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凶杀案
“那儿?那不就是一盏灯吗?”汪文迪道。
张霏霏眯了眯眼,道,“文迪,不是看灯,你看灯后面!”
灯后面其实就是街边寻常的绿化带,但那半人高的草丛在灯光的照耀下,本该拉出的平整阴影,却变得有凸起的形状。
而且那影子的形状还在动。
“还是霏霏眼尖!”陈月歆道。
其余几人这才注意到那关键之处,瞿星言道,“难道草里有人?!”
阴影停止了动静,汪文迪皱眉道,“过去看看?”
“等会。”陈月歆指向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那有一个正在清理垃圾的城市环卫工人,按照他的行进方向,他很快就要收拾到那盏路灯下的垃圾桶了,如果草丛里有东西,那他是一定会发现的。
谁曾想,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那头就爆发了环卫工人撕心裂肺的惊吓叫声。
“啊——!!”
被陈月歆瞬间抛下的香菇串差点糊在汪文迪脸上。
她一瞬就冲了出去,剩下的几人也是快速跟上。
环卫工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垃圾洒了一地,他脸上惊恐的神情,好像是看见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恐怖景象。
事实上,草丛里的东西,普通人的确是一辈子也难见到。
那是一具不成模样的尸体。
张霏霏吓得不由自主的往汪文迪身边靠拢,但还是保持了理智,以最快的速度报了警。
至于为什么不叫救护车,自然是因为,从眼前尸体身上的伤口数量来看,这人已经死透了。
颈动脉与心脏、脑门上还有伤口,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所以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死人是不会动的。
“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影子……是凶手的!!”汪文迪冷声道。
治安队效率还是很高,没多久就赶到了事发现场,不出意外地,五人连带那位环卫工人都被带去做笔录了。
“咱们是规定早晚各清洁一次垃圾,”环卫工人脸色十分不好看,老实道,“我就是走到那路灯下的时候就看见了!太……太惨了!太吓人了!我这辈子没遇过……”
“好好,”审讯员打断了他后面说的无用信息,继续问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或者逃离?”
“没有,出现的也只有发现尸体后赶过来的那几个年轻人。”他如实答道。
六位现场目击者都是被分开审讯的。
“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审讯员冲汪文迪道。
汪文迪直言道,“我和我的朋友那时在附近街边的烧烤店吃东西,是……听到那位环卫工人的尖叫才跑过去的,然后就看到了那副场景。”
其余四人和他的回答完全一致,治安队的初步判定也在大家的意想之中。
很明显的他杀。
笔录做完之后,他们便被放了出去。
“没想到只是吃个夜宵,都能碰上凶杀案,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回到张宅的陈月歆第一个钻进了沙发的怀抱中,美美的扯了个懒腰。
“但很奇怪,什么人会选在
那种地方行凶杀人?街边的草丛,就算是大半夜,那也很容易被发现的啊!”熊巍摇了摇头,不解道。
就算不是因为陈月歆眼尖,也会被那路过的环卫工人发现,这风险也太大了。
而且那凶手逃跑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竟然就在附近完全看不到人影了,就连他们立马赶过去,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目标人物。
思索无果,汪文迪便道,“反正也与我们无关,洗洗睡吧都。”
当夜。
夜色沉沉,美梦环绕。
汪文迪也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女人。
而且那女人不是张霏霏。
虽然他看不清那女人的脸,视线模糊的就好像他在战斗中出现的情况一样,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非常有气质,有一种江南苏杭闺阁中养出来的大小姐的气质,秀丽无限、优雅含蓄。
在梦中,他是误入这一方天地的外来客。
他看见这女人端庄的坐在亭子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些他看不清的东西,他想上前问路,问如何才能离开这白雾缭绕的地方。
随着靠近她,便能听见四周若有若无重复不断的哀声。
他问道,“打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哀声诵唱的是——
“要合……烟水气……留得……万古心……”
汪文迪脸色一变。
就在这一瞬间,女人猛地回过头来,那是一张极其惨白的面庞,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可怖的空洞!
汪文迪瞬间惊醒!
他能感到自己流下的冷汗,双眼瞪得老大,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才骂出了口,道,“卧槽……什么勾把东西……”
虽说他见过的不可描述的飘飘比这恐怖的都多了去了,但方才梦中那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还有和他想象中的巨大反差,还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抬眼望向窗外。
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几点了?”汪文迪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准备看一眼时间。
“三点半。”
三点半……怎么自己才睡不到一个小时?明明感觉那梦过了很久……
等等!
谁在说话?!
一股寒气从右后方袭来。
汪文迪灵活反应,借力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但却不知道被什么弹了一下,被迫落到地上。
周围竟然全是丝线!
而袭击他的正是他梦里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身形缥缈,但和他梦里一样,是个美女,当然,前提是,她有眼睛的话。
“要合……烟水气……留得……万古心……”
这魔音重复着,在周围丝线的帮助下,好像抽丝剥茧一般,一层一层削弱了他的力量,随后,趁着一个空隙,那女人利落的刺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的是两根银针,直逼要害的对准了汪文迪的双眼。
双剑立出,削断了银针,剑锋吞噬了房间内的丝线,两道金光直冲女人而去,最终将她连带着屋内的寒气一同消灭殆尽,唯
一留下的,只有那句不停重复的话的尾音。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颅内就传来一阵剧痛。
汪文迪瘫倒在地,指尖凝出锋利无比的金光,直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咬牙强忍剧痛,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一丁点儿细小的黑色涌现在太阳穴中间,跟着好似受到了金光的吸纳,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是的,他从自己的脑袋里扯出来了一条极细的黑色丝线。
“呼……呼……”
伤口愈合,痛感也消失了,看样子这黑线……或许是自己在睡梦中时就埋在体内了。
好可怕的女人,不,女鬼才更贴切。
直到清晨的阳光普照大地,汪文迪都没有选择继续睡觉。
早餐时,几人坐在一处,收看早间新闻。
早间新闻也是紧跟时事,报道的正是昨天深夜,在街边发现尸体的事情。
“根据治安队的调查,目前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性质非常恶劣的他杀案,死者为温某,女性,年龄27,已婚,是一名普通会计……全身共有二十处刀伤,致命伤是头部和心脏,被发现时已证明当场死亡……”
“治安队在附近的草丛里捡到了一把菜刀,初步判定为本案的凶器……”
电视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熊巍看了几眼那菜刀的形状,道,“这刀好像不是一般的菜刀,是那种专门用来切生牛肉的刀。”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这的确是一把上窄下宽、刀尖锐利的牛刀,如此设计,为的就是解牛的时候便于剔骨削肉。
瞿星言接话道,“这么说,凶手是个高级厨师。”
“有可能,普通人的家庭厨房,菜刀可不会分的这么细。”汪文迪应道。
电视里的声音继续传来,道,“日前,受害者家属尹某某已将尸体认领,尹某某是温某的丈夫……”
看着电视中出现的人像,张霏霏倒是愣了一愣。
她惊讶道,“这个尹某某……好像是我公司的财务总监,我记得叫什么尹鸣蜩的来着。”
说罢,她立刻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财团助理的电话,问询起来。
不一会儿,电话挂断,她点头道,“真的是他,这人业务能力挺强,是公司的骨干,没想到这回死去的是他的妻子……听说他们结婚还没两年,属于新婚……按理来说,公司应该对他去表示一番慰问。”
张霏霏也习惯了自己有空闲时便诸事都亲力亲为,众人也表示理解。
她把视线投向汪文迪,眉目间浮现一丝担忧,道,“文迪,你脸色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
“没有……”汪文迪笑道。
一边的陈月歆拆台揶揄道,“谁知道这家伙昨晚上搞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从楼下跑到楼上。”
汪文迪眼里划过一丝寒意,神色一闪而过的严肃与狐疑,最终归于平静,答道,“关你屁事!”
张霏霏笑道,“那……你陪我走一趟吧?”
将汪文迪脸上细微变化精准捕捉到的瞿星言开了口,道,“让月歆陪你去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第四百零一章 哲学问题
“啧啧,你们两个大男人之间还有小秘密……”陈月歆挑眉道。
张霏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月歆,那就麻烦你咯~”
陈月歆自然不会拒绝她,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早餐毕,张霏霏准备了一些慰问品,换了身偏正式一些的衣服,就在陈月歆的保驾护航下出发了。
熊巍也去了厨房收拾,瞿星言便开门见山,问道,“昨晚我也在门外察觉到了你的气息,与月歆所说无二,最终进了你的房间,但昨晚那并不是你,对吧?”
“嗯,”汪文迪将昨晚经历复述了一遍,道,“要合烟水气,留得万古心。”
“昨晚正因为那气息是属于你的,所以我和月歆才没有动作,”瞿星言捏着下巴,把视线投向了客厅,道,“看来是伪装啊。”
汪文迪的目光和他去了同一处,盯着此前不知名的人送来的那幅精巧无双的刺绣,道,“只是那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一幅普通的绣品。”
两人把刺绣拆了下来,放倒在地。
瞿星言问道,“你拉出来的那条黑线还在吗?”
“在这。”汪文迪扬起手掌,清光刹那闪现,黑线出现在他手里。
“试试逆招魂术。”瞿星言建议道。
汪文迪抬起另一只手,瞬间将大门和几扇窗户全部合上,连窗帘也拉了起来,瞿星言会意,手里化出两支燃着的白烛,立在了绣品的左右两方。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勤修大道,心感太冥,黄华真降,五脏结婴,幽魂生天,飞升上清。”
“巍巍道德,功德圆成,降身接引,师宝提携,瓷杯法水,以洗沉迷,永渡三清岸,常辞五浊泥。”
法印结成,连接了两支白烛,并在刺绣的面上画出了复杂的术式图案。
汪文迪将那黑色丝线放在中央。
火焰摇晃,在这诡异的火光之下,黑色的丝线好似活过来了一般,竟然一点点把原本绣品上‘春风十里,贺卿良辰。平安喜乐,得偿所愿’这十六字拆了下来。
无数的线头和线条纠缠在一起,又在火焰的引导下,一针一针的绣出了别的样式。
大约有半个小时,上面出现了新的成品。
‘要合一池烟水气,留得谦亭万古心。’
见此一句,汪文迪神色一变,这话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还没开口,就看瞿星言以灵力控制这幅绣品,将它翻转了面,沉声道,“背面还有。”
背面新成的内容乃是一幅极恬静的场景,雕栏围院,一派自然山水风光,在古色古香的连廊中,有一湖心亭,里头有一个坐着的女人。
这绣品十分巧妙,竟将那女人的神态和模样都勾勒的淋漓尽致。
虽说的确是汪文迪梦中的女人,但绣品中的她是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的,她注视着手里的工具,似乎是正在做针线活。
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的脸,却是看不清的,只有轮廓,不见五官。
“双面绣。
”瞿星言道。
汪文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右下角,道,“还有一行小字。”
那字写着——
‘静海市,圣物所载,长眠之处,自有传世风华’。
瞿星言收了这架势,将门窗打开,让光线跳了进来,兀自道,“看来下一站,要去静海了。”
另一边。
根据人事部的资料,张霏霏带着陈月歆顺利的找到了尹鸣蜩家的住所。
财务总监一职算得上比较重要的职位,原以为他家的地址会在离张氏财团总部附近的地方,以便捷上班,确没想到他家竟然在接近半郊区的位置,毗邻一条民俗风情街。
不过住在这种地方,环境好,也安静,有助于脑子的休眠。
停好了车,拿上慰问品,两人便摁响了尹鸣蜩家的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打理的非常干净,就连发丝也一丝不苟。
见到来者,他脸上换上了礼貌的微笑,招呼道,“董事长,您怎么亲自来了?快里面请。”
两人脱鞋进了屋,到了沙发上,他家客厅的布置也是规规矩矩、有条不紊,可以说是简洁大方,风格很是明显。
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妻子的遗像。
尹鸣蜩倒了茶,坐在了张霏霏对面的位置上,眼神里略有一丝悲哀的神情。
他看了一眼陈月歆,问道,“这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姐姐,姓陈。”张霏霏点头道。
陈月歆难得配合,简短道,“你好。”
张霏霏知道她不喜欢与人接触,便单刀直入,说明了今天来的目的,平和道,“我们来只是简单的表达一下哀思,希望你能节哀,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生活下去的,不要太悲恸了。”
“剩下的交给治安队就好,他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的。”
尹鸣蜩周身的确有些低落的气息,但若要用悲恸来形容却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他那股低落,与其说是因为妻子的不幸过世而过度悲伤,倒不如说是一股浑然自带的忧郁气息。
好像得不到赏识的有才之人,一派天生的低沉。
他点了点头,表示收下了张霏霏的好意。
尹鸣蜩喝了口茶,客气道,“董事长,我有几个问题想冒昧请问一下。”
张霏霏笑道,“你说。”
“实不相瞒……听说昨晚,董事长您就在我老婆的死亡现场,”尹鸣蜩叹了口气,哀声问道,“不知道董事长有没有看见凶手?”
“这……我们几个当时在附近吃烧烤,是听见环卫工人的叫喊才过去的,看见的时候……只见到了你妻子的遗体……”张霏霏摇了摇头,语气透着一丝无能为力。
尹鸣蜩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道,“也是,如果有目击者,早就抓到犯人了。”
他起身,转去了厨房,从里面端出来了两份色鲜味香鸡排摆到两人面前,又道
,“感谢你们百忙之中还能来看我,这是刚才做的,还望二位不要嫌弃,品尝一下。”
两人抄起餐具,各自都尝了一口。
味道十分不错,外酥里嫩,调料与汁水的完美融合,咬下一口,香味久久萦绕于齿间,写得我大晚上都饿了。
正在两人咀嚼之际,尹鸣蜩突然撑着脑袋,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道,“董事长,陈小姐……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
“啊?”两人异口同声,都没反应过来。
看得出,在享受美食的时候,是人们的警惕最松泛的时候之一。
“你这是什么问题?”陈月歆放下了手里的餐具,语气里有一丝不悦。
“就是字面意思,陈小姐,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尹鸣蜩不肯罢休的追问道,“比如说,你们昨晚去吃烧烤,烧烤里的羊肉串,一定是羊肉做的吗?餐厅里的牛排,一定是牛肉做的吗?”
他这一连串举一反三的问题让气氛变得莫名诡异了起来,再配上他妻子的那张黑白照,空气中的温度一瞬低到了极点。
陈月歆眯了眯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鸡排不是鸡肉做的,那是什么做的?猪肉做的那叫猪扒!”
“可是,”他无辜的看着陈月歆,好像无意惹她生气,继续道,“这鸡排,就是我用面粉做的啊。”
张霏霏连忙开口打圆场,道,“那就说明你厨艺高超,能以假乱真,不是吗?”
“不是。”他突然站了起来。
他眼神里的悲哀更重了一分,道,“这说明,这块鸡排可以是假的,那我们的世界,也可以是假的。”
“你这是什么逻辑?”陈月歆也站了起来,不输气势,反驳道,“你说世界是假的,那难道你活了这么多年,都活在一个假的世界里吗?”
“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我可以证明,”尹鸣蜩与她争论起来,道,“你说它不是假的,你有什么办法证明呢?”
这问题问住了陈月歆。
事实上,她就是觉得这世界是真是存在的,并非虚假的,可那感觉又怎么是能用言语表述出来的?
