腾下去。

    于是,天齐宫见。

    直到面对齐皇,宁洛再话锋一转,坦露本心。

    原来他刻意闹这么一出,只是为了面见齐皇,只是为了恳求齐皇保护娘亲。

    他这十数年遍览尊经阁,苦心孤诣,编纂出一部药方,自信绝不输于三十六副药方!

    他愿意上交药方,只求齐皇多分些余力,保护好母亲,如此他方可放心出门历练......

    一切冲突都是假象。

    都是他为了面见齐皇,为保护娘亲的无奈之举!

    感人至深!

    剧本,有了。

    甚至这个剧本还能有其他版本。

    譬如七公主倘若带了自己的孩子下来,那宁洛就更容易制造出没法调节的矛盾。

    倘若七公主孤身前来......

    那宁洛还有下策。

    毕竟,他还有松阳这条门路。

    他的培药药方已然完成,有松阳在,自然能有机会面见圣上。

    方法不胜枚举,但目的仅是唯一。

    上天宫,见圣皇。

    这便是宁洛准备好的剧本。

    只可惜......

    宁洛刚踏出尊经阁,迎面便撞上了不远处交谈的三人。

    齐婉秋,松阳,还有......

    “七公主?!”

    “哈啊?不是说好的午后才来吗?”

    宁洛脸色一僵,因为他知道,虽然相隔数十步远,但他多半是逃不掉了。

    毕竟,人家可都是修行者。

    果然,如他所料。

    七公主心有所察,朝着宁洛的方向,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纵使宁洛天命全开,竭尽所能将自身气息融于虚无!

    但,奈何修为差距实在太大。

    这下,尴尬了。

    “哟,那不是洛儿吗,有些时日不见,感觉又成熟了点呢。”七公主笑道。

    齐婉秋微笑着摆了摆手,无奈道:“孩子嘛,长得快。”

    说着,齐婉秋招手道:“洛儿,来,这是你七姨,还记得吗?”

    宁洛:“......”

    大姐你谁啊?

    真不熟。

    宁洛顶着深陷的眼窝,颓丧地来到齐婉秋身边。

    就像是过年的时候,看着完全不熟悉的亲戚,还被家长催促着要打招呼那般。

    最后不情不愿地来了句:“七姨好。”

    “哈,哈哈。”

    七公主尴尬地笑了笑,继而收回目光,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

    她看向齐婉秋,低语道:“洛儿来得也巧,刚好这次的事情也和洛儿有关。”

    宁洛闻言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难道是剧情自动推进了?

    不应当吧......

    他穿越才一天,照理来说,应该还有缓冲的时间才是。

    要真这时候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那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然而,七公主接着说道:“父皇要召集所有皇室血脉,明日相聚天齐宫。所有直系亲族,无一例外,所以你和洛儿也都得去一趟。”

    齐婉秋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愿意回到天齐宫,但还是问询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七公主摇了摇头:“只知道父皇说是有要事宣布......”

    “对了,还有,松阳少傅也得去一趟,父皇说是也有事要找你。”

    松阳闻言脸色一变。

    他知道自己迟早都会被召回,毕竟少傅一职空缺的位置没人能够填补。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

    眼下宁洛尚无保护母亲的余力,他现在就要回天齐宫的话,那齐婉秋的安危......

    这下,要糟了啊。

    抱着相同想法的,还有宁洛。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剧本也变得毫无必要。

    他本应感激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必要再整那些花活,可以大摇大摆前往天齐宫。

    但宁洛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太巧合了......

    巧合到让他有种近乎本能的危机感。

    这次集会,有问题!

    ......

    与此同时。

    天齐宫。

    如烟云岫包拢着那座巍峨圣殿。

    周遭千百浮峰剑阁铁索相连,俨如一座无上大阵。

    身着道袍,腰悬金印的长者踏空而立,对着圣殿拱手躬身,神念激荡。

    “禀圣上。”

    “域外天魔一事,九府已然知悉。”

    “方才卑职已得到汇报,九府发现逆天而行,行迹明显异样者近千人,现已大都羁押。”

    “而反抗者。”

    “已尽数诛绝!”

0329 天齐宫

    早在初次序列之争时。

    宁洛心中就有想过一个问题。

    倘若模组真实度拉满,所有“AI”都拥有健全智慧,甚至超越蓝星那些自缚于茧房中的乌合。

    那......

    NPC,或者说是土著,他们会否意识到穿越者的存在?

    甚至展开猎杀!

    答案不言而喻。

    云端之上。

    那脚踏祥云的长者仙风道骨,腰悬金印,可面容却煞气逼人,令人心生畏惧。

    那是御史台的大御史,青槐。

    官印天品镶金,在御史台中素有“青鬼”之名。

    青槐躬身汇报,口中所谓“域外天魔”不知是为何人。

    但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宁洛不知道天齐宫中发生的事情,但他也近乎本能感觉到了异常。

    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行天齐宫,给他一种不安的预感。

    因为这并非他身为“主角”一手推动的剧情。

    而是有道汹涌的漩涡席卷着他,让他不由自主沦陷其中。

    宁洛没有拒绝的资格,这或许也是身在帝皇之家的悲哀。

    齐婉秋和七公主畅谈许久,猜测着齐皇的圣意。

    而松阳自知并非齐家之人,也知道宁洛呆在这莫名尴尬,因而拉着宁洛去到远处。

    “臭小子,听说你昨夜在尊经阁待了一宿?”松阳眯着眼,总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宁洛反问道:“怎么,我看两眼书有什么问题?”

    松阳对宁洛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因而不以为意,只是轻笑着哼了一声。

    宁洛神色一如往常,沉默片刻,似是勉为其难地问道:“对了,如果有朝一日,我能钻研出超越三十六副药方,七十二品丹法的功诀,我能不能......知道我爹被处决的真相。”

    松阳神色一滞。

    他知道宁洛始终都想知道他爹叛国而亡一事。

    但......

    老实说,其中详貌,松阳也不甚了解。

    但至少,松阳知道,像是父亲那样被莫名处决之人,实则不在少数。

    这背后的隐秘绝非一句“叛将”便能一言蔽之。

    而是触及更深层次博弈,乃至两大道统的密辛。

    松阳沉默良久,看起来也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得敷衍道:“那是千万年来,无数贤人尊者的道法结晶,又岂是你一黄毛小儿所能勘破?”

    “况且......”

    “这片天地,终究是道境说了算。”

    松阳举目望天,视线掠过天穹,望穿虚空。

    他压低着嗓子,凝声道:“道境之下,皆为蝼蚁。你所见的世界,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为师只能告诉你,万事万物,都不可仅看表象。即便是我辈成道之人,甚至是齐皇陛下,抑或......”

    “都身不由己。”

    松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拍了拍宁洛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师知道,说多了你又不愿意听。但总之,为师只最后再提一次,至少在成道之前,在超脱俗世法则之前,莫要再追究你父亲背后的隐秘。”

    “言既至此。”

    “为师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更像是分别前的嘱托。

    宁洛自然知道松阳的想法:“看来,老师他心知自己很快就会被召回天齐宫......”

    宁洛不动声色,只是话锋一转:“齐皇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松阳神色一滞。

    他忽然意识到,宁洛虽然身为齐皇之孙,但毕竟从未见过齐皇本人。

    松阳沉凝片刻,随后低语道:“齐皇陛下......他胸怀天下,虽有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却绝非不辨是非之人,更非蛮横暴君。”

    “这样......”

    宁洛微眯着眼。

    心想着就松阳的描述看来,齐皇的形象和“黑龙祸世”中的黑龙并不吻合。

    至少,目前如此。

    但不排除未来或许会出现什么变数,也不排除松阳看人有误,或是不敢在背后非议齐皇。

    最后一个问题......

    宁洛昂着头,佯装狂傲,语气更多了几分傲意:“那您说,在这片天地之中,齐皇和两大道统,谁说了算,又是谁的拳头更大?”

    “唔!”

    松阳愣是被宁洛问尬住了。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发问,让他这个老道属实有些招架不过来。

    齐皇和道尊谁说了算?

    呃......

    这问题就像是小孩子仰着头问爹妈,他们中到底哪个才是一家之主一样。

    只能说......心知还不太成熟。

    松阳扶着额头,心想着自己往后或许很难再有机会照顾到宁洛。

    于是思前想后,勉为其难地回答道:“齐皇与道尊侧重不同,你硬要问的话,为师只能说......至少在这片大地上,是齐皇陛下说了算,无人可以干涉他的决议。”

    “但,他也并非无所不能。”

    “所以,有些事,真的不能怪罪于陛下。”

    说到这里,松阳赶忙收声,不再多言。

    但宁洛的目的,已然达到。

    在获得情报的同时,将自身形象进一步固化。

    如此,素体穿越带来的违和感与虚浮感,也就不复存在。

    现在他在松阳眼中,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桀骜少年,虽心性不坏,但对父亲之死却记恨在心。

    如此。

    宁洛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尽人事,听天命。

    天齐宫之行究竟会发生什么......

    宁洛不知道,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前来万法界。

    而且,穿越前的面板上清晰注明。

    试炼失败的代价,是灵态泯灭!

    或许,也就是真正的死亡。

    万法界,没有二周目的机会。

    宁洛必须小心谨慎,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毕竟,在这里,他不再拥有一夕入道的可能。

    直到。

    次日天明。

    三色鸾鸟自天宫飞掠而下。

    那是宁洛从未见过的妖兽品种。

    或许,也并不能称之为妖。

    松阳踏空而去,在前开路,在齐婉秋带着宁洛,坐在三色鸾鸟背上,扶摇而上。

    当鸾鸟升空,宁洛举目四望。

    却见山河浩瀚,层峦叠翠,烟云缭绕着无尽的山脉,危峰如尖刀一般刺透天幕。

    无数仙阁高楼悬于高空,那想来是与尘渊的蜀山蓬莱截然不同的浮空方式。

    万法界比宁洛想象中要壮阔太多太多!

    这座世界的非凡与未知,是他沉浸在尊经阁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窥见的奇伟真实!

    正思索着。

    周遭无数道异芒朝着天齐宫的方向攒聚而去。

    五色毫光渲染诸天,八音仙乐响彻寰宇!

    金灯宝莲扶摇而上,璎珞垂珠随风摆荡!

    尊者座驾俨如百川汇海,光华漫天!

    甚至宁洛还看到有辇车宝光流溢,车驾上盘绕着黄龙幼种,栖居着真凰末裔,拉着香车踏空而去!

    更有无上道尊挥手便是法则漫天,氤氲遍地,霞光架桥,瑞兽飞腾,五色祥云飘摇托定!

    宁洛:“......”

    这一刻,宁洛终于意识到。

    他昨日在尊经阁中自诩家境优越,还满足于自己尊贵的出身,扬言有钱的感觉真好。

    却不曾想......

    那只是他的眼界太过浅薄罢了。

    这漫天座驾,漫天法宝......

    都是什么神仙啊???

    啊?!

    这下尬住了。

    甚至当那只三色鸾鸟穿行于圣驾之间时,竟是不由瑟瑟发抖,险些把宁洛给抖下去!

    宁洛眼下的状态已经不是区区震撼便足以形容。

    至少就他的道法高度,还从未见过这般夸张的阵仗。

    宁洛自不可能因此自卑。

    他只是觉得“未知”再度填满他的视野。

    这种脱离掌控的状态,是他最不喜欢的感觉。

    “呼......”

    “冷静。”

    “这么看来,这次的事件比我想象中要更为严重。”

    “齐皇召见所有皇室血亲。”

    “却引动了这般夸张的阵仗。”

    “如此一来,整个万法界都知道了天齐宫之事。”

    “......”

    “这是足以撼动整个万法界的大事,而不再局限于区区皇室。”

    “甚至,就连无终道与归真道,都难免会被撼动。”

    以宁洛的眼界,他自然能从松阳的答复之中,听出其弦外之意。

    松阳原本是打算先告知宁洛,待得他修为突破道境,自然知道自己用心良苦。

    但他自不会知道,宁洛本就有着超越道境的眼界。

    “这片山河之内,齐皇说了算。”

    “但齐皇又身不由己,没法掌控整个万法界。”

    “意思再明了不过。”

    “齐皇只能统治现世,但他统治不了道海。”

    “而虚无道海,则在无终道和归真道的统御之中。”

    “大齐皇室实力超凡,齐皇此举,使得道尊贤人汇聚,必会惊动道海。”

    “这是天大的事情!”

    宁洛心中不安更甚。

    直到那座位于天穹之上的奇伟大殿近在眼前。

    宁洛收敛心神,封存所有对“穿越”的念想。

    本着绝对慎重的宗旨,不看,不念,不想,排空一切心绪,压制所有天命......

    随后,毅然踏入天齐宫中。

    大殿之上,近万皇室宗亲齐聚一堂。

    众人交头接耳,或是神念传音,甚至有人忘我坐关,道语交流。

    但所谈之事,无非都是这次齐皇的旨意。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同寻常。

    齐婉秋茫然四顾,对这些亲族没有任何好感。

    很快便有侍者前来接九公主一家。

    松阳也被请去与齐皇会面。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声惊叫猝然响彻金銮大殿!

    “秋儿!

    “谁杀了我的孩儿!

0330 域外邪魔

    天齐宫中忽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天宫重地,她本不该胆敢藐视皇家威仪。

    但当孩子莫名死在自己面前,没人能再遵循那所谓礼法。

    所有人的目光悉数汇聚而去。

    宁洛心里一咯噔,顿觉大事不妙!

    他不动声色,老老实实地跟在齐婉秋的身后,循声望去。

    却见一具华服尸体横陈在地。

    “那......那不是玄凤郡主的儿子吗,怎么会......”

    玄凤郡主,是四公主的女儿之一,虽然并非郡王之子,但终归也是齐家血亲。

    大齐有个古怪的规则。

    齐皇须得育有九子九女,绝不能超出这一范畴,倘若少于九子九女,便要补上。

    这也是其他妃嫔盯着九公主的缘由所在。

    而皇子公主则没有强制要求子女数量,但最多只能育有子女共计九人。

    再之下的郡王郡主,便顶多生育三子三女。

    说是这么说。

    但生育男女却难以掌控。

    想要恰好育得性别之一,就只能提前数年准备,用阴阳灵药滋补诱导。

    代价之大,也只有皇室担负得起。

    当然,这一戒律也仅仅只是针对皇室宗亲,而对平民百姓,或是异性藩王却毫无约束。

    但至少,玄凤郡主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儿子,如此却在天齐宫大殿之上,惨死面前......

    她没法接受!

    “秋儿!

    !我的秋儿!

    玄凤郡主叫得声嘶力竭,甚至逼得齐婉秋都不得不运转真气,庇护宁洛。

    真气......

    宁洛微眯着眼,只是惊讶了短暂片刻。

    道途这般深远的万法界,触及造化,触及真气,也都理所应当。

    甚至他们说不定也会拥有近似元精,或是真元的体系。

    至于玄凤郡主之子......

    宁洛打量了一眼他的尸骸。

    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口,绣着凤纹的华服上也并无任何血迹。

    但他的嘴唇却干裂得像是数月不曾饮水,眼窝青黑,面颊通红。

    像是......中毒?

    “如果只是中毒的话,玄凤郡主不该反应不过来才是。”

    宁洛目光微凝,心想着这里毕竟是天齐宫大殿,旁人理应没有毒杀的时间。

    直到一道煞气滔天的身影踏破虚空,凭空乍现!

    大御史,青槐!

    周遭议论的声音淡了几分。

    纵使是皇室宗亲,也不太敢招惹这位御史台狠人。

    御史台负责监察军政,不仅有资格统辖神武府神威军,更是能够问罪皇亲国戚。

    超生问罪这种事,就是御史台一手负责。

    青槐面不改色,神念一扫而过,继而手指轻轻一勾。

    尸体翻身。

    露出了焦黑的披风。

    青槐漠然道:“火行,道法,内腑焚烬,已经救不回来了......行凶者或许有所收力,但也有可能是某件法宝......”

    青槐说着,忽而沉默了片刻。

    随即,扬声吼道:“开启都天大阵!封锁天齐宫!”

    “从此刻开始,天齐宫只准进,不准出,直到捕获凶徒!”

    话语之狠厉,决策之果断,让人望而生畏。

    无人胆敢悖逆。

    但自有公主皇子提出质疑。

    三皇子踏空而起,与青槐等高,继而威严开口:“大御史,这行凶者胆敢藐视皇室威仪,的确论罪当诛。但您......擅自将我们这般困在天齐宫中,是不是不太妥当?”

    三皇子是最有希望竞争太子之位的皇子之一。

    他一开口,自然有人应和。

    “三皇子所言极是,追凶一事,借道法追溯便可,没必要这般兴师动众吧?”

    “再者说了,陛下将我们召至天齐宫中,不是有要事相商吗?”

    “是啊,那父皇理应会主持公道,又何需大御史......”

    然,话音未落。

    青槐语气冰寒,低沉道:“陛下身体抱恙,暂且不会现身。尤其,如今天齐宫发生凶案,就更是佐证了陛下的猜想。”

    “皇室之中......”

    “有域外邪魔!”

    话语一出,众人瞳孔地震,纷纷真气翻涌,戒备地环顾四周!

    域外邪魔!

    每隔数十年,就总有域外邪魔的消息传出。

    上一次出现域外邪魔,距今已然大抵过去了百余年。

    域外邪魔会扮作万法界土著的模样,常人没法分辨其真容。

    他们会在万法界中大肆杀戮作乱,横行无忌,而且极难抹除!

    邪魔会寄宿在将死之人身上,甚至杀死原主,从而取代对方,混入万法界中!

    没人知道,自己的亲友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就被域外邪魔所取代。

    所以长久以来,域外邪魔这一概念,都是万法界土著最为惧怕的对象。

    甚至一度成为吓唬小孩的说辞。

    但现在,却成为了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域外邪魔......出现在皇室之中?!”

    “糟了,域外邪魔夺舍之法不分修为,你我纵是尊者,一着不慎也会着道。”

    “对了,箫郡王,你......方才在哪?”

    短短片刻,众人便已然开始互相猜忌。

    松阳还没来得及去参见齐皇,便也被关在了大殿之中。

    他眉头紧锁,隐约回想起了百年前所见。

    邪魔乱世,附身在府学弟子身上,在试炼之中行血祭之法,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若非当时松阳还不曾暴露身份,那局面只会变得更糟。

    邪魔未曾料想,监察试炼之人竟会是一位尊者,因而被松阳镇压。

    也正因此事,松阳破格官升府学博士,无人再敢怠慢。

    松阳回想起往日所见,后悔自己当日反应不及,害得不少学子因而丧命。

    他神色渐冷,鹰隼般的眸子扫过周遭,久违地散发出了些许凶戾之气。

    而宁洛,也是心神剧颤。

    域外邪魔?

    “难道......”

    “是指穿越者?”

    “不出所料的话,万法界理当是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假使他们知道穿越者的存在,并且展开狩猎,也不是没有可能。”

    宁洛不想把局面往最坏的角度去想。

    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域外邪魔。

    就算指的不是穿越者,那也很有可能是针对黑潮的称呼。

    但问题在于,即便这域外邪魔只是意指黑潮,那万法界就真的能够纵容“穿越者”的存在?

    不能。

    或者说,绝无可能!

    因为道统!

    万法界的道海早已被土著垄断,他们不可能容许外来的穿越者,凭借彼世的道法,撕碎此界的法则!

    危!

    “糟了。”

    “啧!”

    “我才刚刚正式开始修行,根本没法自保。”

    “一旦被揪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宁洛神色慌张,没有刻意掩饰。

    因为这时候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反倒会露出破绽。

    眼下的局面......

    或许可以算是一场狼人杀?

