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九歌
可这几股力量并没有击溃江宇,反而让他越来越强,叫人越来越摸不着他的套路了。
汪文迪笃定道,“要赢他,必须要知道他这些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才能从中找到弱点,若硬碰硬……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瞿星言点了点头,继续道,“最后一个让我怀疑的地方。”
“从阿巍所说‘下次我们再见面时,就是你们全军覆没之际’这句话来看,江宇明显是知道他今天不会成功的,那他为什么今天还要做这样一件多余的事儿?”
还刻意留下这么一句话,不是反而让他们这一方提前做好诸多预备吗?
他一向谨慎,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吧?
陈月歆举起了手,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前有高玉绳父子,后有江宇,他们一个个的都盯着我们之中的阿巍?”
汪文迪摇了摇头,道,“不清楚,阿巍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非要说身体中的长处,那就是比一般人身强体健得多,或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毕竟梦真丸的药效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瞿星言的语气略显沉重,道,“无论如何,今日这一战,我们作为实力更强的一方,没有占到便宜。”
下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否则‘全军覆没’的后果,他们可承担不起。
另一边,熊巍的伤也被张霏霏小心细致的处理过了,恢复伤口需要时间,也需要体力的补给,包扎完之后,他的肚子便不安分的咕咕叫了起来。
虽然胳膊上有伤,但他还是主动进了厨房,将做饭一事视为了自己份内的事,张霏霏想让他稍稍休息一下,可是他却不肯,好像是急于展现自己的价值一般。
汪文迪三人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示意瞿星言去厨房里头盯着,剩下几个则去了客厅,安心等饭。
这次,他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伤势如何告诉了张霏霏,没有隐瞒,也没有多余安慰的话。
张霏霏心中了然,亦很是欣慰,正要开口,又被一旁的陈月歆打断了。
她凑到跟前,眼中有一丝着急,问道,“你们俩今天在书库里翻译的内容,还没告诉我呢!到底那本草书里头有没有关于秘法的记录啊?!”
另两人相视一眼,张霏霏拉住了她的手,拍了拍,柔和道,“有的,你放心,我和文迪找到了一些关于秘法的记录。”
她细细道来,“其中关于‘解魔障之神法’的记载不多,但是内容很精确,有这么九句——”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她将九句无一遗漏的讲述出来,汪文迪接过话茬,道,“结尾是‘九位同现,可以神力驱魔障’,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张氏秘法了。”
陈月歆琢磨了半天,仍挠了挠头,问道,“这九位是哪九位?”
张霏霏轻巧一笑,答道,“这九位指的是,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以及山鬼。”
东皇太一之前在回程的路上提及过,陈月歆稍加思索道,“这不是楚文化中的……神吗?”
“正是,不过说楚文化中的神,就有点片面了,”汪文迪解释道,“这些神在整个华夏历史中都是存在的,只是在楚地,地位极高。”
“而且他们也不居住于天庭,与上界的仙有所差别。”
陈月歆才不管这些,直接问道,“那我们要去哪儿找他们?”
汪文迪眼色一暗,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些神……现在是沉眠状态。”
“为什么?”她追问道。
他道,“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就是神境昆仑。”
她一愣,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道,“这可怎么办……”
张霏霏把她的手握在手里,道,“别着急,月歆,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错,昆仑执行本就在我的计划之中,不用太心急,”汪文迪也如是道,“当务之急是先清除我体内的尸毒……”
提到尸毒,张霏霏这才想起她刚才原本要说的话,恍然道,“文迪,你说解毒所需要的寒冬绿,只有大寒才会开花,对吧?”
他问道,“嗯,怎么了?”
她点开手机中的日历,道,“今年是闰年,而且闰的就是一月,如果按农历来算,相当于下个月还有一个大寒!”
汪文迪眼中划过一丝精光,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如她所说,分毫不差。
这样一来,去找寒冬绿的日子算是先定下来了。
吃过晚饭,大家呆在一处,或看电视,或是聊天,气氛也算轻松祥和。
熊巍不知怎的有些坐不住,看上去也时常是心不在焉的状态,跟着便提出,他想去长安陵园待一会儿。
为防万一,汪文迪依旧派了性子最安静的瞿星言跟着他一块去。
两人开车前往,夜间这条路虽然僻静,却并不像荒山野岭的坟地一般阴森,熊巍把车停好,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张德音的墓碑前。
熊巍席地而坐,将带来的一支白花放在了墓碑前头,眼神沉沉,似乎是心事重重,瞿星言站在离他不过一米远的地方,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存在感极低。
他有些局促,笑了笑,道,“瞿哥,不知道为啥在这儿,我不会感觉到可怕。”
一般来说,晚上经过坟地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更别说在人墓碑堆里头呆着了,想想就该毛骨悚然,可是这里不同,这里一点骇人的感觉都没有。
瞿星言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
,“不是说长安陵园中,都是对本市、对社会有贡献的英雄人物吗,这里是英雄冢,何况……张德音对你来说,是很亲的亲人。”
“他和在这儿的其他人,活着的时候都在为你好,死了又怎么会有害你的心思呢?”
这话说得熊巍直接沉默了下去。
他眼中有一丝晶莹的光,但他忍住了,没让光落下来。
没多久,他又道,“瞿哥,以前小时候在孤儿院,我每天都吃不饱,还经常因为吃的比其他孩子多挨打挨骂,每天都要干做不完的活。”
“我没抱怨过,因为我觉得也许这就是我的命,直到老爷子……他把我带出了孤儿院,他教了我很多东西,那时候我也不懂,只是很开心,很开心有一个地方我可以踏踏实实的睡觉,开开心心的吃饭。”
“老爷子从来没有让我觉得我会被他再次抛下,也从来没有让我觉得过他救我是为了利用我身上的剩余价值。”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了,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保护小姐而存在的,这也是老爷子对我的唯一要求。”
“瞿哥,你知道吗,老爷子人真的很好。”
熊巍巴不得将张德音做过的好事全都细数一遍,他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低下头去,道,“可是现在只是一块墓碑了。”
瞿星言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无论是熊巍,还是张霏霏,再想让张德音吃到自己做的饭,或者让张德音看见自己的成绩,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不会安慰人,只是走近了半步,道,“所以,你才不想输给江宇。”
熊巍痛苦万分,捏紧了拳头,这话说在了点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和老爷子不一样,他还很年轻,他明明很多次,都有可以回头的机会的。”
瞿星言盯着他,沉吟道,“你知道为什么说这个世界上最难达到的境界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这话很简单,”熊巍有些不明白,道,“就是不要把自己不喜欢的,强加在别人身上,怎么会是最难达到的境界?”
“因为人永远不可能和另一个人感同身受,一千个人有一千个不同的想法和情绪,”瞿星言冷声道,“就比如客观来说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你认为对他来说回头是好的,可在他看来,美梦成真才是他想要的。”
这其实是一个怪圈,就像你的父母认为他们永远是在为你好,可他们难道没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
谁都知道这句话,谁都可以很轻松的说出来,可那都是在拒绝别人的情况下,比如一个人讨厌榴莲,却要你吃上一口榴莲,恰你也不喜欢那个味道,这时候,人们才会想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来。
而并不会想着,我不喜欢,所以我不应该加给别人。
熊巍被瞿星言有道理的话说的一愣,如此想来,世上的确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抬起头,请教道,“瞿哥,我怎么样才能成功?怎么样才能摆脱这种痛苦?”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东皇太一
“你还没明白吗?”瞿星言眼如沉江,道,“真正令你痛苦的,并不是输给他这件事,你仔细想想。”
一阵夜风掠过,熊巍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少了些许悲伤,但痛苦却更多了,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道,“真正令我痛苦的,是我无法将昔日的好友拉回正途,又在失败中看见我毫无进步。”
“瞿哥,以前,我和他,关系真的很好。”
“好到……除了老爷子和小姐之外,我所有掏心窝子的话都对他讲,他有事儿也绝不瞒着我,他性子比我细的多,聪明得多,脑子里的想法也更多,我总是惊讶于他能在药物医学这一块冒出那么多新点子。”
“他也总是惊讶,我一个人的力气竟然能跟二十个人的力气抗衡。”
以前,江宇也从来不叫他饭桶。
瞿星言在他眼里看见了过去的他和江宇,他正在和过去的画面做一个清晰的分离,于是道,“你真正痛苦的,是你想要理解他。”
“说白了,无须理解,你认为他是错的,那就阻止他,你认为你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在这个过程中尝试理解他,无法理解,只会徒增痛苦,而这个过程,你很清楚,只有你能去做。”
江宇想到梦真丸这个想法的那一晚,熊巍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或许,切割就应该从这里开始。
无论以后还有没有再同坐饮酒的机会,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梦真丸从这个世界上消除。
熊巍喘了口气,站起了身,周身的气息微微沉下去了一些,笃定道,“我知道了。”
瞿星言冲他点了点头,他扫了扫墓碑上的尘土,同自己的伙伴一块往陵园外走,心结已解,可以回去了。
两人轻快的走到了停车处,却意外地发现,车不见了。
熊巍把停车处都来回找了一遍,就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车。
“奇了怪了,明明就停在这里了啊!”他原地踱步,着急的挠了挠头。
“偷车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瞿星言皱了皱眉,道,“很晚了,报失也得明天,先回去吧。”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先行返回。
回到三清宫的时候,灯是亮的,大家也都在等他们。
张霏霏最担心熊巍的状态,关切道,“巍哥,饿了没?厨房里我还留了夜宵给你,要不要吃点?”