她望向张霏霏,道,“霏霏,你们财团的这个员工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张霏霏安抚她,示意她消消气,毕竟她们今日此行是为了探望这个刚刚死了老婆的孤寡男青年,能不要动口,当然最好不要动口了。
尹鸣蜩趁隙再度讲述道,“既然你不能说明它是真的,就由我来证明,它是假的。”
“你如何分辨真实与虚假?”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你怎么区分做梦和现实?”
陈月歆憋着一口气,撸起袖子,道,“老子告诉你,你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梦见过自己会飞?有没有梦见过外星人入侵地球?”
“现实呢,现实你能飞吗?外星人不还是在外星呆着吗?”
尹鸣蜩平静的看着她,就像智者看着一个无知的愚者。
等她说完,他才道,“你错了,你说这些无法实现,是因为你固有的思维。”
第四百零二章 针神商懿
“我再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万有引力,我们承认万有引力,是因为,我们从存在的那一刻起,见到的就是苹果往下掉,而不是往天上飞,那么如果我们从初始之时,所接纳的知识就是苹果是往上飞的,又当如何呢?”
“那样你就会认为,往上飞的苹果才是现实,往下掉的苹果是在你梦里出现的,不是吗?”
“再比如,学过‘坐井观天’吧,有一只青蛙,它在井底,它看见的世界永远都只有井口那么大,对它来说,井口那么大的天空实际上就是它所认为的真实的世界,明白吗?”
陈月歆虽然觉得他说的没道理,但很奇怪,她仿佛被他绕进去了一般,就是找不到那个没道理的点。
她一拍茶几,差点将茶几掀翻,怒目圆睁,道,“那死亡呢?你做梦的时候总会偶尔梦见自己死了,或者身边的朋友死了,难道那也是真实的吗?那你死多少回了?”
“是这样的,”尹鸣蜩语气里多了一分得意,道,“我把无论梦中还是现实,总之是我的第一次死亡命名为A点,实际上,在A点发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切的去世了,从那往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构建出来的,虚假的世界。”
陈月歆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能找到你这个人?”
尹鸣蜩道,“这就回到了我所说的最初的话题,因为这个世界,全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做梦!”
“你这……”骂人的话就在喉咙当间,陈月歆的手已经握拳冲了过去。
尹鸣蜩没躲,但张霏霏帮他接下了这一拳。
“月歆,冷静!”
见张霏霏出手,陈月歆收了几分力气,这才勉强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她一甩手,快步朝门口走去,一秒也不想在这儿鬼地方多呆,气恼道,“真是无法沟通!”
张霏霏一面跟上她,一面冲尹鸣蜩道,“不好意思啊,月歆她脾气是冲了一点,但人不坏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今天是我们打扰了,希望你早日走出阴影,节哀,节哀……”
尹鸣蜩则完全没放在心上,道,“我不怪她,她只是还没到能理解这哲学的境界罢了。”
“不过我想,张董事长年轻有为,应该能明白我的理论吧?”
张霏霏穿鞋的手一怔,抬眼看了看他。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道,“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
张霏霏皱了皱眉,这感觉的确让人非常不适,起身再三道歉后,便追上了陈月歆的步子,飞也似的逃离了。
回张宅的路上,陈月歆骂了一路,仍不解气,似乎就差没揍那尹鸣蜩了。
抵达张宅时,宅子内的氛围也不轻松。
陈月歆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抱臂的模样活像个讨债的老大爷。
“怎么了这是?”汪文迪和张霏霏同时发问。
张霏霏稍稍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个尹鸣蜩说了一堆让月歆头痛的话,两人还起了争执。”
“看她这样,没吵过吧?”瞿星言瞥了她一眼,顺势
坐到了她身边。
陈月歆瞪他一眼,道,“我能吵不过?要不是霏霏拉着,我非把他打成狗屎!”
汪文迪挑眉道,“嚯,这都聊了些啥,火气这么大?”
张霏霏这才将尹鸣蜩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家伙,带哲学家?”汪文迪笑道。
她轻叹了口气,道,“他说的话很绕,看似很有道理,实际却经不起推敲,因为他的一切话语都是建立在‘如何界定真实与虚假’之下,而这个话题,本身的结果就是非确定性的,谁能论定真实与虚假呢?”
“不错,我认为,真实与虚假又如何,起码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能感觉到我是确切的活着的。”汪文迪摆了摆手,道,“这问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两人的看法一致,若与这种偏执的人进行纠缠,最终只会让自己的心情受到影响并且产生自我怀疑罢了。
张霏霏看见地上躺着的绣品,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汪文迪也将招魂一事讲了个清楚明白,道,“静海之行,休整三天后出发。”
“这次的指引看上去很明显,”张霏霏点头,复问道,“你已经知晓了提示中指的是谁的长眠之所吗?”
他与瞿星言对视一眼,答道,“商蕤宾。”
“商蕤宾是谁?没听过啊!”陈月歆双手枕在脑后,看上去心情也平复了一些,问道。
瞿星言答道,“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商懿。”
“这倒是有点耳熟了……”她嘀咕道。
张霏霏幡然醒悟,惊讶道,“不会是那个……被称为‘针神’的商懿吧?”
“正是。”
汪文迪细细讲述,道,“商懿,原名商蕤宾,出生于名门世家,自幼知书达理,并且热衷于学习刺绣,少女之时,以一幅贺寿绣品进贡给当时的太后,因品质精美、技艺高超受到太后的大力赞赏,钦赐‘懿’‘德’二字给她做名字。”
张霏霏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她?”
“因为‘要合一池烟水气,留得谦亭万古心’,”汪文迪答道,“这词的前半句,是他人为商懿所作,后半句则是商懿的回复,再加上静海一地的暗示,除了商懿,应该没有别人了。”
瞿星言接过话茬,继续道,“商懿的绣品天下一绝,后来甚至流传到了国外皇室,深得贵族的喜爱,她的绣品,花草栩栩如生,人物更是活灵活现,神态、动作都是他人的绣工难以模仿超越的。”
陈月歆砸了咂嘴,道,“这么牛啊。”
张霏霏快步走到那幅绣品前,端详起来,道,“这……难道是针神送来的?”
“针神已经去世了吧,”陈月歆调整了身形,撑着脑袋,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她好像是埋在了静海……什么山来着,什么……哦,对了,虎山!”
汪文迪回想了一下那吓人的噩梦,还是没有把梦和自己眼睛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提示就是如此,若真是商懿所为……就说明,她的灵魂并未安息,要么就是有什么扰
了她的安眠了。”
总之,这一切,只要去了静海市,虎山中一探,就会有结果了。
汪文迪决定静海之行,五人都去,三日的时间,张霏霏可以处理一下财团接下来的安排,熊巍也可以尽量周全的准备一些需要用到的行李。
另外三人则先回了三清宫,毕竟自高玉绳一事了了后,他们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回来了。
虽然张宅有美食好酒、热炕头,但三清宫才是他们的起点。
而且正好借这个机会,汪文迪想看看如果自己不住在张宅,夜里会否还继续出现那诡异的气息。
三清宫一切如旧,好似无论时节如何变化,它都是最坚固的堡垒,矗立在那个地方,永远也不会改。
门口堆满了杂物。
走近一看,那可真是什么都有,从稻谷到自个儿生榨的粮油,最多的,还是一篮子一篮子的土鸡蛋。
“那有张字条。”瞿星言指了指其中一个最大的鸡蛋筐,道。
汪文迪拾起字条,笑道,“原来是云哥儿送来的东西,她说村民们很想当面感谢我们,但又怕打扰到咱们,就送了这些东西,来的时候我们不在,就堆在门口了。”
“可咱们都……不吃这些啊……”陈月歆惋惜道。
“吃,当然得吃,这么好的土特产,拿钱都买不着这健康的味道,”汪文迪收了纸条,打开大门,将东西全部一股脑运了进去,道,“你这只老鸟,别忘了,我还是凡人之躯呢啊!”
“谁是老鸟?你才是老鸟!”陈月歆翻了个白眼,追着他后面骂,道,“我看你这小子欠揍得很!”
瞿星言一脸无奈的跟着走了进去。
闹了一会儿,陈月歆突然发现,这么多鸡蛋,她正好拿来练西红柿炒鸡蛋,于是又不亦乐乎的抱着鸡蛋走进了厨房,高兴的就像个没头脑的孩子似的。
汪文迪和瞿星言都随她摆弄,只是在看见晚饭时,还是后悔了把厨房交给她的决定。
当天的晚饭总共三碗菜,是陈月歆一下午的成果。
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还有……鸡蛋炒鸡蛋?
无一例外的,全部烧焦了。
老毛病,火开大了。
“等等,”汪文迪指着头两碗菜,问道,“你这不都是一样的西红柿炒鸡蛋吗?”
“谁说一样的?”陈月歆自豪的叉着腰,道,“这碗是西红柿比较多,这碗是鸡蛋比较多,当然不一样了!”
“唉……”汪文迪心痛的看着这一桌子的鸡蛋,叹了口气,自己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蛋炒饭的香味。
餐桌旁的瞿星言倒是不挑,依旧面无表情的吃着桌上的菜。
“怎么样?嗯?”陈月歆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瞥了她一眼,答道,“有进步。”
太过简单的评价让陈月歆自己拿起了筷子,吃了几口。
不得不说,‘有进步’三个字的确是最中肯的评价了。
第四百零三章 抓捕实行
汪文迪把蛋炒饭从厨房里端了出来,色泽金黄,香味扑鼻,一看、一闻,就非常好吃!
“哇,阿迪,原来你这么会做饭的吗?”陈月歆大咧咧的问道。
“跟阿风隐居的时候,都是阿风做,他厨艺很好,我每天耳濡目染,虽然谈不上五星级大厨的水平,但简单的料理还是能做的不错的。”汪文迪平静答道。
陈月歆继续道,“那你教教我呗?你看我今天这几个,怎么做才能更进步呢?”
汪文迪神秘道,“我衷心的给你一个建议。”
她竖起了耳朵,神情非常之认真。
他大喘了一口气,道,“放过西红柿炒鸡蛋吧!”
“你小子……!!”陈月歆差点从餐桌上跳过去揍他。
晚饭就在他俩的吵吵嚷嚷中愉快的结束了。
三清宫一夜无事。
起床后,三人极有默契的到了门口。
“果然如此。”汪文迪道。
放眼望去,外头的景致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在昨天,为防万一,他们在三清宫周围原有的法阵中还加了一道,若有动静,结界便会产生变化。
在他们眼中,他们能看见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周遭环绕,看来是有什么晚上的时候在这里停留了许久,只是碍于力量不足,没能破开三清宫的防御结界闯入而已。
瞿星言立即动作,将那一缕气息拢在金轮中,凝神感知,道,“非妖非鬼,这气息是人类身上的。”
“人?”陈月歆不解道,“可我们也没跟哪个人有过节啊?”
汪文迪捏着下巴道,“看来这东西,还真是冲我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便响了起来。
是张霏霏打来的,他接起电话,道,“霏霏,怎么了?”
“昨晚发生了件怪事儿,”张霏霏语气镇定,道,“文迪,你已经起床了吗?我们见面说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和巍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你先过来再说,路上小心。”他应话道。
挂断电话,陈月歆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霏霏马上过来,等她过来就知道了。”汪文迪收起手机,道,“准备一下早饭吧,咱们在客厅等他们。”
张霏霏和熊巍抵达三清宫是将近一小时之后的事了,他俩进去的时候,屋里的三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气氛悠闲,但又有一丝严谨。
两人自然的入座,也知道茶几上的早饭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霏霏,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说吧。”汪文迪温声道。
张霏霏咬了口剥好的水煮蛋,道,“昨晚半夜,我在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总是听见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那声音没持续多久,就在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我脸上的时候,那声音就变了语气,念叨着什么……”
“‘不是你……不是你’,然后就消失了。”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直到醒来之后,在枕头边发现了这个。”
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
璃盒子,指了指里头的东西。
在光芒的反射下,众人看见里头有两根约两毫米粗、五厘米长的银针。
“不是你?”汪文迪扯了扯嘴角,下了结论,道,“有意思,看来这回……目标真的是我了。”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间只有电视的声音还在播报。
“据悉,今早在风情街附近发现的女尸,死亡时间应该在八小时以前,死者身中二十余处刀伤,与前日发现的尸体特征一样,治安队推测,这极有可能演变成一起连环杀人案……”
主持人严肃报导,道,“各位市民出行务必加强防范,深夜不要在偏僻荒芜处逗留,保护自己,协助治安队工作,本栏目将持续跟踪本次事件。”
又有人死了?
电视里的话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连续死了两个人。
“什么情况啊这是?”陈月歆道。
张霏霏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本市的治安工作一向做的很成功的,犯罪率素来是全省最低。”
“目前死去的两个都是女性,”汪文迪分析道,“死亡时间也差不多,这个凶手是个夜猫子啊。”
他接着道,“正好,今晚我是不打算睡了,我倒要看看,还会出现什么状况。”
安全起见,熊巍把整理好的行李也挪来了三清宫,打算在两天后直接从三清宫出发去静海市。
当夜,熄了灯的主卧室内。
“咱们这样真的好吗?”这是陈月歆的声音。
“挺好的,”这是瞿星言的声音,他道,“你放松点。”
“不是……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小声嘀咕,忽的一声痛呼,道,“哎哟,你压着我头发了!”
他哄道,“那我不动了,你适应一下。”
床上的汪文迪已经躺平,叹了口气,道,“我说,床底下那两个,你俩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床下的陈月歆没了耐心,燃起了一点小火星子,道,“什么嘛,我本来就是第一次埋伏在床底下啊!黑漆麻乌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旁边是和她保持着同样趴着姿势的瞿星言,他捂灭了她手里的火光,噤声道,“嘘,你别这么大动静。”
窗帘后蹲着的张霏霏闻声也忍俊不禁,笑道,“不过咱们这样真能抓到目标吗?巍哥,现在几点了?”