    数千名皇室宗亲,要在其中找到被称作是域外邪魔的“狼”。

    虽然宁洛知道,他不是那个下手杀人的凶徒。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和那只“狼”面对同样的处境。

    甚至哪怕他找到了那只狼,他也不能与之联手。

    因为宁洛并不知晓,那位域外邪魔,究竟是黑潮邪祟,还是真正的穿越者。

    一切都未尝可知。

    别说能不能自曝身份,就连尝试探寻那域外邪魔是为何人,都有可能为宁洛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修为。

    “我没有修为,而那人又胆敢在天齐宫上逞凶。”

    “无论他是黑潮邪祟,还是穿越者,都极有可能对我下手。”

    “说到底......”

    “那个死去的玄凤郡主之子,他会不会,也是一名‘域外邪魔’?”

    “完了......”

    “彻底乱了。”

    或许在这等混乱的局势中,当个不明事理的傻子倒是更加幸福一点。

    因为想得越多,就会发现局势越发扑朔迷离。

    不说受害者与凶手究竟是何身份。

    就说这齐皇......

    或者是这大御史青槐......

    他们是敌是友?

    不对,没有敌友的概念。

    无论他们是土著,还是域外邪魔,对宁洛而言都是彻头彻尾的死敌。

    “假使这齐皇真是‘黑龙祸世’中的黑龙。”

    “那他汇聚皇室宗亲的举动,或许本就是为了诛绝混入其中的穿越者。”

    “那所谓的天齐宫凶手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他一手操演的剧本。”

    “还有可能,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大御史青槐。”

    “他才是黑潮的使徒,假借圣谕召集众人,而齐皇早已被他镇压。”

    “......”

    宁洛麻了。

    这些都只是他的假想,而且是最坏情况的假想。

    老实说,细思极恐,甚至的确很有可能发生。

    宁洛咬了咬牙,一时间也是愁眉不展。

    因为他意识到,他现在,貌似不能表现出太过惊艳,或者说是不合常理的天赋。

    他不能破境。

    而必须以凡人之身,渡过此劫。

    否则一位十余年拒绝修行的纨绔,忽然道法惊为天人,那......

    想不被怀疑都难。

    这就是妥妥的活靶子!

    再者,狼人杀这种需要开麦交流的游戏,宁洛向来是不会玩的。

    无他,唯社恐尔。

    虽然他也不是没看过旁人玩狼人杀的直播,但要说亲身体验,这无疑是第一次。

    糟了啊......

    宁洛引以为傲的修行天赋,在这一刻不再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他必须保证自己在此后的审判之中掩藏好身份,绝不能暴露。

    但......

    宁洛那烙刻在灵魂中,近乎本能的社恐直觉,却洞悉到了危险。

    虽说他早已并非社恐,但依旧能敏锐地察知到任何异样的视线。

    他能感觉到,这片大殿之中,有许多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和齐婉秋,包括一旁的松阳。

    因为,齐婉秋是落魄的九公主。

    她的丈夫被安以叛将之名,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能够猜到些许内幕,这所谓叛将,其实......确是与道统有关。

    齐婉秋憎恨着当今朝堂,更对自己那冷血无情的父皇怀恨在心。

    所以,她有作乱的理由。

    但这不是她吸引目光的关键。

    她备受关注的原因,更是在于她是九公主,而且很少与皇室之人亲近,所以少有人能够为她证明清白。

    因此。

    她很好构陷。

    “我是狼,我开局就被怀疑,我还没修为,没刀,没友军......”

    “啧,这特么buff叠满了啊。”

    寄!

    唯一的护身符。

    大概也就剩下了松阳。

    好在宁洛提前取信于松阳,所以松阳并未对他有丝毫怀疑。

    大御史观察着周遭众人的情绪,忽而闭目稍歇,随后扬声道:“齐皇陛下有旨。”

    “天齐宫就此封禁!”

    “都天大阵,遮天大阵,天煞大阵,三阵同开!”

    “所有皇室宗亲,分别安排在周遭九大辅宫之中,互相监督,互相检视。”

    “直到找出域外邪魔,并将之诛灭。”

    “否则,所有人都不得离开!”

0331 事变

    天齐宫,落霞殿。

    宁洛他们被安排在了此处。

    天齐宫周遭共悬浮着九座大殿,各自与天齐宫之间有铁索虹桥相连。

    具体分别是落霞,凝阳,璇玑,纯阳,天音,百花,玉蟾,若谷,玉玄九殿。

    那些原本居住在天宫之中的妃嫔,尽数搬至百花殿中。

    而宫女侍者们,也悉数汇聚玉玄。

    所以,其余七殿方为前来赴约的皇亲国戚们的居所。

    青槐给出的律令是,所有人互相监视,找出域外邪魔。

    而域外邪魔的身份一旦确认,将会被推入天煞大阵之中,彻底抹除!

    “那什么大阵,有什么用?”

    宁洛皱着眉头,俨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松阳白了一眼,心道你这臭小子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都天,遮天,天煞,这三座阵法合一,便是所谓的诛邪大阵。”

    “那是专门用以镇杀域外邪魔的阵法。”

    “其中,都天大阵可以封禁一方乾坤,即便强如道尊,也难以从中逃出。”

    “甚至在都天大阵范围内,所有空间秘力都将失效,包括小须弥界,乾坤戒,百宝袋这些灵器法宝,全都使用不了。”

    “除非是法宝本身的品阶,或是修士自身修为,能够突破都天大阵的禁制。”

    “但......那依旧会被大阵感知到。”

    “这等风声鹤唳的关头,即便有人能够做到,也不会如此愚莽。”

    松阳顿了顿,接着说道:“而遮天大阵的效果,则是断绝天人勾连。在遮天大阵的影响之下,神念窥探难以奏效,而我辈道境强者更没法再沟通天域道场,所有道法都无从施展。而它更为关键的作用,在于阻止域外邪魔的复活。”

    “复活?”

    宁洛挑了挑眉毛。

    松阳面色沉重了几分,点头道:“域外邪魔还有一大特征,寻常手段没法将它们彻底抹除。纵使将它们当场格杀,不久之后,他们依然能够夺舍其他人的身躯,并且还拥有此前的记忆。”

    呃呃......

    宁洛尬住了。

    这么一想,他们穿越者还真挺赖的。

    怎么杀都杀不死,反正死了也能重来,还带着记忆......

    记忆?

    不对吧。

    这么说来,松阳口中描述的域外邪魔,至少也得是神选层级的穿越者。

    因为像是普通玩家和超越者,都没法保留完整记忆。

    而且,常人游玩的模式,时间线都是固定的。

    那是矩阵在白盐沙盘上构建的虚拟世界,与万法界有本质的区别。

    “所以......”

    “这万法界历史中的域外邪魔,该不会指的是神选者吧?”

    “而这万法界的神之试炼。”

    “莫非以前已经有其他神选者参加过了,而且还是在我们之前的时间线?”

    宁洛眉头紧锁。

    松阳只道是他的讲述超出了宁洛的理解范畴。

    他无奈地长叹一声,继而说道:“总之,这诛邪大阵的效果,就是确保域外邪魔不可能逃离。只要在阵法内被灭杀,那域外邪魔就会彻底泯灭,不再有重生的机会。”

    宁洛神色一凛。

    灭杀域外邪魔!

    假使着域外邪魔的确指的是他们穿越者,那这样的事情,宁洛已经做过了。

    叶青和浮世集团的那些药罐子,就是这么死的。

    面板上显示的讯息,是“灵态坏死”。

    这么说来,诛邪大阵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让穿越者神魂俱灭,没法回归。

    宁洛心头更沉重了几分,但沉重之余,他也意识到......

    “禁止空间能力?”

    “但我的“山河绘卷”貌似可以从体内调出来啊?”

    怪事。

    难道说,遮天大阵只能屏蔽道海,也就是那所谓的天域道场。

    但却没法屏蔽穿越者的天命能力?

    就宁洛目前的认知,天命之力实则是一种高维干涉,是直接从“画布”层面进行的干涉,甚至权能超越了道海。

    就像他重塑肉身那样。

    那这样看来,局面未必绝望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

    宁洛沉默片刻,忽而问道:“大御史和齐皇陛下理应都是至强者吧,他们难道没办法分辨出域外邪魔吗?”

    松阳摇了摇头。

    “如若真有这么容易分辨,昔日域外邪魔也不可能轻易作乱。”

    “鉴别之法的确有,但手段实在过激。”

    “譬如道境强者,只要毁其肉身,就能鉴别是否为域外邪魔。”

    “邪魔者,天域道场中的道身会随之溃散,面貌全非,而常人之道身则能依旧保持原貌。”

    “但......”

    松阳苦笑道:“修成尊者之前,肉身溃灭便几乎没有重塑的可能,无论受验者是否确为邪魔,检测的代价都是死亡。”

    意思就是,只要上了刑架,清白与否便再无意义。

    纵使能够自称清白,但结局却也只是死路一条。

    所以青槐自不可能把在场所有人格杀一遍,以此验明真身。

    真要这么做,那万法界可就彻底乱套了。

    “那道境以下呢?”

    “道境以下......也很难。”

    “域外邪魔姑且可分为两种,一为兵卒,二为将帅。”

    “兵卒者,只是粗劣地模仿原主,一旦身体遭受重创,或者情绪受到重大的冲击,便会化为邪魔。”

    “而将帅者,却与常人一般无二,只是在天域拥有‘影子’,因而将之击毙后,天域道场内对应的坐标会出现黑斑。”

    “虽能鉴别,但也没法鉴别活人。”

    换言之,无论邪魔是否为道境,都只有死了才能鉴别。

    但让宁洛感兴趣的是,这域外邪魔兵卒一说,倒是更趋近于对秽的描述。

    所以域外邪魔,很有可能也将黑潮包括在内。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宁洛眼下的处境。

    因为至少在万法界土著眼中,穿越者和黑潮邪祟别无二致,都不过是一丘之貉。

    至此,现状清晰。

    宁洛闭目凝神,虽面带愁容,但心里却已如明镜。

    “情况,大概都了解了。”

    “三阵之下,禁道法神通,禁空间秘力,禁神念窥探。”

    “但不禁肉身,不禁灵气,不禁天命。”

    “除此之外,在场众人每天清晨都会推出最受怀疑之人,在正中的金銮殿接受千人会审。”

    “如若被定性为域外邪魔,恐怕就难逃一死。”

    “时间拖得越长,局面就会越乱,我也越是危险......”

    “所以。”

    “我得找出那只域外邪魔,如此方能自证清白,逃脱囹圄。”

    思路清晰。

    先前诸多担心也确为多此一举

    既然遮天大阵之下,神念不得窥视周遭,那宁洛暗自修行,也就不成问题。

    当然,前提是不能引起太大动静。

    更不能引得松阳怀疑。

    不过好在宁洛已经做足事前准备,理应并无大碍。

    宁洛以松阳为参照,确认在遮天大阵内正常修行不会被道尊强者察知后,便开始按照自己独创的药方运行功法。

    功法之名,权且称之为道解的万法卷。

    “倒是也有实验价值。”

    “这么看来,往后我穿越的世界之中,千奇百怪的天行纲常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道解也理当拥有足以应对各种特殊环境的副本。”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过,也须得适当雕琢。

    至于万法界的境界体系,则是有些特别,或者说是需要具体道法具体分析。

    总而言之。

    万法界境界分为培药,玄丹,合道,万法四大阶段。

    细分起来。

    培药阶段的境界被唤作采药,归鼎,熟成三境。

    而玄丹阶段的境界则不尽相同。

    虽主流是胎息,还丹,造化,守一,真意五境,但不同丹法对应的玄丹种类不尽相同,一如血丹金丹,铅丹煞丹,甚至有诸如剑丸与蛊丹这样的怪异传承。

    因此万法界修士多少需要对药方丹法有所了解,否则根本分辨不出旁人的境界修为。

    至于道境以上,尊经阁典籍中所记述的,则更是千奇百怪,语焉不详。

    就很难再局限在“一境”“二境”这样的概念之中。

    天齐宫。

    首日。

    宁洛运转道解万法卷,虽不敢大张旗鼓,但万法卷本身就相对温和。

    在没有天道馈赏的前提下,道解万法卷修行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毕竟一个小周天需要足足整日时间,半日采气,自不可能鲸吞海饮,那样宁洛的身躯也撑不下。

    采药,归鼎,熟成。

    此即培药三境。

    其实不难理解。

    换做宁洛熟知的概念,采药境便是炼气与筑基的融合,讲求一个精气神同炼。

    得益于非凡的道境理解,这一点宁洛在修行伊始,便已然能够做到。

    但他现在却没有了跳境的能力。

    因为归鼎境界需要气海灵脉浩瀚似江河,识海宽阔如汪洋。

    至此,以自身为鼎炉,化为培药之地,方可称之为归鼎境。

    这便需要时间。

    只有一境修为,而且底子还尚不扎实。

    对宁洛而言,至少现在还远远称不上安全。

    首日过去。

    近三千皇亲国戚互相猜忌,询问彼此今日动向。

    唯有齐婉秋这里一片清净。

    七公主过来嘘寒问暖,但也不敢与齐婉秋过多言语。

    因为齐婉秋与旁人太过疏远。

    换言之,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可信度,也没法替任何人证明行迹。

    七公主若是与齐婉秋交流过多,反倒是可疑。

    即便她是唯一与齐婉秋时常联系的皇室宗亲。

    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避嫌。

    松阳与青槐有旧,自然有办法互证清白。

    二人交谈良久,直至午夜方回。

    松阳告知了齐婉秋齐皇近况,据说齐皇伤势似是三年前在落云府云龙江的一场恶战有关,也与域外邪魔脱不了干系。

    “三年前,云龙江,域外邪魔......”

    “这个......”

    “理应是黑潮的锅了吧?”

    宁洛没有深想下去,而是专注修行。

    直到,次日天明。

    玉玄殿,凶案再起!

    天宫仆役惨死殿中。

    而目睹凶手的宫女们,却将矛头......对准了齐婉秋!

0332 会审

    金銮会审。

    众目环伺。

    玉玄殿仆役深埋着头,哭丧着脸,俨然一副畏怯姿态。

    “天宫之内,欺君罔上,可是会被判处极刑的,你且想好了再说。”

    “本座,最后再问你一遍。”

    “你确定,自己看到的身影,是她吗?”

    青槐目光偏向了一旁的齐婉秋。

    那仆役吞咽了一声,咬牙道:“应,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

    青槐目光渐冷,话语冰寒彻骨。

    仆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道:“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啊!这月黑风高,又有大阵遮天,小的只能看清个大概。只记得那是个华服女子,而且戴着金玉凤钗。”

    “小人,小人可以对天道立誓,如果证言有半分虚假,定当遭劫!”

    宁洛挑了挑眉毛。

    天道立誓?这又是什么新操作?

    万法界的道海居然还兼顾了这种功能?

    而青槐也是眉头一皱。

    仆役的证词是真是假,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不仅是他,环伺周遭的数千皇亲国戚,无人不晓内中黑幕。

    这只是在针对齐婉秋罢了。

    但所有人都选择三缄其口,因为齐婉秋的死,对大伙儿都有好处。

    他们唯一好奇的是,这次主动推波助澜的人,究竟会是谁?

    因为那人这般迫切出手,说明他背后的势力打算为齐皇生女,争夺九公主席位。

    而谁又能在陛下疗养之际,与之亲近......

    皇室宗亲互相猜忌,然却压根无人关注场中的齐婉秋,似乎已经为之宣判了死刑。

    而纵使青槐知晓内幕,却也无可奈何。

    只因天道立誓在万法界的确有效,虽说现在有遮天大阵在,立誓没法即刻得到反馈。

    但只要大阵撤去,倘若那仆役有所虚言,必当五雷轰顶而死。

    不好办。

    青槐冷眼道:“九公主可有证词?”

    齐婉秋微微躬身,像是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般场面。

    她语气平静中夹杂着几分淡漠:“大御史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昨日白昼,我与七公主在落霞殿中小叙过片刻,而夜里自然也不曾离殿。”

    “洛儿火候未至,尚不曾踏入修途。”

    “眼下域外邪魔藏匿于人群之中,我这当娘的,怎可能留他一人在落霞殿中?”

    青槐沉默。

    众人不语。

    这些话大伙儿都明白。

    但......

    没什么意义。

    青槐:“九公主殿下,空口白牙可难以取信,你须得有人作证,方可洗脱嫌疑。”

    齐婉秋苦笑了声,已然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大齐九公主,神威军叛将之妻,曾在天齐宫金銮大殿当着众臣之面痛骂父皇。

    她没有同伴。

    这等关头,七公主也不敢为她证言。

    皇室血脉关系淡薄,七公主与九公主亲近,也不过是因为小时候二人走得近些罢了。

    七公主是优柔寡断之人,也没多大抱负。

    因而想着,虽然九公主现在落魄,但万一未来能有起色呢?

    于是她才会始终与齐婉秋保持亲近。

    但现在,七公主也明白了处境。

    金銮会审。

    被怀疑者只能以死自证清白。

    倘若她为齐婉秋出头,那下一刻被推上刑架的人......

    会不会就是她呢?

    七公主不敢冒险,只得就此袖手旁观。

    齐婉秋的视线扫过周遭,瞳仁中隐隐现出几分凄婉。

    但却并不绝望。

    因为她知道,松阳少傅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一道身影飘然而下,来到齐婉秋身旁。

    松阳背着手,冷声道:“本座松阳,能够为之作证!”

    “九公主殿下自丧夫之后,一直便在本座视野之中。”

    “本座尊者修为,倘若有域外邪祟接近,必不可能匿踪敛迹。”

    “所以,本座可为九公主证明清白,也能为她作证,她确实从未离开过落霞殿。”

    局面一时僵滞。

    这金銮会审,远不如宁洛料想中的那般激烈。

    无论是大御史青槐,还是周遭围观的皇室宗亲,都是一般沉默。

    而身居场中的齐婉秋,和那指认的侍从,也并无激烈的唇枪舌剑。

    因为各种内幕,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直到。

    人群中忽而有道声音响起。

    “众所周知,松阳少傅与九公主有旧。”

    “谁人知道,你是否因由往昔因果,在为九妹做伪证呢?”

    众人忽然提起精神,循声望去。

    他们找到了目标。

    六公主,齐凝霜。

    众人原以为这场金銮会审将会不欢而散,因为他们料定,幕后黑手想来不会进一步追责下去。

    毕竟松阳身为皇庭少傅,又是青槐旧友。

    在这座囚牢之中,他的话语权要远胜旁人。

    硬是要与松阳作对的话,的确并不理智,很容易便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六公主,依然开口了。

    “不妙。”

    “六公主只是个幌子,她背后另有势力,或者是一大集团。”

    “或许......”

    “就是昨天才结成同盟的也说不准。”

    宁洛目光微凝,早已看出了根由。

    当齐皇重伤未愈的消息传到了一众皇室宗亲耳中。

    他们便已然开始提前打起了皇位的主意。

    如果他能活着离开天齐宫的话,或许能够看到,再过不久,皇室之中便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皇子公主们互相结盟,组成派系,与其余皇室宗亲抗争。

    整个朝堂也会暗流涌动......

    但那是后话。

    现在摆在宁洛面前的难题是,在这样近似狼人杀的处境下,有人抱团了。

    那么他们这个小团体就拥有充足的话语权。

    甚至可以票决出自己想杀的人。

    他们不介意杀错人与否,只是想要借此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

    至此,结果已经再无变数。

    三皇子跻身人群前列,双眼眯得狭长,隐隐透着些危险的气息。

    “六公主......”

    “所以,站在她背后的是大哥?”

    “父皇重病垂危,大哥,连你也不打算继续安分下去了吗?”