看着她如同自家亲妹子一般的神情,熊巍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大方一笑,道,“吃,是有点饿,小姐,你别担心我,我已经想通了。”
闻言,张霏霏才微微松了口气,将感激的眼神投向了瞿星言。
瞿星言稍稍点头示意,接着把车子丢了一事说了出来。
“人为?”汪文迪直接问出了重点。
“要是人为,这小偷的本事也太高了些,”瞿星言沉声道,“另外,我们已经问陵园值班室看过出入记录了,根本不可能是人开走了,阿巍的车只有进去的记录,没有出园的记录。”
陈月
歆耸了耸肩,道,“凭空消失?那也太诡异了。”
汪文迪捏着下巴,道,“总之明天先报失,看看情况。”
众人没有异议,吃夜宵的吃夜宵,睡觉的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熊巍就去把车辆进行了报失。
陈月歆难得主动进了书房,要找关于那九位神祇的记载,原本张霏霏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一个来自诊所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挂断电话后,她的表情并不轻松。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汪文迪问道。
“我得去诊所一趟,”张霏霏边说边往外走,道,“一位患者……被诊断为植物人了。”
她穿上外套,拧着眉头补充道,“关键是,这位患者的手术,之前很成功,而且算日子,今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这样一来,不仅是对家属难以交代,更是对他们诊所的一次医术挑战。
汪文迪很快理清楚了利弊,跟上了她的步伐,道,“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准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回身冲瞿星言叮嘱了一句,道,“家里就交给你和月歆了。”
说罢,两人便一同离去了。
陈月歆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笑了一阵,又回过头来,对上瞿星言的冰块脸,脸上的笑容瞬间也消失了,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去往了书库。
这回找书倒是容易的多,选定了‘东皇太一’作为关键词,虽然跳出来的书籍不下百本,但起码可以肯定,每一本都与关键词有关,多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头一本拿起来的,书封上没有名字。
扉页上有一句:天地之易位,四时而为序,众星中极,晦朔春秋。
底下又有一行小字: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陈月歆摸了摸下巴,跟着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嗯……这本还行,是我能看得懂的字儿。”
接着往后翻去,又见一段。
道是,‘太一,星名,天之尊神,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云东皇’。
“嗯……”
她皱起了眉头,飞快地往后翻了几页,一目十行,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这都是什么意思啊?不行,没有阿迪和霏霏,我还是看不太懂……”
一道淡然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道,“要不,你问问我?”
她一惊,猛然回头,看见了意料之中的人,掩饰道,“不、不用了,我还是能看懂一点……点吧?”
瞿星言不由分说,望了她一眼,就在她身边挨着坐了下来,指着她手里的书,语气有些强势,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看东皇太一来了?”
思及汪文迪和张霏霏的交代,陨圣露解药一事,没有十拿九稳,不能告知于他,陈月歆抿了抿嘴,尽量显得如同以往一样的轻巧,道,“就……就随便看看咯,不行啊?”
他收回了手,道,“也不是不行,多看看书,总是好的。”
她还没松口气,他就立刻接着话锋一转,道,“你该不会是……在
为去神境昆仑做准备吧?”
陈月歆那句‘我不是,我没有’差点都到了嘴边,结果一听,原来他并没有在怀疑自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挠头答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做点准备也不是坏事。”
“你还会提前做准备,的确是好事。”他笑了笑,随口道。
陈月歆任他打趣,吐了吐舌头,彻底松泛下来。
跟着,她主动问道,“那你给我讲讲这本书吧?”
瞿星言将她手里的书合上,道,“不如我直接给你大概讲讲东皇太一。”
“也好。”她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他也不扭捏,直言开讲,道,“首先,是东皇太一的地位。”
“东皇太一,其名太一,东皇是他的称号,这个称号之中的‘东’,指的并不是地域方向,而是尊贵程度,我简单打个比方,五方之首为东,在华夏,人极之帝王,受封受禅皆在东岳,此乃‘东’之尊贵。”
“东皇可比天庭玉帝,玉帝的‘玉’字,也在于此意,华夏传统,金者为重,大坤载物,玉者为贵,乾净无瑕,东皇和玉帝,都是尊贵之极。”
听他讲的仔细,陈月歆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书,果然,这看书不如听书来的有味道。
瞿星言接着道,“然后再说东皇太一的来源。”
“你刚才看的那本书中,提到‘众星中极,晦朔春秋’,这说的就是东皇太一,实际上是天幕下众多星辰中,最亮的那一颗所化,而且也是拥有最强大的星辰之力的一位天神。”
“他的星辰之力虽与我们大类相同,却并不是同一种,我们的星辰之力偏向于辅助增长力量,他的则是直接的破坏力量。”
“所以说他‘天地之易位,四时而为序’,意思是,他的力量足以转圜天地,更改四时,令春日落下秋雨,令夏季降下暴雪。若单从力量上来论,他的力量可与我相平。”
陈月歆兀自想象了一下,感叹道,“这样的人也在西王母之下,可见西王母的力量……”
西王母比九天玄女还要更强,其实力可见一斑。
她撑着脑袋,继续问道,“然后呢,他也在昆仑的众神之战中陨落了?”
瞿星言沉声道,“说是陨落,不如用‘沉眠’一词更为合适,其实神境昆仑众神中的九神,大多都是牺牲了自己的力量,追随西王母,封印九门九井,陷入沉眠状态,并非陨落。”
陈月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神……可惜了,还是有血有肉,能说能笑来的自在。”
他瞥了她一眼,道,“早在众神之战前,东皇太一就曾经陷入过沉眠一次。”
她来了兴致,好奇追问,道,“这是为何?”
他答道,“混沌之际,人界未分,他想仅凭自己的力量,重整秩序。”
她追问道,“结果呢?”
瞿星言目光深远,似乎这是一段极其古老的历史,道,“被西王母阻止了,跟西王母还闹了好大的脾气。”
第四百八十章 平行世界
不过闹脾气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天神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他们更加注重的是对错,所以说是闹脾气,倒不如说是起了分歧。
在这件事中,东皇太一最后向西王母妥协了,不再过问人界之事,陷入沉眠,但与如今的沉眠不同,那时相当于闭关修炼。
后来在众神之战中,他也还是作为神境昆仑的主战力之一出征了。
陈月歆应话道,“真是可惜了,像他一般的神,落得沉眠的结局,他的确很强,我还挺看好他的,原本我还想在众神之战结束后再找他过过招来着。”
她兀自想了一会儿,又接着道,“那昆仑九神中的其他几位呢?你也给我讲讲吧?”
他站起了身,道,“一会儿再讲吧,阿巍回来了,我先去问问他车的情况。”
“也行,”她也站起身来,道,“走吧。”
另一边,却说汪文迪同张霏霏一起去了张氏诊所。
病人家属比他们俩先到,已经在病人的特护病房里等着了,好消息是,家属并没有闹事,算是比较理性的,在等着张霏霏给出一个说法与解释。
见他们一个个面露悲哀的神情,张霏霏心里也不好过。
大夫们走上前来,道,“真的太奇怪了,昨天……直到昨天晚上情况都是好好的,你看看这仪器上和护士手里头的记录,所有的指标数据,一直都在正常的范围内。”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把实打实的证据递了过来。
张霏霏进门前就披上了白大褂,手上也戴着消过毒的无菌薄手套,耐心的翻阅起来。
上面清楚的写着病人的大名——狄文披月。
经过对比,狄文披月的数据的确是一切正常。
直到凌晨三点,护士进来做小时记录的时候,护理仪器上的数据突然急剧下降,人就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张霏霏把资料又递给了同样戴着手套的汪文迪,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昨晚值班的护士。
护士立即开口答话,道,“凌晨两点我做记录时还是好好的,我三点再进来的时候,数据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在我登记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各项指标一下就低了。”
身边一位年长的医生接过话茬,继续说明道,“然后我们就紧急安排了手术,将所有能用的抢救方法全部用遍了……可今早,病人还是……”
没有死亡,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汪文迪合上了记录本,问道,“数据是如何变化的?是渐渐降低的?还是瞬间就低了?”