另一边窗帘后站着的熊巍答道,“刚过一点。”
“你们知道连环杀手的特点吗?”汪文迪突然出声,抛出了一个严肃的话题。
熊巍道,“我看那些美剧,连环杀手的童年三要素,尿床、虐待动物、放火。”
张霏霏跟着道,“不过到底是电视剧,多少会添加一些悲剧色彩吧,真正的连环杀手,应该是一群十恶不赦的恶魔才是。”
“阿瞿,下午的新闻你看了吗?”汪文迪转而问道。
“看了,”瞿星言镇定的声音从床底下飘出来,道,“第二个被害人,女性,年龄27,已婚,职业是风情街一家餐厅的老板娘,凶器也找到了,
就在灌木丛里,是一把和之前一样的菜刀。”
汪文迪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随后道,“与第一个被害者相同点是,女性、27岁、已婚但没有孩子,我特意找了两人生前的照片对比,五官上虽然大不相同,但外型上也有共同点。”
“都是短发,脸上都有痣。”
“回到我刚才说的连环杀手,大部分连环杀手的杀人模式都是固定的,这种模式,从时间、抛尸地点、凶器等等方面来说,都是一样的,拿现在这两起凶杀案来说,如果并案为连环杀手作案的话……”
“首先,行凶时间都在深夜,抛尸地点都是就近抛尸,没有特别的转移过尸体,凶器都是专用的解牛刀,致命伤和刀伤数量也是一致的,被害人身上可以找到多处相同的特征,那就可以推论出,下一位受害者也是这类人群。”
“而且,就连时间上的间隔,也基本是固定的,所以今晚不止我们,治安队今晚也不会闲着,毕竟他们才是负责一个城市安全的主力。”
张霏霏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情,兀自道,“文迪,没想到你连这些知识都有涉猎,太强了吧。”
“那必须的,我可是万能的啊!”汪文迪毫不客气的自恋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又沉了下去,道,“但是连环杀手之间也有区别。”
“真正的连环杀手,往往还具有超高的犯罪智商,难以被抓,还有一些,就是单纯的心理变态,觉得连环杀手好帅,为了模仿他们从而去杀人,这种人我们不能称他们为连环杀手,只能说他们是沙比了。”
“沙比,是很容易落网的。”
瞿星言欣然道,“看来你对治安队今晚的行动很有信心。”
“这两起凶杀案,特征都暴露的太明显了,治安队的水准对付这种罪犯,肯定是绰绰有余的。”汪文迪点头道。
夜风掠过。
汪文迪收了表情,低声道,“来了。”
四人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今夜三清宫外的结界,他特意削弱了大半,为的就是能顺利的逮住这作祟东西,揭开这玩意儿的真面目。
又开始了,那诡异的声音,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不过眨眼的功夫,房间内就布满了结实坚韧的丝线,一道寒气直冲床上的汪文迪而去。
寒气依附在他身上,逐渐化成了一个飘渺的白色影子。
女人的影子,她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两根针,找准了汪文迪眼睛的位置,刺了下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汪文迪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双手中有金光,桎梏住女人的动作,将她牢牢扣住不得动弹。
随即发令道,“动手!!”
四人立刻窜了出来,瞿星言把两道青光分给了张霏霏同熊巍,他们默契的移到了应该站的位置,成四角包围住了床和床上的人。
光芒汇聚,汪文迪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四角封印阵!”
话音一落,女人便被四道光柱形成的牢笼锁在中央,汪文迪也从床上跳了下来。
第四百零四章 双目的诅咒
汪文迪厉声问道,“你屡次来犯,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不答,甚至都没有挣扎。
“喂,问你话呢!”陈月歆这暴脾气头一个就上来了,叫道,“不说话装死?一会儿我让你真的灰飞烟灭!”
“咯咯……”
跪坐在床上阵法中央的女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发尖锐,其中有一丝明显的嘲讽与轻蔑。
不妙的气息蔓延开来。
她动了动手里的两根针,似乎在做穿针引线的动作。
刹那之间,房内的丝线应而瞬发,五人竟全被这扯不断的丝线吊了起来!
四角封印霎时就被解开,女人身轻如燕,手中的动作肉眼根本看不清,只知一道冰冷的寒光直冲汪文迪刺了过去。
丝线越收越紧,汪文迪眉头紧皱,唤出双剑,意欲先斩断束缚自己和张霏霏的丝线。
谁知宝剑一出,女人手里的动作一再变化,无数的丝线瞬间缠了上来,把他的双剑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就好似蜘蛛用蛛丝束缚住了落在蛛网上的猎物一样。
陈月歆骂了一句,“真是给你脸了!”
随后一道暴烈的紫炎扑了过来,这才熔断了丝线,解放了汪文迪的双剑,又由双剑救下了其余的人。
“没事吧,霏霏?”汪文迪挡在张霏霏跟前,关切道。
张霏霏赶忙捋顺了呼吸,答道,“咳咳,我还好!”
听见他俩的对话,女人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房间内再度充满了丝线,每一根上面都凝出淡淡的金光来,再仔细一看,她手里的针,也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一股压制力陡然爆发。
丝线同时攻向五人,汪文迪的宝剑有些不适合对抗这种东西,便收了武器,与陈月歆合力,依靠她主攻,与这女人抗衡。
趁隙,瞿星言飞身上前,手中化出金轮,一击指向那女人的脑门。
另有一条丝线自原本就有的丝线上生长出来,拽住了他的手腕,陈月歆即刻救场,火焰袭来,虽是解除了瞿星言的危机,却也让对方躲开了他们的攻击。
“这丝线也太烦了!”汪文迪皱眉道,要想占上风,必须要想个办法跟这个女人近身搏斗才行,远距离攻击,她的力量加上这丝线,想对她造成威胁恐怕很难。
陈月歆每每将她的丝线熔断,不一会儿丝线就会从她手中的针孔里被创造再生出来,间隔极短,只有大约两秒不到的时间。
而且还要保证自身不能被丝线缠上,否则陈月歆就是能烧断,总也不能连人一块烧吧。
汪文迪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
他再次唤出双剑,朝女人刺了过去。
与之前相同,丝线立即缠绕上来,包裹了他的双剑,遏制了此次进攻,他眯了眯眼,一把拽住了陈月歆的手腕,将她直接抛了过去。
始料未及的陈月歆惊呼一声,无数丝线朝她利落射来,她立马扇出一道紫炎,融化了来势汹汹的丝线。
瞬息之间,火焰都还没完全熄灭,她就被瞿星言的力道带离了原本的位置。
再看
时,汪文迪踏着火焰的尾声,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砸在了女人的面门上。
得手了!
女人向后砸去,丝线分成了两簇,一边在自己身后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另一边则急速刺向了空中的汪文迪。
汪文迪递给陈月歆一个眼神,陈月歆会意,再次喷出一道紫炎。
让女人没想到的是,这道紫炎并不是奔着解救汪文迪去的,而是转了个向,熔断了禁锢住他双剑的丝线。
双剑瞬间发动,一左一右夹击而来,而汪文迪自己也反手捆住了那把丝线,没有受伤。
眼见这双剑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以剑的速度,她是不可能在被刺中前衍生出丝线来的!
锵!!
千钧一发之际,女人竟直接弹出了手中的两根银针。
几人都始料未及,这两根看上去小小的细针,居然能将双剑架开。
汪文迪眯了眯眼,纵身上前,以掌为刃直指要害,攻击的衔接流畅紧密,几乎没有留下让对方反应防备的时间。
可又是这样关键的时刻,他的视线再一次模糊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掌刃的速度和力度一下都下降了不少,女人得以完全格挡下来。
“咯咯……”她又笑了起来,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
丝线再一次疯狂生长,但她却没再发起进攻,而是借助丝线的力量,避开了另外四人的攻击,三两下就跳到了窗户边。
她留下一句,“小子,你的双眼已中了我的诅咒,虎山一见,我才会告诉你解咒的方法,后会有期!”
说完,她便干脆的从窗户飞了出去。
汪文迪翻身落地,道,“不错嘛,这波配合的很默契。”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与瞿星言和陈月歆击掌,两人却都没有抬手,似乎没这个意思。
陈月歆的眼神越过他,望向他身后,叹了口气,摇头道,“阿迪,击掌还是等会再说吧。”
他一回头,发现张霏霏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
那眼神里有一点难过,更多的是担心和关切。
“怎么了霏霏?”他摸了摸鼻子,明知故问道。
他知道,一定是关于自己眼睛的事,对她的隐瞒,才让她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见她久久不曾回答,只是看着他,另三人非常有眼力见的离开了房间。
汪文迪上前两步,拉起了她的手,道,“霏霏,我没事的。”
张霏霏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窗户边,背靠窗台,低垂下眼,落寞道,“只要你说,我都会相信。”
“你说你没事,只要你告诉我你没事,我不会追究,我会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
“我只是不想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更不想有关于你的事情……居然需要通过他人知晓,我想知道、了解你的一切,即使你告诉我你的眼睛……只要你说没事……”
她其实是个相当讲理的人,她的观念和逻辑中,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最佳状态,反而应该是有各自的空间的。
所以她不需要汪文迪事无巨细的
什么都报告给她,很多事,不需要开口,也能明白。
可他的眼睛都到了这种程度,若不是今天这女人说出口来,她再问他,恐怕他还是会说没事。
她知道他很强,知道他或许是真的没事,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即便能够理解,他是怕自己过于担心,但她还是很难过。
下一秒,她陷入一个温暖的、令人眷恋的怀抱中。
他轻轻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张霏霏满腔的哀怨化为虚无,将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担忧一下熄灭的干干净净。
她没再从中抽身出来,把头埋了下去,闷闷的反复念着他的名字,“文迪……”
他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道,“我没有完全了解你的心意,一味的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想让你过于担心,本想着找到解决办法之后再告诉你的,霏霏,我现在明白了,所以不要生气了,嗯?”
张霏霏的双手也抱得更紧,道,“我哪舍得跟你生气啊,只是……下次不许再有这种情况了。”
“一定。”汪文迪答道。
第二天。
有熊巍在,众人的早餐也就有了着落,起码不用从清晨就遭受西红柿炒鸡蛋的折磨,哪怕能吃上普通的三明治和水煮蛋,也比那个好上一百倍。
汪文迪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张霏霏靠在他身边,顺手拿了遥控,打开了电视机。
“月歆和瞿先生呢?”张霏霏问道。
“找虎山的资料去了,”汪文迪喝了口水,道,“三清宫里存放的资料查起来还是有点费劲的。”
电视里一如既往的在播报早间新闻,这也是两人为什么看电视的原因。
意料之中的,报导的正是最近两晚发生的杀人事件。
主持人道,“昨夜治安队突击行动,虽然很可惜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但昨晚也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本次行动……”
张霏霏咽下了嘴里的面包,道,“居然没抓到。”
电视中继续道来,“不过昨夜治安队在中心公园附近的居民小区外布下的抓捕点扣下了一个可疑人物,经查实,此人只是路过……”
汪文迪坐直了身子,盯着电视中放出来的人物画面,笃定道,“其实治安队已经抓到了他。”
“你是说这个路人……”张霏霏定睛一看,惊道,“怎么是尹鸣蜩?”
“哦?”汪文迪挑眉一笑,道,“这就是那位带哲学家?”
张霏霏点了点头,道,“他怎么会是凶手呢?”
“治安队的秘密突袭行动,通常来说,凶手是不可能提前预知的,所以昨夜按照连环杀人的特点,凶手一定会行动,”汪文迪分析道,“整夜出现在抓捕点的只有他一个,他就一定是凶手,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掩盖自己的行为的。”
刚说完,瞿星言和陈月歆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两人走过来,坐在了侧边的沙发上。
“一大早就去查资料,月歆,辛苦了。”张霏霏笑道,递给她一块面包。
第四百零五章 梦游杀人
陈月歆一边嚼面包,一边道,“不辛苦,总比在这当电灯……唔……”
张霏霏脸上飞快的爬起一抹红晕。
陈月歆还没说完,身边的瞿星言就抬了手,把她手里的面包一股劲全塞她嘴里了,淡定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我来说吧。”他接着道,然后一挥手,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幅青光凝成的3D立体投影。
“虎山,在静海市南部郊区,落于平原之处,山势不算险峻,植被丰富,之所以被叫虎山,是因为在主山峰的附近,还有另外四座走向各异的矮山,从上往下看时,五座山的模样就像一只正在休息的大老虎。”
“而其中的主山峰,正好处在大老虎的脑袋位置,因此命名。”
众人依言一看,的确犹如五颗翠绿通透的翡翠石一般嵌在了广阔的平原上,面临素尘江,便是江与山的完美结合。
汪文迪问道,“商懿的墓在哪?”
瞿星言答道,“具体地点不知,但有一处她的纪念馆,应该就在那附近,不过根据我们找到的记载,虎山中有三阴三阳,六处不为人知的秘境,道门中曾有先辈闯入,生还率为……零。”
“也就是说不能误入其中吗?”汪文迪皱了皱眉头,道,“有避开这六处地方的办法吗?”
“从找到的资料来看,没有,对这三阴三阳地的描述,出现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瞿星言总结道,“所以应该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秘境、如何破解等等。”
嚼了半天,陈月歆终于把面包嚼完了。
她一把揪住了瞿星言的脸,猝不及防的凑到人家耳朵边上,大喊了一句,“你是不是找死!!”
那气势像四周炸开一道烈风,好在汪文迪运力才得以稳住,叹气道,“难以想象你是怎么跟她几万年几万年的呆在一起的,太难了。”
瞿星言面不改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屏处,把她摁下,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事呢在。”
“你想糊弄我,想都别想,刚才把面包塞我嘴里的时候你可很果断啊!”陈月歆不依不饶道。
“那好吧,今晚晚饭前,跟你过两招。”他淡定道。
她考虑了一阵,应道,“这还差不多。”
张霏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文迪,我看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错,霏霏,今晚我一定让你见识见识,我跟他到底谁降谁。”陈月歆活动了一下手上的筋骨,这才老实的收了自己的脾气,把话题拉了回来,道,“刚刚讲到哪了?什么三阴三阳,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然后一切去了虎山就知道了。”汪文迪应道。
“咱们原定计划是后天早晨出发,计划要改吗?”张霏霏问道。
看出了她担忧的神情,汪文迪一语中的,道,“你想帮治安队一把?”
“嗯,我不想再看见无辜的百姓受害。”张霏霏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道,“以有固定特征的人群为目标杀害,为了满足自己病态的模仿心理……无论出于什么动机,都不能因一时冲动而去杀人。”
“我们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嫌疑人因为治安队的行动而戒备起来,进入更长的冷却期……”汪文迪勾起了嘴角,故意道。
“我认为时间足够了,”张霏霏自信道,“我和你一样,认为这次的凶手是个沙比,昨夜治安队看似失败的行动,不仅不会让他加强防备,反而会让他放松神经,使他觉得以他的水平,可以逍遥法外。”
“我作为本市市民,维护城市安全,人人有责,这话不是光说的,为治安队尽举手之劳,是我的义务。”
总不可能明明有怀疑是凶手的对象,还什么都不做,光看着,等着凶手的下一次杀人吧?
那和施害者有什么两样呢?
一个合格的公民,无需有铁拳一般的正义,但这点基础的正义感还是要存于胸腔、记在心里的。
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出手时出手那就叫白给。
汪文迪很满意她的回答,道,“你想怎么做?这回我们听你安排。”
“我想……跟踪尹鸣蜩。”张霏霏如是道。
夜晚很快降临。
当然,跟踪并不是从晚上才开始的,而是制定计划后,张霏霏就已经开始了跟踪的行动。
这段时间是尹鸣蜩的假期,加上有他家的地址,要跟住他不是什么难事。
一天下来,众人发现他与普通青年的生活完全一致,除了格外的注重清洁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妻子的葬礼很简单,参加葬礼的人都意外的安静,没有大哭大喊的,只有默默抽噎、小声哭泣的。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之后,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了。
时间指向了八点整,这个点对于吃晚饭来说稍稍有一点晚。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走向了厨房。
张霏霏他们蹲的位置只能看见客厅、餐厅,以及几条路。
一小时后,他端出了两份精致的牛排。
“还有人会来吗?”熊巍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问道。
“不知道。”陈月歆摇头答道。
屋内的尹鸣蜩坐在餐桌的一端,坐下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等到九点过十分的时候,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他开始操作起刀叉,吃起了他的晚餐。
全程都没有第二个人来,另一端的那盘牛排也逐渐凉了下去。
吃完牛排,他又开始勤勤恳恳的收拾餐桌。
张霏霏皱着眉头,道,“月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他家拜访,他端出两份鸡排的时候,说了什么?”
陈月歆细细回想了一下,答道,“他说那是他刚才做的。”
“也就是说,在我们去之前,他在做鸡排,但他并不知道我们会去拜访,如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做两份鸡排?”张霏霏的话让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下降,她沉声道,“今天也是这样,明明只有一个人,牛排也做了两份。”
一份不够吃?