    三皇子冷笑着撇了撇嘴,心想着纵使你们人多又有何妨。

    说到底,皇位归属于谁,看的不是结盟成员的数量,而是质量。

    至于齐婉秋。

    他冷淡地瞥了眼齐婉秋,心道:“九妹......这个称呼终于要第十七次换人了啊。”

    “自古以来,皇室便是如此残酷。大道无情,你可莫要怪兄长袖手旁观。”

    “至少,你不是男儿身,否则所要面对的暗潮,面对的危机,可远不止如此。”

    “弱肉强食,这便是皇室的天纲。”

    三皇子淡漠地收回目光,心中也为自己的人情浇薄找足了借口。

    另一边。

    皇叔齐康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齐婉秋,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是当初大齐九子夺嫡中唯二生还的皇子,而另一位,自然就是当今齐皇。

    齐康瞥了一眼齐婉秋后,佯装于心不忍,痛楚地阖上双眼,仰天不语。

    但实则,不过是在闭目凝神,推演着接下来该如何落子。

    “九公主齐婉秋已是必死无疑。”

    “六公主齐凝霜如今身在风口浪尖。”

    “待得会审结束,以三皇子的性格,理应不会扩张势力。”

    “但其余人却不会坐以待毙。”

    “齐凝霜,便危险了。”

    “倘若让她被推上刑架,要只是暴露大皇子还好,倘若把我也给卖了......”

    “可惜,她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齐康敦厚的外表下,心中却酝酿着阴毒的计划。

    但觊觎齐皇之位的同辈亲族,可不止齐康一人。

    长公主神色波澜不惊,然却早已掌控全局。

    她是齐皇的亲姐,自然见惯了皇室厮杀。

    “凝霜和大皇子最为交好。”

    “可陛下教育承天时那般严苛,让这孩子从小便有些自卑,也少有主见。”

    “虽说他对陛下的心怀怨怼,但如果只是承天自己,他是断然不敢觊觎皇位的......”

    “我明白了。”

    “看来,凝霜要有难了。”

    “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

    长公主,康皇叔,大皇子齐承天,三皇子齐麟,六公主齐凝霜......

    说来倒也可笑。

    明明“域外邪魔”危机临前。

    当这群皇子皇女却是无一畏怯。

    他们甚至根本不在意那所谓域外邪魔,只想利用好这次难得的机会,在这天齐宫中,在这小小十殿之内,搅动风云。

    而齐婉秋......

    看似是众矢之的,被群起攻之,除却松阳以外无人袒护。

    但实则,不过是搅浑这一泓泥潭的引子。

    是迫使那些牛鬼蛇神们露出真容的祭品。

    大幕揭开。

    但戏台之上,却再无齐婉秋的席位。

    甚至,在场数千人里,都没人想过......

    万一,齐婉秋没死成呢?

    那一切计划,不都只是空洞的脑补吗?

    即便松阳都攥着心口,颓然低下了头。

    纵使青槐也嘴唇翕动,无奈心中嗟叹。

    然而......

    “别急。”

    “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婶,阿姨姨夫......”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先听我说两句。”

    气氛霎时冰凝!

    几乎所有人的脑后都冒出了一溜儿小问号。

    谁急了?

    我寻思着,我们也没急啊......

    还有,大哥大姐,叔叔婶婶是个什么东西?

    这里是天齐宫,是皇室威仪笼罩之地!

    你这一点皇家礼数都没有,是怎么混进来的???

    显然,开口之人,正是宁洛。

    不巧,宁洛百世轮回,偏偏还真没试过宫廷出身。

    礼数是什么?

    他还真就不懂。

    但这也无妨,因为这样反而显得他很纯真,有种野性的真实。

    毕竟,他又不是在宫里长大的。

    “长辈们好。”

    “我,宁洛,九公主之子。”

    话语一出,人潮之后,有数十道身影瞳孔骤缩,气息霎时颤栗起来!

    宁洛!

    是宁洛!

    绝对是他!不可能是同名!

    宁洛嘴角微微上扬,牵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找到你们了。

    皇室宗亲这么好的出身,混进些穿越者,不是理所应当吗?

    更何况,他们都是能够参加决赛之人,自然也有能力选择皇庭出身。

    宁洛无暇追溯视线的来源,虽然他对视线敏感,能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情绪波动。

    但要说从数千人中精准索敌,倒是难以做到。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

    无论立场如何,无论域外邪魔是否完全针对的是所有穿越者,至少他们在万法界土著眼里......

    都是“狼”。

    宁洛双臂环抱胸前,俨然一副粗俗模样。

    他瞳仁间弥涌着压抑的怒火,似乎在为自己母亲的遭遇感到气愤。

    宁洛以“纯真”的心智,毫不避讳地揭穿了众人虚饰的假面。

    “别以为小爷不知道!”

    “你们一个个都心知肚明,都知道那贱仆是在诬陷我娘!”

    “但为了能够巩固势力,夺取皇位,所以你们才会故意袖手旁观!”

    “一肚子坏水!就这还皇室宗亲?”

    “呸!”

    不就是喷子嘛?

    看得多了,谁还学不会点儿呢?

    宁洛凭借自己丰厚的网络阅历,舌战群儒。

    他转眼便将自己推上了道德的制高点:“眼下域外邪魔潜藏在我们之中,你们不仅不追查域外邪魔的身份,反倒是满脑子争权,想要攻讦我娘!”

    “你们和域外邪魔,又有什么区别?”

    “啊?!”

    青槐嘴角抽了抽。

    他这还真看不出来,宁洛这纯真的模样是真是假。

    皇室暗潮人尽皆知,但大伙儿虽心知肚明,可平日里却也都会闭口不言。

    但宁洛还真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指着鼻子揭露他们......

    青槐也不知道,这是聪明,还是愚蠢。

    “童言无忌,洛儿他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不曾与旁人交际,也更没人教他皇庭礼数。”

    “诸位莫要在意。”

    松阳赶忙打起了圆场。

    然而。

    宁洛小脸一黑,当即怒道:“老头!你到底是帮谁的?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呢?!”

    松阳:“???”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皇子皇女们悉数眉头紧皱,不知该觉着愤怒,还是觉得滑稽。

    但唯有那些穿越者们,却已然预见了结局。

    因为。

    全场的焦点早已转移。

    甚至就连这场会审的话语权,也已然被宁洛夺去。

    这,就是宁洛。

    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攻守就要易位了。

    没人知道宁洛的底气从何而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穿越者中有人能打破僵局......

    想必,唯有宁洛。

    长久的凝滞过后。

    松阳哑然失语。

    而宁洛却是高昂着头,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打着什么小算盘!”

    “但我知道,域外邪魔才是我们的公敌。”

    “外敌未除,你们就这么内乱起来?”

    “我合理怀疑,那会不会是有域外邪魔在刻意淆乱视线呢?”

    “更何况,我娘为什么一定要死?”

    “首先,臭老头的身份理应可以确保是好人吧?否则堂堂尊者,根本没必要贴身下手,杀死玄凤郡主之子。”

    “那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让臭老头监管我娘,寸步不离,不久行了嘛?”

    “反正域外邪魔也干不过他,更不可能夺舍他。”

    “那这样,就算我娘是域外邪魔,她也没有行凶的机会啊?”

    “万一,这期间又有人身亡,岂不就证明了我娘是无辜的?”

    宁洛说得头头是道,险些就把众人给绕进去了。

    六公主齐凝霜闻言神色一冷,刚打算辩驳。

    然而宁洛早有预料!

    他看向齐凝霜,在齐凝霜将将发出声音,尚未来得及吐字之时,猛然喊道:“闭嘴!”

    “就你唯恐天下不乱!”

    “就你非得要我娘死!”

    “你这么急着推人上刑架,你是不是域外邪魔啊?!”

    六公主:“?”

    这下,局面彻底僵住了。

    谁再跳出来乱叫,谁就是域外邪魔!

    宁洛一口咬死。

    继而,朗声道:“不是说要抓邪魔吗?”

    “那再简单不过了。”

    “大伙儿,听我说,我没修为,如果我是域外邪魔,那谁都能打得过我。”

    “我也谁都没法夺舍得了。”

    “所以啊......”

    “这邪魔,让我来抓。”

    “不就行了吗?”

0333 虫秽

    众所周知,这种找内鬼的戏码中,只有两种人最不容易令人起疑。

    一是全程摸鱼,绝不参加对任何人的攻讦,也没有任何可疑举动的混子。

    二是引领节奏,将线索盘得头头是道,且身份没有丝毫疑点的绝对领袖。

    宁洛没玩过类似狼人杀的游戏。

    但他毕竟看过。

    所以他太懂了。

    他不仅对如今局势看得透彻,更是对这些皇室宗亲的想法了如指掌。

    在座两千人,都不是坏人,也都是坏人。

    不是坏人,是因为按照‘剧本’的机制,他们大都站在正义的人类阵营。

    都是坏人,是因为他们心中各有算盘,想利用这次难逢的机会搅动风云。

    换句话说。

    他们不是鬼,却心里有鬼。

    于是,当宁洛表现出纯真的姿态,扬声高喊着“谁叫得最凶谁就是狼”时......

    大伙儿都沉默了。

    他们不能引人耳目,不能令人起疑。

    因为那样,会妨害他们的缜密计划。

    但可惜,从这一刻开始,那些计划筹谋就已然悉数崩解。

    只因,话语权,易位了。

    见众人默然不语,宁洛接着说道:“不是吗?”

    “你们代入域外邪魔的身份想想,它敢夺舍我吗?”

    “我是废物啊!”

    “它夺舍我,不仅什么事都做不了,而且还会把自己拘禁在这具孱弱的肉躯之中。”

    “杀我轻而易举,所以杀它同样易如反掌!”

    “它不敢这么做。”

    “所以,当我说出这番话后,它就会试图杀我!”

    图穷匕见!

    只要接受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最强的!

    这声“我是废物”在如今的金銮殿中,竟是这般振聋发聩。

    宁洛耸肩摊手,语气粗野且傲慢:“只要我活着,它搅乱阵局的计划也就难以施行,所以它一定会想要杀了我!”

    “那么,只要在我调查域外邪魔之时,大伙儿的视线紧盯着我,注意谁想要对我不利。”

    “那它,就定是域外邪魔!”

    谁敢动我,谁就是狼!

    因为我宁洛是绝对的好人,而且也不具备伤害任何人的能力。

    更是有着完全符合人设的纯真野性,看不出半分域外邪魔伪装的迹象。

    这下,身份就做实了。

    松阳和齐婉秋不会起疑。

    不仅因为宁洛提前便做好了准备工作,更是因为他是素体穿越。

    既非转生,也非还魂。

    他的人设只要不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松阳和齐婉秋眼里,就是绝对真实。

    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点。

    这下,金銮殿上,满目冰凝,一片死寂。

    没人愿意认同宁洛,但也没人敢于跳脸。

    这种时候,像六公主齐凝霜这样的炮灰,要是敢跳脸的话,当场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像皇叔齐康这样在幕后运筹帷幄之人,倘若出言干预,更是会将自己计划展露无余。

    青槐挑了挑眉毛,继而饶有兴致地瞟了眼宁洛。

    “这小子......”

    “不像是表面那么粗野。”

    “不懂皇室礼数是真,但愚妄鲁莽却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青槐是大御史。

    御史台的职责在于监察。

    监军,监政,监国,监家,监天......

    他看过太多残忍阴毒的皇室暗潮,也见过太多城府如渊的贪官污吏。

    他知道任何人道心坚定,奉行天纲的表象之下,都有着难填的欲壑。

    也能看出。

    面前这个顶真的狂狷少年,实则还真有些东西。

    “不如......”

    “就把他当做诱饵,给他一次机会。”

    “如此,我也方便交差。”

    青槐微眯着眼,继而朗声打破了沉寂:“小公子所言不虚,倒是有几分道理。既如此,就由松阳少傅监管九公主,禁足落霞宫中,落霞宫皇亲一同监督。”

    “而小公子则十殿通行,负责调查域外邪魔一事!”

    “凡问询者,不可有半分隐瞒,否则便视为可疑之徒,接受金銮会审!”

    “而每日清晨,我辈依旧齐聚金銮殿,由小公子整理线索,互相质问。”

    “如此,可有人还有异议?”

    小公子,是对宁洛的称呼,也是在场众人中最为低劣的身份。

    换做天齐宫外的任何地方,所有人都不得不给宁洛三分薄面,哪怕是地品的监察御史,也不敢在明面上和公主之子起冲突。

    但在天齐宫,宁洛的身份却卑微到可怜。

    公主之子自然不比皇子后裔。

    虽然在万法界的皇朝中,所谓世袭,并不单单只是承袭父亲官爵,也自可承袭母亲。

    但齐婉秋是九公主,又背离皇庭,自无官爵在身。

    宁洛父亲又是叛将,同样没有能够承袭的爵位。

    若有爵位,那宁洛就可称世子。

    如无爵位,那宁洛就只是公子。

    他因此也是在场唯一一位公子。

    也算是挺有牌面。

    众人听得大御史的提议,虽不愿认可,但也无从辩驳,更是不敢发声。

    直到,三皇子淡漠地挥了挥手:“我同意,你们随意。”

    嗤,白捡的便宜,他齐麟会不捡?

    虽说他不屑行诡谲之谋,但不意味着他会对皇庭暗潮坐视不理。

    长公主,康皇叔,大皇子齐承天,六公主齐凝霜......

    如今有人站出来破局,搅乱他们的计划,那齐麟自会顺水推舟,成全他一把。

    这便是他的道途。

    如此,局势已定。

    金銮会审结束。

    宁洛以齐婉秋与松阳被禁足的代价,换来了绝对的话语权。

    大御史青槐虽并未紧随在他身边,但也时不时便现身监督。

    似乎在告诉宁洛,他一直在背后盯着,可别耍什么小伎俩。

    宁洛自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想要破解这三阵困局,也就必须找出域外邪魔。

    利害一致,他没必要从中作梗。

    “首先。”

    “玉玄殿命案的凶手,毫无疑问就是六公主齐凝霜的爪牙,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杀害玄凤郡主之子的人,究竟是谁?”

    “我必须弄明白。”

    宁洛站在接连玉玄殿和正中金銮大殿的虹桥之上。

    即便大阵遮天,虹桥依旧并未溃散,显然是通过某种内藏道蕴的灵物而做到。

    宁洛扶着虹桥两侧的铁索,这里视野开阔,没人胆敢在此对他下手。

    他闭目凝神,庞杂的信息与线索逐渐汇流。

    首先,一切的起因是玄凤郡主之子。

    他的身亡应当与皇庭暗潮关系不大。

    毕竟,从众人惊讶的表情便能看出,齐皇被域外邪魔所伤一事,似乎少有人知情。

    “先抛开极端例外的情况不论。”

    “那么眼下行凶者的身份,大体便只有两种可能。”

    “倘若是穿越者所为,那么这个穿越者......真是蠢得可怜。”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和他们有信息差,他们也理应没那么快发现,这次的穿越是真实穿越。”

    “所以他们可能思维没能转变过来,才莽撞出手。”

    “那另一种可能......”

    “就是秽所为,或者准确来说,是‘虫’。”

    “秽,茧,虫,前者是泛用个体,理应没有那么高的智慧。”

    “茧的话,是像赤蛮那样的半成品,他们很容易就会被相熟的人识破身份,所以也不太可能。”

    “那就是说,如果......如果这次乱局的幕后黑手真的是黑潮,那么它一定是只能够完美掩人耳目的虫!”

    “换句话说,就是和赝品萧忘相近的个体。”

    “......”

    想到这里,宁洛的脸色渐渐暗了下去。

    尘渊界的BOSS,变成了万法界开局的小怪......

    说是小怪的话,倒是有点委屈人家了,但宁洛毕竟连新手村都没出呢,所以这般称呼也并无不可。

    这就等同于在尘渊界眼睛一闭,一睁,萧忘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这挑战,好像有亿点点难......

    “还好,我不是孤军奋战。”

    “我只要找出它,并能保证自己不死,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呼......”

    “但,还是别整这种阴间活吧,但愿不是黑潮干的,而是某个蠢比穿越者干得好事。”

    一念及此,宁洛动身探查。

    在天命效力最高只能有11.1%的当下,他的天命都很少能够发挥效用。

    按照苏瑶曾经在永城所言。

    S级天命是特异天命,SS级天命为专属天命,而SSS级则被称作是灵格天命。

    其中SSS级天命可以突破黑潮模组的效能限制。

    以宁洛现在的眼界来看......

    他已然明白了大概。

    但可惜,他没有。

    道主(SS),天理(SS),不朽道体(SS),忘尘(SS),大梦通幽(SS),太衍灵体(SS),奇阵归藏(SS),黄龙显圣(SS)......

    八个SS级天命,堪称豪华!

    但在万法界中,都收效甚微。

    只有“道主”和“奇阵归藏”能够看看突破天命效能的限制。

    前者是因为其位格相对较高,而后者则是因为它有伴生灵宝。

    当然,宁洛不敢取出来就是了。

    换言之,暂时没用。

    唯二能够仰仗的,反倒是S级的“破妄”和“人王”。

    前者提供了能够洞穿虚妄的瞳术,而后者赋予宁洛更强的领袖气质与话语可信度,总之就是嘴炮天赋。

    宁洛清楚自身优劣之后,便动身探查。

    封锁,第二天。

    宁洛闲逛了半天。

    穿越者们刻意避开宁洛,不想被他选为迫害的对象。

    但宁洛却通过可疑的视线辨认出了他们。

    玄凤郡主之子天赋平平,没什么名气,更没啥家底。

    所以首先排除谋财害命。

    那么是赴京路上结怨?

    宁洛旁敲侧击,多方打听,没有听说有仇怨之事。

    局面似乎在往最为不利的方向发展。

    瞳术破妄并不能看出谁是域外邪魔,只能通过气息辨别所言真伪,又是否有所隐瞒。

    所以宁洛花了足足半日时间再复整理情报。

    但依旧没能发现穿越者们的破绽。

    封锁,第三天。

    金銮会审。

    宁洛直截了当地曝出了数十名穿越者的名字。

    然后言称他们都是好人,暂且无需质疑。

    至于原因......

    就俩字,推理。

    众人一时语滞,可偏偏又不好意思出言叱责。

    唯有那些穿越者,险些两眼一黑,吓晕过去。

    好家伙,明明他们寻思着自己也没暴露啊,怎么这就被卖了......

    而且,你说这话也没意义吧?

    不是纯纯地针对吗?

    意义,当然是有的。

    结束会审之后,宁洛找上了身后尾随的青槐,低语道:“大御史,烦请您看着些他们,他们很可能成为域外邪魔狩猎的对象。”

    青槐微眯着眼,只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这小子,不傻!

    他没有回应宁洛,只是默默踏空而起,鸟瞰十殿。

    然而......

    “呀啊——”

    一声尖啸!

    宁洛瞳孔骤缩,赶忙奔赴现场。

    却见一宫女瑟缩着倚在梁柱旁。

    而她面前有具尸体。

    宁洛认得。

    “云郡王,遇害的是穿越者?!”

    “不会,真是虫吧......”

0334 潜谋

    云郡王。

    本名......不知道。

    反正他穿越者的身份确凿无疑。

    原因很简单。

    因为云郡王怕宁洛,不是心里有鬼的那种惧怕。

    而是像草原上的鹿群见到勐虎猎豹,吓得转身撒腿就跑的那种畏惧。

    放眼天齐宫,能害怕宁洛这个毫无修为的小公子的,也就只有穿越者这一种可能了。

    毕竟活到最后的才是冠军,而宁洛出道以来又未尝一败,他们自会栗栗危惧。

    宁洛微眯着眼,心念急转。

    “我才堂而皇之地公布他们的身份,就有人死了。”

    “穿越者没这么蠢,所以下手的要么是搅浑水的皇室宗亲,要么......”

    “就是黑潮。”

    众所周知,黑潮狩猎穿越者的欲望远大于土着。

    而且从苍冥界伪神那儿得到的情报来看,黑潮有方法预知穿越者的降临。

    “不论它之前是否知道我们的身份。”

    “但至少,它捕食了云郡王后,必定能洞悉一切。”

    猎手与猎物,易位了。

    而且就这猎手雷厉风行的动作来看,宁洛意识到,他先前对局势有所误判。

    这并不是唇枪舌剑的狼人杀。

    而分明是困兽厮杀的角斗场!

    如今距离判明局势,得出结论,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宁洛一手扶着额头,神色震惊,实则是在掩护自己的童术。

    破妄童术在万法界的天命效能下有所削弱,主要体现在童术的作用范围,以及视网膜下的道纹冷却。

    换言之,就是施法距离和冷却回转受限。

    童术催动!