护士答道,“是瞬间就低了,情况非常突然,毫无预兆的,一下就进入了危险的数值范围。”
他皱了皱眉,越过张霏霏,走到了病床跟前。
狄文披月看上去单薄如纸,苍白而毫无血色生机,用‘植物人’三个字来形容,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了。
汪文迪眼前闪过一道他人看不见的金光,忽的脸色一变。
他凑到张霏霏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弄得她的脸色也顿时难看了起来。
病人父亲有些忍不住了,抹了抹眼泪,很是着急,道,“大夫,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您倒是给个信啊……咱们这儿干等着,实在是揪心的很……”
张霏霏面露难色,只得硬着头皮安慰道,“你们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但请你们再给我们多一点时间,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也需要紧急做一个详细的方案出来……”
“我们也知道应该要配合你们医生的工作,可是光让等着……您好歹就给个大概的情况也好……”女人声泪俱下,眉目间与床上的人有几分相似,又见她鬓边白发,便知她大约是狄文披月的母亲文氏了。
“是啊,”男人也应声,哽咽道,“难道咱们的孩子真的就这么命苦,好不容易从手术台上把命捡回来了……这、这又……唉!”
文氏双眼通红,哭诉道,“大夫,您就告诉我们吧……”
张霏霏着实是左右为难,半天才挤出一句,道,“披月的状况……不太好说,说出来你们也很难理解……还是麻烦你们相信我们吧。”
闻言,文氏一愣,随后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大喊,道,“我的儿!你到底还是没逃过啊!”
哭到后头,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抽了过去。
汪文迪皱着眉头看着她的反应,不露声色的同几位医生十万火急又将她送去了急救。
在急救室的门口,他才走到焦急的狄氏的身边,开门见山问道,“请问一下,你们女儿的这种状况,你和你老婆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什么?”狄氏眼中也是遍布血丝,道,“我们女儿到底是什么状况?!医生,您说清楚啊!”
他捶胸顿足,十分哀恸。
张霏霏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却也觉得文氏昏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有些可疑。
汪文迪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了,径直答道,“我直说了吧,你们的女儿,丢了魂,也就是说,咱们普通人都是有灵魂的,狄文披月没有。”
听说此话,狄氏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眼中的光完全暗淡了下去。
他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盯着急救室的方向,喃喃道,“我原本是不信的……难道孩子她妈所说,竟然是真的?”
“你们两口子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汪文迪再度发问,道,“说不准对救她有帮助。”
“我女儿还有救?!”狄氏激动道。
见汪文迪笃定的点头,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他道,“披月其实有轻微的幻想症,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个哥哥。”
所谓的幻想症,是一种精神病人常见的症状,尤其多见于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幻想症能够凭空想象,也能够无端的放大一件事情。
张霏霏多问了一句,道,“那她是曾经有过哥哥,然后不幸病逝了?”
这种情况下,有可能由于兄妹俩感情过好,妹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而后出现哥哥一直还活着的幻想。
狄氏摇了摇头,悲戚道,“她根本就没有哥哥啊,她
就是独生女,无论是出生证明还是户口……我和她妈妈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啊!”
话说得没错,能够证明狄文披月是独生女的资料很多,档案中都是有记录的。
张霏霏又继续推测道,“那是你们夫妻俩陪伴她的时间太少?所以她幻想出了一个哥哥来陪伴自己?”
狄氏否定道,“我老婆是全职太太,她几乎天天都在陪孩子,我也是固定的上班族,下班就会回家,不存在你说的这种情况。”
“那是怎么回事?”这回轮到张霏霏疑惑了。
在追问之下,狄氏的眼里忽然流露出一丝惊恐,道,“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有一天突然跟我们说,她有一个哥哥,她在睡觉的时候见到了她的哥哥。”
“说是什么灵魂出窍,见到了她哥哥,还嚷嚷着什么世界……什么平行世界来着。”
“不过她就说过这么一次,因为我和她妈都不相信,后面就没有再提,但我跟她妈留了个心眼,挑了个周末带她去做了心理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孩子有轻微的幻想症。”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灯亮了起来,文氏被从里头推出。
她脸上满是泪痕,一见到狄氏就握住了他的手,嗓音沙哑,哭道,“孩子她爸,披月是不是没救了?她去了平行世界,她去找她哥哥了,不要我们了……”
狄氏连声安慰她,道,“哪有什么平行世界啊,医生不都说了,那是孩子自个儿幻想出来的,老婆你放心,好好休息,医生们会帮我们的,咱们女儿不会有事的,听话,啊。”
待到把文氏推进病房,一旁那个为狄文披月记录数据的小护士才开口。
她走到张霏霏身侧,道,“张医生,说到这个平行世界,我想起来一件跟狄文披月有关的事儿。”
张霏霏问道,“什么事儿?”
小护士快速答道,“昨晚睡觉前,我跟她聊了一会儿。”
“她说她找到了让灵魂穿越时空的办法,等她入睡,她就会去另一个时空,去那个有她哥哥在的平行时空。”
好家伙,改科幻大片了。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平行世界……”
“在科幻片的理论描述中,这个世界实际上是由无数个平行世界叠加在一起的,这些世界互相平行,就和平行理论一样,永不相交,互不影响。”
张霏霏哑口无言,道,“狄文披月的意思是,她在睡觉的时候灵魂出窍,穿越到了一个有她哥哥的平行世界里去?”
“有可能,”他接着道,“两个平行世界之间必须有一座桥才能互通,这座桥的名字叫做……”
“虫洞。”
据说,只有在超光速的状态下才能穿越虫洞,而人类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张霏霏也立刻提出了这个疑问,道,“狄文披月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做到这点吧?”
汪文迪生硬的扯了扯嘴角,道,“但人类身上有一件东西可以做到超光速。”
“什么东西?”
“意识。”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四维空间
这个问题似乎在两人的探讨中到达了一个奇怪的高度。
他当即转过身来继续追问狄氏,道,“你女儿跟你们提出她有个哥哥的时候,是几岁?”
狄氏仔细的回想了好一会儿,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真要算……可能有个十八九年,那会儿披月才十一二岁。”
汪文迪问道,“从那次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再提过吗?”
又想了好半天,狄氏拧起了眉头,摇头道,“没再提过,但是有另一件事,我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你说说看。”汪文迪道。
他叹了口气答道,“最近我和她妈有好几次,都听见她下班之后一个人在房间里说话,起先我俩以为孩子谈恋爱了,在跟对象打电话,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过两天,她妈忍不住好奇心,想去打听打听情况,就在孩子说话的当间,端了些水果想递进去。”
“结果谁知道,孩子根本不是在打电话,她是在跟空气说话!”
张霏霏听得脊背一阵发凉,又往汪文迪身边靠了靠,问道,“然、然后呢?”
狄氏再度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当时就把她妈吓着了,手里的水果也打在了地上,我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去,房间里只有披月一个人。”
“见到我俩,她的眼神……特别、特别……诡异。”
他顿了一下,想来也是不愿意用‘诡异’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女儿。
跟着又继续道,“看的我跟她妈都浑身发毛,问她怎么了,她还煞有介事的说了我俩一顿,责怪我俩不该闯进她的房间。”
“后来我俩一合计,就又带孩子找了心理医生,除了诊断出她的幻想症更严重了一些,什么别的也没有。”
“但是从那次检查回家之后,她就把工作辞了,整天呆在自己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饭也不吃,这人哪扛得住啊!”
说到这,张霏霏接过了话茬。
她道,“我记得她当时做手术的原因就是胃溃疡导致的胃穿孔,药物控制不了出血的状况,还挺严重的。”
“是啊,”狄氏哽咽起来,道,“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我家孩子要摊上这些事儿啊!”
汪文迪捏着下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老婆,至于你女儿,我们会给你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的。”
又安置了狄氏几句,他便带着张霏霏回到了狄文披月的病房中。
张霏霏始终揪着他的小拇指,直到只剩他俩的时候,她才沉声开口,道,“文迪,你说狄文披月在自己房间里,不会是在和她‘哥哥’的灵魂说话吧?”