可是另一份他连动都没动。
再说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财务总监,算是职场精英了,怎么可能连自己的食量都算不好?
当然不至于。
那么他这个做两份食物的行为,自然就变得不合常理了。
“现在就行动?”汪文迪欣然问道。
“不,再观察一下。”张霏霏凝神屏息,更加专注起来。
晚饭后,尹鸣蜩在客厅拿着笔和本子写了一会儿东西,便去洗漱睡觉了。
张霏霏和其余几人对了一下表,道,“两小时之后,进去查查。”
两小时后,深夜一点半钟。
众人正欲行动,张霏霏和汪文迪负责二楼,剩下三人负责一楼,都已经做好了明确的分工,意外出现了。
还没等他们潜入,尹鸣蜩先出来了。
不止如此,更诡异的是,他身上穿着睡衣,就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但他的方向感却非常明确,出了门后完全没有迟疑,径直朝一个方向去了。
张霏霏拧起了眉头,道,“这是……他有梦游症?跟上!”
尹鸣蜩最终去的地方是那条民俗风情街,就是出过凶案的那条。
“他来这干什么?”陈月歆问道。
“那还有个人!”张霏霏又是头一个注意到。
风情街入口处的马路对面,站着个人,是个女的,精心打扮,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心情不错,背着手,似乎在等什么人似的。
相比于风情街那头,这边的灯光要昏暗的多。
尹鸣蜩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终于看见了穿着睡衣的尹鸣蜩,与她的距离慢慢的化为了两米、一米……
“嗨,你怎么穿着睡……”
一道寒光几乎晃了所有人的眼!
汪文迪骤然出手,射出一道金光。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被金光弹飞出去的,是一把经典的解牛刀。
若汪文迪不出手,尹鸣蜩就将用这把刀在这位姑娘的身上开二十多道口子,把她推进路边的绿化带,让她变成一具惨不忍睹的死尸。
“啊——!!”
女人的尖叫响彻天际,五人快速出现在了她身边,张霏霏安抚她,汪文迪报警,熊巍则制住了尹鸣蜩。
尹鸣蜩并未反抗,因为他是完全睡着的状态,直至警察来了,他也还是没醒。
几人再一次同这位姑娘一起去做笔录。
姑娘哭哭啼啼的诉说着,显然是惊魂甫定,道,“……我喜欢他好久了,我真不知道他竟然会要杀我,我真不知道……今晚我睡觉前,他约我晚上吃夜宵,我还特别开心……”
汪文迪五人的口述依旧一致,把自己的存在感从事件中择了出去。
在被告知可以离去的时候,张霏霏脸色铁青,始终没有迈出离开的步子。
“怎么了霏霏?”陈月歆问道,“这回他算是抓了个正着了,你还担心啥?”
张霏霏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去问治安队员,道,“请问一下,这人是不是属于梦游杀人?”
治安队员似乎也对之前的两条人命很是惋惜,简短答道,“目前经过队里的初步诊断,他的确是梦游状态。”
第四百零六章 三个疑点
张霏霏抿着嘴,道,“根据《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
她意见还没说完,陈月歆不乐意了,暴躁道,“什么?他杀了人了还有理了?”
“法律规定,我们也是按法律办事,精神病在清醒或正常的状态下犯罪,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但在发病期间……”治安队员解释道,“我们只能责令其监护人加强看管,必要时,由政府代为看管。”
沉默,令人胶着的沉默,下一秒就像是要火山喷发了一般的沉默。
张霏霏打破了这种沉默,她捏紧了拳头,道,“我,我可以证明,他不属于发病犯罪!”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了她。
治安队员疑惑道,“但这个证明是要走法律程序的,他明天就会送到省精神专科去做诊查。”
“给我个机会吧,他是我公司的员工,在他醒来后,我有些话想跟他说。”张霏霏深吸了一口气,强调道,“半小时就好。”
她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治安队员们讨论了半天,决定给她这个尝试的机会。
有那么一句话,这世上真正叫不醒的,并不是睡着的人,也不是梦游的人,而是装睡的人。
对于张霏霏来说,她认为尹鸣蜩就是这种人。
沉溺虚幻,分不清现实。
尹鸣蜩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的七点二十,看上去是一个非常规律的作息时间。
他发现周边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冰冷的铁壁时,还着实惊讶了一番。
张霏霏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表演。
治安队员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他一脸懊悔,苦恼的做出双手合十的样子,大约是在向上帝忏悔。
他问张霏霏为什么会在这。
张霏霏平静道,“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屋内的治安队员各自交换了眼色,带上门退了出去。
面对自己的最大领导,尹鸣蜩从容不迫,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一举一动、神态神情,都很符合‘精英’二字。
他客气道,“董事长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
张霏霏调整了一下呼吸,也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沉着而专注,道,“你知道自己患有梦游症吗?”
“知道。”尹鸣蜩答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准确的说,我一直有这个症状,也一直在服用精神类的药物,结婚后症状得到了改善,原本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游了。”
他细细回想,显得非常认真且诚恳,继续补充道,“再次复发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半个月前?这么准确?”张霏霏问道。
她对梦游症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患者在梦游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行为完全和醒着的时候是一样的,一般情况下,患者经过一番梦游的行为之后,会回到自己的床上。
整个过程中,患者是睡眠的状
态,对梦游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稍加思索,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确切的说,是我的妻子发现的。”提到第一位受害人的时候,他面上流露出了一丝悲戚的情绪。
他道,“这也是我老婆告诉我的,那天晚上,她在书房做数据表,说可能要工作到很晚,就让我别等她先睡,她说等她工作完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左右,她从书房回卧室的时候,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然后她就叫了我一声,但没人应,她到厨房外一看,发现是我在厨房里,就进来叫我了。”
张霏霏赶忙追问道,“她叫醒你了吗?”
尹鸣蜩轻笑一声,道,“没有。”
“不过因为我老婆知道我之前梦游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一直陪着我,到第二天天亮,我自然醒了,她还陪我去看了医生。”
张霏霏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道,“医生怎么说?”
他答道,“就说我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导致精神紧张,才复发的。”
她又问,“你妻子发现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尹鸣蜩顿了一下,目光骤然锐利了一秒,很快又笑答,道,“……杀鸡。”
“杀鸡?”
“做鸡排。”
张霏霏感觉有寒气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冷得她想把两天前在他家吃的鸡排全抠出来。
她紧了紧拳头,镇定道,“你真的了解过梦游症吗?”
“作为一个患者,”尹鸣蜩嘴角的弧度再次拉大,道,“我想我应该比你这位没有梦游症的人要更了解它吧?”
张霏霏站起了身子,气势骤然压过了他,道,“不一定。”
他疑惑的看着她。
她继续道,“起码梦游症不该被你利用来杀人。”
尹鸣蜩收了笑容,似乎是没想到她突然间就单刀直入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妻子和老板娘,都是你杀的。”她直言道。
“董事长,这里可是治安队,你说这话要负法律责任的。”他冷声道,“或许在梦游的时候,我确实做了一些错事,但……”
张霏霏打断了他,笃定道,“并非如此,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杀的人。”
尹鸣蜩皱起了眉头,道,“证据呢?”
她道,“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我有三个疑点。”
他哼了一声,道,“疑点有什么用?”
“治安队有一个判案的方法,叫做‘嫌疑人无罪推定’,你懂吗?”张霏霏神情轻松了下来,讲述道,“这方法就是说,把一个案子,从嫌疑人是无罪的角度去查访,这种方法可以放大原本看不见的细节,有利于疑难案件的解决。”
“这三个疑点,就是在我假定你无罪之后出现的。”
“第一,关于梦游症,你说你很了解梦游症,但据我所知,梦游症的患者在受到外界影响的时候,是会醒过来的,你没醒,是因为你在装睡。”
“第
二,既然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引诱复发的因素是‘工作’,那么在出现梦游症行为时,或多或少会与工作挂钩,比如程序员梦游会发现自己在编程,司机梦游会发现自己开车出去,甚至还接了个单。”
“可你是我公司的财务总监,你梦游应该整理财务报表,可你却在厨房做菜,这说明……你还有另外一份工作,那就是厨师。”
“第三,昨晚差点成为受害人的姑娘,说睡觉前收到了你约她去吃夜宵的信息,这个信息是你清醒的时候发送的,你这属于蓄意杀人。”
听完,尹鸣蜩也站起了身,只是他手上还戴着手铐,双手无法自由行动,辩论道,“第一,梦游症的症状肯定是不尽相同、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原本梦游的时候,别人就是叫不醒我的。”
“第二,我做菜,是因为我爱做菜,你举的那些例子,我也说了,不要把我和其他梦游症患者相提并论。”
“第三……我就算是清醒的时候发的信息又如何,这姑娘喜欢我,我对她也有意思,不能约她出去吃个夜宵吗?”
这回张霏霏笑了。
她朗声道,“你约人家吃夜宵,扭头自己就睡着了?还换好睡衣,带上菜刀?你梦游的地点竟然是自己清醒的时候设置的地点?”
他嘴硬道,“这、这是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在第二点中,你不是否认了心理暗示的作用吗?你说你去厨房做菜跟你的工作无关,”张霏霏愈发紧逼,道,“我有把握,只要一查,就能查出你厨师的工作来,怎么样,敢不敢让治安队去查?”
“你……!”尹鸣蜩已经有些气急了。
她笑道,“至于第一点,一百个梦游症患者中有一百个会被外力叫醒,你就非是那第一百零一个了?别小看科学统计来的大数据,全球不止你一个得梦游症的人,也别认为自己就和别人不一样,天生就是主角。”
“我告诉你,你这样的罪犯,不可能是主角!”
审讯室外。
从监控中听到、看到这些的治安队员脸上都露出了欣慰和赞叹的表情。
熊巍道,“小姐也太厉害了!”
汪文迪喜上眉梢,道,“不愧是霏霏。”
陈月歆兴奋的跳到了瞿星言背上,好像赢下这仗的不是张霏霏,是她自己一样,兴奋道,“看见没,霏霏那张嘴比你还厉害!”
瞿星言任由她扒着自己,始终盯着监控里的画面,道,“那人……不对劲。”
画面中的尹鸣蜩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张霏霏。
他脸上没有表情,而且也闭上了眼睛,道,“你错了,我,就是主角。”
再看时,身边的汪文迪已经不见了影子。
尹鸣蜩离张霏霏只有两米远,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张狂的笑了起来,随后高高的抬起了手,以猝不及防的速度砸向了张霏霏。
张霏霏一眯眼,灵活闪开。
但这人不知怎么的,身形快得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还没准备下一招,他就转身,双手再次劈了过来。
第四百零七章 案件解决
砰!!
门被大力的踹开,汪文迪几乎是一瞬就护住了张霏霏,反身一脚,把他踢到了墙边,冷声道,“竟敢在此撒野?!”
尹鸣蜩的背部撞在冰冷的墙上,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挪动了位置,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治安队和张霏霏的同伴们随后都到了现场。
“没事儿吧霏霏?”陈月歆关切道,恨不得再上去给对方补两脚。
“我没事。”张霏霏拉下汪文迪的手,重复道,“文迪,我没事。”
治安队的人很快控制住了尹鸣蜩。
他诡异且暧昧的笑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决定一切!”
汪文迪和张霏霏一同走到了他面前。
那强大的气场让尹鸣蜩本能性的安静了下来。
张霏霏问道,“为什么杀了你的妻子?”
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道,“这个世界是我构建的,这是梦中的世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的妻子,是真的死了,不会醒过来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张霏霏长长的叹了口气,耐心道,“不会再和你有任何交流,不会拥抱你,不会吃你做的饭了。”
“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不知他是不是听不进张霏霏的话,他只是呆愣愣的重复了一遍此前问过的问题。
张霏霏也不管他,又问道,“为什么杀了老板娘?为什么要杀那个赴约的女孩子?”
他道,“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你们到底如何能区分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假?”
“人人都能区分,只有你不行。”张霏霏平静道,“你既不是梦游杀人,也不是连环杀手,只是单调的模仿他们,又想以精神病为由,逃避现实的制裁,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不!我不是!”尹鸣蜩再度情绪激动起来,道,“你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我的梦境控制中?你怎么就知道现在的状况一定是真实的?”
汪文迪皱了皱眉,道,“因为我们看得见,听得见,摸得到,闻得到,体会得到。”
“哈哈哈哈……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真实!才会把眼前的一切当做是真实,”尹鸣蜩得意的说着自己的理论,道,“你从小就看见苹果往下落,就认为那就是真实,那是错的!”
“梦游是穿梭两个世界最好的证明,只要我可以控制梦游,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什么展翅高飞、什么起死回生,统统都可以做到!”
啪!
张霏霏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世界,不是你的梦境!”她吼道。
汪文迪拍了拍她的背,接着道,“按你的说法,你又为什么会在你主宰的世界中被抓?简直荒谬至极。”
“当然,当然,只要我醒过来,这一切都会结束的。”他癫狂的说道。
尹鸣蜩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没过几秒,他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看见跟前的人还是汪文迪和张
霏霏时,他有些诧异,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还是被治安队的人牢牢的钳制住。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浑身开始颤抖起来,有一丝不甘,一丝害怕,他反复尝试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只能看见张霏霏鄙夷、不屑的目光。
他哭了。
尹鸣蜩跪倒在地,哭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忘记了醒来的办法?!”
良久,张霏霏摇了摇头,道,“你从未进入过你的梦境,或者如你所说,你一直都活在梦里,可惜的是,从你尝试把别人也强行拖入你的梦中的时候、强行想去掌控别人的梦境的时候,你就已经失败了。”
“你骗人!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老婆一定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家!”他大叫道。
“不可能!不可能!”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庞憋得越来越红。
张霏霏瞪大了眼睛,道,“不好,快送医院!!”
她话音才落,尹鸣蜩就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经过抢救,他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只是这般心境大起大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醒来之后,他意外的老实交代了一切。
除财务总监外,他的确还有一份厨师的工作,做菜是他的爱好,所以他的工作重心,甚至放在了这份新工作上。
而他工作的地点,就是被他杀害的老板娘开的那家店。
他的梦游症确实是复发了,一开始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的症状,只是每晚进入梦游状态后,就去厨房切菜、做菜。
妻子也在帮助他积极接受治疗。
真正的转变,是从他看了一篇关于梦游症的文章之后。
文章中提到——
你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吗?
为什么梦游过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如何区分现实与梦境?
他开始认为,梦境与现实是可以连接在一起的,梦游的他就是天选之人,比如,他在梦游的时候做的菜,总比清醒的情况下做的好吃。
尹鸣蜩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自己的妻子,他已经魔怔了。
妻子被杀害的原因,就是不赞同他的看法,他认为,妻子一向很爱自己,这个不同意自己想法的妻子,一定不是真实的妻子,是假的,只有把假的杀了,才能找到真的妻子。
所以在那晚,他入睡,自以为自己进入了梦游状态,妻子因为担心他,一路跟着他去厨房拿了菜刀,出了门,一路跟到了烧烤街附近。
这是第一起悲剧的开始。
他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沉溺于自己的伟大计划中,他觉得只要把反对自己的人都杀了,就能创造一个最接近真实的世界。
第二个目标,是他的老板娘,因为老板娘说他做的甜品巨无敌难吃。
关于连环杀手模仿者,也有一个定论,那就是,当一个人开始模仿连环杀手作案时,他往往会挑自己最熟悉的人下手。
尹鸣蜩完全符合这一点。
在医院交代了这些之后,他提出
有话想单独跟张霏霏说。
汪文迪不同意,最终在张霏霏的坚持下,两人一同留在了病房内。
“你们还有问题想问我吧。”尹鸣蜩语气非常平静,一丝波澜也没有。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身上背着两条人命的杀人犯,他看上去真的就是个职场白领,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模样。
汪文迪开门见山,道,“在杀了你的妻子之后,我们发现尸体的时间极短,你是怎么做到逃离现场的?”