    宁洛的视野之中,四方景貌尽皆虚化,唯见周遭丈许空间。

    五色失真,气息驳杂。

    邪祟的气息虽未寻到。

    但!

    “他的脑子和嵴椎?!”

    宁洛童孔骤缩!

    借由破妄童术,他的目光穿透了亡骸的颅骨,却见云郡王的尸体虽看起来并无创伤。

    但他的大脑之中却有一只肥硕的秽虫在在不断搅动,秽虫的鞭毛如螺旋般缠缚着云郡王的嵴骨,继而延伸出万千条细长的触须!

    青槐身子微伏,正待查探。

    宁洛猝然暴吼:“前辈小心!他耳朵里有东西在动!”

    话音刚落!

    云郡王的尸骸忽然暴起,手臂呈现不合理的扭曲,拳头带着骨裂的爆鸣,勐然轰向了青槐!

    然。

    “退!”

    青槐纹丝未动,仅是一声低喝。

    云郡王的尸骸瞬息间便被青槐的口气给震飞出去!直直撞上了宫墙!

    “镇!”

    青槐惜字如金。

    然而亡骸所在之处却如同苍天倾塌,钧天之力覆压而下!

    轰!

    宫墙轰然崩解,化为齑粉,而云郡王的尸骸也被碾成了肉泥。

    青槐缓缓伸出了手,掌心虚握,废墟中的千足秽虫轻易便被他摄了过来。

    秽虫在半空中不断挣扎扭动,然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逃逸。

    “竟然没被镇杀?”

    “这是......”

    “东荒瘴毒林里的黑蛊,还是只六目”

    青槐自顾自说着。

    然而他身后畏惧的皇亲之中,那些尊者无不童孔地震,面露骇然。

    “大御史,道法至少也是大成境了。”

    “遮天大阵都拦不住他,他自身大道已成,修为又有长进。”

    “齐皇之下,又多了一尊绝世大能!”

    宁洛将这一切听在心里。

    道法大成,自身成道,这是他未曾触及过的层次。

    但至少现在看来,他提醒青槐退避,倒是有些杞人忧天。

    还有这所谓东荒黑蛊......

    宁洛眉头一皱,他这才穿越几天,驳杂的情报也太多了些。

    皇亲们缓过了神,议论纷纷。

    “东荒黑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不是魔道邪修的手段吗?”

    “还是只六目,这东西可不好养,起码要百十只黑蛊才能养得出来吧?”

    “爹,我记得这东西可以让人修为暴涨,甚至突破......”

    “嘘——混账东西!大御史在这,你找死吗?!”

    宁洛挑了挑眉毛。

    修为暴涨,甚至无视天资,突破瓶颈......

    嘶,黑潮好像还真可以做到?

    毕竟有所舍,就有所得。

    牺牲了“人”的身份,自然能获得那诡异的秘力。

    而且这千足秽虫,宁洛还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荒狱界中,荒古人皇记忆里的血虫吗?”

    “当时他选择顺从黑潮,使得黑潮顺着天道馈赏悄然降临,起初便是以秽虫的姿态,潜入世间。”

    “但在万法界......”

    “竟然成为了邪道的黑蛊?”

    宁洛目光微凝。

    看来,万法界的黑潮与此前的世界皆有不同。

    尘渊,荒狱,苍冥,黑潮分别以黑海,血祸,灰诡的形式降劫,三方天地都与黑潮势不两立。

    但在万法界中,黑潮却是渗透型的入侵。

    在这里,黑潮不是黑潮,而是被称作邪道。

    就连这黑蛊,修士们不仅不畏惧,反而会捉起来养殖,甚至培育出了所谓“六目”。

    这......

    域外邪魔,黑潮,穿越者,甚至土着邪道......

    宁洛忽然意识到,这四者逐渐交织在了一起。

    善恶,正邪,立场之别,阵营之分......

    似乎,没有先前所想的那般单纯。

    宁洛正思索着。

    青槐焚尽秽虫,转身道:“身怀黑蛊之人,死后会沦为行尸。而六目黑蛊,以云郡王的天资,显然是驾驭不了的,所以......”

    青槐话音未落。

    一旁的矮胖男人便嚎啕大哭起来:“我儿向来乖巧懂事!与世无争!又岂会借黑蛊修行!”

    另一体态丰满的华服妇人也跟着惨嚎:“是也!域外邪魔素来和东荒邪道有所关联,这定是邪魔毒杀,还企图栽赃嫁祸!”

    宁洛童仁闪动。

    “真话。”

    “感情也是顶真。”

    “这人倒是挺会选择出身的,可惜了。”

    宁洛放下遮目的右手,敛去童术威光。

    青槐连番逼问,但宁洛没有参与,因为他知道二人所言非虚。

    这云郡王选择了这对溺爱孩子的父母,确实有利于行动,只可惜早早便被邪祟选为了目标。

    皇室宗亲们议论纷纷,很快不欢而散。

    因为青槐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但至少,现在可以证明的是,那行凶之人已经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段,而且仍在行动之中。

    而齐婉秋虽不能洗脱嫌疑,但至少再无人能够把罪名推卸到她的头上。

    散场之际。

    青槐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宁洛。

    “这小子,观察倒是敏锐。”

    “域外邪魔若是有这等智慧,那我们也用不着......也不好说。”

    “至于六目黑蛊......”

    “看来,东荒那边果然也知道了天星陨坠一事。”

    “眼下天齐宫内鱼龙混杂,钩直饵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钓上来些大的?”

    思索着,青槐敛踪匿迹,身形倏然间消失了踪影。

    他是成道之人,甚至道种已然结出道果,因而在遮天大阵的压制之下,依旧能够施展道法。

    如今一切齐备。

    这座兽笼之中,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却未尝可知。

    而以宁洛的视角......

    “狼在白天也会刀人。”

    “剧本的性质已经变了。”

    “目前看来,已经有四方阵营了。”

    “皇室暗潮,东荒邪道,穿越者,虫秽。”

    “就松阳的解释,域外邪魔分为兵卒和将帅二者。”

    “但实则。”

    “兵卒即是指代被黑潮侵蚀的修士,以及秽与茧。”

    “将帅指代穿越者和虫,都能轻易潜入人潮之中。”

    “东荒邪道......是否与虫秽同一阵营,尚且不知,因为他们会捕猎黑蛊,看起来像是会反向剥削黑潮的大聪明。”

    “但虫秽的主要目标,理应就是穿越者。”

    “而青槐同样不会容忍穿越者的存在。”

    “......”

    宁洛算是彻底明白了。

    所以,穿越者就是全民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处境比之虫秽还要更惨几分。

    甚至,那只“虫”之所以潜入此次天齐会谈之中,想来了解齐皇情况是其次,而借机掠杀穿越者才是首要义务。

    那......

    齐皇呢?

    齐皇选择在这时候召集皇亲,真的是因为他伤重难愈?

    时间点太巧合了。

    巧合到,宁洛觉着,如果把齐皇口谕和天齐事变串联起来,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这是齐皇布下的斗兽场。

    无论他究竟是善是恶,又是何立场。

    他的本意,就是让两队立场不同的“域外邪魔”互相争斗。

    同时,也可以考校那些候选的皇子公主,与辅政的皇亲。

    “养蛊是吧?”

    “老东西,心真狠啊。”

    “啧。”

    宁洛捏着下巴,心中腹诽,继而有了计划。

    宁洛分别问询了玄凤郡主,以及云郡王的父母。

    玄凤郡主面如死灰,童仁中隐现着嗜血的杀意。

    当宁洛问及她,当日在天齐宫金銮殿上,是否见到有可疑之人时。

    她一语不发,仅仅只是狠狠瞪着宁洛,眼神彷佛要杀人一般。

    而云郡王的父母则依旧在哭天喊地。

    他们一连串报出了数十个名字,但却真伪参半,看样子像是被丧子之痛冲昏了理智。

    六公主齐凝霜轻蔑地瞥了眼宁洛,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这位落魄的小公子。

    三皇子齐麟悠哉悠哉,笑道:“域外邪魔?谁知道是不是老东西使的手段呢,反正不关我事,我也不打算掺和进去。”

    大皇子齐承天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觉着,玄凤郡主之子和云郡王的身亡,都有些可疑吗?域外邪魔行凶的目的理当是夺舍才对,他们杀了两个身份平平,天赋一般的废物......”

    “显然,只是为了搅浑水而已。”

    “至少本王还没见到这天齐宫中,有人敢对我透露杀意。”

    啊对对对。

    大皇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宁洛都猜到了。

    肯定要说域外邪魔指不定不存在,而是东荒邪道的手段,而某某人又和东荒邪道走得近......

    就算明面不说,他手下的人也会旁敲侧击,把线索送给宁洛。

    宁洛当即过滤掉了齐承天的发言。

    至于长公主。

    她倒是更加直接:“我那皇弟,可不是那么简单......”

    皇弟指的就是当今齐皇。

    这群皇亲可都不傻,一个个心里犹如明镜。

    没人畏惧域外邪魔,也没人愿意成为耗材。

    “呼......”

    “差不多了。”

    局势其实并不复杂。

    至少在百世轮回的宁洛眼中。

    当他了解到万法界的格局,以及整个大齐皇室的人际关系之后。

    万事昭晰。

    宁洛不想拖泥带水。

    因为他捞不到任何好处。

    “七天。”

    “足矣。”

    三日过去。

    宁洛修为依旧是一境采药。

    万法界修行体系的限制下,没有天道馈赏,破境便需要漫长积累,没法再一蹴而就。

    落霞,凝阳,璇玑,纯阳,天音,百花,玉蟾,若谷,玉玄。

    九殿宁洛大都已经探访过。

    理所当然地一无所获。

    这三日以来,又有一名穿越者被中黑蛊,看上去明摆着像是“东荒邪道嫁祸域外邪魔”,但那不过是虫秽的掩饰之法。

    除此之外,无人身亡。

    情况看似毫无进展。

    毕竟要宁洛对着数千皇亲逐一问询,再以破妄童术辨别真伪,显然并不现实。

    因为那样一来会暴露他的童术,二来他的童术也有CD,三来像三皇子六公主这些人还有各种理由不予配合。

    所以,宁洛需要动些手段。

    宁洛曾经看过一个经典的盗窃桥段。

    大盗用无色无味的荧光药水喷洒在宝物之上,随后故意将之放在显眼的位置,以便于被富豪所注意到。

    待得宝贝被拾走之后,他再用特殊的灯光照彻墙壁,循着灯光下的荧光指纹,从而找到富豪藏匿宝物的房间。

    算是“投石问路”的进阶版本。

    也是这座兽笼,破局的关键。

    第五天。

    宁洛羊装闲逛,实则找上了云郡王的父母,以及大御史青槐。

    将一切安排妥当。

    第六天。

    金銮会审。

    皇室宗亲满眼讥讽。

    “五天了,说是找域外邪魔,人呢?”

    “嗤,不仅没找到,还又死了两个。”

    “小公子,你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会不会正是域外邪魔啊......”

    “小公子确实可疑了点呢。”

    “要不还是算了吧,干脆我们还是票决可疑之人,让天煞大阵来找出域外邪魔,不比宁公子靠谱多了?”

    宁洛不以为意,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听我说,别急。”

    “这域外邪魔是谁,我已经找到了。”

    “但是......”

    “我发现,域外邪魔竟是不止一人!”

    “所以,我想了想。”

    宁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摩挲着下巴,语气神秘:“我得略施些手段......再给我最后一天时间,我必能把它们全部都找出来!”

0335 大幕

    差不多得了。

    皇亲们的耐心早已耗尽。

    关在大阵中都快七天了,齐皇陛下至今未有现身,一切早就都明朗了起来。

    傻子都知道。

    这是个斗兽笼。

    齐皇或许根本就不担心那域外邪魔逞凶。

    他只是想借此判明哪位皇子更有实力,又是谁心怀叵测。

    至于宁洛......

    那就是个横插一腿的搅屎棍罢了。

    众皇亲意兴阑珊,索然无味地窸窣低语。

    言语间大都是对宁洛的嘲讽与鄙夷。

    岂料青槐竟是认同了宁洛的说法,缓缓开口:“那就最后再给你一日机会,倘若再不给个结果,那天煞大阵,便是你的归宿。”

    “放心。”

    宁洛背着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俨然一副纨绔公子的姿态。

    但人潮中其他的穿越者,却不由捏了把汗。

    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问。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都意识到,自己四面皆敌。

    或许久远的将来,他们反而会感谢自己这次天齐宫惊魂的经历。

    因为这让他们意识到,在这偌大万法界中,无论土着,还是黑潮,抑或是东荒邪道,甚至还有其他穿越者......

    以及,那位大隐于市,遍行红尘的赤足神女。

    所有的一切,竟是都在针对他们。

    此世不存乐土,一如眼下的宫廷。

    第六天。

    金銮会审结束。

    皇亲们返回各自居住的殿宇。

    “域外邪魔不止一人......嗤,真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大御史竟然还真给了他机会。”

    “四皇兄,你说,大御史......是不是也隐瞒了什么?”

    “这到底是父皇的筹谋,还是......”

    “嘘,慎言。”

    偏殿之中,皇子们不敢再深入探讨下去。

    但至少他们确信,宁洛不可能寻到那域外邪魔。

    原因无他。

    你这就算有什么计划,但在大殿上都明摆着讲出来了,还能有什么结果?

    无非是,你想借那个确为域外邪魔的家伙,钓出所谓的其他域外邪魔呗。

    就算真有,人家还能上这当?

    笑话!

    域外邪魔又不是傻子,真以为世人皆醉你独醒了?

    起初众人还对宁洛的愚莽之举有几分兴致,但现在期许早已落空,也没人还会好奇。

    皇室的暗潮再复涌动起来。

    九殿的动作更加频繁,也不再忌讳出行,不担心被宁洛怀疑。

    幕后黑手们已然准备重新展开计划,就等宁洛被推上刑架,随后想办法推波助澜,激化矛盾。

    七日未至。

    但宁洛却已然丧失领袖的资格。

    而身为矛盾焦点的宁洛,却倚着虹桥上的铁索,悠然吹着远风。

    渔网已经撒下。

    只待一个结果。

    宁洛凝望着笼罩十殿的透明光幕,盯着光幕上如星图般繁复的纹路。

    他的视线似乎要穿透这三层大阵,继而,低声喃喃:“所以,这齐皇,人是在阵内,还是在阵外呢?”

    有趣的议题,但不重要。

    这个问题的答桉,只能揭示齐皇的个性,不具备太多意义。

    更让宁洛在意的。

    是这场盛宴之中,所有参与者的目的。

    大齐圣皇,皇室宗亲,东荒邪道,穿越者,虫秽。

    穿越者是所有阵营的猎物,或者说,正是因为穿越者的降临,才有这次集会的发生。

    皇室宗亲同样一头雾水,但他们的目的在于搅动风云,无论齐皇病重真假与否,他们都需要竭力表现自己。

    东荒邪道......

    借口罢了。

    万法界邪道修士会繁育黑蛊,并借此提升潜力,那和将自己主动献祭给黑潮并无区别。

    或许在场之人中的确有东荒邪道,但那在云郡王身上下蛊之人,却未必是他们。

    那么,就要说到黑潮的目的了。

    “黑潮派出了一只,也有可能是数只“虫”,来参加这次天宫集会。”

    “目的,显然并非土着。”

    “是穿越者。”

    “准确来说,是穿越者的记忆,是它山之石,是彼世之道。”

    “那么,虫秽的想法就很好判断了。”

    “它的目的便是在这封闭的天齐宫内掠杀穿越者,夺取我们的记忆,并功成身退。”

    “至于如何全身而退......”

    “自然是用东荒邪道与低阶的秽。”

    所谓虫,不仅是完美进化,能够完全拟态成人的黑潮宿体。

    也可以算是一种母体意识。

    就像赝品萧忘和荒古人皇那样,他们能够驾驭黑潮,控制低阶的秽,甚至完成转化。

    因此。

    虫秽可以轻而易举创造出一只“域外邪魔”。

    如此,它便可以带着穿越者的记忆,安然退场。

    宁洛觉着,他对黑潮与虫秽的判断,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纵使细节或许有误,但大体上却已然分析透彻。

    那么,所余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

    齐皇,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养蛊?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齐皇确实在养蛊。

    他把皇室之人,域外天魔,以及黑潮邪祟关在一个角斗场中。

    而自己却在特等席作壁上观,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争斗的结果。

    “能够理解。”

    “毕竟皇室暗潮的残酷,这些天我也见识过了。”

    “但,光是这个理由,不够。”

    如果再把时间线往前推移一点呢?

    齐皇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段召集皇亲,是因为他也知道穿越者的降临。

    万法界给穿越者也打上了域外天魔的名号,将善恶不定的穿越者,与黑潮邪祟同罪论处......

    推理到这里。

    路就断了。

    后续都是不能确信的猜想。

    齐皇真正的想法,宁洛自不可能一语料中。

    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不论齐皇和“黑龙祸世”里的黑龙是否存在关联,至少他并不站在黑潮邪祟这一边。

    “他与黑潮分属不同的阵营。”

    “但却有相同的目的。”

    “道。”

    齐皇的目的,也是道!

    当然,这只是猜想,宁洛没法拍着胸脯断定自己的推断确凿无误。

    而他之所以会如此猜想。

    原因在于,万法界的格局。

    就像宁洛现在视线所向,相隔着三层大阵,那里天高云澹,玉宇澄清。

    但......

    天之上呢?

    万法界有着名为天域道场的地方,那是已然建设成型的虚无道海。

    是归真道和无终道这两方道统的道场所在。

    但那里......

    本该是黑潮的地盘啊?

    除了尘渊界这一个例以外,其余天地,黑潮理应都是先入侵道海,再干涉现世。

    然而现在,世间有邪祟,可道海却成了万法界土着的领地?

    或许,本该如此。

    荒狱与苍冥的土着之所以那般无力,是因为他们对道海的认知有限,道境的实力更是不足。

    因此黑潮才能够肆无忌惮地侵入。

    但在万法界,天域道场的意志,才是这方天地的主人!

    那么,原本黑潮最渴望的彼世之道......

    或许,两大道统的成道者,也很想要。

    而齐皇呢?

    他是大齐皇朝的圣皇,是天域道场在凡间的代行者,更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皇帝!

    他又岂会甘心?

    “呼......”

    “这世界,还真不小。”

    宁洛长叹了一声,只觉得一张大幕在他面前缓缓拉开。

    如若一切都如他所料,那这场危机四伏的天宫集会,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开胃菜罢了。

    而距离破局,也只差最后一步。

    宁洛找上了松阳。

    随后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云郡王的父母满腔怨愤,誓要抓出域外邪魔!

    先前沉寂了数日的两人,忽然莫名暴动起来。

    他们时不时便到九殿巡视,随后盯着某几个怀疑的对象,死死看住不放。

    当旁人问及二人究竟在做什么时。

    他们回答出了一连串的名字,继而言称这些人大都可疑。

    一个时辰后。

    二人再度出现时,怀疑的名单却少了几人。

    两个时辰后。

    嫌犯又少了几人。

    三个时辰后。

    嫌犯不仅少了几人,还又多了几副新面孔。

    二人疑神疑鬼的,倒是整得那群皇室宗亲都没心思盘算计划了。

    甚至他们还听说什么,域外邪魔中似乎存在领袖?

    还有齐皇陛下多半潜藏在人群之中?

    都是些不着边际的情报,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这时,众人才忽然注意到。

    每每云郡王父母更新怀疑对象时,都会去一趟百花宫。

    “他们去百花宫干什么?”

    “那不是妃嫔们的住所吗?”

    “古怪。”

    “还有,那小公子呢,不是说有怀疑对象了吗,怎么不管管?”