“十有八九,只是……”他盯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皱眉道,“穿越虫洞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我打算今晚先试试招魂的办法,看看能不能收回她的灵魂与意识。”
张霏霏点了点头,掏出手机,道,“我先给巍哥打个电话,问问车的情况。”
熊巍的车上是装有gps定位系统的,但奇怪
就奇怪在,他今天去报失的时候,gps不知是失灵了还是怎么回事,在地图上根本查不到车子的定位所在。
接起张霏霏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返回了三清宫。
他将gps查不到车子定位一事告知了张霏霏,也从她那儿得知她和汪文迪要在诊所待到晚上。
双方算是交换了一下各自手头的情况,也就挂断了电话。
可惜的是,当夜的招魂之法也并不顺利,汪文迪做法之后,并没有招来狄文披月的灵魂。
灵魂不来的原因只有三个。
他收了法力,道,“第一,魂飞魄散,灵魂早不存在了,第二受他人术法控制或扣留,无法应召。”
“还有第三,就是狄文披月自己一直强调的情况,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张霏霏眼中惊讶,叹道,“真是……难以置信啊。”
他随手在此处布下一道保护狄文披月肉体的结界,跟着拉起了张霏霏的手,拿了主意道,“走,先回去。”
她道,“嗯?现在回去吗?”
他勾嘴一笑,道,“对,回去上课。”
三清宫内的三人听闻他们俩回来的动静,本来就还没躺下的瞿星言不说,就连已经爬上床了的陈月歆同熊巍也都出了房间,到了客厅。
汪文迪略显风尘仆仆,脸上精神,将大门合上,清了清嗓子,把诊所的事儿给他们复述了一遍。
陈月歆不由得吐槽道,“她要是真的是通过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办法灵魂出窍,然后去了别的世界,那倒也算是个修道的人才了。”
说起来,狄文披月已经三十了,普通人的三十岁都应该是各有各的生活,上班下班,带孩子陪爹妈,找对象或自娱自乐,哪有人在三十岁研究这些个东西的。
瞿星言不置可否,接着问汪文迪道,“你觉得她有这个能力没?”
汪文迪答道,“有或没有,这是我们需要证明的东西,如果有,就找到她,如果没有,就证明她是被人控制,或者是魂飞魄散了。”
不得不说,他的重点一向抓的很不错。
他一个眼神示意,张霏霏便同陈月歆和熊巍站到了一块,瞿星言则随意的迈了两步,走到了他身边。
再一扬手,空中显现一块小小的黑板,而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精致的笔,颇有几分教授的风范。
汪文迪开口道,“我们先说维度。”
“最简单的,一维、二维、三维,你们都知道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在黑板上勾勒出以点、线、面来做说明的三维空间,首先一维是指只由一条线内的点所组成的空间,它只有长度,没有宽度和高度。
实际上,一维指的是一条线。
无数的线构成了面,即二维,二维空间有左右和前后两个方向,但不存在上下,比如一张纸上的内容,就可以看做成二维,即只有面积,没有体积。
再进一步,即是三维,三维人们接触的最多,学的也最详细,比如数学模型中的空间坐标轴,x、y、z轴
,这就是在二维中又加了一个向量,构成了一个新的空间系。
见三人点头,他接着道,“我们生活的空间就是三维空间,不难理解,三维空间包含二维空间,二维空间包含一维。”
“同样,也不难理解,人的身体,属于三维空间活动范围中。”
“但是,再往上走,还有四维、五维……空间,甚至从某种理论上来说,可以一直叠加,只是我们无法想象,水平也根本达不到。”
“我们主要说四维,也就是更高一个级别的空间。”
陈月歆扑哧一声,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下笑出了声。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了她,只见她强忍着笑意,憋出一句,道,“神……神、神明也讲科学……哈哈哈……!”
汪文迪白了她一眼,道,“什么叫神明就不讲科学了?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他们在探索未知领域得出来的,然后用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表述出来的东西,与神明根本不冲突好吧。”
“比如‘虫洞’,是人们不能理解的穿越时空的行为,因为常人根本做不到,但是神明可以很轻松就做到,所以这在神明中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能力。”
“你给我严肃点!”
陈月歆这才似懂非懂的敛了笑容,吐了吐舌头道,“害,我就是缓和一下气氛嘛~你接着说。”
汪文迪没好气的又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跟她多计较,继续道,“简单来说,四维空间是由无数个三维空间组成的,就像无数个二维空间组成了一个三维空间这样。”
他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大圆,又在大圆中画出好些个立方体,道,“把这个大圆看做四维空间,当然,空间是没有边界的。”
张霏霏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道,“这个好像……好像套娃,三维套二维,四维套三维,五维又套四维……对吧?”
汪文迪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他给立方体标上A、B、C、D、E……后跟着道,“这些立方体,就是狄文披月所说的平行世界,我们把A定为咱们人类的世界,也就是说,通过超光速,我们的灵魂可以从A去到B,也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平行世界中。”
一边的瞿星言补充道,“但有一点,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如果打破了那个世界的规则……直白点说,就像我们世界的‘天谴’一样,别的世界对变数也是不会容忍的。”
“所以只有一种情况,如果她真的去到了某个世界,她必须要让她的存在变得合理起来。”
陈月歆举起手,道,“等等,听不懂了,这怎么能合理?怎么都不能合理啊!”
瞿星言沉声反问道,“你觉得植物人在咱们世界是合理的吗?”
她愣了一下,道,“当然合理啊,世界上那么多人变成植物人……”
他接着道,“那植物人苏醒过来,你觉得合理吗?”
“合理。”
“狄文披月在咱们世界中原本是没有哥哥的,她的哥哥突然多出来,出现在我们世界,合理吗?”
第四百八十二章 红色纸人
“不合理……”
不等他问出下一个问题,陈月歆突然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的哥哥健在,而她……是个植物人?!”
然后她的灵魂与意识过去,植物人苏醒,合情合理,这个世界里的她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植物人。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她去过无数的世界,有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她,有的世界里有她但意识清醒,有的世界里她有个弟弟……但都不是她要的。
熊巍费了些劲才跟上他们的思维,道,“这……这也太离谱了。”
“要是真能拥有这种能力,那我就穿越到明天,看看今天彩票中奖的号码,那岂不是发大了?”
汪文迪笑了笑,道,“阿巍,你想太多了,我们说的是空间上的平移,而不是穿越时间。”
“也就是说,她灵魂的穿越是以不更改时间线为前提的,A、B、C、D……这些世界中,每一个世界都有每一个世界固定的时间线,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加速,也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倒流。”
这个理论听上去很是耳熟——
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当物体以光速、超光速运动时,时间会相对静止,空间可以实现穿越。
熊巍总结道,“也就是说,在她灵魂实现穿越的那一瞬间,时间不会更改。”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瞿星言与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道,“修炼且掌握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的神,在穿越时间和空间的时候,会比我们要轻松很多。”
“唯有一位,他不修这两种法则,也能自如的做到这件事情。”
陈月歆问道,“谁?”
他望向她,镇静的说出了其神的名字,道,“东皇太一。”
她追问道,“怎么说?”
汪文迪摆了摆手,答道,“因为东皇太一就是管这个的,讲清楚点,叫做‘司天地秩序’,你想想,他的称号能比玉皇大帝了都。”
瞿星言点了点头,接着道,“还记得吧,我跟你说过,东皇太一在众神之战前就沉眠过一次。他所负责的,等同于将世界与世界进行比对,他每去一个世界,就会在那个世界留下他的‘锚’,也就是标记。”
“本世界,即人界,天地混沌初开之际,还不叫人界的时候,经过他的比对,他认为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所以与西王母起了分歧。”
陈月歆皱了皱眉,道,“为什么啊?”
他道,“至于为什么,那只能去问东皇太一了。”
汪文迪及时止住了话题,概括道,“事情大概就是如此,如果真想救回狄文披月,就得去另一个空间把她的灵魂完整的带回来,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简单。”
说着,他把视线投向了张霏霏,他知道,狄文披月是她的病人,她没有理由不想救她,可是这次的情况,显然也是在医学手段的范围之外了。
值得吗?
一向都是这个问题。
张霏霏陷入了纠结
之中。
她开口问道,“若要救她回来,需要如何?”
汪文迪笑了笑,答道,“一个个去找,中间的意外情况不可预料,而且多久能找到也没谱,因为我们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灵力联系。”
说到底,这三维空间可有n个啊。
但他也知道,哪有医生不想救病人的。
正在他要替张霏霏拿主意做决定的时候,她却突然主动的张了嘴,笃定道,“文迪,我想好了,我们不必急着救她。”
这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汪文迪走到她身边,道,“你不想救她?”