他答道,“有人帮我。”
“谁?”
“一个同样无法区分真实与虚假的孤独灵魂。”
张霏霏皱眉道,“什么?”
这是什么回答?
尹鸣蜩继续讲起了故事,道,“我还以为,有了这个灵魂的帮助,我真的能通过梦游链接两个世界,自由穿梭、随心所欲。”
“哦,对了,第二晚,在我杀老板娘之前,这个灵魂还曾经带着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只是那地方,它好像没能进去。”
汪文迪与张霏霏脸上出现了一致的神情,他们心中已有了对这个灵魂同样的认知。
那晚,三清宫的结界被那玩意儿撼动了几分,但从留下的痕迹来看,是人类的气息,也就是说,它借了尹鸣蜩的身体。
汪文迪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它就没有再找过我了,但是我没打算放弃,所以还是照计划约了第三个人。”尹鸣蜩低着头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说,不但假酒害人,假书更害人。
床上的人主动发问道,“我看董事长,你好像很懂法律,依你看,我会被判什么刑?”
“死刑。”张霏霏直接道。
“那如果我不是死刑,是不是就能证明,这个世界是我构建的梦境呢?”尹鸣蜩沉声道,整个人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不是伤心害怕,而是兴奋的颤抖。
汪文迪皱眉,一道清光直指他的天灵盖,让他抖动的幅度更大了。
张霏霏反驳道,“你蓄意谋杀,死刑是逃不了的,你口口声声说这个世界是你构建的,可你连自己的命运都决断不了。”
“那是因为,我说过,在A点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尹鸣蜩猛地抬起了头,那狂热的眼神丝毫未改,道,“五年后……董事长,你会被最重要的人所伤,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会……”
清光被汪文迪收回,从他的身体里抽出了三条黑色丝线,是之前与那诡异的女人对抗时见过的那种。
被抽出丝线后,尹鸣蜩忽然失了力,向后倒在了床上。
汪文迪搂过张霏霏,坚定道,“霏霏,别听他瞎说,他纯粹挑拨离间,我绝不可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张霏霏自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点头道,“文迪,我相信你。”
何况这种未卜先知的本领,尹鸣蜩是不可能具备的。
“霏霏,阿迪,好了没?”陈月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催促道,“要走了哦!”
“来了!”张霏霏应声。
第四百零八章 云芝雪宦
陈月歆打开了房间的门,两人从里头走了出去,她也朝尹鸣蜩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杀,谁让这家伙此前对自己说话这么不客气的。
尹鸣蜩无所畏惧的与她对视。
她冷声道,“看什么看?”
他皮笑肉不笑,道,“陈小姐,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
陈月歆一怔,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大力合上了门,与伙伴们一起离开了。
两桩命案在众人配合治安队的努力下算是成功告破了,只待当晚整理行装,睡个好觉,便可以出发前往静海市虎山。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一次交手的经验,这晚那女人竟然真的没有再来烦扰,难得的一夜安眠。
瞿星言和陈月歆的切磋也被瞿星言单方面取消了,原因是他觉得陈月歆心情不好,不想欺负她。
第二天。
起的最晚的竟然是汪文迪。
虽然大家起床的时间前后相差的并不算多,但意料之外的,今天第一个起床的竟然是陈月歆。
平日里她是最晚起来的。
她一大早就等在门口,似乎已经完全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月歆~”张霏霏拿着块三明治,招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不知道,我就是想快点解决这些事。”陈月歆答道。
“怎么了?”张霏霏关切的望向她,问道,“是不是尹鸣蜩跟你说什么了?”
她不擅长掩藏情绪,只要心里有事儿,面上是一定会表露出一二分的。
张霏霏明白这点,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陈月歆的表达能力也不够强,组织了半天语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道,“霏霏,他会被判死刑的吧?”
“会。”她笃定答道,拉起了陈月歆的手,两人一块上了车,在后排落座。
“会就好,我只是觉得,因为这种无聊的、不被证实的理由,就随意杀人,心里不舒服,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命,我不能理解。”陈月歆低着头道。
跟着挤进后排的汪文迪坐在了张霏霏旁边,淡然道,“你们知道连环杀手有几种吗?”
张霏霏没有松开陈月歆的手,答道,“不知道。”
“大体有六种,”汪文迪关上车门,示意熊巍可以出发了,随后接着道,“第一种,叫做‘嗜杀狂’,指的是那种纯粹以杀人为乐,从杀戮中才能找到心理上的愉悦感的杀手。”
“第二种,叫做‘黑寡妇’,黑寡妇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吧。”
副驾驶座上的瞿星言接过话茬,语气毫无波澜,道,“黑寡妇,是一种会吃掉自己配偶的蜘蛛。”
汪文迪点了点头,继续道,“被称为黑寡妇型的连环杀手,主要是特指以自己的丈夫、亲属、情人等等为目标的女性杀手。”
“第三种,叫做‘蓝胡子’,与黑寡妇的释义相对,指的是杀害亲人的男性杀手。”
“第四种,叫做‘死亡天使’,指的是杀害自己所负责的病人、从事医护工
作的杀手,但征得病人家属同意,为病人实施安乐死的不算哈。”
“第五种,叫做‘门户清理者’,这类杀手总觉得自己有某种使命感,或者是上帝派来的,或者是死神派来的,控制欲非常强烈,他们觉得他们杀人,是在为某种信仰清理门户。”
“第六种,叫做‘拷贝猫’,通俗点讲,就是模仿者,这类杀手智商不高,他们会选择模仿某个杀手的手法,或者是纯粹就是觉得杀手很酷。”
汪文迪科普完了,才解释道,“尹鸣蜩就是最后一种,他在模仿连环杀手,而连环杀手杀人的动机,往往都不在常理范围内,超乎正常逻辑。”
陈月歆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也没有放开张霏霏的手,沉声道,“他们杀人还需要动机吗?不就是以杀人取乐吗?”
瞿星言答道,“连环杀手杀人的前提也有六个,一、幼年时期有受虐及压抑或被性侵的经历,二、受被害者和与被害者一样的人长时间的压迫,三、职业杀手,受雇杀人,四、出于他们自己的宗教信仰。”
“五、出于他们自己的道德理想,六、纯粹为了娱乐。”
车内的气氛空前安静,大家都在认真的听他说话。
“基于这六种前提,会衍生出几类最终导致他们杀人的动机,第一,补偿一些不能得偿所愿的期望,比如弥补、克服童年的阴影,第二,为了某种理想,将梦想的内容当成了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与工作,以及实现宗教信仰。”
“第三,为了金钱,满足自己的贪欲,第四,歧视心理,比如种族歧视,第五,出于某种政治目的,第六,心理变态,想要娱乐。”
瞿星言道,“尹鸣蜩陷入了某种他要证明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理论中,而证明这件事的手段,就是杀了与他逻辑相悖的人。”
汪文迪点了点头,道,“我也还是认为,他对于梦游的诸多说法,只是他想杀人的一个借口而已。”
两人一唱一和,看上去是在讲理论知识,实际上却是在变相的安慰陈月歆。
连环杀手杀人的行为,本身就是不能理解的,不需要费那劲。
良久,陈月歆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她转了话题,问道,“从这儿到静海市要多久啊?”
“快的话七八个小时。”负责规划路线的熊巍答道。
在开了八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下了高速。
或许是因为临江的原因,冬天的静海市要更冷一些,街上的行人个个都裹得严严实实,什么毛衣秋裤,那是一个不少。
又开了个把小时,这才渐渐出了热闹繁华的市中心,往虎山风景区去了。
这次熊巍预订的民宿就在风景区外,大部分来这里旅游的人都会居住在这儿,附近的连带产业也很是发达,商业街、美食街应有尽有。
空气中湿冷的风的确令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几人也不耽误,各自拿了必需品,就进入了民宿。
这家民宿名为‘云芝雪宦’,煞有韵味。
熊巍办理完
了入住手续,几人便朝电梯走去。
还没等走到电梯口,就听‘叮’的一声,不远处有个‘vip专用’的电梯先开了,随即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女声——
“吃百黑,真四不晓得组神尼,再给哦死下活冒,哦就……!”
从电梯中出来的女人操着一口浓重的静海乡音,外地人是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凶。
这女人的打扮用‘招摇’二字来形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里头穿的是一身改良过的旗袍,外罩一件雪貂皮草,饶是这般厚重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都能显得她的身段凹凸有致,手里还拎了个名牌包,风格十分突出。
她的身后,左右跟着两个西装男,像是保镖一类的。
张霏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被她骂的,则在她侧后方,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像是这家民宿的员工。
但最惹人注意的并不是她如此张扬的行径,而是她包包上挂着的一个坠子。
那是个翡翠质地的坠子,其中花纹细腻,远看好似一团云雾糅合在一起,密不可分,杂糅中出了通透的绿色还有紫色。
一看就是翡翠中的‘春带彩’,是极其稀有、价值连城的物件。
这样的东西就这么挂在包包外面,但从价钱上来说,这坠子足够买几十个甚至几百个那样的包了,她难道就不怕贼惦记吗?
没走几步,她的手机便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人,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谄媚讨好,接通电话,嗲声嗲气道,“尼格刮拉……”
还没说完,她就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立马改成了普通话,道,“老公~你回家来嘛~”
酥,实在是太酥了。
那头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她眼中的情绪也瞬间淹于无形,变成了方才发怒的模样,冲身边的服务员道,“你再给我胡说八道,我立刻开了你!滚!”
服务员连声道谢,麻溜的滚了。
经过一行人身边的时候,她的视线明显的扫过了熊巍、汪文迪,最后停在了瞿星言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突然脚下一崴,只听一声勾人的‘哎哟’,就见她毫不掩饰的径直往瞿星言的方向倒了下去。
几人都被这一声扰的停下了步子,只有瞿星言完全不为所动,依旧继续走自己的路。
最终扶她的还是她自己带的两个保镖,不然她真的就要硬生生的砸在地上了。
那一瞬间,张霏霏是想拉她一把的,但被汪文迪阻止了。
保镖之一板正的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女人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道,“你们去外面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
两保镖对她说的话完全没有怀疑,立刻离开了店内。
走出一段的瞿星言这会儿才停下步子,看着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四人。
四人都没动,理由是他们怕这女人碰瓷。
第四百零九章 贺夫人
女人上前两步,那妩媚如水的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后方的瞿星言,道,“你们好,我是这儿的老板,你们是外地来虎山玩儿的吧?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里的特色哦!”
听闻她不是碰瓷,汪文迪自然出列,拒绝道,“不需要,再见。”
几人扭头要走,女人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道,“别这么生疏嘛,来我这儿住的人都知道,我们服务很好的,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就算不需要我做介绍,咱们也算是有缘相逢,认识认识总行吧?”
到底是个老板,还没碰见过别人这么不给她面子的时候。
张霏霏笑了笑,礼貌且委婉的再次拒绝了她,道,“谢谢,我们是有事儿来这的,就不用……”
她还没说完,女人果然变了脸色。
女人招了招手,前台的人立刻拦住了几人,她收了笑容,一副娇蛮的模样,道,“我都说了,我是这儿的老板,远来是客,相逢是友,一定要这么不客气吗?”
汪文迪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挑衅道,“你这架势,是想干嘛呢?”
“不愿跟我交朋友,那就别住我的店。”女人微笑道。
“哦?”汪文迪一招手,几人便作势要往外走,他道,“不住就不住,静海这么大,有的是地方让我们住。”
这回女人没拦他们,但是抱臂得意道,“得罪了我,整个静海市的酒店与民宿,都不会让你们住,不信你们就去试试。”
说到这,张霏霏终于想起来了!
她就是在新闻上见过这女人啊!
张霏霏摁下要怼她的汪文迪,上前问道,“你是贺端阳吧?”
闻声,女人这才分了一丝视线给张霏霏,不屑道,“你认得我?你是哪个?”
“我曾经看过你的新闻,贺夫人,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霏霏。”她自我介绍道。
贺端阳上下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不情愿的伸出了手,道,“原来是张氏财团的董事长,幸会啊。”
两人敷衍的握了一下手,张霏霏跟着朝身后茫然的几人严肃解释道,“这位贺端阳贺夫人,是静海市酒店大亨汤天中的夫人。”
正如贺端阳所说,汤天中在静海市酒店生意这块中的地位,那就相当于龙头老大,大大小小的酒店、旅馆、民宿、旅社……一律都知道这位大老板的存在。
也就是说,若真得罪了贺端阳,她一个电话,五人还真的找不到能住的地方,只有露宿街头或者野外露营了。
贺端阳趁热打铁,道,“只是认识一下,不过分吧?”
几人交换了眼色,止住了离去的步伐。
耐着性子听了汪文迪、陈月歆和熊巍的名字,贺端阳眼里再次泛起光芒,将迫不及待的眼神投向了离自己站的最远的瞿星言,道,“你呢?”
瞿星言没说话。
“我说这位小哥,当今年代,你这么高冷的拒绝一位美女的好意,可是会单身一辈子的哦!”贺端阳朝他挤眉弄眼,道。
她言外之意
,俨然是如果不能得知瞿星言的名字,他们几人一样会落得找不到酒店住的下场。
汪文迪和张霏霏显然明白了什么。
这样公然勾引男轻男人吗?
而且众所周知,她还是个有夫之妇啊。
眼看贺端阳就要变脸,陈月歆推了一把瞿星言,道,“你是呆子吗?不就说个名字,你想让霏霏跟着咱们流落街头啊?”
瞿星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冷声简短道,“瞿星言。”
“哎呀,真是好名字呀,”贺端阳喜笑颜开,走近了两步道,“几位刚来吧,不如把行李放了,咱们一块去吃饭?我带你们吃静海最好、最正宗的香芋烧竹鸡和跳面,怎么样?”
好家伙,这瞬间就从无处可住变成了管住还管吃了!
几人正不知如何能不得罪她的拒绝,外头的保镖进来了一个。
他与贺端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恭敬道,“夫人,刚才汤先生说今晚有个晚宴,要您与他共同出席,时间马上到了,还请您抓紧时间,回家做好准备,一会儿汤先生会来接您。”
贺端阳眼里划过一丝寒意,随即这缕寒意被她掩饰在整理皮草的动作中,她优雅的回转身子,答道,“我知道了。”
她面上挂起礼貌的微笑,转身冲几人道,“真是不巧了,今晚恐怕没有时间和你们共进晚餐,真遗憾,咱们改天再见吧,希望下回约你们,你们会给我这个面子。”
说罢,她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瞿星言一眼,又从包包里利落的抽出了一张名片,意欲塞到瞿星言手中。
但汪文迪知道瞿星言不会接,所以他替瞿星言接了。
好在贺端阳也没计较什么,留下了一个能电死人的媚眼后就跟着保镖走了。
汪文迪端详了一会儿设计精致的名片,砸了咂嘴调侃道,“阿瞿,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艳福不浅!”