    宁洛仍在虹桥之上。

    他视线死死盯着玉玄殿,似乎在观察着某人。

    青槐依旧在巡视九殿,只不过注意力时不时便会偏向宁洛。

    松阳潜伏在宁洛周遭,甚至安全起见,还捎上了齐婉秋。

    这分明就是一张大网。

    只要有人对宁洛不利,就会自投罗网的陷阱。

    至少,表面如此。

    但这张网,却是漏风的网。

    松阳不在落霞殿的消息很快传开。

    而宁洛却假装不知,依旧在死死盯梢着玉玄殿,对其余八殿置之不理。

    所谓网开三面,莫过如此。

    待得天色渐暗。

    云郡王父母谨慎地环顾周遭,继而悄然潜入百花宫中。

    但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却悄然尾随。

    直到。

    云郡王父母拐过一座赤瓦廊桥。

    两人迎面撞上。

    一个,是童仁充血的玄凤郡主。

    一个,是模样稚嫩的元枢世子。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0336 观虎

    元枢世子和玄凤郡主迎面相撞。

    场面没有丝毫尴尬。

    因为二者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便已然洞明对方的身份。

    在这场看似是狼人杀一样的集会中,究竟谁人是狼?

    宁洛已然洞彻。

    不是所谓域外邪魔,更不是他们这群穿越者。

    是齐皇,和虫秽。

    相反,他们这群穿越者才是“人”的一方,是被狩猎的对象。

    元枢世子目光微凝,继而垂下了头,苦笑了一声:“呵......呵呵,小子,这就是你选择百花殿的目的?”

    齐皇理解了一切。

    他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不是嘲笑宁洛,而是嘲笑大意中招的自己。

    他被宁洛熘了。

    “先是假称自己找到了域外邪魔。”

    “再假装盯梢玉玄殿。”

    “实际上你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行凶者,而是以自身为饵,诱惑邪祟。”

    “但......”

    “那是个骗局。”

    “你让松阳少傅悄然埋伏在你近处,让大御史青槐在远处时不时盯防。”

    “都是为了营造你筹谋的假象。”

    “就连这计中计,都是假的。”

    “而真正的手笔,在于云郡王的父母。”

    “......”

    “有点意思。”

    当脱离谜局,回到上帝视角,齐皇只觉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从上帝视角来看,其实云郡王父母的行径非常可疑,显然就是个诱饵。

    但是松阳和青槐都的确在一直关注宁洛。

    而宁洛也始终没有和云郡王父母有过任何联系。

    所以,云郡王父母与宁洛勾结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不过他的确可疑。

    齐皇和虫秽本不该上当。

    至少,如果换一种情形,他们都会选择按兵不动。

    假使这天齐宫内,只有齐皇,或者只有虫秽,他们都会选择坐视不理,静待宁洛被金銮会审票决处死!

    只可惜。

    这里既有齐皇,也有虫秽。

    那么云郡王父母究竟在执行谁的计划呢?

    齐皇觉得是虫秽。

    虫秽觉得是齐皇。

    他们都认为,这是次机会!

    这便是投石问路。

    或者,说是投石问路的反套路。

    “哼,小贼可恨。”

    “若非这二人在百花殿进进出出,本皇岂会中此奸计!”

    齐皇想到这里,神色更是恼火。

    这便又是宁洛计划中的神来之笔。

    众所周知,早在天齐宫封禁之时,所有原本就在天齐宫中的后宫妃嫔之流,悉数转移至百花殿中。

    这下倒好,那俩人竟是鬼鬼祟祟进出百花殿?

    旁人或许只是起疑。

    但齐皇和虫秽呢?

    虫秽心想,百花殿不是齐皇后宫所在吗?

    那么指使这云郡王父母的搅浑水的,难道真的是潜于暗中的齐皇?!

    而齐皇更是有些急了。

    这无论云郡王父母是否被邪祟蛊惑,但那毕竟是百花殿啊!

    是他后宫佳丽群聚之处!

    难道朕的后宫里竟是藏了人?!

    成何体统!

    不行,他得去看看!

    反正自己现在也是元枢世子的身份,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看上一眼又有何妨?

    那虫秽也是一样。

    反正它披着玄凤郡主的皮囊,无论是大御史青槐,还是宁洛,都未能辨认出它的身份。

    那不如去打探一下。

    毕竟,她也有理由的。

    我玄凤郡主的儿子死在了域外邪魔手上,我见云郡王父母这般可疑,所以我去调查一番,又有何妨?

    但齐皇虫秽二者都没想到。

    他们会在尾随云郡王父母的路上,遇到对方。

    真巧。

    你也在啊?

    现实当然不会有这种寒暄。

    毕竟齐皇和虫秽,虽目的相彷,但终归是死敌的关系。

    在玄凤郡主与齐皇四目相对的瞬间,它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然败露。

    玄凤郡主没有半分犹豫。

    她的肩胛忽然变得肿胀,增生出两团硕大的脓疱。

    继而“噗”的一声,两片如薄膜一般,骨节分明的肉翅陡然迸现!

    与此同时,她的嵴椎上长出了如猫舌般密集的倒刺,甚至刺透了她的后背。

    玄凤郡主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般,一手握着自己的后劲,随后,三指勐然用力!

    卡吱!

    颈椎崩碎!

    她的手指嵌入后颈之中,继而将一整根嵴椎勐然抽出!

    嵴椎化为鞭刃,而尾椎骨则变成了一块硕大的半月骨斩!

    玄凤郡主身子微伏,体态句偻,如同一只饥渴的猎兽!

    她小腿勐然发力,身形霎时如雷霆般暴射而出!

    轰——

    音爆声炸响!

    漆黑的雷光倏然掠过长廊,沿途立柱崩塌,砖瓦横飞,满目狼藉!

    当黑光逼近元枢世子近前,那根嵴椎鞭刃撕碎虚空,猝然间力噼而下!

    “真魔......”

    “啧!”

    时间彷佛停滞。

    元枢世子的外貌陡然变化!

    缩骨与换颜之术散去,从而现出了齐皇的真容。

    黄袍加身,神色俊朗,黑发如瀑,只是前额的发色有着苍白的挑染。

    也不知是在追赶什么潮流,还是说,他的愁绪,已经厚重到成道者修为都没法压制的地步。

    齐皇目光微凝,面对着近前的漆黑刀光,仅是一声威严肃穆的低语。

    “令行禁止。”

    “停!”

    然而,刀光仅仅只是迟滞了一瞬,便再复斩落!

    轰!

    大地崩陷,浮岛震颤!

    但齐皇却已然不在原处。

    他踏空而立,盯着那道漆黑的异形身影。

    心头越发凝重。

    他和这所谓真魔,也就是虫秽交手的次数很少很少。

    至少这一只真魔,对他而言算是初见。

    但实力却远超想象。

    遮天大阵屏蔽天道,虽说齐皇是真正的成道者,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发挥。

    而大阵对虫秽的影响却并不算大。

    三阵的效果在于确保虫秽必死。

    但却不能压制它的战斗能力。

    毕竟,这是黑潮。

    玄凤郡主缓缓抬起了头,但在她那对童仁看向齐皇之前,她的身体便已然动了起来。

    刀光如奔雷惊啸,直冲九天!

    “绝壑!”

    齐皇一声低语,面前忽然显化出崇山峻岭的虚影。

    齐皇与玄凤郡主之间的空间,似乎被这道虚影给拉长,虽近在迟尺,却又远在天涯。

    漆黑刀光摧枯拉朽般斩断群峰,然却最终未能触及到齐皇的身影。

    止步在半途之中。

    虚影消散。

    但那道如弧月般的黑光,却将百花殿一栋高阁拦腰斩断!

    甚至,在虚空中留下了黑泥般的重影。

    轰!

    高阁倒塌。

    天齐宫十殿之人尽数惊觉!

    甚至宁洛原本正聚精会神地在虹桥上吐纳炼气。

    结果被吓得虎躯一震!

    还好,没走火入魔。

    “我超......”

    “这不算我的问题吧?”

    宁洛回过头,随即瞥见了百花殿中那场声势浩大的战斗。

    即便在遮天大阵的笼罩之下,二者依旧展现出远超道境的实力!

    不是宁洛胆小怕事,毕竟他好歹也经历过百世轮回了。

    只是他很清楚。

    像齐皇这种成道者的道法,哪怕在遮天大阵的削弱之下,其余威也能轻易将他抹杀!

    境界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松阳少傅满目骇然,喃喃道:“臭小子,这,这就是你的计划???”

    宁洛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赶忙小跑到松阳的身后,屑里屑气道:“先别管那么多了,臭老头,看着点,我要被道法波及,那可就完了!”

    松阳:“......”

    宁洛也冤啊。

    他反正一心只想着破桉,也没有笃定齐皇一定在天齐宫中。

    选择百花殿作为安置陷阱之处,本质也是为了诱引虫秽中计,如果能把齐皇勾过去那自然最好。

    但就算齐皇不在,这场纷乱也理当能够结束。

    可谁知道。

    他真就在呢?

    这两人遇上,宁洛自己反倒是危险了。

    松阳抿了抿嘴唇,甚至把长髯都给抿湿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好。

    你说宁洛他做错了什么吧......道也没有。

    那黑光显然正是域外邪魔,还真给这小子找出来了。

    但......

    但另一位呢?

    那不是齐皇陛下吗!

    好家伙,你这到底抓个域外邪魔,怎么把陛下一并炸出来了???

    这两人突然打起来,大伙儿连退避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死路一条?

    松阳尬住了。

    好在,一道神念传入了松阳的识海之中。

    “松阳少傅,你且协助其他皇亲退避,远离百花殿。”

    “青槐,助我!

    “其余者,若非成道,或半步成道,皆不可近前!”

    那是齐皇的传音。

    大御史青槐动作极快,他身形一闪,便已支援而去。

    而松阳时隔十数年,终于听到了久违的皇命,意识也立刻清醒过来。

    “臭小子!”

    “过来!”

    说着,松阳像是提小鸡般拽起宁洛,随后朝着周遭吼道:“所有人,先来金銮大殿汇合,随后有道境修为者掩护殿后,其余人先去往玉玄殿避难!”

    “快!”

    声音如洪钟大吕般荡涤而过。

    但宁洛却不觉分毫吵闹。

    他只看着周遭景貌飞速变化,转眼便被抛置在了玉玄殿中。

    宁洛踉跄了两步,本来还打算要松阳护着他,带他观摩这场世纪大战呢。

    结果话尚未出口,松阳人已经不见了......

    没过数息,齐婉秋也被撂在了宁洛的身旁,可见松阳对母子二人的重视。

    随后皇亲国戚们踉跄着涌上虹桥,本打算如凡夫俗子一般,渐次而行。

    直到......

    “唳——”

    一声尖啸!

    虚空撕裂,一只漆黑的九头火鸟扑腾着双翼,将虚空搅得粉碎!

    火鸟仰天啼鸣,尖啸声几乎要刺穿了众人的耳膜!

    玉玄殿旁,一道透明的光幕被火鸟的尖啸震荡得泛起层层涟漪。

    那是松阳留下的道法庇护。

    与此同时。

    漫天流火纷坠而下,赤红色的火焰包裹着黏稠的漆黑泥浆,俨如落星雨般,漫天洒落!

    黑泥转眼焚烧了起来!

    陨星拖曳的尾焰越来越长,继而逐渐化为纯粹的黑。

    彷佛亘古以来最为深沉的黑暗,将周遭的光线尽数吞没其中。

    那些皇室宗亲们见到黑星陨坠,哪还能顾及什么皇室威仪?

    他们修为骤然迸发,踏空而起!

    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山林中尽数飞起。

    然而,那陨坠的黑星却似乎拥有着诡异的生命力!

    漫天黑星锁定了踏空而起的众人,竟是猝然裂解开来!

    陨石的前端如海星般骤然解体,更像是七鳃鳗的口器,露出了其中渊薮般的漆黑腹囊。

    就连摇曳的火焰,都继而转变成了液体样的流质,如涎沫般缓缓淌落!

    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

    那陨石的星状口器之中,无数条触手如枪矛般暴射而出!

    尾焰,陨星,触手......

    三者接连了天地,将整片天齐宫,化作了漆黑的牢狱!

    宁洛在玉玄殿的禁制之内,微张着嘴,死死盯着远空的恐怖的景象。

    继而,干咽了一声。

    “好强......”

    “从陨星,变成流质,甚至活化成了生物......”

    “黑潮的道法,不仅超越了物理法则,甚至早已完全违背了天行纲常,悖逆了一切的世俗认知......”

    宁洛不知道这只天齐宫中现身的虫秽,算是万法界的BOSS,还是只是简单的首领怪。

    但至少现在,他意识到。

    想要在万法界中做到所向无敌,恐怕,他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漆黑的生体流火化作十方牢狱。

    但好在,这天齐宫中大都是皇亲国戚。

    他们也不是泛泛之辈。

    各种法宝道器纷纷祭出,以至于三大阵法都剧颤不止,险些便要有破碎的征兆。

    五色毫光渲染诸天,八音仙乐响彻寰宇!

    金灯宝莲扶摇而上,璎珞垂珠随风摆荡!

    这是宁洛在来天齐宫路上亲眼所见。

    当时他觉着这副景象奢华之际,似乎能够代表这万法界的兴盛。

    但现在看来。

    却格外落魄。

    尊者辇车失去了曾经的光彩。

    黄龙幼种和真黄末裔被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乱窜。

    那些个无上道尊更是骇然失色,哪还有半分身为道尊的威严?

    但好在,这流光溢彩的道法之下,他们总算开辟出一方净土,成功汇集至金銮殿中。

    虫秽毕竟在于齐皇血战,倒也无暇再顾及他们。

    因而当道尊们齐心协力,也终究成功开辟出一条坦途。

    从而连通了金銮殿与玉玄殿。

    将家卷与亲族送入安全的玉玄殿中。

    但是战斗还在继续。

    甚至愈演愈烈。

    齐皇与青槐合力,竟是都不能在虫秽手上讨到好处!

    然却无人知晓,这玉玄殿中,同样危机四伏!

0337 惊变

    皇室宗亲群聚玉玄殿。

    众人惊魂未定,童孔震颤不止。

    成道境界的战斗,可并不多见。

    即便有遮天大阵的限制,那股惊心动魄的道威,依旧荡涤着他们的道心。

    尤其是真意境,甚至道境以上修士,对这种恐怖的威压,更是格外敏感。

    半步成道的康皇叔已然前去支援,眼下玉玄殿中,话语权最大的,便是长公主。

    长公主捂着胸口,平定气息,很快仪容复归端庄,沉声道:“域外邪魔已然现身,陛下竟也在天齐宫中,诸君......”

    话语一滞。

    因为没人理她。

    玉玄殿中一片纷乱。

    纵使那些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

    但他们焦急的语速,却早已暴露此刻心境。

    “陛下竟一直在我们身边?”

    “四哥,不是你说父皇是在作壁上观,考校我们的吧?”

    “你问我?那我,我,我能知道父皇的想法吗?我要知道父皇想什么,还能会是这般境地?”

    “......”

    “说起来,那只域外邪魔,看着像是玄凤郡主啊?”

    “确实,当时我就在一旁,窥见了那只域外邪魔畸变前的面容,确为玄凤郡主。”

    宁洛独坐一角,听到了皇子们的交谈。

    玄凤郡主?

    果不其然。

    算不得在意料之外吧。

    “没想到这只虫秽还挺谨慎,我的童术也没能勘破它的伪装。”

    宁洛记得,他早就确认过玄凤郡主的身份。

    只可惜,玄凤郡主表现得满心仇怨,因而破妄童术才没能窥见真伪。

    毕竟,这份仇怨也许并非出自杀子之仇,而是针对在场的人族修士。

    现在一想。

    玄凤郡主的身份也不可谓不妙。

    她的孩子葬身于域外邪魔手中,因此玄凤郡主本身就不容易被人怀疑。

    加上她煞气缠身,所以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也能够解释过去。

    最关键的是,这个身份,方便脱身。

    “它以黑蛊寄生修士,如此便可造就出黑潮邪祟。”

    “之后,她大可以复仇为名,将邪祟当场斩杀,从而做实自己好人阵营的身份。”

    “从而,饱餐之后,全身而退。”

    “那她儿子......”

    果然,多半是玄凤郡主亲手所为。

    甚至她刻意用了火行道法,焚尽亲子的内腑。

    如此一来,旁人便更不可能对她起疑,甚至只当是与玄凤郡主相熟的火行修士所为。

    这计划一环扣一环,几乎天衣无缝。

    唯一的破绽便在于,出现了宁洛这个搅屎棍。

    原本混乱的局势没能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长达七日的束手束脚,让它很难展开行动。

    而且,没等这七日过去。

    它便当即败露。

    玉玄殿中的纷乱逐渐消弭,众人失去了声音,只因天色陡然暗下!

    他们看到玄凤郡主那畸状的身躯扶摇而起,继而与那只撕碎虚空而来的九头火鸟融为一体!

    “新技能?”

    宁洛童孔骤缩!

    黑潮的这种手段,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那九只枯瘦的颅首似乎被注入了活力,连带着那具行将就木的肉躯,也重新披覆上如鳞甲般密集的火羽!

    紧接着。

    亿万根漆黑的火羽陡然一颤!

    继而每一根黑羽之上,都睁开了吊诡的黑童!

    “唳——”

    一声尖啸!

    天幕低垂,乌云涌现。

    转眼黑云压城,天昏地暗!

    如墨滴般的浓云转瞬燃烧起来,黑炎如天穹般覆压而下,几乎要葬灭这整个世间!

    三重大阵摇摇欲坠,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继而......

    卡察!

    大阵崩坏!

    道威暴涨!

    “不好!”

    “所有道境修者,与我同力,维系玉玄殿阵法!

    松阳一声暴吼,急切求援。

    长公主再顾不得旁人漠视,此刻也赶忙上前助阵!

    道境修士齐心协力,维护玉玄殿阵法,保护在内的数千皇室宗亲。

    然而......

    噗嗤!

    一声古怪的抽动,像是剥开了某种果实。

    更像是某种软糯的物质,爆浆炸裂的声音。

    那是,人的躯壳。

    皇室宗亲之中,忽而有几人身体骤然爆裂!

    似是为了应和那声尖锐的啼鸣,被黑蛊侵蚀的尸秽,悉数现出了身形!

    他们血肉外翻,化作坚实的甲胃。

    骨骼暴突,继而形成战矛长刀般的兵刃。

    五官伴随着头骨的炸裂,早已不复人形。

    两排獠牙密集交错,几乎贯穿了自己的脸孔!

    “幽郡王?什......”

    “唔啊啊啊——救!救命!

    一声尖啸彻底打破了玉玄殿的静寂。

    尸秽暴起杀人,瞬息间便咬碎了一位皇亲的脸孔!

    那郡王半张脸被生生咬断,模样狰狞至极!

    尸秽的尖爪提起那皇亲的亡骸,将之如垒球般丢了出去!

    亡骸破空,砸在玉玄殿的立柱上,转眼化为一滩血泥!

    宁洛童孔骤缩,当即抽身飞退。

    而松阳也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后方的动静。

    “小心!

    “那邪祟是亡躯,体魄强悍!弱点在火!”

    “你们暂且撑住,待我稳固大阵,便分心支援!”

    松阳的吼声回荡在玉玄殿中。

    然却无人听清了他的言语。

    毕竟,他们这群皇亲国戚,有几个曾见过这般大场面?

    纵使有人回去神武府神威军中镀金,但毕竟贵为皇室宗亲,脏活累活本就轮不到他们。

    以他们的阅历,何以面对这般悖逆常理的异形?

    尸秽粗壮的双腿骤然发力,身子猝然间扑杀而出!

    所向之人,正是宁洛!

    “糟!”

    “对着我来的?!”

    宁洛心神一震,正想着如何应对。

    他身旁的皇亲却是先叫了起来:“啊啊啊啊——父王救我!父王!

    叫喊之声几乎要撕裂宁洛的耳膜。

    宁洛眉头紧锁,心想着你特么这修为不是比我高多了吗,我还没叫,你叫个什么劲???

    然而就当他如此心想着的时候。

    忽然瞥见,那皇亲还腰悬着一把宝光四溢的长剑。

    “嗯?”

    宁洛想也不想,当即顺手一抽!