“不是,我很想救她,但是……”张霏霏坚定的望着他,给出了自己的理由,道,“只是代价太大了,你身上尸毒未清除干净,我不能让你一再为我冒这么大的险,我也会舍不得。”
“狄文披月是她父母的掌中宝,我也同样很在意你,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从这件事来看,这并不属于我们诊所的医疗事故,如果是诊所要负主要责任的话,那我一定会负责到底,这话虽然稍显绝情,但到底也是事实。”
“还有,狄文披月是自愿去平行世界找她哥哥的,而且她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准就比在这儿过得好呢?这事儿我们谁都说不准的。”
张霏霏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的意思也不是完全不管她的父母了,我们可以在能力范围内,试着找一找她,没必要那么拼,非要立刻把她找出来,或者也可以等下个月找到寒冬绿之后。”
“总之,我也想学着,把我的温柔多留一点给身边的人。”
见汪文迪反而还想顾忌她的思虑,她接着道,“哎呀文迪,她爹妈那边我会先稳住的,你放心吧,我一点儿都不勉强,真的,而且咱们说好了,这事儿也是要管的,只是不是现在。”
她倒变得‘自私’了,汪文迪倒变得‘爱管闲事’了。
他朗声一笑,应承下来。
第二天。
五人照常起了个大早,围坐在一块,享受着温馨的早餐时光。
电视机里播着早间新闻,他们也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
听的是,全国手工艺大展,今日在江夏市正式开幕了。
“说起这手工艺大展,”张霏霏这儿忽然想起来了,道,“前几天我还收到了邀请函来着,我给忙忘了,往年爷爷就爱看这些个东西,什么捏泥人儿啊、木版画、雕刻……一类的,基本上碰着空档,爷爷都会带我一块去。”
熊巍点头道,“确实,老爷子是偏爱这些传统的玩意儿,我记得……这好像是第一年定在江夏市开吧?”
张霏霏道,“是的,去年在京师,前年是在……申城吧。”
说话间,电视里的节目画面已经切到了江夏市手工艺大展的现场,开始了直播。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龙泉青瓷,现场人山人海,群众格外热情,解说员也非常专业到位,介绍道,“龙泉青瓷的烧制,从一千七百多年前就开始了。”
“它是我国乃至世界陶瓷史上烧制年代最长、窑址分布最广、产品质量要求最高、生产规模和外销范围最大的青瓷历史名窑之一,现在已经是非遗文化了,大家可以近距离欣赏一下,那孩子不要搞破坏啊……”
闻言,电视里电视外的观众们都笑了。
随着镜头的深入探索,一片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的精巧图案闯入了眼帘。
解说员的声音也立即跟上,道,“接下来大家看到的是刺绣,但这可不是一般的刺绣,这是苗族刺绣,代表的是我国少数民族刺绣的最高水准。”
“这话一点不假,苗族刺绣的价值主要表现在它的刺绣图案上,几乎每一个图案与纹样都有一个来历或传说,是我们民族情感的表达,比如这蝴蝶、这龙、飞鸟……等等,都是《古歌》传唱的内容,色彩鲜艳,构图明朗,朴实大方。”
苗族刺绣,也属于非遗文化之一。
电视内精彩的内容让这顿早饭都变得额外的津津有味,也算是隔着电视屏幕,让张霏霏见到了今年的手工艺大展,可谓是大饱眼福,难怪张德音对这些东西格外的青睐。
画面再转,乃是我国的民间艺术——剪纸。
剪纸与其他艺术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拥有最广泛的群众基础,交融于各族人民的社会生活,是民俗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把剪刀或刻刀,能把一张纸剪刻出千变万化的模样来。
张霏霏看得兴致盎然,道,“咱们今年过年也剪纸玩儿吧!”
汪文迪笑道,“那今年过年可有的忙活了,又要包饺子,又要剪纸……”
她笑吟吟的应道,“还要一块儿唱歌,一块放烟花!”
说话间,电视内的声音突然炸开了。
群众的声音从热闹的叫好声变成了慌张失措的求救声。
“救命啊!闹鬼了!!”
没毛病,现在的鬼都很敬业,大白天的就出来刷业绩了。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了电视内,只见众人四处逃窜,扛着摄像机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剧烈的震动后就砸在了地上,镜头视角锁死,只能看见人们的下半身,所有人的腿脚都在拼命的往场外的方向移动。
忽的,刺眼的红色一闪而过。
红色的速度比人们要快得多,但只有一抹,不一会儿就扑倒了一个人,那人正对着镜头,脸上的表情惊恐而绝望。
下一秒,他就闭上了眼睛。
但光从这个状态来看,根本看不出是死了还是没死。
借此机会,他们得以看清了那个将人扑倒的红色。
众人眼中皆有惊讶之色,汪文迪皱眉道,“居然是……纸人。”
场地内一下变得寂静无声,能跑的都跑了,没跑的也就全倒在了地上,只剩下这一台摄像机,而那红色的纸人朝着场外的方向,或许是要出去害更多的人。
张霏霏站起了身,着急道,“文迪,咱们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那抹红色又回到了摄像机的镜头内。
第四百八十三章 纸人斗纸人
而且是以一种步步后退的姿态,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逼了回来,正在众人惊疑难道江夏也有道门高人的时候,这‘道门高人’的影子也跟着出现在了镜头内。
陈月歆骂了一句,道,“草,又是纸人!”
这次进入镜头画面的是个白色的纸人。
就在这时,画面突然被切断了,然后转到了主台,主持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勉强稳住了声音道,“全国手工艺大展出现意外,江夏治安队已经紧急赶去救援,还请各位配合工作,不要自乱阵脚……”
后面的话,说白了就是一些打圆场,叫大家不要迷信一类的话。
张霏霏果断直接问道,“要去吗?”
纸人,跟他们之间还真有说不清的联系,只是没想到,这次竟是以这种方式再度见到这玩意儿。
见汪文迪俨然是一副拿定了主意要去的模样,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了一串车钥匙,递给他道,“你们先去,我回诊所安置一下狄文披月和她的家属,随后就来。”
“行,”他接过钥匙,望向陈月歆,道,“你跟霏霏一起。”
“没问题。”她应道。
另外三人则率先出发,现在是上午九点二十,江夏市距此四百多公里,驾车前往,快的话也要四个小时,约摸能在下午两点前赶到。
只是从时间上来说,等他们赶过去,那头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说不准去了连蛛丝马迹也捞不上。
四小时后。
三人抵达手工艺大展现场的时候,场地外百米就拉起了警戒线,带着特殊装备的治安队不敢松懈,围了一圈,不让人进去,也不让里面的玩意儿出来。
没人知道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熊巍将车停在了合适的位置,三人便下了车。
治安队个个都戴着厚重的防护头盔,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汪文迪沉着脸色,大概又等了五分钟,远远的便看见治安队的领头人在圈外组了一个3x3的小方阵,他一扬手,队员们便微微俯下身子,呈现一种半蹲前进、随时准备应战的姿态。
队长双击了一下耳边的耳麦,语气十分严肃,道,“第四小分队,听到请回复,听到请回复!”
他来回踱步,等待了漫长的五分钟。
随后便打了个手势,一声令下,道,“第四小分队没有回复,第五小分队准备进入!”
一阵细微的破空声自上空传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两架能够用作航拍的无人机,同着他安排的第五小分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齐齐进入了危险的范围内。
除了汪文迪三人外,这附近根本没有逗留的人。
他考虑了一阵,道,“阿巍,你把车开走,去找落脚的地方,不然太显眼了。”
“知道了。”熊巍复又上了车,关心道,“汪哥,瞿哥,你们自己小心。”
说罢,他便驱车离开了现场,
瞿星言盯着那些特殊的治安队,问道,“进?”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照这情况来看,里面恐怕还没完
事,应该是非他们人力所能解决……”
他话还没说完,空中的两架无人机行驶到场地中央的上空时,直直的坠落了下去。
治安队汇报的声音传进耳中,道,“第七、八号无人机失去信号。”
队长的步伐明显更急了,声音也不禁大了,冲耳麦那头喊道,“第五小分队,第五小分队!听到请回复!听到请立即回复!”