瞿星言没理他,头一个朝电梯走了过去。
“他是不是生气了?”陈月歆问道,跟着又自言自语,“开个玩笑也生气啊,真搞不懂他。”
四人依次跟上,离电梯还有两步之遥的时候,一个穿着衬衫的侍者打断了他们的步伐。
这人看上去非常彬彬有礼,胸前的名牌上标明了,他是此处云芝雪宦的经理。
“几位贵客,请用咱们的vip专用电梯。”他轻声细语道,并朝旁边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交换了眼色,都能明白这定然是贺端阳打过了招呼。
他一面引导众人进了专用电梯,一面道,“希望几位贵客在云芝雪宦住得开心,有任何问题和吩咐都请直接找我,我会为您们提供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这一楼层总共就只有一间套房,按照四房两厅两卫一厨一阳台的配置装修设计,其他的地方建为健身房、咖啡厅等等,可以说是云芝雪宦的最高待遇了。
放下行李,几人又开始了经典的点外卖环节。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事情还是初始状态,没有出门
吃饭的心情。
熊巍取出从家里带的茶叶,细细的清洗杯具,开始泡茶。
汪文迪和张霏霏都窝在沙发里,寻找着今晚作为食物的目标,陈月歆依旧一人单独霸占一张沙发,舒适又惬意,瞿星言站在通往阳台的推拉门旁,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熊巍泡好了茶,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也坐了下来,问道,“你们不好奇吗?那个贺夫人包包上挂的那个东西,一看就很值钱,她挂在这么张扬的地方,也不怕丢了?”
张霏霏笑答,道,“首先,她的身份就很非同凡响,在静海,谁敢偷她的东西?”
“其次,你们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陈月歆好奇问道,“是什么?”
张霏霏不卖关子,直言答道,“我曾经看过的关于她的新闻中,最震撼我的,就是那则汤天中向她求婚的新闻,震撼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块坠子。”
“据新闻中说,那块坠子叫做‘财源广进坠’,名字虽然通俗易懂,但它不仅举世无双,更是汤天中的传家宝,同行的没有不知道的。”
“综上两点,谁敢偷?谁敢抢?你别看她身后只跟了两个保镖,明里暗里的,不知道还藏了多少打手在周围呢。”
听完,汪文迪又有了新的疑问,道,“霏霏,听你这么说,这个汤天中跟她属于是世纪婚礼了吧,那她还光明正大的撩别的汉啊?”
陈月歆疑惑道,“她撩谁了?”
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她,异口同声道,“笨,她撩的不就是你后面站着的那个吗?”
她一愣,回头正对上瞿星言冷冽的眼神。
陈月歆干笑了几声,道,“怎么可能?谁能看上他这么个面瘫,大冬天,怪冻人的!”
“所以才说你反应迟钝啊,”汪文迪摇了摇头,揶揄道,“那贺端阳的眼珠子都快贴阿瞿身上去了。”
陈月歆仔细回想了一下,煞有介事的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内味儿……”
“那这么说,瞿星言你的春天要来啦?!”
瞿星言的眼神比刚才的更加冰冷。
她耸了耸肩,道,“要我说,她长得确实不错,五官灵动小巧,瓜子儿脸,樱桃嘴,水灵灵的一个美女子呀,她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当然前提是她如果单身的话……”
“有病,”瞿星言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沉声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白痴!”
说完,他就走进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陈月歆皱了皱眉,捏着下巴,道,“奇了怪了,这人,今天吃炸药了?怎么老是生气?”
汪文迪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陈月歆,最终还是冲张霏霏道,“霏霏,别管他们,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她为什么结了婚还撩别的异性。”张霏霏依旧笑着,答道。
她想了想,道,“在那则结婚报导之前,我浏览娱乐新闻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关于贺端阳的文章,不过大都是负面的。”
第四百一十章 插队同行
汪文迪下了单,把手机丢在一边,道,“简单说说。”
张霏霏靠在他肩膀上,道,“也就是很普通的桃色绯闻一类,哦对了,汤天中先生是二婚,不少说贺端阳是小三上位的,但这些报导渐渐地都没了。”
“还有说汤天中和他第一任夫人根本就没有离婚,他现在明面上老婆是贺端阳,但其实在两个女人中摇摆不定,实际上算是拥有两个老婆,只是一夫多妻现在是违法的。”
“不过这些都是狗仔捕风捉影,加上添油加醋的叙述,真正情况如何,肯定还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汪文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说了这么多八卦,咱们也该讨论讨论明天进虎山的细节了。”
“月歆,你去叫阿瞿出来。”
突然被点名的陈月歆回过神来,随口应道,“哦。”
她跳下沙发,走到瞿星言房间门口,叫道,“瞿星言,出来开会了!”
良久,没有反应。
陈月歆回头冲汪文迪道,“你来吧,他不理我。”
“废话,都多久了你还这么生硬的叫人家全名,换我我也不理你,”汪文迪没打算挪窝,提醒道,“你就不能想个亲切一点的称呼吗?比如你看啊,你叫我‘阿迪’,这样式儿的。”
她挠了挠头,像是在质疑这个办法是否真的有用。
亲切一点的称呼?
阿瞿?星言?
呕……
为什么这些小名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么违和?
明明她叫‘阿迪’、‘霏霏’、‘阿巍’的时候都很顺口啊!
“你快点的啊!”汪文迪催促道。
陈月歆道,“我叫不出口啊。”
“这有什么叫不出口的?”他翻了个白眼,道,“你就想想他平常怎么叫你的嘛!”
想了半天,陈月歆再次敲响了房间的门,道,“白痴,出来开会了!”
汪文迪一脸黑线,心道这家伙绝对是没救了。
正要说话时,房间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瞿星言从里面走了出来,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完全没理陈月歆,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在了沙发上。
汪文迪道,“你俩还真是,一个敢叫,一个敢开啊。”
陈月歆尴尬的笑了笑,也走了过来,稍加思索,还是坐在了瞿星言身边。
瞿星言微微缓和了脸色,道,“说正事吧。”
“很简单,”汪文迪直截了当道,“今晚的任务就是睡个好觉,养好精神,明天我们直奔虎山风景区,因为素尘江的支流与景区是浑然一体的,我们会坐船进入,直到虎山山脚。”
“明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虎山中的商懿纪念馆,然后找到勘测风水找到她长眠之处的所在,入夜进门。”
“要注意的是,即便虎山中有不少人工修筑的景观与道路,不过咱们既然知晓了‘三阴三阳’地的存在,还是要避免危险情况发生,以最快捷简便的办法解决事宜,所以尽可能抱团,不要单独行动。”
众人并无异议,吃过晚饭
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到了睡觉时间。
屋子里只有四间房,虽然陈月歆非常想撮合汪文迪与张霏霏一间房,但还是忍住了玩笑的心思,最终大伙也一致决定让俩姑娘睡在一个屋。
当夜。
汪文迪又做了个梦。
这次的梦似乎前后缘由与结果都更加清晰一些,他在梦中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处在一大园林的门口。
门口的牌匾上书写着‘祝府’两个显眼的大字。
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随后又是一段七弯八拐的连廊,仍旧没有给他欣赏好风景的时间,那股莫名的力量一直引导他到了那处见鬼的湖心亭。
周围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大小模样、形状都与第一次梦境中丝毫未差。
不同的是,这次他看清了女人面前桌上摆着的东西。
是用来刺绣的针线、顶针和一系列专业工具。
他没再上前,也没有开口问话,他总觉得只要他一开口,这女人就会转过头来,然后用一张连鬼见了都怕的脸面对他。
汪文迪叹了口气,他清醒的知道,这梦定然是这女人刻意安排的。
这回女人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主动开了口,道,“你如约来了。”
她说着,动了动脑袋,转过头来。
这一动作让汪文迪直接摆出了预备攻击的反应。
但进入他视线的并不是一张鬼脸,而是一张五官秀气,线条柔和、眼神明亮的灵动面庞。
她打量着他,忽然失落的摇了摇头,道,“可惜,我看不清你。”
“为了让我来虎山,你不惜一切办法,成功诅咒了我的双眼,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汪文迪沉声道,“你既然要我来,可见目的并非要毁了我的视觉,直接说吧,你是否有事相托?”
湖面被风吹起了层层好看的涟漪,她眼中的光好似全部倒进了湖水中,自己眼中反倒一丝光芒都不剩了。
她轻轻点头,更觉哀怨的神情,道,“若不弄清楚这件事,我死不瞑目。”
“我想你帮我……”
后面说的什么汪文迪没听清,因为倏尔之间席卷而来的一阵大风,周围瞬间响起无数僵硬的念诵经文之声,以及无数愤怒的谩骂声和无数无力的辩驳声。
唯独能听清的是,谩骂声和辩驳声来自于两个不同的男性,而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中,都没有女人的声音。
女人哭了起来,湖心亭扭曲破碎。
汪文迪的梦也碎了。
他睁开双眼,对这梦已经习以为常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拧了眉头,兀自道,“她到底想让我帮她做什么呢?”
在沉思中,天很快就亮了。
早晨,五人吃过早饭,整理了行装,便出发了。
‘叮’。
电梯下到了一楼。
云芝雪宦的停车场在外头,所以他们还需要步行先去停车场。
刚出了电梯,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砸了过来。
“星言~”
几人抬头一看,果然是贺端阳。
今儿她把坠子挂在了锁骨前,外穿的一身休闲风格的风衣,内搭一条加绒的时尚卫衣,穿着短靴,露着脚脖子,当然,肯定有光腿神器的加持,否则就外头现在的气温,非给她腿冻硬实了不可。
瞿星言依旧保持着冷淡的态度,人家迎上来,他停也没停,看也没看,脚底下继续往前走。
贺端阳不肯放弃,愣是插进了几人的队伍,紧跟在他后面,用她那能腻死人的嗓音道,“哎呀星言,这么早去哪儿呢?吃过早饭了没有呀?昨晚睡得好不好?不如带上我吧?”
眼见瞿星言的‘滚’字已经到了嘴边上,汪文迪顺势接过了话茬,把问题抛了回去,道,“贺夫人也这么早啊?”
贺端阳刻意加重了语调,笑答,“我想着你们头一回来静海,人生地不熟的,这不一大早我就来这儿等着了,你们要是去哪儿,带上我保准不能迷路,而且呀,这儿的风俗民情、美食小吃,我也是一清二楚。”
说白了,就是带上她肯定稳赚不亏,百利而无一害。
后头的四人疯狂交换眼神,对于带她还是不带她这个问题产生了激烈的心灵讨论。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其实没人想带她。
第一,他们对这人都没什么好感,第二,他们也不是去玩的啊,是有事儿要做的。
可她提出的要求也都合情合理,而且完全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来考虑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想象,拒绝她的后果。
汪文迪道,“车坐不下……”
“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开了车来,”贺端阳一副开朗好客的模样,道,“咱们刚好两辆车,我和星言,你们四个一辆。”
“不行。”瞿星言道。
“不行?为什么不行?”贺端阳快步追上他的步伐,问道。
汪文迪也快步追了上去,挤在两人中间,冲贺端阳低声笑道,“贺夫人,你不知道,我这兄弟,小年轻嘛,有点害羞,说话也很直接,我看要不这样,两辆车,咱们三三分,我和你俩坐一块,怎么样?”
“你……”贺端阳这个字尾音拉的老长,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仿佛在给他的脸打分,接着才道,“也行吧,看你倒是挺有眼力见的。”
开车的技术汪文迪还是有的,但瞿星言说什么也不愿意跟贺端阳一块坐在后排,经过汪文迪的巧言调解,最后还是说服了贺端阳,两人一前一后的坐着。
好歹是在同一辆车里了,距离已经近了不少。
不过正如贺端阳所说,有她指路,甚至连地图导航都省了,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原来你们是想去商懿纪念馆啊,”贺端阳仍旧挨着瞿星言,巴不得整个人都贴他身上,道,“想不到星言这么冰冰冷冷的人,喜欢刺绣这么细心温柔的东西呀?”
这是瞿星言第一次看贺端阳。
斜视,剜了她一眼。
他道,“少跟我说话,我讨厌别人挨着我。”
贺端阳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但对他的兴致却有增无减,故作乖巧道,“好嘛星言,我跟着你后面就好~”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丢进江里
汪文迪叹了口气,冲后头下车的三人招手,示意他们快些跟上,预备上船。
船家一见来者中有贺端阳一位,态度那是恭恭敬敬,殷勤不已,简直就像是来了一尊大佛似的。
江面清透,水流顺畅。
船在其中,小之又小。
不远处就是层峦叠嶂的高峰,与江面几乎融为一体,波澜壮阔,令人顿生豪气。
望着这样的景象,张霏霏不禁念了一句,道,“旭日开晴色,寒空失素尘,素尘江的风景果然不赖。”
汪文迪跟着道,“‘素尘’二字,代指雪花的意思,素尘江落于亚热带地区,最低气温不低于零度,所以没有结冰期,若逢下雪,就能见到雪融江面,纯白一片,却不结冰的景观。”
这边两人一派和谐的景象,那边可就不一样了。
瞿星言走哪儿,贺端阳就跟到哪儿,陈月歆则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熊巍本想上前劝诫,奈何被贺端阳一个眼神又给瞪了回来。
熊巍冲陈月歆道,“要不你去劝劝吧?这都一路了,咱们一会儿还要办正事儿呢!”
陈月歆嬉皮笑脸,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故意调侃瞿星言,高声道,“我说,人家贺夫人同一个问题都问了你好几回了,你就告诉人家呗!”
闻言,瞿星言停下了步子,转了个方向,走到了陈月歆面前。
贺端阳也跟了过来,道,“就是,星言,你到底喜欢吃点什么嘛?”
“我喜欢吃红烧朱雀。”他答道。
“哎对,他喜欢吃红烧朱……”陈月歆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吃红烧朱雀。”
“你找死!”
陈月歆要发火,可是从来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她骂了一句,瞬间出手。
瞿星言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后面的栏杆上,冷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多管闲事?”
“你想干嘛?”陈月歆不服气的反问,道,“我说的是实话,她本来就问了你很多遍……”
他的语气听上去不像在开玩笑,道,“你再多管闲事,我就把你丢进江里。”
她眯了眯眼,道,“你有本事就试……”
话还没说完,瞿星言借势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一个用力,真的甩进了素尘江里。
吓得贺端阳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了。
冰冷的江水瞬间包裹住了陈月歆全身。
她还没反应过来,挣扎了两下,就沉了下去。
贺端阳更不知所措了,带着颤音道,“星、星言,她……她没影了,你们不救她吗?”
随后汪文迪和张霏霏也小跑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我们听见了落水的声音。”
熊巍解释道,“那个……瞿哥把歆姐扔江里了。”
“对啊,那可是个大活人啊,冬天水这么凉,别说溺死了,泡在里面也得冻死啊!你们都不着急吗?!”贺端阳看着众人习以为常的神态,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杀人不眨眼的贼窝,激动道。
张霏霏连忙
安抚她道,“你别急,我们这就去救人。”
瞿星言心中倒数,三、二、一。
意料之外的,陈月歆并没有浮上来。
他眯了眯眼,拿手一撑,轻松翻过栏杆,也落入了江中。
随着他接触到水面,便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拽住了他的脚底,硬生生把他拖了下去。
水面下的陈月歆周身有一层淡淡的彤色光芒,她拽下了瞿星言,并将他往更深的地方带,骂道,“你小子,这两天我忍你很久了,你居然还先动手,我今天非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实力!”