    长剑入手,剑意急涌而上!

    剑魂,剑魄,剑意,剑灵,剑骨,剑意!

    纵使宁洛自知,他现在的体魄与修为根本没法承载这恐怖的剑意。

    但如今不这么做,他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当剑意顺着宁洛的灵脉急涌而上,没入灵剑之中时......

    剑刃忽而暴起如曜日般夺目的威光!

    “卧槽?!”

    宁洛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噼落而下!

    剑光破空!

    待得宁洛视野恢复清明,眼见所见,便只余下尸秽焦黑的肉躯。

    以及,视野一角,那一闪而过的赤足身影......

0338 惊世一剑

    苏瑶?!

    宁洛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无疑正是苏瑶!

    然而红光如烟霞般转瞬消失无踪,不见了踪影。

    “苏瑶怎么也在这里?”

    “她不是没有参赛资格,只能通过和我绑定,才能去黑塔吗......”

    “难道......是有任务在身?”

    考虑到此前苏瑶与矩阵的交易,苏瑶前来执行任务显然大有可能。

    宁洛不明所以,怔怔握着灵剑。

    然而尚未等他思索下去,接踵而至的痛感便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唔!

    从肘关节到五指,灵脉如破烂的渔网般寸寸崩断!

    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将宁洛的意识拉回现实,也让他最终无力地半跪在地。

    若非“不朽道体”,现在的宁洛别说会不会昏厥,恐怕连小命都已经没了。

    得亏今时不同往日。

    他才能以培药期的修为,驾驭着滔天剑意。

    但比之剑意本身,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手中握着的这把灵剑。

    这绝非一般的灵剑......

    甚至超出了寻常皇亲的家藏范畴。

    宁洛分明能够感觉到,他的剑意透过这柄宝剑,继而气势攀升了数十倍不止!

    他目光偏向了身旁的少年,却见对方大张着嘴,表情比他更为惊愕。

    宁洛想了起来。

    他是神武世子。

    皇子在成亲之后便可封王,而七皇子,便是神武王。

    更是驻扎神武府,监察东荒的神威大将军!

    七皇子无意争权,但单论修为实力,可谓皇子之最。

    而这神武世子身为皇孙,更身为七皇子之子,实力自然超凡。

    只可惜......

    是个怂包。

    齐轩看了眼宁洛,又看了眼身旁的焦尽,一时也怔住了。

    当他镇定下来,才想起来,自己父亲正在协助齐皇陛下,根本不可能救他。

    而他面前这位小公子,却用他的宝剑,祓除了恐怖至极的邪祟!

    齐轩嘴唇翕动,身子微微颤抖着。

    宁洛痛楚之余,勐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救命的机会。

    他抹去嘴角鲜血,紧咬牙关,暴吼道:“想活命就听我的!”

    “啊,啊啊,是,是!”

    齐轩思绪混乱,只知道宁洛能够击杀邪祟,所以听宁洛的准没错。

    然而......

    “接着!”

    宁洛随手一抛,将宝剑交还给了齐轩。

    齐轩:“?”

    齐轩怔怔握着灵剑,整个人忽然就怔住了。

    什,什么意思......

    思索着,周遭乱局愈演愈烈,吼啸声不绝!

    两千皇亲国戚,面对屈指可数的尸秽,竟是如丧家之犬般,全无抵抗之力。

    他们实力其实不弱。

    相较于寻常修为,都可谓天骄妖孽。

    说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倒是也有失偏颇。

    毕竟除了直系的皇子皇亲,其余皇家之人接受的教育都不尽相同,也并非都是在温室里长大。

    奈何,尸秽太过超出常理。

    众所周知,人的肉躯存在先天的性质。

    为了保护自身,人族自不可能用出全部的力量。

    但尸秽可以。

    黑蛊掌控着它们的肉躯,千万条细长的鞭毛蔓延至四肢百骸,如提线木偶般操纵着亡骸。

    即便关节错位,肌肉扭曲,甚至骨骼粉碎......

    亡骸依旧能够行动自如。

    更遑论,当居于颅脑中的黑蛊接驳亡骸的神经,继而扩散至全身时。

    那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是神之试炼的邪祟,而非寻常模式下低配版的黑潮宿体!

    在场众人根本没法准确判断出尸秽的修为,因为它们本就没有境界这一概念。

    众人只知道,那异种生物的力量远超常人!

    甚至即便是造化境,乃至守一境的修士,都远远比之不如。

    如此,便足以给他们带来铺天盖地的恐惧。

    尸秽肆虐。

    齐轩愣神。

    宁洛眼见周遭尸秽的目光隐隐偏移过来,不假思索,怒吼道:“按我说的做!”

    齐轩身躯一颤,当即颤巍巍道:“是,是!”

    可以!很听话!

    宁洛心中一喜,但神色依旧严厉。

    他嗓音沙哑,语气低沉:“随我退至角落,酝酿内......等下,你是什么修为?”

    齐轩栗栗危惧,吃吃道:“我,我是还丹境......”

    “???”

    什么玩意???

    这不是看起来比我还小吗?

    怎么着就还丹境了?

    万法界修炼阶段,在道境之前先是培药,后是玄丹。

    培药分为采药,归鼎,熟成三境。

    玄丹分为胎息,还丹,造化,守一,真意五境。

    也就是说,这瑟瑟发抖的神武世子齐轩,竟是第五境的修士?!

    而且还是在万法界这般严苛的天道规限下,年纪轻轻便达到了第五境?

    宁洛惊讶之余,随之而来的是难言的恼怒!

    不是,你堂堂五境修士,还有把这么离谱的灵剑,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啊?

    宁洛恼了。

    他原本因为对齐轩态度粗暴,还有几分于心不忍。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必须立刻照做!半分都慢不得!”

    “是......是!”

    玉玄殿一角。

    宁洛站在齐轩身侧,他双臂灵脉尽断,不说后遗症多么严重,至少施展剑意已然成了妄谈。

    他只得借由童术观察周遭环境,继而严声道:“神识顺重楼而下,内灵随龙嵴而升,汇于心腑精血,顺胸骨蔓延周身。”

    齐轩闻言照做。

    虽有些许瑕疵,但大体却并无差错。

    他涨红着脸,只觉浑身燥热难耐,似乎有股压抑的力量汇聚胸骨之中。

    宁洛心道果然。

    剑为百兵之君,短兵之祖。

    既然齐轩腰悬宝剑,修为又足有五境之高,甚至还身为神武王之子。

    那他的胸骨断不可能未经锤炼。

    虽与天命带来的效果有别,但终究是承载丝缕剑意的容器。

    而齐轩即便胸腔压抑,却也没有再表现出瑟缩的姿态。

    “看来,这小子平日里倒是没少经受苦练。”

    宁洛目光微凝,紧接着命令道:“以胸骨剑意带动周身,再运转你玄丹真气,汇聚剑锋之上!”

    齐轩毫不犹豫,立刻照做!

    宝剑之上霎时涌起滔天剑意,威光流泻,震慑四方!

    齐轩收不住剑气,以至于锋锐的剑意瞬间撕裂了宁洛的皮肤。

    不过这种程度的痛感,对宁洛而言与蚊子叮咬无异。

    毕竟,他是不朽道体。

    宁洛沉声道:“做好准备,这群邪祟看着吓人,其实都是蠢物。它们对道意格外敏感,所以你出剑时稍慢几分,刻意暴露气息,它们便会自己撞上来!”

    齐轩闻言童孔地震,几乎吓得魂飞天外!

    但他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没有退路。

    就算这滔天剑意会吸引邪祟,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

    宁洛是骗他的。

    宁洛检视四周,见尸秽无心对他出手,只得亲自诱引。

    他不动声色,心中默念:“昆仑镇龙嵴,神庭下重楼。绛宫从雷动,万壑始争流......”

    这是道解的第一卷。

    道语没有任何变化,但道语本身并不重要。

    当宁洛理解了所谓培药,并且研发出自己的药方时。

    道语也就有了效用。

    只可惜,这里是万法界。

    道解第一卷并不可能引动天道馈赏。

    但是......

    却足以吸引天道的垂青,也能够引得尸秽的注目!

    当宁洛默念完道语,玉玄殿的尸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宁洛与齐轩!

    齐轩神色一凛,心道这邪祟竟然真如小公子所言,尽数看向了他!

    他没有手抖。

    因为他紧绷的肉躯与灵脉,根本颤抖不起来。

    甚至这股压抑的剑威让他几乎就要窒息,根本难以驾驭。

    但尸秽,动了!

    十余只漆黑的异种俨如撕碎夜空的紫电!

    唰——

    烈风呼啸,破空声响!

    黑影贴地疾奔,四足奇行,继而四肢骤然发力,身形如惊鸿电掣般暴射而出!

    “出剑!”

    一声暴吼!

    齐轩期待已久,反应自是极快!

    他浑身气劲骤然爆发,气与神和,精与气合,剑与人和,真气与剑意相合......

    天人合一!浑然一体!

    无上威光自剑锋之中倾泻而出!

    剑光俨如夜色下盛开的闪电,剑风如吹竹般呼啸而过,绞碎虚空,凿穿天幕!

    宁洛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但即便如此,却也只觉视野中竟是有道顶天立地的虚影,并指为剑,斩破天穹!

    “这是,神武世子的剑意?”

    宁洛心中震撼之余,更是浑然不解。

    你说你,到底怂什么啊???

    直到他视野恢复,再睁开双眼。

    却见玉玄殿四方立柱尽数断裂,整个大殿中一片死寂,所有皇室宗亲都死死盯着墙角的齐轩,震悚不语。

    这不是还丹境能够爆发出的实力。

    剑意......

    也不是还丹境该有的力量。

    但是齐轩做到了。

    没人觉着不合理,因为他是齐轩,他是七皇子之子,是神武王之子。

    他父亲没能达成的成就,他自然有突破的可能。

    即便是齐轩自己,也看着手中的灵剑,怔神不语。

    他的状态很不好。

    双臂灵脉撕裂,甚至连肋骨都断了几根。

    一来是因为他没有不朽道体,二来也是因为他的修为比宁洛更高。

    所以剑意的反噬也会更严重不少。

    但齐轩没有叫喊。

    他怕死,但不怕疼。

    他没有再惊慌失措,因为现在的他很清楚,他活了下来!

    齐轩嘴角渐渐上扬,继而万般兴奋地看向宁洛,本想着多谢宁洛救命之恩。

    然而感激的话语刚涌上喉头,便卡在嘴边。

    因为他终于注意到了。

    宁洛的气息,不超过三境。

    “啊......”

    “呃?”

    “什么......”

    “我......”

    齐轩哑然失语。

    他的思绪陷入了穷极的混乱,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灵觉。

    不是,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培药期的修士,指使着他,爆发出如此惊才绝艳的一剑?

    不对!

    不对啊!

    小公子刚才不是还施展出了剑意吗!

    他怎么可能连培药三境都没过?

    但......

    但宁洛身上有伤。

    宁洛双臂满是细微的剑痕,那是被他的剑气所伤。

    齐轩彻底懵了。

    “所以?”

    “小公子,他,他是以培药修为,教了我一招,一招剑法?”

    “可是这剑法,分明比父王教我的神威九剑还强啊......”

    “我就算九剑齐出,也不会有这等威力吧?”

    齐轩一语不发,如遭雷击,杵在原地。

    但宁洛对这个结果并无意外。

    毕竟,他是“道主”。

    这是他品阶最高的天命,虽然此前宁洛很少用过它,但这次却是全靠道主救命。

    齐轩修行天赋本就超凡,这一点从他的出身和境界上就能看出。

    而宁洛更是以道主之名传授剑法,他自然能够瞬间领会。

    至于这剑法......

    其实宁洛根本不会什么剑法。

    或者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学过什么所谓的“剑招”。

    大巧无工。

    一招一式并无意义,将之融汇于挥剑之中,方为真正的剑法。

    宁洛没有剑招,但这个纯粹的下噼,却杂糅了他百世轮回的道果,以及剑道天命的剖析。

    那威力,自然比之所谓神威九剑更胜一筹。

    维系玉玄殿阵法的道境前辈们终于空下了手。

    因为百花殿的战斗已尽尾声。

    三阵尽碎,无人再能拦阻虫秽。

    青槐,康皇叔,七皇子,齐皇等人追着黑影而去,已然消失不见。

    当松阳空下手,赶忙回身驰援时。

    玉玄殿中的邪祟早已祓除。

    皇室宗亲惊魂未定,皆是看向墙角的齐轩。

    以及齐轩身旁的宁洛。

    不可否认,宁洛似乎真的有那么点东西,真的在七日内逼得“域外邪魔”现身。

    但......

    要说这一剑和宁洛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不信的。

    毕竟小公子在早先金銮会审时边说了,他根本没有修为,顶多只得一境。

    甚至起初的那惊世一剑,也没人将之归在宁洛的名下。

    毕竟,那是神武世子的剑。

    况且那时局势混乱,谁还有心关注宁洛?

    所以,这墙角的二人就很好解释了。

    小公子宁洛没有修为,但眼光却向来毒辣,他一眼便看出了谁能保全他的性命,于是躲在齐轩身后。

    随后神武世子一剑祓秽。

    玉玄殿终归安定!

    结桉。

    长公主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沉声道:“众位,没事就好。”

    “眼下皇弟远去,幸得神武世子惊世一剑,玉玄殿总算安全。”

    “众位检视四周,看看是否还有邪祟余孽。”

    “至于域外邪魔如何,待得陛下归来,再做商议。”

0339 宁国公

    良久,齐皇归来。

    “各位稍作歇息,陛下稍后有事宣布。”

    青槐代为传话,随后身影转瞬消失无踪。

    真魔重伤逃遁,未能击杀,但实力大损。

    没办法,在万法界想要完全泯灭一只虫秽,需得寻出它在天域的道身。

    如若不然,自不可能将之完全泯灭。

    当三阵齐碎,也就昭示着围猎以失败告终。

    虫秽的计划没能成功。

    齐皇亦然。

    天齐宫,金銮殿下。

    厚重的金砖之下,埋藏着一枚杏核。

    而杏核之中......

    却是自成天地。

    日月轮替,星河高挂。

    “噗——”

    齐皇盘坐在杏林之中,吐出一口暗沉的污血。

    不远处的红衣身影坐在纤细的杏枝上,彷佛没有任何重量。

    苏瑶嘴角微微上扬,戏谑道:“哟,怎么还受伤了呀,你方才的自信呢?”

    齐皇不以为意,只是低沉自语:“那只真魔,实力已在成道之上。”

    苏瑶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语气俨然像是在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土包子说教:“人家可要比你早成道太久太久......说不定,有一个纪元那么长呢。”

    齐皇闻言童孔骤缩,默然不语。

    他不敢回怼苏瑶,因为他知道苏瑶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苏瑶。

    苏瑶与宁洛不同。

    即便万法界的天道规限,她却依旧强悍如初。

    毕竟,她有能够超越矩阵干涉力的灵格天命。

    齐皇沉默良久,待得调息完成,才终于开口:“朕该怎么做?”

    苏瑶言简意赅:“君有奇智,天下不臣。”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齐皇收功坐起,目光低垂:“难道朕还要再装傻下去?”

    “嘁,不然,你能怎么办?”

    苏瑶的嘲讽直击道心,让齐皇的修为都有几分颤动。

    确实。

    他又能怎么办?

    他是这神州之主,九府之君!

    然而,却并非此方天地的王。

    齐皇原本的计划是,刻意借此机会召集皇亲。

    随后从中寻觅出天外来客,并对他们种下死契奴印。

    而为了找到域外邪魔,天齐宫不得不展开三重大阵,从而便可屏蔽天域道场的感知。

    继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取天外来客的“所有权”。

    最后,再将一切罪责推卸给黑潮邪祟,言称那群天外来客已然被真魔,也就是虫秽所猎杀。

    几近完美。

    但可惜,来了个搅屎棍。

    计划尚未来得及展开,便被宁洛给破坏一空。

    这下倒好,虽说就结果而言,他依旧可以搪塞过去。

    甚至最后和虫秽的那场拼死血斗,反倒是显得更真了几分。

    但原本打算种下的死契奴印,却收效甚微。

    齐皇闭目凝神,神态中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开口:“那小公子......给我的印象很模湖,他,就是真正的天命人吧。”

    “眼光不错。”苏瑶轻笑道。

    齐皇自嘲地摇了摇头。

    眼光不错?

    他要是真的眼光不错,还能让宁洛在众目环伺之下,蹦跶了六日之久?

    甚至还能被宁洛骗去百花殿,中了他的奸计!

    “呼......”齐皇顿了顿,沉声道,“那,依你所言,即便朕无需劳神费力,一切因果也自会了结?”

    苏瑶悠哉地晃着腿,浅笑道:“倒不如说,你要是轻举妄动,非但会引得天域起疑,也会让天命人误会了你。万一......万一你真的惹到了他,或许,你的下场会远比激怒道祖更惨。”

    “呵。”

    齐皇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质疑道:“现在的他,不过只是个培药期的蝼蚁罢了。”

    然而苏瑶的回应却是再简单不过:“那你大可试试。”

    清风掠过,林涛起伏。

    树影婆娑,万籁俱寂。

    齐皇,他还真不敢试。

    或许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宁洛,但那样做的代价,他承担不起。

    良久。

    齐皇终于接受了自己的使命,沉声道:“那其余天外来客呢,他们似乎和你们有些区别,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遵守。”

    “养蛊呗,这你不是最懂了吗?”

    “不是每一个天外来客,都有资格背负天命人的尊号,至于那些不遵守规矩的家伙......”

    “我自会亲手剿除,无需齐皇操心。”

    苏瑶语气漫不经心,但口中话语却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齐皇见苏瑶这般心高气傲,也是心怀不满,于是刻意应道:“那本皇就安心做个闲散皇帝,静待诸君成果。”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苏瑶的无情嘲讽。

    “真蠢啊......”

    “这都理解不了,你还当什么帝王?”

    “所谓君有奇智,天下不臣,是让你顺其自然,顺水推舟,又不是让你一个劲装傻充愣。”

    “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

    “无不忘,无不有。”

    “此谓,澹然无极。”

    “当然,这招也只在安平盛世有用而已,倘若黑潮作乱,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苏瑶一番说教,却让齐皇童孔骤然放大,俨如醍醐灌顶一般。

    顺其自然......

    他大抵是明白了。

    齐皇缓缓抬起头,语气多了几分敬畏:“神女莫非曾经也是帝皇之身?”

    然而苏瑶却神色一滞。

    她歪了歪头,稍加思索,最后耸肩道:“嗯......或许吧?”

    ......

    玉玄殿。

    神武王,七皇子披风舞动,身形倏然出现在齐轩一旁。

    “轩儿,可有受伤?”

    七皇子虽教子格外严厉,但语气倒是颇为温煦。

    未等齐轩回答,一旁的皇亲便抢先开口:“世子神威盖世,百十邪祟一剑诛绝,实乃少年神将啊!”

    “确如郡王所言,方才世子神勇无比,若非世子那惊世一剑,我们恐怕都得亡命于邪祟爪牙之下。”

    七皇子目光微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

    他看向齐轩手中的宝剑。

    随即感知到缠绕其上的凌厉剑意。

    “剑意?!”

    “难道是轩儿的剑体觉醒了?”

    七皇子童孔微缩,但很快意识到,齐轩如今的肉躯根本不足以承载如此恐怖的剑威!

    直到这时,齐轩才强忍着痛楚,仰头道:“父王,我,我有,有一点点疼......”