汪文迪也拧起了眉头,将一道清气甩了过去。
清气在略小于包围圈范围的地方,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所吸收。
他摇了摇头,道,“有结界,想进去必须通过治安队。”
“而且,结界中的这股力量……看样子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瞿星言与之对视一眼,道,“那就使用催眠的法术,再进去,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快速、便捷的办法。”
他稍加思考,两人达成了共识。
不过片刻,瞿星言身上便迅速发散出一片青光,或如轻飘飘的柳絮一样,进入了治安队队员们的眉心之中。
队员们倒了一地,汪文迪同他一起快速进入。
两人一路到了结界跟前,正欲破坏结界硬闯的时候,结界上却打开了一道口子,似乎是对方在主动邀请他们去到自己身边。
虽不知前方究竟情况如何,但向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并未犹豫,汪文迪直接从结界上开出的口子领着瞿星言便走了去。
不多时,他们便看见了穿着治安队队服的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从这些人胸腔起伏和面色状况来看,应该是并未受伤,只是着了道,昏睡了过去。
再往里走,就是手工艺大展的现场了。
许多倒在地上的,都是被那红色纸人所伤的无辜民众。
而此刻每人的身边都有一个与人等高的白色纸人,纸人的双手正贴在每一个百姓的心口。
汪文迪打算动手,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阻止了动作。
那声音道是,“二位,别来无恙。”
一阵奇妙的微风刮来,从空气中凝出一张全新的纸人,落在两人跟前,又在这四溢的灵气里化成了瓷实的人类模样,有血有肉,有丰满的线条,有生动的五官,男人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瞿星言冷声道,“原来是你,你在此何为?”
雌雄难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慵懒与贵气,正是上官别鹤。
他依旧保持着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不断在用这个笑容提醒对方,他们两方之间,本也不是敌人。
上官别鹤坦然答道,“我倒没想到,这事儿能把你们招来。”
“不过二位不必急着与我动手,我并不是在害他们,相反,我是在救他们。”
那些在百姓身边的白色纸人上的确没有多余的杀气,反而有一股充沛的灵力,让人觉得踏实可靠。
汪文迪眯了眯眼,选择了暂时止戈,问道,“红纸人呢?不会是你本家的东西吧?”
“哦哟,看来汪先生对
我本家的看法不太正面啊,”上官别鹤也不介意,语气轻松如常,笑道,“不过也正常,毕竟你们已经和藤原中吕交过手了,自然会把我们上官家与之归为一类。”
“但今日我也想跟二位多强调一句,我们上官家,可不是什么邪魔歪道,我们使的是纯正的巫法,二位也见识过了,这些纸人是我们本家才有的特殊式神,上官家的本事也绝对在藤原家之上!”
他在说到藤原中吕,这位他名义上母亲的时候,眼睛里的恨意一如既往的遮盖不住。
但他很快又把这恨不得吃她的骨头剥她的皮的恨意压在了笑容之下,继续回答起汪文迪的问题来,道,“实不相瞒,那红纸人正是在下要找的玩意儿,准确来说,在下正在打听操纵那玩意儿的人。”
“红纸人并非巫法巫术操纵的式神,而仅仅只是力量的载体媒介,化为了纸人的模样,这二者有根本的区别。”
随着他话音渐落,后头的百姓身上突然起了反应。
倒不是说百姓们都醒过来了,而是白色的纸人在上官别鹤的灵力加持下,以特殊的方法,从他们的体内抽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来。
烟灰色的,像是纸张燃烧后的痕迹。
瞿星言一眯眼,忽然想到了那天在三清宫前,熊巍驾车离去后,留下的灰白色的纸屑。
上官别鹤一挥手,把纸灰卷成了一团,收纳在了一个盒子里。
他将盒子收好,道,“这是那红纸人主子的力量残余,若是任由它留在人们的体内,后果不堪设想,我与之一战,可惜的是,让它跑了。”
瞿星言直言问道,“你可知此后果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答道,“我并不知,只知道这纸灰不是什么好东西。”
汪文迪挑眉,故意道,“那你还把它收起来?”
“巫法中自有逆追魂之术,”上官别鹤嘴边的弧度更深一分,眼中透着一种来自于实力的自信,道,“我自然是要用这东西找到它的主人所在了。”
“这些人马上就会毫发无损的醒过来,在下就先告辞了,二位请便,如若有缘……后会有期吧。”
一阵剧烈的白光闪过,他和那些纸人一并消失了踪迹。
汪文迪若有所思,道,“解了催眠,咱们也先撤吧。”
两人出了事故现场,便直奔熊巍所在的饭馆去与他会合了,而此时的张霏霏和陈月歆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概还需要半小时就能抵达。
虽然看上去他俩各怀心事,但是其实心里所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那怪异的纸灰。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霏霏和陈月歆也从外头顺利的和伙伴们合流。
熊巍把菜点了,开口问道,“汪哥,咱们要在江夏逗留吗?”
趁着人齐,汪文迪把方才在大展会场发生的事儿给讲了一遍,随后便把目光望向了瞿星言。
两人视线相撞,瞿星言答道,“我和你在意的点一样,我觉得有必要留下来调查一下,纸灰……车子事小,要是会危害到人身上来,这事儿就不小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明流火
汪文迪点头道,“而且听上官别鹤之意,这股诡异的力量是有其主在操控的,并不是依凭自然万物存在……今天在会场上袭击无辜人类,已经违反了秩序,无论如何,也得究其根、探其源……罢了,就耽误两天吧。”
“好,我马上安排住处。”熊巍应声答道,随后便掏出了手机,一通操作。
陈月歆对上官别鹤这人没什么好感,直接开启了吐槽模式,道,“他为啥这么不待见他妈啊?我看他妈对他的态度还挺,挺稀罕他的。”
汪文迪笑道,“这是人家家务事,你管得着吗?”
她翻了个白眼,道,“当然管得着,他们一家子捅出多大篓子了?谁知道这回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还有,也不知道这娃儿怎么想的,我看上官建巳就蛮阳光的,再看看他,一天到晚遮着个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盲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反正他又不是看不见……难不成他真是瞎子?”
汪文迪仍不给面子,反驳道,“这人家就爱这么打扮,你管得着吗?”
“你……”陈月歆再次吃瘪,将狡黠的视线投向了张霏霏,随后挽住了她的胳膊,一字一顿道,“我今晚要和霏霏一块睡觉~”
他吃了口菜,不甚在意,道,“睡呗,反正你俩是好姐妹,俩姑娘一块睡觉有啥的。”
“嘻嘻,”她不罢休,继续道,“那我以后每晚都和霏霏一块睡。”
汪文迪一口水差点没噎死自己,立刻道,“不行!”
陈月歆自然是尝到了甜头,道,“不行?你说了可不算,我得问霏霏……”
他不让她接着往下说,打断道,“错了,姐,错了,真错了。”
“哪儿错了?”
“不应该反驳你的。”
她脸上得意,看着身边的张霏霏也早笑弯了腰,又道,“咳咳,知道错了就行,刚才那个问题,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他张嘴就来,道,“上官别鹤那打扮实在是丑死了,你说的对,真男人就应该面朝暖阳,积极向上!何况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把眼睛遮上了,估计心灵也不咋地!”
陈月歆也笑得合不拢嘴,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空前愉悦。
吃过了饭,几人便一齐去了订下的酒店。
酒店名为‘华胜’,屋外看是富丽堂皇,尽显低调奢侈,但是一进屋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里面的设计非常具有古韵,到处可见雕刻之物,摆放的鲜花一簇拥着一簇,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正中间两根顶梁柱,雕玉漆金,上书十六个大字。
左八为:令节佳辰,福庆惟新。
右八为:曼和万载,寿保千春。
五个房间,都在第八楼,眼瞅着还没到睡觉的点,大家依旧聚在一个房间里头,凑个热闹。
汪文迪一进屋便在查找今年这场手工艺大展上展品的信息,试图找到提供剪纸之作品的参展者。
或者是当代大师,或者是大师的传人。
他找了好一会
儿,叹了口气道,“唉,这信息都很模糊,清楚的都被屏蔽了,估计因为展上出了那样的事,官方也忌惮起来,临时封锁了作品的详细信息。”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作品的详细信息也是会在网上对外展出的,这本身也是是一种弘扬的手段,吸引人们去了解它们。
张霏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详细信息官方肯定是有的,我替你要一份来。”
她说过,张德音基本从未缺席过往年的手工艺大展,官方实际上也是知道她爷爷这人的,否则也不会把邀请函送到她手上去,或许这点面子,她还真能要得到。
眼瞅着张霏霏拨了几个电话,随后便在手机上打开了对方传递过来的文件,巧笑嫣然的递给了汪文迪,道,“要保密哦~”
他欣然应话,随后同众人一道翻阅起来。
此次的手工艺大展分为两个部分,非遗部分的展品和其他部分的展品。
其中选了十二个非遗主题参展,包括有:龙泉青瓷、杭罗、金银彩绣、苗族刺绣、西湖绸伞、龙泉宝剑、剪纸、刻纸、湖州羽毛扇、径山茶、木版年画以及茶筅。
汪文迪点开了剪纸的大类。
首先是介绍的专业术语,而后果然记录有参展作品的详细信息。
其中又分为单色剪纸、彩色剪纸和立体剪纸三类。
之下还有小类,看得陈月歆头皮发麻,不耐烦道,“这么多,光看就得看一年。”
瞿星言摁住了她要起身的动作,道,“既然要找红色纸人,应该就在单色剪纸里的剪影作品中,不用那么麻烦把所有的都看了。”
汪文迪点头认同,解释了两句道,“单色剪纸是剪纸中最基本的形式,由单一的颜色,诸如红、绿、褐、黑、金……剪成,折叠剪纸、剪影和撕纸,这三种是单色剪纸的常见用法。”
张霏霏也接过话茬,道,“单色剪纸中主要有阴刻、阳刻和阴阳结合三种表现手法,而单色剪纸中的剪影,则是其中最古老的表现形式,大多通过外轮廓表现人物和物象的形状。”
汪文迪快速浏览到属于剪影作品的那一栏,调侃道,“你看吧,就你不懂。”
她叉腰反驳道,“谁说的,阿巍不也不知道这些吗!”