瞿星言反扣住她,两人一同往江底沉去。
他身边飞出金轮,快的几乎切割撕裂的她周身的彤色,飞速朝她后脑勺击去,陈月歆也唤出流火扇,撞开了金轮。
两人同时踩到了江底的泥沙地,纷纷使了力气,弹开了对方,拉开了些许距离。
船上的贺端阳已经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她赶忙找来了船上的救生员,安排搜救艇下水捞人。
汪文迪和张霏霏皆不好阻拦,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跟她解释没有必要,她也听不明白,更不能接受。
“这俩人可是你们的同伴,你们不能这么不上心吧?!”贺端阳一面注视着专业的工作人员队伍已经上了艇,一面着急道。
汪文迪只得赔笑道,“他们……他们其实酷爱冬泳和潜水来着……”
果然,连自己说出来都觉得非常不靠谱。
他匆忙打了圆场,随后传音出去,让瞿星言赶紧带陈月歆上来,免得节外生枝。
这时底下的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
接收到汪文迪的讯息,瞿星言紧了紧眉头,极速射出三道青光,直冲陈月歆而去。
这三道青光的能量与方才的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陈月歆来了劲,也扇出一道紫炎反扑了回去。
谁知其中两道陡然变大,连同银轮一起吸收了紫炎,且与紫炎同时消失,唯有剩余的一道青光已然离陈月歆极近了。
青光猝不及防的化为了一根坚韧的树枝,绕住了陈月歆,并将她的手反捆在了身后。
他冷声道,“走。”
随后便欲操纵力量,带着她一起出水。
陈月歆稍稍凝神,便能看见江面上准备作业的工作人员,心知定然是贺端阳处不好交代,就也未曾反抗,任由他牵引自己。
就在她双脚离开江底泥地的那一刹那,她蓦地感到一阵冰冷的灵力侵入了自己的身体。
不好!
“咕嘟……咕、咕嘟……”
陈月歆倏忽之间失去了闭气之法,她来不及防备,寒凉的江水瞬间从她的鼻子里灌了进去,剧烈的、极其难受的呛水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江水趁机撬开了她紧闭的嘴唇,加剧了她的痛苦。
“瞿、瞿……瞿星……言……你……”她完全使不上力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她甚至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可这股力量和他的力量一样冰冷,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这般生气的事?以至于他要在这种关头下死手?
是吧,她不该
手下留情的。
“唔……”
突如其来的触感唤醒了她的意识。
这感觉像……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慕斯,冰冰凉凉,但是柔软且甜腻,或者用融化了的雪来形容会更确切一些。
随之而来的是新鲜的空气。
陈月歆瞪大了眼睛。
瞿星言的脸近在咫尺,他眼中五味杂陈,最多的便是深深掩盖的担忧。
他为她及时的续了一口气。
两人出水,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水花。
瞿星言稳当的落在了甲板上,陈月歆则跌在一旁,摔了个狗啃泥。
甲板上溅的到处都是水渍,贺端阳关切的跑上前来,但这回她与瞿星言保持了两米的距离,道,“星言,你都湿透了,这样会着凉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带着瞿星言去换衣服。
瞿星言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看,转手一把拉起了地上的陈月歆,连拖带拽的把人拉走了。
“喂,星言,喂!等等我呀!”贺端阳快步跟上。
还是汪文迪眼疾手快将她拦了下来,道,“贺夫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中国有句古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这兄弟害羞的很,你想了解他,当然不能直接从他下手了!”
“怎么说?”这到底是贺端阳感兴趣的话题,她果然乐得停下步子,追问道。
“嗨呀贺夫人,你在静海摸爬滚打、历练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呢?”汪文迪伶牙俐齿,道,“他刚刚带进去那个,是他的亲妹妹,要不是亲的,他俩能这么闹吗?你说对不对?”
要说长相,这两人长得并不是很像,只能说一个俊男,一个靓女,但要说气质,那眉目之间的傲气与英气,确实如出一辙。
贺端阳想了想,成功的被汪文迪带跑偏了,道,“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慢慢来,先从他妹妹下手!”
“啧啧,汪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了!”
听她的语气,她还真不把自己‘有夫之妇’的身份放在眼里。
船舱内。
“愣着干嘛?等着我给你烘干?”瞿星言看着出神的陈月歆,不悦道。
实际上,陈月歆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她在回想刚才那个好吃的冰糕口感,到底上哪儿能买到这么好吃的冰糕呢?
见她没反应,瞿星言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用青光包裹了她。
这股冰凉的感觉倒是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就是这个!!”陈月歆大叫一声,猛地望向他,一脸怒意,叫道,“瞿星言,你是不是真想谋杀我啊?!”
“我要是真想杀你,几百回都不够你死的!”瞿星言也沉了脸色,语气更加不悦。
“那刚刚在江底是什么?那股力量不是你的?”她气急,道。
“不是,”他把她的头发托在手心,仔细弄干,解释道,“我只是按汪文迪所说,把你带出来而已,不然这里一堆普通人,讲不清楚。”
“这么说……江底有别的力量?可是我没感觉到啊!”她歪着脑袋思考道,也就老老实实的坐着,任由他摆弄自己。
第四百一十二章 商懿纪念馆
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也没感觉到。”
她一本正经道,“好奇怪啊,这条江,江里有不明且强大的力量,还有……好吃的冰糕。”
闻言,瞿星言脸上飞起一抹霞红。
说着,陈月歆撇了撇嘴,垂下头道,“这水可太冷了,你下回把我丢进去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呀?”
瞿星言也低声道,“你最后不也把我骗下去了吗?”
“嘿嘿……”她笑了笑,道,“被你发现了~”
外头传来张霏霏的呼唤声,道,“月歆!瞿先生!弄好了吗?船快要靠岸了!”
两人相视一眼,迅速整理了仪容仪表,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船舶靠岸,六人依次下了船。
远看时,虎山犹如静卧江上的明珠,近看时才发觉,它并不小,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也是难以看到尽头,雾气缭绕,好在有多处人工修葺的路,还有指示牌,看得出虎山景区往来游客还是不少的。
按照指示牌,众人很快找到了通往商懿纪念馆的路。
一路上,汪文迪和张霏霏在前头评述虎山风景,自是愉悦,贺端阳虽是不烦瞿星言了,但却变着法子的跟陈月歆套近乎,瞿星言和熊巍走在最后,几乎没有什么交谈。
陈月歆也是个生性不喜欢跟别人太过亲近的人,但她到底是个面冷心热的,即便高傲如斯,却受不了别人软磨硬泡,加上碍着贺端阳的身份与面子,还是时不时的会回上那么一两句话。
贺端阳当然不是为了跟她交朋友的,只是想先跟她混熟了,好打听瞿星言的喜好罢了,不然万一一个不小心踩到他的雷区,说不准下一个进江水里洗澡的就是自己了。
总的来说,前面欢声笑语,中间尬聊,后头就干脆没声了。
越往上温度越低,不过好在光线还是比较充足,几人走走看看,大约向上爬了个把钟头,便有一条延伸出来的石子小径,通向不远处的景点。
圆形的石拱门上雕着精巧复杂的绣花,不高的围墙上嵌着镂空的木窗,颇有一番谁家别院的韵味。
走进拱门,便能看见主建筑屋檐下的匾额上有‘商懿纪念馆’五个大字。
左右两边各有三处耳房,大约是放的一些展览品之类。
贺端阳行使了她的‘夫人特权’,主动去和此处的景观负责人打了招呼,获得了他们一行人可以随意观赏的待遇。
几人先去了主屋。
这屋子设计的非常巧妙,从外面看似乎也就是一间普通的平房,走进去才发现里面采用的是蜂窝的构建方法,将不大的空间每一处都最大的利用起来,呈放了叫人目不暇接的绣工样品。
与寻常的展览馆不同,这里面的每一样展品旁边都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有的仅仅是作品本身。
一番游览下来,不但感叹于东西的美妙绝伦,又没有精神上需要接收新知识的负担,简直就是一场单纯、纯粹的视觉盛宴。
最巧妙的是,天花板上有六面小小
的镜子。
“这六面镜子是做什么用的?”张霏霏问道。
汪文迪环顾四周,猜测道,“墙壁上有方形的孔,你仔细看看,可以分为上下两排,下面那一排的底部,也有镜子。”
瞿星言也观察了一会儿,接话道,“孔中的镜子也有角度,应该是用来反射什么光的,可能是这里的一个特色吧。”
“哎呀,咱们星言就是聪明!”贺端阳这才开口做了说明,将此处设计娓娓道来,“这个孔是用来反射太阳光的,但是现在看不到这个景象。”
“为什么?”陈月歆问道。
贺端阳一脸邀功的看着瞿星言,道,“因为只有在春分那天,落日的余晖投射过来的时候,才能触发这一设置,下面那排的孔会将落日的光芒投到天花板的镜子上,顶上的镜子再将光二次传递,通过上面那一排孔投出去。”
“出去之后,正好会照到旁边的那些小屋子里。”
“也就是说,只有春分、晴天、落日的那极短的时间,旁边的小屋子里会有六幅作品同时被点亮,要是碰上阴天或下雨,也就看不见了,一年一次,堪称绝景。”
陈月歆想了想,道,“春分?那是看不到了,还有两个多月呢,一年一回,这也太难了。”
“应该是一年两回,春分和秋分的太阳直射点是一致的。”瞿星言冷声道。
贺端阳奉承道,“咱们星言就是厉害,人长的帅,又聪明,还这么内敛……”
她的话被瞿星言一个锐利的眼神打断,只得连忙刹车改口,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其实是这样的,星言说的呢,是没错的,但是商懿纪念馆在秋分那天是闭馆的,所以秋分是见不到的。”
“为什么?”熊巍问道。
“据说是因为商懿本身,她去世前留有一本手书,其中说她希望她死后,后人无需纪念她的生辰,能够记住她的忌日就行了。”贺端阳想起自己初次来的时候,也向导游提出过同样的问题。
她接着道,“商懿生于秋分,卒于春分。”
无论什么时候,话题只要一与死亡有关,总会显得那么沉重。
张霏霏主动提议道,“我们再去旁边看看吧。”
几人纷纷点头,直奔右边第一间小房去了。
相比于大堂来讲,这屋内便显得有些昏暗,陈列的东西有几本老旧的书、一个手工制作的风筝、一个木马的模型,上面有马头,底下有轮子,看样子像小孩子能玩的那种。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漆黑的作品。
汪文迪回头望了望这作品正对着的墙壁,上面果然有一个透光的孔。
没等他开口,贺端阳便道,“虽然你们看不见春分六光的奇景,但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介绍,那六光照向的是哪六幅作品。”
说着,她又问道,“你们谁有打火机吗?”
“要打火机干嘛?手机的手电筒不行吗?”陈月歆问道。
贺端阳摇了摇头,道,“这上面的材料非常特殊,要用自然强光照射
,阳光、火焰一类,手电筒的光照没有用。”
汪文迪稍加思索,从背后变出一盒火柴来,递给了贺端阳。
她接过火柴,划着两根。
火光瞬燃,她惊呼道,“哇,你这火柴光也太亮了,我还以为得划完这一盒才能把这幅作品看个大概呢!”
在火光照耀下,绣品的本来面貌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针线的手法略显粗糙,能看清绣的大概就是屋子里摆放的那个马模型,但虽然粗糙,整体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细节也非常到位。
“这是商懿还叫商蕤宾的时候绣的,好像她那会儿才……八岁吧。”贺端阳解说道。
从年龄上来论,八岁能绣出这样的作品,算得上是极有天分的了,而且后来商懿的作品最大的特色就是‘绣’与‘画’融为一体,绣品如画,看上去活灵活现,她什么都能绣,大到山川草木,小到花鸟虫鱼。
欣赏完了第一幅作品,众人扭头便去了第二间屋子。
按照同样的办法,他们得以看见了第二幅作品的真颜。
这幅作品简单得多,上面只有绣出来的两个字——
‘懿’与‘德’。
旁边还有一些竹叶与兰花点缀,清新脱俗、风雅大方。
“看见后面那一排没?”贺端阳指了指后面的墙壁,在接近天花板的高度处列了一排绣品,总共四幅。
第一幅绣的是儿孙满堂,簇拥着一位华贵的妇人,寄语为‘儿孙楚楚贺生辰’。
第二幅绣的是一颗明珠并两枚寿桃,祥云袅袅,一派奇景,寄语为‘千间广厦连云起,一颗明珠入掌新’。
第三幅绣的是月垂日升,一方墨山,一棵挺立的孤松,寄语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第四幅绣的是热闹的宴席,席间有两人捧上至宝,奉与最高位之人,寄语为‘彩绣题寿诞,佳句愿平安’。
“这便是当年商蕤宾进宫,贺皇太后生辰所贡的四幅绣品,题为‘福仙寿安’。”贺端阳补充道。
其余几人对此事皆有所闻,毕竟是商懿人生的最大转折,只要有心留意史书,便都读过相关记载。
当日这‘福仙寿安’哄得皇太后大喜,力压番邦异域的珍贵贡品、珠宝玉器无数,拔得头筹,皇太后心悦之下,亲赐‘懿’‘德’二字,并称商蕤宾为‘天下绣女之范’。
“皇太后为什么赐她俩字,选一个赐她不就行了?”陈月歆好奇问道。
瞿星言答道,“不是赐给她一个人的,当时陪着她一同进宫的,是她的青梅竹马,原名子季暑的,两人得了两字,改名为商懿和子德,太后又当场赐婚。”
“后来呢?”她接着问道。
贺端阳立即答道,“太后赐名赐婚,在那会儿可是天大的荣耀,两人奉旨成婚,又是两小无猜的感情,肯定很幸福的,而且子季暑本身就是个画家,商懿的很多绣品,原画都是出自他之手,这可不是琴瑟和谐吗?”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发绣
说罢,她又转向了瞿星言,问道,“星言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要是觉得原来的工作不顺心,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份轻松舒适,赚的还多的工作呢!”
与瞿星言说话时,她恨不得每一个字后面都加上语气词,以凸显她的可爱。
讲到这个,陈月歆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变成了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他,他就是个、是个破算卦的哈哈哈哈哈!”
瞿星言瞪了她一眼,反讽道,“那你呢?你给人守地下室的呗?”
“瞿星言!”陈月歆气得跺脚,好在被张霏霏拉了一手,不然非得在这儿又动手不可。
贺端阳如获至宝,夸张道,“算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来的,星言呀,你快给我算算,财运?姻缘?”
说话间,她的手机又响了。
她看了一眼信息,脸上的情绪急转直下,叹了口气,又道,“几位,你们要不要一块返回?我有点事儿,今天不能再逛了。”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外头天色还早,汪文迪便道,“你先回吧,我们把这儿逛完再走。”
“啊?”贺端阳磨磨叽叽的望向瞿星言,道,“可是我一个人坐船害怕,要不星言你送我一下吧?”
瞿星言当然不乐意,一脸凶恶的表情,好像拿定了主意要把她扔江里似的。
贺端阳不依不饶,道,“送送我嘛,我给你们当免费解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星言?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我的吗?”