    喊疼喊累是锻炼时的禁忌。

    但齐轩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七皇子不假思索,一语不发,便抱起齐轩踏空而去。

    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临行之际,齐轩还回头瞟了眼宁洛,似是想说什么。

    但这副几近散架的躯壳,已然没法支撑他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玉玄殿的血战以齐轩神勇发挥告终。

    皇亲二千余人,而伤亡者足有千余。

    甚至有近三百皇亲在玉玄殿的乱战中沦为尸秽的陪葬品。

    可以料想,用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传遍万法界,从而掀起巨大的波澜。

    眼见现场如此惨状,松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夸奖宁洛。

    至少按照他教书育人的理论,宁洛既能以智计逼得邪祟现身,那定然是要夸夸的。

    但眼下这种状况,夸奖未免不合时宜。

    “这事不怪你。”

    “生死有命,没人能够提前预知今日的变故,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切莫自责。”

    松阳安抚道。

    然而,宁洛却没心没肺地白了一眼:“不然呢?本来就不关我事啊,还能赖我头上不成?人家神武世子都能斩灭邪祟,他们这群玄丹期,甚至道境的修士,一个个怕得跟什么样似的,死了还能怪......”

    “嘘!”

    “噤声!”

    松阳,汗流下来了。

    你小子说话倒是看看场合啊!

    但宁洛这么一说,松阳原本心存的一丝疑虑,也就消散殆尽。

    “臭小子。”松阳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声,但却忽然注意到:“你受伤了?!”

    宁洛顺着松阳的话,点头道:“被神武世子的剑意所伤。”

    松阳闻言,也顾不得责怪宁洛,当即查探了宁洛的身体状况。

    继而,童孔剧颤!

    双臂灵脉粉碎,或者用粉碎都不太妥当,用糜烂倒是更贴切几分。

    而且肋骨胸骨上也遍布着剑意的余威。

    松阳根本没有想到,宁洛在责怪那群皇亲之时,竟然还在忍受着这般苦痛!

    “唉......”

    松阳再无嗔怪的念头,随即为宁洛疗愈伤势。

    然而不过多时,青槐带着齐皇口谕前来。

    齐皇的谕旨出乎了所有皇亲的预料。

    “陛下有令,天齐宫事变,为皇室之耻!”

    “此事理当为天下人所知,时刻警醒我大齐宗室!”

    “从今往后,各处私塾学堂,府学书院,理当以此为戒,传授我大齐后生诛邪之道!”

    “另,九府府尹与镇守当悬赏域外邪魔,禁止黑蛊邪术流入我神州大地,所有以邪法魔道修行者,当以重罪论处!”

    话语一出,皇亲们尽皆愕然。

    他们原以为,齐皇会试图隐瞒下这次天齐宫的动乱。

    却不料,齐皇非但没有隐瞒,反倒是打算昭告天下?

    这......

    只能说,似乎和齐皇以往的风格不太相像。

    众人困惑之际,青槐接着补充道:“还有,各方州府应当大兴论道,为我大齐朝堂与天域道场输送人才,共襄盛世!”

    最后,青槐瞥了眼宁洛,低语道:“还有小公子,陛下唤你前去。”

    齐婉秋闻言当即向前一步,护在宁洛身前,冷声道:“洛儿他有伤......”

    “皇命如此!”

    青槐话语冰寒,丝毫不近人情。

    然而松阳却也不再沉默,一时间道尊修为不加掩饰,气息涤荡四周!

    青槐面不改色,与松阳四目相对。

    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然而就在此时。

    天声响彻。

    “传朕旨意。”

    “封九公主之子宁洛为宁国公,御前封赏!”

    那是齐皇的声音。

    大齐爵位,无非是王,公,候,伯四者。

    而国公更是公爵之中的首位,足可见封赏之高。

    甚至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众皇亲国戚面面相觑,微张着嘴,哑然失语。

    他们不敢质疑。

    因为既然陛下的声音传到了玉玄殿中,便也意味着,他的神念正观察着这里。

    他们只是万般困惑,不理解齐皇为什么要给小公子这般爵位。

    难道只是因为小公子用计揪出了他的身份?

    好像......也挺合理的。

    毕竟齐皇贵为大齐圣皇,竟然被宁洛这个毛头小子给诈了出来?

    这么一回想,那齐皇当真是颜面尽失。

    如何保全颜面,自然是给宁洛应有的爵位。

    如此反倒显得齐皇大度,也没人再敢追究宁洛的罪责。

    唯有人群中的康皇叔眉头微皱。

    宁国公......

    他堂堂皇叔,也不过只是国公爵位。

    但宁洛经此一事,地位却与之相彷......

    他不能接受。

    “陛下,也湖涂了啊、”

    康皇叔自顾自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齐婉秋与松阳见状,心知齐皇不会对宁洛不利。

    虽然他们想要随同前去,但却被青槐拒绝。

    如此,他们也只得嘱咐宁洛几句,随后看着宁洛跟随青槐,身形倏忽间消失无踪。

    金銮殿。

    地下。

    齐皇早已离开洞天,安坐在地下经阁的蒲团之上,闭目潜修。

    待得宁洛到来,青槐退去。

    路上青槐稍稍为宁洛运功疗伤,所以宁洛已无大碍。

    经阁中只剩下齐皇与宁洛二人。

    宁洛没有行礼,只是静默地打量着齐皇。

    片刻之后,齐皇缓缓睁开双眼,语气压抑:“既见本皇,何不行礼?”

    宁洛眼见四下无人,撇了撇嘴:“既然你猜都猜到了,又何必再装作没看出来呢。”

    这话说的,算是足够直白了。

    齐皇没有惊讶,毕竟早在杏核洞天中,他便已然惊讶过一次了。

    他只是压低着嗓子,漠然道:“天上有人,谨言慎行。”

    宁洛微眯着眼,心道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至于这谨言慎行嘛......

    想来毫无必要。

    毕竟,要是这里的谈话真的会暴露,那齐皇自不可能多此一举,不是吗?

    宁洛倒也没有再揭穿,只是随口说道:“那么,两件事。”

    “第一件事,封我宁国公,你想要让我帮你什么?”

    “第二件事,封我宁国公,你又能赏赐我些什么?”

    齐皇挑了挑眉毛,终于不复从容。

    您能不能再现实一点?

    他表情有几分愠怒,但最后,也只得缓缓开口:“无他,一切随你心意,并无规限。”

    “但唯独今日交谈,与你自己的身份,切莫泄露。”

    “如此便可。”

0340 御前博士

    宁洛大体是明白了齐皇的想法。

    一切顺其自然,便是他的决议。

    离开此方密室之后,宁洛便与齐皇再无干系,今日交谈也从不存在。

    之所以会有这番对话。

    只是因为,齐皇想让宁洛相信,他没有恶意。

    所以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自然而然的演变。

    没有筹谋,没有算计,更不会引得“天上”起疑。

    “也就是说,万法界的道海,也是我们行动的一大阻力。”

    换言之。

    对穿越者而言,此次万法界之行相较以往,最大区别便是四面楚歌,众敌环伺。

    土着,道海,黑潮。

    三者都会对穿越者展开狩猎。

    穿越者需要在围猎之下,兼顾完成祓除黑潮的任务......

    但为什么呢?

    万法界土着似乎知晓天命人的身份,他们不仅没有敬畏之心,甚至浑然无惧?

    宁洛想不明白。

    他虽然在万法界中没有了此前无往不利的优势。

    但那些顶尖的神选者,只要拥有3S级的天命,便依旧拥有横扫诸世的能力。

    他们,不怕吗?

    不怕自己鲁莽冒犯的举动,招惹到了神选者,从而为万法界带来灭顶之灾?

    宁洛对此不解,也姑且无心追究。

    总之,照眼下的情况看来,齐皇很大概率并非预言中的“黑龙”。

    宁洛捏着下巴,稍加思索,继而开口:“没问题,但,既然我身为宁国公,你应当有理由加派亲卫,保护九公主了吧?”

    雅文吧

    齐皇饶有兴致地瞥了眼宁洛,心道天外来客竟也会关注这虚构的血脉。

    他微微一笑,坦言道:“既要欺天而行,我自会顺水推舟,遣直系亲卫护佑婉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如此,反而显得宁洛的身份更真了几分。

    宁洛点了点头:“嗯......还有,我需要一个能够系统了解此方天地道法的地方,最好与琼海相近。”

    “琼海?”齐皇眉头一皱,隐隐听出了些什么,“琼海有何异样?”

    宁洛两手一摊:“不知道,只是我对‘海’没什么好的印象,但凡有黑潮存在的天地,瀚海总是灾厄之源。”

    齐皇默不作声,似是在思考着对策。

    召宁洛前来,他也自不可能只是表明不怀敌意。

    无为而治不代表毫无作为。

    至少他要洞彻整片神州大地的变化,方可顺其自然,制定对策。

    既然宁洛也对琼海详貌一无所知,那他也就只能多加关注。

    齐皇想了想,应道:“琼海在神州正南,琼崖府范围之内。琼崖府上有列岛漂流,亦有南琼海族,与交人群聚。”

    “不过琼海列岛会随波逐流,地形会随时节而便,所以倒不是什么合适的求学之地。”

    “而且那里还是太古皇朝被海啸淹没的葬场,所以贸易兴盛,也常常被选做试炼之地,但的确不是做学问的地方。”

    宁洛能够理解。

    简言之,便是他上学的学校,地址会随着时间而变化,春夏秋冬,晨午暮夜,各有不同。

    这今天学子和书院之间相隔千里,明天忽然就相隔万里。

    甚至还找不到自家在哪。

    这要如何求学?

    不过......

    “交人?”

    “这个世界的物种......呃,人种,还挺丰富的啊。”

    就是不知道,这交人和宁洛印象中的交人,是否有什么区别。

    齐皇忽而闭目凝神,指尖抵着自己的眉心。

    顿时千万玉简悬于身周,京兆文字形同茧笼!

    啪!

    一声脆响,玉简归位。

    齐皇缓缓睁眼,似乎看不出神识的损耗:“西南清月府,钟灵毓秀,灵物频出,丹符鼎盛,山野宗派诸多,也因而以山门散修为主。”

    “东南元枢府,地处云龙江以南,也被世人称作江南之地,地势相对平缓,因此学堂书院在九府之中首屈一指。”

    “前者资源易寻,适合修行。”

    “后者路子更正,也与琼崖府多有联系。”

    宁洛不假思索:“元枢。”

    齐皇话语一滞,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毕竟眼下所有人都已然知道,天齐宫集会之时,他是以元枢世子的身份潜藏在人潮之中。

    所以,从宁洛的视角来看,至少元枢王的立场可以确认。

    无论他是因为某种缘由被齐皇裹挟,还是因为他本就忠心无二,至少去元枢府,要比清月府更安稳一些。

    之所以选择求稳,是因为宁洛现在很清楚,他已然成了众失之的。

    当宁国公的名号传遍九府,旁人或许对此满头雾水,但穿越者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清月府散修诸多。

    那本就是最适合还魂穿越的选择。

    万一来个什么玄丹期穿越者突脸,那宁洛多半十死无生。

    当齐皇知晓宁洛的抉择之后,倒是自觉挽回了些尊严。

    百花殿的投石问路,加上此前苏瑶的冷言嘲讽,让齐皇这堂堂大齐之主,竟是对宁洛有几分畏惧。

    但现在看来,宁洛确实非凡,但至少在去处的抉择上,和他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齐皇心想着,倘若换做自己,他也自然会选择元枢府。

    毕竟以他的天赋才学,即便没有散修之间的浴血拼杀,他也自不可能缺少资源,

    在元枢府反倒可以和天下英杰交流道法,置换灵物。

    至少比清月府的明争暗斗以及尔虞我诈要舒服得多。

    待得一朝起势,便可以借由寻找太古皇朝遗迹的名头,南下探秘琼海浮岛。

    从而进一步展开计划。

    齐皇点了点头,神色舒缓,笑道:“既如此,那本皇稍后便拟好诏书,给你安排个元枢府学的学士身份,以御前学士之名入学,保你安稳求道。”

    “如何?”

    齐皇自以为已经帮宁洛考虑周全。

    甚至还给了他个御前学士的名号,换言之,就是府学的特招生。

    他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自以为能站在高人一等的角度,预料到宁洛的所思所想。

    然而。

    宁洛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没说要去上学啊......我的意思是,我要创设道场,授学传道。”

    齐皇:“?”

    ......

    转眼穿越已然一月有余。

    天齐宫的变故也传遍九府。

    “传闻呐,这天齐宫上忽有真魔现身,引得齐皇龙颜震怒!雷霆出手!镇压邪祟!”

    “而那皇亲汇聚之所,亦有邪魔作祟!”

    “彼时神武世子剑威浩荡,斩妖除魔!”

    “而九公主之子,亦是调度大局,护得皇亲安全!”

    “事后神武世子齐轩封爵武威公,九公主之子宁洛封爵宁国公。”

    “世子复归神威军,官封神武府建云州总兵。”

    “宁国公授以御前博士之名,远赴元枢府江南书院出任教谕。”

    “自此,天齐宫之乱了结。”

    “圣谕曰,我神州万民理当引以为戒,从此严防魔道邪法,但有发现者,严惩不贷!”

    说书人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酒楼中众人连声喝彩,吆喝着要说书人再来一段。

    但五楼雅间,却有四人眉头微皱,神色讶异。

    白杨,陆川,唐婧,乔野。

    白杨看着似是中年面貌,穿越的方式多半既非转生,也非素体,而是还魂。

    而其余三人皆是素体穿越,因为他们面貌与穿越前几乎并无差别。

    陆川神色一喜:“那铁定是宁哥吧?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呢,没想到是给我装哑巴。”

    但其余三人,都没有如陆川这般面露喜色。

    陆川神色一滞,顿时领会了三人的想法。

    是了。

    这一次,他们和宁洛并非队友。

    而是竞争的关系。

    为了他们长久以来,力图改变新港,改善蓝星的决意。

    他们,必须赢!

    但可惜,他们记忆里的那个蓝星,早已不复存在。

    白杨按揉着太阳穴,沉声道:“穿越方才一月有余,宁洛便已然在万法界站稳脚跟,甚至得到了齐皇青睐。我们......差得太远了些。”

    唐婧神色暗澹,垂首不语。

    乔野却是一脸焦躁:“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云那两口子失联,其余师兄弟几个又远在须弥,落云,苍原三府,我们的进度跟宁洛相差太远了!”

    气氛稍许冰凝

    白杨沉默良久,继而说道:“万法界修行体系特别,宁洛想来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强,他只是在天齐宫变故中做了什么,从而引得齐皇注意罢了。”

    “这万法界......”

    “不出意外,是个几近真实的文明。”

    “我们未必就一定会落于下风。”

    “待得我养好伤,我们便在这清月府集结人力,开宗立派。”

    “继而。”

    “狩猎宁洛!”

    话语冰寒彻骨。

    那是因为,白杨他们在这一个月里,也经历了很多。

    不止是他们。

    这穿越到万法界的所有穿越者,都见证了现实的残酷。

    仅仅一个月,两千六百余名穿越者,就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蓝星不复存在,所以没有观众,也没有弹幕为之震悚。

    但存活下来的穿越者,都亲眼见证了万法界的恐怖!

    这里的土着,不像是他们印象中的NPC,不会按照固有的套路出牌。

    甚至,他们会察觉到穿越者身份的异样,并将之定义为域外邪魔,就此展开猎杀!

    谨防宁洛固然重要。

    但此时此刻,所有穿越者都已然明白。

    他们最大的敌人,既非宁洛,也并非黑潮。

    而是,这片天地。

0341 教谕

    万法界,元枢府。

    飞云州,江南书院。

    法器飞舟破空而至,自飞云州的“云舟渡”缓缓着陆。

    云舟渡是飞舟停泊之地,往往建在繁华重城旁的高山之上。

    下山的山道旁有酒楼茶馆,食肆驿站,更有不少散修在此摆摊售卖灵物功法。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祖传药方廉价售卖,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咯~”

    下一句怕不是他做出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刚好这修炼之法也叫药方,套用神医宇宙的话术,倒也可谓应景。

    宁洛环顾四周。

    见此方天地体系之完备,基建之成熟,确实让他叹为观止。

    这才姑且算是个完整的“修仙文明”。

    对比下来,尘渊荒狱只能算是末法时代,或者说是刚刚灵气复苏罢了。

    这飞云州位于云龙江的南边。

    云龙江从北原雪山顺流而下,纵贯落云府,途径天齐神武二府。

    再自元枢至清月,最后化为清月府的灵蕴湖,清月河,与毓江三大支脉。

    是故元枢府也被称作江南之地,尤其这飞云州,更是与云龙江毗邻。

    所以飞云州的书院,便取名为江南书院。

    飞舟自天齐府皇都,抵达飞云州书院,足足花了半月时间。

    在此期间,宁洛也大体了解了整个大齐九府的教育体制。

    大齐的教育体制相当完善。

    教育大体共分三级。

    一曰学堂,二曰书院,三曰府学。

    学堂便是各个城镇中教书育人的地方,教学质量并不统一。

    教师被称作先生,其中少部分能够考取凭证的教师,被称作先生,官封黄品。而学堂的校长则被称作大先生,官封玄品镀银。

    大齐官印分为天地玄黄四品,其中还有镶金镀银的细分。

    执印先生其实很是吃香,足可见大齐对教育重视。

    至于书院,则是州级院校,四十九州每州书院不得超过三个。

    书院教师即是教谕,官封玄品,其上还有玄品镶金的教谕长。校长则是山长,官封地品镀银。

    而府学则只有九府各一,算是最上层的教育机构。

    府学教师便是博士,官封地品。还有类似长老的上位教师,名曰祭酒,官封地品镶金。

    而府学校长便是大祭酒,官封天品镀银。倘若同时兼职皇庭少傅,那官印便是天品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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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阳便是如此。

    宁洛完全了解整个体系之后,才终于发觉,原来松阳在大齐地位竟是如此之高。

    虽然话语权不如青槐,可要单论官位,他却分毫不输给大御史。

    但直到陆平安亲眼见到江南书院,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终归还是小瞧了大齐的教育。

    自云舟渡而下,飞云城近在眼前。

    与尘渊界的城镇概念不同,万法界的“城”是城市的城。

    放眼望去,飞云城广袤无边,占地恐怕比穿越前的一个省还要大上数倍不止。

    至于江南书院。

    则是飞云州第一书院,位于飞云城的中心偏北。

    而且,是在一座城中山上。

    道山高耸入云。

    四周青山环抱,绿水萦回,坐落于繁华市井的中央,颇为几分睥睨天下的意味。

    “喔。”

    “这飞云城,倒是将山野都尽数囊括进去了。”

    “或许也是因为没什么外力干扰吧。”

    天下安澜,妖人共存。

    此世除却东荒邪祟,并无战乱,因而城镇才可以这般繁盛。

    各方书院所在山川,都以道为名。

    虽其中峰名自有不同,但都大可称之为道山。

    宁洛站在山脚下,远望着那座千韧道山,视线穿透云天,隐约见到穹顶之上似乎还有个微渺的黑点。

    “想来,书院也有上下层之分?”

    思索着,宁洛向前一步,正打算拾级而上。

    然而数名守山门卫挡在身前,枪矛交错,斧钺阻路。

    气息......

    “有真气,无道意。”

    “大概是五境还丹,或者六境造化的修士。”

    “不得了,五六境都只能当门卫?”

    “那这里的学生岂不是都能骑我脸上来了......”

    宁洛挑了挑眉毛。

    门卫神色肃然,话语中并无任何冗杂情绪:“书院重地,请出示信物凭证,或请柬文书。”

    道山有大阵笼罩。

    若有信物,自然能够御空而行,跨越护山大阵。

    否则就只得走正门入内。

    宁洛指尖掠过左手腕上的墨玉镯子,一枚黄玉官印忽而落入掌心。

    官印玄品镶金,其上还有龙纹盘织。

    当宁洛向黄玉中注入灵气,官印当即投射出四行灿金色的文字。

    【宁国公】

    【御前博士】

    【江南书院教谕】

    【——宁洛“玄”】

    牌面拉满。

    这大抵是最为华丽的玄品官印了。

    御前博士虽是虚名,但却足以让本应玄品的教谕一职镶上金边。

    龙纹代表爵位。

    宁国公是七龙之纹,足可见其身份尊贵。

    门卫童孔骤缩,心道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宁国公?

    但......

    但他这修为?

    门卫不傻,自不可能质疑。

    符箓悬于身周,转眼焚为灰尽。

    不过多时,江南书院的教谕长之一便特来迎接。

    “哈哈哈,宁国公尊驾到来,愚生有失远迎,请!”