他随口应道,“你啊,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阿巍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点开了一张图片,屏幕瞬间被红色所占据,他也立刻收了脸上玩笑的神情,严肃道,“好了,不跟你贫了,来看这个。”
正事摆在眼前,陈月歆也不是那种闹事的主。
画面上的便是红色的纸人,与他们在镜头中看见的那个相差无二,在这样的静态下看,方能仔细的看出每一刀的精细之处,连人的五官都剪了出来。
总体来说,这是一位女性,而且眉目本是画,姿态如芙蓉,十有八九是个大美女。
图片看完了,该看详细信息了。
参展作品名:蕃华未央·想魂灵。
作者:明流火。
瞿星言眼疾手快,手机上已
经出现了明流火的个人资料。
明流火,女,二十九岁,当代剪纸艺术大师,现居于江夏市。
但是更为详细的资料就没有了,没有说她师从哪门哪派,风格如何如何,而且也没有照片放在上头。
划拉了一下网页,下边还有明流火的交际关系,这倒记录的很清楚,父母健在,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幸福的六口之家。
当然,明流火已经出嫁了。
瞿星言的视线扫到她伴侣一栏的信息和照片上,忽然皱了皱眉头,道,“她的丈夫不是……”
汪文迪也凑了过来,惊道,“这么巧?祁飞星是她老公啊?”
“祁飞星……?”陈月歆的记性差的没边儿,她挠了挠头,道,“这人好耳熟啊。”
瞿星言耐心答道,“就是咱们从静海回来的高速路上,追尾事故,后车车主,就是祁飞星。”
陈月歆恍然大悟,反应了过来,接着问道,“操纵红色纸人的力量,是这个明流火的吗?”
“作品是她的,”汪文迪摇了摇头,道,“但还不能下结论,得亲自去会会这个神秘的剪纸大师了。”
张霏霏应道,“也好,明天先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去她的住处拜访一下吧……不过成功率应该不高,像这般的大师,网络上给出的住址很难真的能找到她,不然的话,大师家门槛都被踏破了。”
她的说法不无道理,毕竟是公众人物,真正的住处当然不能随便暴露。
“走一步看一步吧。”汪文迪关闭了文件,沉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谁让他们手里头现在只有这么一条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未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和尴尬,汪文迪决定他与张霏霏前往足以。
两人最终到达的地点也确实是一处住宅。
虽然明显是与他们意料之中相同,没有找到明流火本人,但好歹是找到了这么个地方。
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没人居住,院子里种植的花树即使因冬季而只剩下了个枝桠,却也能够看得出,不久前才被专业园丁修剪过的痕迹。
两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叫做门铃的东西,也没有想好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叫门。
汪文迪沉了口气,不再磨叽,上前两步,冲里头客气道,“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明朗的女声传进了两人的耳里。
道是,“你们是谁?来这儿做什么的?”
不过这声音并不是从屋里头传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们身后的不远处。
回头一看,只见女人穿着白色短袄,底下配着黑色短裙和一双长靴,又一头利落的短发,上头歪扣着一顶画家帽,整体搭配经典而干练,英气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张霏霏脸上先扬起了一抹友好的微笑,俗话说得好,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回话道,“你好,请问是你住在这儿吗?我们是来这里找明……”
女人打断了她礼貌的话,反问道,“找明流火是吧,你们找她干嘛?”
第四百八十五章 跳楼现场
她继续周旋道,“是这样的,我们非常欣赏她的作品,也很喜欢她的艺术风格,是她的粉丝……”
“哦,粉丝啊,”女人好像见多了这场景,淡定道,“想见她的粉丝多得能从京师排到珠海,你们说见就见,想太多了,没别的事儿就走吧,呆在这也见不到她。”
张霏霏保持着脸上的笑,继续装傻周旋道,“啊这个……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女人耐着性子答道,“她不住这里。”
想了一会儿,她看了张霏霏一眼,补充道,“而且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另外,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打消想见她的念头吧。”
张霏霏问道,“为什么?”
她摆了摆手,一边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院外的铁门,一边漠然答道,“她现在不见任何人。”
看见她手里的钥匙,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自然觉得这女人一定是有点身份的,还没等二人再想法子套出些话来,女人已经推开了门,整了整头顶的帽子,快步走了进去又将门合上,完全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张霏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里屋,道,“她既然有这里的钥匙,会不会是她住在这儿?”
“我倒觉得更像是受人所托照看此处,”汪文迪沉着分析道,“你听她所说的那些话,就表明此前有不少明流火的粉丝都来过这里,想要见到明流火本人,但最后见到的都是她。”
“如果这里真是她的家,早就不胜其烦的搬家了,对我们这种所谓的粉丝,态度也不会这么好,若是受人所托照看此处而不能拒绝,就说的通了。”
张霏霏一点就通,道,“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受明流火本人所托?”
他点了点头,道,“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资料百科中,明流火的家庭住址一直没改,我觉得……她很可能跟明流火的关系不一般,或者说,很亲密。”
资料中,明流火是有一个亲妹妹的。
她稍加思索,问道,“要等她出来吗?”
“不了,不必特意等,显得我们好像痴汉似的,”汪文迪笑答,道,“我还想再去昨日的大展现场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细微线索。”
张霏霏也同样笑了起来,答道,“好。”
她在手机上快速搜索了两地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千米,她指了指手机界面,道,“文迪,时间还早,我们散步过去吧?”
这距离算不上远,步行也就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如果再悠闲一点,沿途看看江夏的风景,约摸花个一小时,算是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了。
难得两人单独行动,汪文迪就是再直男也不会在这时候扫兴,便一口应了下来。
差不多走了个十来分钟,街道开始繁华热闹起来。
江夏不愧是全国著名的大都市,道路宽阔无阻,地面干净漂亮,高高架起的立交桥,上面的车辆有序穿梭,给人一种秩序井然的感觉。
再看近前,高楼大厦,商铺林立,各种风格交融,鲜艳而不杂乱,让人逛街的欲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度。
若是闲暇时间,真称得上是个
购物天堂了。
又走了大概半小时,街道变得稍稍窄了一些,来往的车辆也没有那么多了,显然是进入了居民区。
张霏霏望着街边的牌子,念出了声,道,“……兰陵路。”
她评价道,“这名字不错啊!”
汪文迪立即搭茬,道,“不会是取自兰陵王的吧?”
她想了一会儿,否定道,“应该不是,兰陵王高长恭……跟江夏可八竿子打不着。”
放眼望去,里头的建筑明显比方才那些现代化大都市要老旧的多。
他道,“江夏这么大的城市,还有这样的旧建筑,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城市发展建设规划中,就会优先改造老旧小区,拓宽水泥路,若能保留下来的,要么是文化遗产,要么就是有历史渊源的风景区了。
这街里头的房子清一色的小三层,但风格都很老式,像是上世纪初有的风格,外边是厚重的灰色青砖清水墙、红砂岩立柱,透过小窗,还能看见里头上下的楼梯是木制的,非常有特色。
道路两旁也不再是商业化的铺子,而是一些水果店、小饭馆,甚至还有菜市场。
张霏霏看了看手机,道,“穿过兰陵路,再走一百五十米,就是大展入口了。”
汪文迪朝她伸出手去,掌心向下,稍显温柔之意。
她粲然一笑,拉住了他的手,两人漫步街头,就好比那神仙眷侣一般。
正在他们的背景都要变成粉红色泡泡的时候,人群中突然炸开了一声尖叫。
“不好了!有人要跳楼了!!”