说着,她又望了一眼响个不停的手机,看到了最新一条的消息。
那信息看样子是她老公发来的。
看完信息后,她才放弃了纠缠,道,“这次就算了,我老公派人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言外之意,自然是下回就没那么简单放过瞿星言了。
她一走,汪文迪就迫不及待的调侃瞿星言,道,“小瞿同学,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情调啊,你看看你那眼神,把人吓得小脸煞白,啧啧。”
一边的熊巍挠了挠头,道,“我是被她搞糊涂了,她明明清楚咱们都知道她有老公,怎么还这样说话?而且她老公不是事业成功,还惦记着派人来接她,我看挺关心她的,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真正的爱从来都是由内心发出的,而且爱会让人产生自我约束,”张霏霏认真答道,“以我来看,她并不甘愿为她丈夫和家庭考虑、从而约束自己的出格行为,足以说明她或许没有那么爱她老公。”
“至于对瞿先生,就更谈不上‘爱’之一字了,”她望了一眼瞿星言,轻叹道,“应该也是贪恋……皮囊吧。”
五人一面讨论一面转去了第三间屋子。
瞿星言走到汪文迪身边,这才提起江底有奇怪能量一事,道,“那股力量能对我们的力量产生干扰,不知是什么东西。”
“很强?”汪文迪问道。
“不是特别强,”他细想了一会儿,打了个比方,道,“有点像……
某种灵兽吧。”
“等回程时,我可以去探查一番。”汪文迪道。
“文迪,你快来看,”张霏霏叫了一声,招手道,“这幅绣品是黑的,不管怎么都照不亮。”
应声,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陈月歆手里托着一团火光,绣品上仍是墨色一片,看不清它绣的是个什么东西。
汪文迪不信邪,来回试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的。
他看了看这间屋子里的展品,发现它们摆放的比前两间屋子里的还要整齐规矩得多,最有趣的是,以这幅漆黑的作品为界,左边是绣品,右边是画品,而且没有任何两幅是能画与绣对上号的。
简直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边在绣着自己的,一边在画着自己的。
身边的瞿星言已掏出了罗盘,但没一会儿他就又把东西收了回去,摇头道,“这地方磁场太强了,罗盘定不了位,若要找到商懿墓的门,恐怕要晚上来观星了。”
“那先这样吧,这幅作品暂时不受灵力影响,看不到具体内容,我们先去其他三间屋子看看。”汪文迪决断道,领着四人出门去了对面那一排屋子。
第四间屋子中,绣品中多了不少纯风景绣,众人以相同的光照手法,找出来的是一幅极其漂亮的佳作,上面绣的是大片的花田,虽然只有一种花盛开其中,但也让人感觉无比的美好。
作品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个高架,上面左右展示了两篇手稿。
其一为‘杨枝丝短柳丝长,旋合旋开亦可伤,要合一池烟水气,长长短短护鸳鸯’。
另一为‘池水漪漪岛树深,病余扶槛恋清阴,谁知六尺帘波影,留得谦亭万古心’。
“哎哎,你们看,绣品里这是什么?”陈月歆可没心情看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只把注意力一心放在了绣品上,她指着其中的两个黑点,问道。
张霏霏凑近一看,道,“好像是两个人。”
两个人都看不清面容,只是一个走进了花田,一个走出了花田。
“诗是情诗,”汪文迪道,“右边这首出自商懿,左边这个不知道是谁写给她的。”
瞿星言沉吟道,“也许是她的丈夫吧。”
毕竟‘鸳鸯’一词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关系就能用的。
“这是格桑花的花田吧?”熊巍看了那绣品半天,问道。
“嗯,”张霏霏应道,“格桑花的花语……好像是‘幸福’来着,不过我国的格桑花源产地不在静海,好像是在云南、四川那边吧。”
跟着,几人又转去了第五间屋子。
第五间屋子突出一个华美艳丽,摆放的绣品大多数绣的都是海外的文化内容,比如有绣皇室贵族的画像的、有绣教堂的……用的线也是五颜六色、鲜艳而亮眼。
在这间屋子里,光照找到的是一幅肖像绣。
“但很可惜,这是仿品。”汪文迪道。
“这你都能看出来?”陈月歆不禁问道。
“废话,正品在国外呢!”他翻了个白眼,道
,“这幅作品是商懿为当时意大利的皇后绣的,从那以后,她的刺绣手艺就名扬海外,大家都叫她‘绣圣’呢。”
她看了看其他作品,发出感叹,道,“她还真是什么都能绣出来啊!”
最后一间房子布置的倒又简单了许多,绣品也少了,而且内容都非常简单,有绣着一草一木的、有绣着花朵儿的、还有字绣、还有绣着湖心亭的……
等等!
湖心亭!
汪文迪走到那幅绣品前,这湖心亭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倒钩的亭角,里面放置的桌子,桌子上放置的工具……
这好像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地方啊!
“阿迪!”陈月歆叫道,“又出现这种情况了,这幅绣品怎么也照不亮!”
忽的,周围摆放的东西统统颤动起来。
一道黑影蓦地从那幅绣品中冲了出来!
汪文迪立时反应,道,“闪开!”
啪!
门瞬间合上,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五人纷纷闪躲,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一道黑影,而是无数细细密密缠绕在一起的丝线!
“得想办法开门,再闹下去,会殃及无辜。”汪文迪冲瞿星言道,这里可是虎山景区,突然闹这么一出,要是把管理人员或者普通游客卷进来,岂不是糟了?
一个幽怨的女声在四周盘旋,但听不清她念叨的到底是什么。
瞿星言立马摆阵,纵身跃到门口,脚底画出阵型,将灵力集中于金轮之内,念道,“以阴为精,以阳为形,阴化四剑,阳结六线,八卦其中,道生万物……开!”
与之配合,汪文迪立刻射出三道金光,封锁了丝线的行动,将其中一小撮斩断,剩余的全部封入了绣品之中。
双管齐下,门应声再度打开,五人连忙跳了出去,一切倏尔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
汪文迪盯着手里的细线,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道,“这不是丝线。”
“那是什么?”众人问道。
他笃定答道,“是头发。”
陈月歆惊道,“什么?头发?!”
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半晌,张霏霏忽然道,“我倒是在野史中听过一个关于商懿和她头发的事情,说是商懿因为针法绣艺超群,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她不仅能用普通的线绣,甚至可以用头发做绣品。”
“据传,她一生中唯有一件绣品,是她用她自己的头发绣出来的,但是因为没有记载,也不知绣品到底赠给了谁或是自己保存在何处,所以这件事就被视为谣言,最后不了了之了。”
用头发刺绣难度极大,在商懿之前,恐怕没人想过。
陈月歆更吃惊了,头发丝儿那么难控制的东西,怎么能用作刺绣呢?
“看样子这两幅漆黑的作品中,有重要线索,”汪文迪捏着下巴,道,“咱们对商懿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先回去找点资料吧,晚上九点再来一回,看能不能顺利找到入口。”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于儿神
回程时,汪文迪特意留心了一下素尘江,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五人顺利的回到了云芝雪宦,当天的晚餐是在附近的特色餐馆吃的。
查阅了一下午商懿的资料,晚饭正好是个放松的时间,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到底还是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桌年轻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听说了吗?汤家出大事儿了!”
“嗨,这我肯定知道啊,热搜都前十条都是他家的!”
“是啊,这要是谁找到了线索,那就直接摇身一变成亿万富翁啦!”
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张霏霏这才打开了手机,果然看见了热度持续高涨的热搜——
‘汤氏一族家传之宝丢失!’
‘汤天中限期贺端阳三天内找回财源广进坠!’
‘夫妻或因一枚坠子反目?’
‘到底是无意遗失,还是蓄谋独占?’
各式各样,什么样的标题都有,但内容的确非常直观,一看就明白了,贺端阳把汤天中送给她的传家宝,也就是她张扬的戴在身上的那枚坠子丢了。
“今儿她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坠子好像还在她脖子上好好挂着呢吧?”陈月歆问道。
“是的,应该是她回去的时候弄丢的吧,”张霏霏答道,“但她一向都是把坠子带在很明显的地方,怎么偏偏就今天丢了?”
“你们看,”熊巍点开其中一条点击量最高的新闻,道,“这里面写着,谁能提供关于坠子的有价值线索,立刻获得一亿人民币赏金。”
“看来贺端阳有的忙了,这两天估计是没空来烦我们。”汪文迪起身结账,转头冲瞿星言道,“今晚咱俩走一趟商懿纪念馆吧。”
“嗯。”瞿星言应下。
毕竟对他们来说,那坠子如何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是当事人,与当事人更不是什么过命之交,谈不上帮她,对这种事,抱着看戏的群众心态就可以了。
两人吃饱喝足,立即出发。
冬季的天黑的快,九点的时间天色已算深夜了,虎山风景区虽然风光无限好,但这一到了晚上,寒风阵阵,加上山上的峭壁岩石等投射出来的奇形怪状的影子,便自带了几分恐怖的色彩。
商懿纪念馆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瞿星言再一次取出了自己的罗盘,和白天的反应一样,根本定不了位。
他凝神静气,收回罗盘,转手取出了三枚铜板,跟着抬头望向天上的星辰。
“星落龙峰,先定向。”他道。
汪文迪后退了几步,等着他的结论。
他转了个方向,又转了个方向。
随后收回了目光,脸色却并不好看,继续道,“现在山内,找植被旺盛、有形显象之处。”
闻言,汪文迪手中凝聚出一团金光,将光芒拍入了地里,一道灵气朝四周散开。
不过片刻,他便答道,“有三处。”
“分别在北方、东南方和西南方,一处是贪狼阵龙,一处是
高峰元武,还有一处是四兽聚处。”
瞿星言扯了扯嘴角,道,“看来你深得张乘风风水卦师的真传啊!”
所谓‘贪狼阵龙’,指的是山脉中的一种横拖似剑的地形,虽然看上去十分凶险,但仔细一看,却是前有明堂的吉地,故言‘脚下横拖为带剑,文武功名从此辩,横看是顶侧是峰,此是贪狼出阵龙’。
至于‘高峰元武’,指的是山脉中峰直落平地的所在,地势往往在山脉的低平处,既无高峰,却能见龙踪,故言‘侧面成峰身直去,不是为朝便不住,莫来此处认高峰,道是元武在其中’。
还有‘四兽聚处’,指的是在第二种地形的后方,背靠其望,前有水流,地势开阔,四象明显的贵地,故言‘亦有高峰是元武,元武落处四兽聚,聚处方为龙聚宫,四兽不顾只成空’。
汪文迪也笑了笑,道,“先别着急夸我,赶紧寻门吧。”
瞿星言点头,接着道,“山内观景象,山外看地势,向已定,可寻穴。”
他将双指并拢嘴前,念了一串旁人听不懂的咒文,随后把手里的三枚铜板抛了出去。
只见三枚铜板在空中碰撞到一起,随后又散开,跌在了三个不同的方向,但却仍是竖着的,大约停留了两秒,三枚铜板再次滚在了一处,并且嗡嗡的旋转起来,持续了十秒,幅度渐弱,这才倒在了地面上。
“什么意思?”汪文迪问道,总觉得这卦象不太妙。
“这三处埋的都不是商懿。”瞿星言收起铜板,皱了眉头,道,“此三处在显,商懿的墓在隐,有机关阵法相连,不破机关,不显隐处。”
“虚墓?”他略加思索,又问道。
瞿星言抿嘴,冷声道,“怪就怪在这,若以常理论之,为机关布阵法的,一定都是虚墓疑冢,混淆盗墓者视听的,里面全是机关,没有墓主,没有宝物,可这三个,都是实墓,只是并非商懿之墓。”
“根据卦象,我们要找的门,线索藏在这三处。”
汪文迪沉声道,“走,先去最近的那处看看。”
离两人最近的便是西南方向的四兽聚处,若是顺着路径,以平日里走路的速度行进的话,大约要走半个钟头。
为了明确山路的走势,两人虽然是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的,但在路途中,顺手还留下了特殊的标记。
五分钟后,面前的地势豁然开朗,好似已经走到了这‘虎头’的边缘处,借着皎洁的月光,伫立寒风中,远眺素尘江,背靠峭壁,景象一目了然。
“你不会想进去看看吧?”瞿星言挑眉问道。
“来都来了,除了进去,咱们也没别的找线索的办法了。”汪文迪平静答道。
跟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此处之墓,门在哪?”
瞿星言答道,“前方五米处摆阵,可通阴地。”
说罢,两人又往前挪了几步。
环顾四周,瞿星言手一扬,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径五米的大圆来,示意汪文迪和他一块站进去,手中凝出三张符咒,射向了三
个不同的方向,直到圈外,落在了地上。
他又化出九支香,三三等分,各插在了每一张符纸边,念起了咒语。
随着他咒语念毕,九支香皆燃了起来,两人面前淡光忽现,似乎果然出现了一道门。
两人相视一眼,汪文迪双手合十,态度恭敬,道,“来此是有因,扰人安眠,实是罪过,吾等只身前来,亦不带一物去,多有打扰,望请见谅。”
说着,他微微低了低头,算是礼数。
瞿星言自觉照做后,两人方才踏步进入。
但是意料之外的,他们并没有顺利到达墓室中。
就在两人同时穿过淡光所在的地面的那一瞬间,他们脚底踩着的地面刹那就化作了虚无,周围的景象虽然没有丝毫改变,但随之涌起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倏忽之间,沿着锋利的峭壁,踩空的两人统统掉了下去。
汪文迪手中化出一把宝剑,反应过来后将其插入了山壁中,整个人挂在了上面,另一手则迅速的拉住了瞿星言,两人一上一下,仅靠他的宝剑支撑。
“什么情况?!”他大声问道,耳边是簌簌的风声。
“我不知道!”瞿星言同样提高了声调,道,“我们应该进落于此处的墓穴才对!”
事实是,他们不但没进去,脚底下踩着的根本就是空的,从悬崖上掉了下去,可是中间没有任何步骤是出错的。
汪文迪接着道,“是不是和三阴三阳地有关?!咱们是不是中计了?!”
他刚说完,脚底下便有一道温暖的光芒,自看不见底的深渊中透了出来,并且迅速接近二人,把二人安稳的托举到了一朵云上,降落到了素尘江边。
汪文迪抓住最后一丝飘散的云,眯了眯眼,道,“这力量乃是神力……”
待到云完全消散,面前转而出现了更为刺眼的奇光,光芒汇聚成了一团,从其中抽出一个人形来。
它与人的模样相同,手上盘旋握着两条蛇,黑发拖地,额上生有两角,但看不清它长长的裙摆底下腿脚的模样,只觉得飘然如仙,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人通身不过一尺余高,头顶连汪文迪的膝盖都没够着。
“你是?”汪文迪问道。
它扬起友好的笑容,声音低沉却慈祥,答道,“小老儿便是于儿。”
“于儿?”汪文迪稍加思索,道,“你是于儿神?”
据载:又东一百五十里,曰夫夫之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青、雄黄,神于儿居之,其状人身而手操两蛇,常游于江渊,出入有光。
说起这于儿神,它乃是山川一体的神,时时徘徊于山谷之中,常常游玩于江水之地,出没时身上就会发出耀眼的光芒。
于儿神上前两步,笑呵呵道,“正是在下。”
“敢问尊神,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汪文迪问道。
“你二人并非凡人,我有一事可告知你们,”于儿神顿了一下,走向了素尘江,转而道,“但……现在不可。”
瞿星言皱眉问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