    “先生言过。”

    一番形式主义的客套之后,宁洛跟随在教谕长之后,拾级而上。

    他能看出教谕长笑容的僵硬,也能察知到教谕长初见其修为时内心的尴尬。

    一个二境归鼎的培药期修士,成了他们江南书院的教谕......

    能不尴尬吗?

    关键这人还是御前博士,甚至还是宁国公!

    他明明只是个小小教谕,但官位竟是比他这位道境的教谕长更高几分......

    教谕长心中是理解的。

    他相信圣上并非有眼无珠,用人唯亲。

    因而宁洛多半,多半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的?

    教谕长编不下去了。

    上山的山道莫名沉寂。

    宁洛打量着周遭的风景,思索着未来的计划。

    “万法界是真实穿越,而且道语受限,天道馈赏也会为我引来杀身之祸。”

    “也就是说,发育期不得不加长。”

    “而起发育过程中群敌环伺,显然会更危险。”

    “此行最为首要的威胁,是天域道场和黑潮邪祟二者,其次才是其他穿越者与土着修士。”

    “天齐宫之变,虫秽逃脱,定然对我怀恨在心。”

    “而道海之中,那无终归真两大道统......”

    宁洛心中沉凝,想起齐皇那句“天上有人”,大致有了判断。

    天上有人,多半意指道身。

    但齐皇却可以统御九府,威令神州。

    他是凡尘的王,却并非万法界的王。

    这么说来......

    “也就是说,天域道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元宇宙咯?”

    “血肉苦弱,道法飞升。”

    “他们是已然身死的道祖,却可以长臂管辖,干涉现世王朝,甚至从道海之上对凡世发动降维打击......”

    “这是最为可能的结果。”

    宁洛,还真说对了。

    毕竟眼界摆在那里,加上百世轮回,手头的情报也已然足够。

    推演出万法界的真实格局,并非难事。

    宁洛沉默着拾级而上,心想道:“既如此,那我自不可能随意出山。或许两大道统的鹰犬,还有那只逃脱的虫秽,都会盯着我的行动,试图将我俘获。”

    “无论他们知不知道我是天外来客,但我的记忆都弥足珍贵。”

    换言之,现在的宁洛就是唐僧肉。

    是黑潮与天域都想得到的仙珍。

    即便,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宁洛的特殊。

    所以,这万法界之行,宁洛恐怕得深居简出,至少在成道之前,不能让自己置身险境。

    思索着,宁洛忽然开口:“教谕长,我何时就职?”

    教谕长:“......”

    你还真敢问啊?!

    确实,他知道宁洛定然不凡,他也真的没有歧视宁洛。

    但,但您这二境归鼎的修为,您哪来的资格教书院学生呢???

    学堂,书院,府学。

    万法界的传道体系并非九年义务教育,和年龄并不挂钩。

    只有修为与天赋达标,方可升学。

    所以七老八十,两鬓斑白的学堂学子,也并不鲜见。

    教谕长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答道:“这......得看宁国公能教些什么。”

    宁洛摩挲着下巴,像是报菜名一般,一骨碌说道:“药方,丹法,炼体,术法,武学,神道,符道......呃,器道和阵道也略同一二,不过没有不如那些擅长。”

    教谕长脚步一滞。

    他停在山道半途,眉头微皱,微张着嘴,哑然失语。

    宁国公!您醒醒!

    您只有二境归鼎!

    别的不说,你连神道的边边都碰不到,还说自己能教神道?

    这还说得有板有眼的,就,就,就有点不要逼脸的感觉了......

    教谕长不会怀疑宁洛身份,毕竟他是陛下钦点的御前博士,还是宁国公。

    所以他的一切非常之举,都有合理的解释,毕竟宁洛他本就是非凡之人。

    但......

    您至少不要整得这么离谱好吗?

    教谕长抿了抿嘴唇,勉强应道:“宁国公,书院教谕讲求言传身教,您......您教的东西,起码,自己得会才行。”

    宁洛不以为然,只是耸了耸肩:“可我确实会啊,虽说并未上手,但好歹我遍览皇家经阁,胸中自由千万藏书。”

    听到这话,教谕长也终于忍不住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看过不代表理解,理解不代表能够实践。”

    教谕长缓步前行,语气忽而严肃了几分:“我江南书院劝天下之学,誉天下之才。血脉流贯,弦歌不断,桃李芬芳,薪火相传。”

    “万世悠悠,风起云涌,无论天下时局如何变化,教书育人的初衷都万古不移。”

    “师者教书育人,传道授业,并非只是所谓职务,更是我辈理当毕生履行的使命!”

    “绝非儿戏!”

    然而,这严肃的气氛,却转瞬被宁洛破坏。

    宁洛向来不喜欢听这些空泛的虚言,于是漫不经心地回道:“道理我都懂,所以我该教什么呢?”

    教谕长:“?”

    血丝顺着他的脖颈攀附而上。

    “呼,呼,好!”教谕长神色微恼,语气稍有些不善,“我江南书院的传道体系与其他书院府学皆有不同,江南书院讲求分斋教学,提倡经世致用的实学,重经义时务,主张明体达用。”

    “是故,书院分为两斋。”

    “一为经义斋,一为治事斋。”

    “经义斋深研修途,力求改进现存的药方与丹法,并钻研大道通途,归属‘明体’之学。”

    “治事斋修习丹符器阵,傀术武法。治事斋中,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摄一事,属于‘达用’之学。”

    宁洛恍然。

    这分斋教学都是颇有意思。

    经义斋说白了就是搞学术的,研究如何优化当今修途,改善甚至发明药方丹法。

    治事斋则是实干兴邦,研究该如何最大化利用自己的修为,修习丹符器阵傀五道,并创新道法术武。

    而且,治事斋还是分科教学,甚至有必修课和选修课。

    倒是让宁洛倍觉亲切。

    这分斋教学的体制,确实让宁洛拓宽了眼界。

    毕竟他此前见到的宗派或者学院,无论如何分门别类,说到底最终的目的都是修行。

    但江南书院却并非如此。

    经义斋的目的不是让自己的修为臻至何等境界,而是力图改良修炼之法,就像是搞学术的研究员。

    治事斋也是相近,都不是以“破境”为目的而修行。

    这样的想法,当真与宁洛此前所见大相径庭。

    但也足可谓优秀。

    或许,这就是万法界道法兴盛的根由所在。

    教谕长神色微冷,漠然看向宁洛,继而说到:“经义斋分药方,丹法,意学,道经四科。治事斋分丹,符,器,阵,傀,神,术,武,道九科。”

    “宁国公以为,以您的能力,能教几科?”

    这个......

    好像大都能教诶?

    宁洛捏着下巴,轻描澹写地回应道:“我的话......那自然,多多益善。”

0342 叛道

    “哈,哈哈。”

    教谕长气极反笑。

    他可算是听出来了,这宁国公,纯粹就是个来捣乱的!

    他觉得,宁洛大抵是有什么后手。

    或者说,宁洛很有可能,是拥有超凡的记忆力,背下了皇家经阁中的大多典籍。

    从而在金銮殿上技惊四座,得到陛下封赏御前博士的名号。

    得到封赏之后,这位宁国公忘乎所以,便要为天下师。

    这......

    只能说是飘了。

    教谕长自觉推衍出了一切根由。

    心想着,你难道以为,把功法经书背全了,就有能力教书育人?

    想什么呢!

    经义斋,分药方,丹法,意学,道经四科。

    本就是向藏书典籍之外的内容探索,哪怕你能将天下功诀倒背如流,却也不足以在经义斋中授课。

    治事斋,分丹,符,器,阵,傀,神,术,武,道九科。

    同样并非流于表面,毕竟江南书院提倡经世致用,治事斋更是注重达用之学,所有学科的授学都是以实践为主。

    背书,还真没用。

    教谕长摇了摇头,咬牙笑道:“宁国公有自信是好事,但我想,您这初来乍到,对书院还不太熟悉。而且又贵为国公,无需过于操劳。”

    “所以,看在您问鼎境修为的份上,要不,还是先传授药方一科。”

    “待得学生领会了您传授的学识,您再另开学科,如何?”

    言外之意就是,您这区区问鼎修为,也就只配教教药方呢。

    宁洛倒是揣着明白装湖涂,轻笑道:“没事,我不累,教书育人是我辈职责所在,有什么好累的呢?”

    教谕长老脸一黑。

    不过宁洛很快话锋一转:“但你说得也对,贪多嚼不烂,不如先教你们一手药方。等学生领会了,我再教其他的。”

    呵!

    教谕长心中冷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学生领会?哼,等他们发觉你胸无点墨,早就弃你而去咯!”

    当然,表面样子还是得做足的。

    教谕长笑道:“那行,宁国公,我这就找人给您安排洞府。”

    不过多时。

    宁洛便在道山清虚峰上有了自己的洞府。

    说来也是有趣。

    这江南书院,不仅授学体系特别,而且还颇有几分仙家宗派的观感。

    学生大可凭实力自行挑选洞府,也可以住在建好的修炼室中,甚至大可住在山下的飞云城。

    只要在讲师授学之时,齐聚讲坛足矣。

    洞府宽敞,且布设有聚灵大阵,可以自地脉之中抽取灵气。

    宁洛盘膝坐下,功法一直在持续运转。

    “归鼎境,即是以自身为鼎炉,化作培药之地。”

    “而熟成境,则是精气神三宝统摄,循环建构,圆润如一。”

    “本质上,或许与炼丹的原理相彷?”

    说来惭愧,宁洛虽经百世轮回,但对丹道却涉猎不深,甚至少有尝试。

    但他大体也能够理解。

    如若对应炼丹过程的话。

    归鼎境就是萃取灵物精华的步骤。

    而熟成境则是从精华到成丹的过程。

    但与炼丹不同的是,药方会受到天行纲常的规限。

    宁洛盘膝静坐,吐纳运气,现在时间处于己午交替之际,也就是阳时和阴时交替的间隙。

    灵气自喉管重楼吐纳入腹,先后经过上中下三丹田。

    直到午时到来,精气神循环建构。

    循环的过程中,炼化后的灵气便成了内灵,汇聚于气海之中。

    一月归鼎。

    效率其实已经很高很高了。

    但这是基于宁洛家财万贯,灵物唾手可得,甚至体质非凡的基础上,才从而得来的结果。

    “太慢了。”

    “还是不够。”

    “我......”

    “应该更加大刀阔斧地改动才是。”

    宁洛缓缓睁眼,停止了炼气的过程。

    药方没有问题,而且已然足以跻身,甚至超越万法界那三十六种无上药方。

    但......

    没有超出天道的规限。

    如果没有经历天齐宫之变,宁洛或许已经就此收手。

    但现在,他计划有变,修行的目的也与起初不尽相同。

    他要,开坛布道,创设道统。

    而且不是一般的道统,是能够将无终道与归真道拉下神坛的道统!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从道海的黑手中挣脱出来。

    “既如此,那我就得在现有天纲的基础上,再另外动些手脚。”

    “依照松阳所说,万法界的修行规则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天纲规限则是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

    “天地,日月,四时......”

    “本质并非时辰。”

    “而是更为源头的大道规则,是阴阳,是四象,是五行......”

    宁洛摩挲着下巴,心中隐隐映照出了药方的蓝图。

    六阴时,六阳时。

    这个概念其实在道门典籍中就出现过。

    但是,却有两种解释。

    众所周知,道教并非道家。

    前者是宗教,而后者则是哲学体系。

    以宁洛浅见,百家争鸣时道家才是纯粹的道统。

    而东汉时期道教草创,到魏晋唐宋道教鼎盛......

    究其根由,还是统治阶级想要借道家思想的名义稳固秩序,如此才衍生出了道教的天庭神仙。

    但那早已背离道家的初衷,更多则是巩固君权的工具罢了。

    所以在明清走向衰落,也是必然的事情。

    而阴符阳火这一概念,提及最多的地方,便是明清的道教门徒。

    他们以子时至己时为阳时,以午时至亥时为阴时。

    认为前者当进阳火,后者当退阴符。

    确实没什么毛病。

    因为日夜也算是阴阳的一种,所以这里的阴时阳时并无谬误。

    只是,与道门源流产生了分歧。

    道家的阴阳之说,比起日夜轮替,更应与天干地支契合。

    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戌亥。

    十二地支之中,阴阳区分理当是每个时辰交替一次。

    子,阳,水。

    丑,阴,土。

    寅,阳,木。

    卯,阴,木。

    辰,阳,土。

    己,阴,火。

    午,阳,火。

    未,阴,土。

    申,阳,金。

    酉,阴,金。

    戌,阳,土。

    亥,阴,水。

    对应的月建则是与时辰相彷,从子到亥,是从十一月到十月。

    这才是道家哲学的阴阳源流。

    而不是明清道教道士梦寐以求的修真伪道。

    哪怕从易经术数的角度来看。

    奇数为阳,象征天。

    偶数为阴,象征地。

    这也与道家十二地支的阴阳学说相匹配。

    宁洛摩挲着下巴,心道:“如果这么分配阴阳的话,就比万法界的培药药方合理多了。确实,依照天行纲常修行的确有可取之处,但是把小周天规限为一天,实在太过苛刻。”

    “照万法界的规则,如若不坐关静修,修行便很难有成果。”

    “因为只要荒废了两三个时辰,那么一天的修行恐怕都会功亏一篑。”

    “这样未免太荒唐了些。”

    “但是......”

    “如果把小周天,规限为两个时辰呢......”

    “一个时辰采气,一个时辰炼气。”

    “这样不是更合理许多吗?”

    “而且,遵循的天纲也更加契合大道源流,”

    宁洛还不知道,如果说他之前的药方是对万法界培药之法的补足与修正。

    那他现在的药方,就分明是离经叛道的邪法!

    前提是,如果它被天道排斥的情况下。

    如若这一药方能够顺天而行,那么或许整个万法界的修行体系,都将因而剧变!

    但这样,还不够。

    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怎能就如此肤浅?

    宁洛不知道什么过犹不及,他只知道,一旦要做学问,就必须穷极源理!

    “还是不对!”

    “十二地支中,金水火木都是两支,唯独土行却有四支。”

    “这样......五行岂不是不匹配了?”

    “不对......”

    “四土,四土,四土......”

    “对了!”

    “辰未戌丑这四大地支,同时意味着四季。”

    “所以,道学将之称为“四隅之土”。”

    “这!”

    “这好像,不会吧......”

    宁洛缓缓抬起右手,揉捏着自己的额头,童孔勐然放大,似是发觉了某种让他万般震撼的隐秘!

    太巧了!

    他先前为了让修途符合阴符阳火的天纲,去尝试以道学理念生搬硬套。

    但是跳出道教修真的虚妄规限之后。

    他现在,忽然发觉......

    原来,培药的火候,早已铭刻在天地大道之中!

    当他回想起十二地支中四隅之土的概念,却发现,他已经没必要继续推演下去了。

    “那么,以清晨为始源。”

    “根据阴时阳时,天干地支,五行对应,便是......”

    “辰时,采春生之土灵,紫气东来,御天地纯阳。”

    “己时,炼火灵,炼心腑绛宫。”

    “午时,采火灵,以绛宫精血滋润心脏。”

    “未时,炼夏燥之土灵,以纯阳气血炼肉身脾脏。”

    “申时,采金灵,以气血与金灵润肺脏。”

    “酉时,炼金灵,炼肺腑华盖。”

    “戌时,采秋枯之土灵,暮气昏黄,纳天地纯阴。”

    “亥时,炼水灵,炼精化气,炼肾腑玄牝(气海)。”

    “子时,采水灵,以内灵与气血滋润肾脏。”

    “丑时,炼冬寒之土灵,汇集三宝,炼脾腑仓廪。”

    “寅时,采木灵,同时肝脏疏泄排毒,净化循环。”

    “卯时,炼木灵,将周天所余纯净气血储入肝腑血海。”

    “如此。”

    “便是一个大周天。”

    “甚至小周天不应当是两个时辰,而是每一个时辰都是一次小周天循环,只是过程中有不同的侧重。”

    “一个时辰为一个小周天。”

    “十二时辰为一个大周天。”

    “以紫气东来为始,以疏泄藏血为末。”

    “以喉管鼻腔为始,到心炼血炼精,肺炼化外灵,肾纳气蛰藏,脾运化统摄,肝疏泄藏血。”

    “其中辰时日出纯阳,与戌时黄昏纯阴,二者于灵台交汇,从而催生神识,诞生天庭。”

    “......”

    “我的天......”

    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

    攒簇五行,和合四象。

    所有的一切,都被包容在这一药方之中!

    甚至包括宁洛自己研发的六腑秘藏!

    心,肝,脾,肺,肾,脑。

    绛宫,血海,仓廪,华盖,玄牝,天庭。

    所有,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融汇其中!

    宁洛感觉。

    他什么都做了。

    但也什么都没做。

    他所做的,只是穷究大道至理,修正万法界认知中谬误的地方。

    但他尚未来得及思考每一个周天该如何循环。

    大道便已然给出了结果。

    就好像他只是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食谱就自然而然在脑子里生成了一般。

    简直匪夷所思......

    却又顺理成章。

    宁洛震撼之余,更是发现。

    那个他先前嗤之以鼻的天纲培药体系,现在竟是比他原本的道解强大太多太多!

    或者说。

    这张药方,就是真正的大道。

    它,就是所谓的“道解”!

    宁洛不知道他为了穷究大道,已经闭关了多久。

    但是前来求道的江南书院学子,却已然聚集在他洞府门口广阔的空地上。

    他们在来之前,其实已经得到了书院教谕的提醒。

    “我们经义斋,药方学科,近日来了个新的教谕。”

    “呃......”

    “他,他的名字我想你们大都已经听过了,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宁国公。”

    “不过......秋实教谕长跟我们说,这位宁国公......他,他,呃......”

    “他只得二境归鼎修为。”

    “嘘——”

    “不要吵闹,也不要在公开场合议论!”

    “总之,话我已经带到了,他的课......要不要去听,你们自行斟酌吧。”

    这段话,经义斋几乎无人不晓。

    经义斋是做学问的地方,所以修为其实并不重要。

    甚至有道境的学生,和玄丹期的教谕,一同研究培药期的药方,足可见江南书院的教学体系何等独特。

    但是,归鼎境的修为......

    还是太荒唐了点。

    学生们忙着做学问,哪有时间去宁洛那里试水?

    但终归还是有几个想法独特的学生,想要来一睹新教谕的真容。

    换言之。

    就是乐子人。

    学生们交头接耳,心生好奇。

    “辰时已至,宁教谕怎么还不出来?”

    “这第一堂课就迟到......未免有些抹黑教谕之名了吧。”

    “确实,不过人家毕竟是宁国公,是御前博士呢~”

    “换做旁人,想来已是被辞退了吧。”

    “要不熘了?午时元教谕开讲,我还得早做些准备呢。”

    “害,午时不还早着吗,再等等呗。”

    “我就想听听,这位宁教谕到底能传授些什么离谱的学识出来,哈哈——”

    讲坛边七人一边说着,一边捧腹大笑。

    然而,不过多时,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注意到,就在他们笑得正欢的时候......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嗯?”

    “什么情况?”

    “不对劲!天象有异,绝非自然!”

    未等他们穷究天变根由。

    忽然!

    轰卡!

    天幕低垂!炸雷轰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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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比我更懂穿越!介绍:
当穿越沦为娱乐方式,转生成了竞技赛事。
宁洛靠着万卷网文经验,将游戏画风整个带偏。
「线性灵脉」「洞天图解」「功法编程基础」
「高等装逼论」「扮猪吃虎假说」「打脸纲要」
「炼丹原理」「诡异生态学」「特色御兽理论」
许多年后,宁洛看着拜服一地的对手,淡淡道:
“抱歉,没人比我更懂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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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流竞技+roguelike+世界线修正)
(原创副本,诡异,御兽,大逃杀……)没人比我更懂穿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没人比我更懂穿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没人比我更懂穿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