两人霎时间就回过神来,悠闲的气氛一扫而空,纷纷往声音的源头望去,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因氛围紧张而加快。
只见某一栋小三层的楼顶上,站着一个人。
他就站在楼层的边缘,再往前哪怕半步,就要坠空落地。
底下的人也围得越来越多,有开口劝的,有报警的,有进自个儿家拿软乎被褥做垫子的,当然,也有不少围观的,拍照的、录像的。
这是自然的,一个林子里,有好鸟,那就得有坏鸟。
汪文迪和张霏霏也赶到了人群当中,不靠里也没在最外围。
他热心的搭了把手,帮着群众把厚实的垫子扯开了四角,开始调整位置。
张霏霏始终跟在他身边,攥着他的衣角。
她抬头盯着上面那人,那人对底下的动静似乎毫无反应,恍若外界与他无关一般,就是呆愣愣的站在那儿。
再仔细一看,国字儿脸,小伙长的是浓眉大眼。
她瞪大了眼睛,冲汪文迪耳边讲了一句,道,“文迪,上面那人好像……好像是祁飞星啊!”
他顿时蹙起了英眉,抬眸望去。
此时便听人群中有人念叨,道,“哎,你们瞧瞧,这像不像前几天失踪的那人啊!”
“嘿,还真是,”有人搭茬道,“就是他吧,治安队都快把咱们这片翻过来了都没找着!”
“叫什么……什么飞星来着对吧?”
失踪?
怎么会
失踪?
汪文迪眉头皱的更紧了,祁飞星前几天才从高速路上赶回江夏,难道他一回家就失踪了?
疑惑涌上心头,群众里又有声音道,“唉我看啊,指不定是咱们开罪了神明呢!”
“谁说不是啊,你瞅瞅这两天,又是人失踪了找不着,大展上还出了那档子事……”
“嘘!快别说了!”有人立刻打断了这话。
说话当间,远远地已经响起了治安队的警笛声,这出动速度已经算得上是可以了。
但就在这时,一直没动静的祁飞星也终于有了动静。
他先是举起了手,然后张开了胳膊,做了一个拥抱空气的动作,接着脸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眼神却依旧空洞。
随后对外界所有的声音不闻不问,果断且干脆的跳了下去。
三楼,下面还有垫子,虽说冲击力可能会有些大,祁飞星受伤肯定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怎么说也不至于摔死,这百姓们老早就做好了救人的准备,不能让人白忙活不是?
而且眼瞅着他跳下来的方向和角度,是一定会落在人们拉开的垫子上的。
汪文迪微微松了口气,有什么问题,等把人救下来再问也不迟。
话虽如此,可意外总是先人一步。
咻!!
一声极速的破空之音传来。
嘭!!
又是一声闷响,这回是祁飞星砸在点子上的声音。
可是等人们上前查看时,祁飞星已经没了气息,他瞪着一双无神的灰眸,望着天空,不知是在责怪老天爷,还是在后悔自己刚才迈出的那一步。
人们刹那炸开了锅,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惊恐、慌乱,尖叫着逃窜,最多的说法,便是得罪了神明,这乃是天谴。
可不是吗,这样救都没救下来。
攥着垫子另三个角的百姓早就吓得松开了手,唯余淡定的汪文迪。
不过这确实可以理解,因为祁飞星的死在人们的意料之外,而且死状确实恐怖。
致命的伤口在他的太阳穴,血液和组织液已经从伤口内混杂在一起流了出来,伤口是穿透式的,一招毙命,初步判定,像是子弹造成的。
刚才那一声‘咻’,或许就是子弹射出的声音?
汪文迪拧着眉头,难道有人射出了子弹,却没有用枪?!
否则他们听见的应该是枪响,而并非只是‘咻’的一声啊!
治安队很快前来维持秩序,并且留下了一部分目击人群,汪文迪和张霏霏在被留下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颇具心机的选择先开溜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跑远,而是转去了祁飞星跳楼的这栋建筑内部的二楼。
子弹是从二楼开着的窗户射出来的。
两人很快找到了窗户所在的那户人家,敲响了家门。
他们时间不多,因为治安队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也会到这里来盘查。
但是结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这户人家没人开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换言之,屋子的主人——
并不在家!
第四百八十六章 打探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返回华胜,与自己的伙伴会合。
因为事情的疑点变得越来越多,众人又续了酒店的住宿时间,这段时间暂时是要在江夏度过了。
“子弹射穿祁飞星脑袋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奇怪的气息。”
汪文迪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之中没有听见枪响的一点,道,“屋子里是没有人的,子弹……难道是凭空出现的?”
熊巍坐在一旁,感叹道,“前几天在高速路上见着他的时候,还感觉他精神饱满,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死去了。”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
瞿星言跟着道,“我倒是觉得他的失踪和他的死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他为何失踪?怎么失踪的?
治安队又为什么一直没能找到他?
再出现时,为什么会跑到兰陵路某栋居民楼的楼顶上去?
“他家住那附近吗?”陈月歆也开口问道。
祁飞星是明流火的老公,要是他家住在那附近,不就说明,在那儿能够见到明流火本人?
解决疑点的灵感好像因为这句话突然出现了一点线头,张霏霏道,“这些事儿还得向附近的居民打听打听才能知道了。”
汪文迪悠哉的打开了电视,道,“咱们也可以先看看新闻,跟进一下。”
说的倒是,这事儿今天当着那么多居民的面发生,瞒是瞒不住的,一定会有媒体跟踪报导这件事。
不出所料,新闻台果然在说祁飞星的坠楼事故。
熊巍打开了手机微博,铺天盖地的猜测迎面而来,可谓是众说纷纭,各种离谱的说法都有。
有说老婆太强势,落寞失意想不开自杀的,有说得罪了神灵,遭了天谴,不明不白失踪,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就是命中注定,怎么都逃不开死。
最离谱的是,还有‘大科学家’扯到了原力上头,一句话概括,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一时间,人人抱着键盘,都成了侦探。
相比之下,新闻还算是比较中肯实诚的,毕竟人们需要真相。
主持人脸色凝重,但很专业,面不改色道,“今日午间十一点一十五分,于本市兰陵路发生一起坠楼事故,事故死亡一人,死者正是之前报备了失踪案的失踪人员,祁飞星。”
“祁飞星是我市著名剪纸大师明流火女士的丈夫,失踪案发生前一直在外地的IT公司工作……据治安队现场调查,死者的直接死因并非坠楼,而是太阳穴的一处致命伤口……”
“……治安队在现场附近找到了一枚子弹,经过比对,就是穿过死者太阳穴的‘凶器’,但是没有找到相应的枪支,据说,这是一把BPCC380ACP便携式手枪的子弹……”
在咱们国家,私自持有枪械是违法行为,这是众所周知的。
陈月歆插嘴道,“那这么说,这把枪就是关键物品了?”
“你找重点的能力还
是一如既往的差,”汪文迪不客气的吐槽了一句,接着道,“咱们刚才已经断定了这事儿是非人为的,枪根本不关键,关键是射出子弹的方法和能力。”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听新闻所言。
主持人接着播报,道,“……而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死者的妻子明女士还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死者的亲属出现,据了解,死者生前家庭健全,上有父母,下有一双儿女……”
陈月歆立刻又道,“那这个明流火一定是关键了!我这回没说错吧?”
汪文迪挑眉道,“明流火是关键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可是剪出那纸人的作者啊。”
她骂了一句,没好气道,“尼玛的,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女朋友呢?”
闻言,张霏霏噗嗤一声笑了。
她阻止了两人的斗嘴,思索道,“要是可以拿到那枚子弹就好了。”
汪文迪也一点便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与话中的意思,她能够通过触摸子弹,将灵力注入其中,看看它在击中祁飞星前,发生了什么。
他勾起嘴角,道,“这倒是个法子,我能将子弹弄来,过后咱们再悄无声息的还回去,如何?”
“我觉得可行,不如咱们分头行动?”张霏霏提议道,“趁现在天色还早,我和月歆再去一趟兰陵路,说不准能打听到什么。”
“也好,”汪文迪应道,“那阿瞿和阿巍留下,我们很快回来。”
兵分两路,张霏霏领着陈月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兰陵路上。
显然治安队刚收队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街上的人足足少了一半,有几个店甚至直接打了烊。
两人逛了一圈,把目光锁定了一个嘴里正在碎碎念的大妈。
她一边没完没了的念叨着‘造孽啊’一类的话,一边无奈的收拾摊子上的东西,那是个水果摊,就正对着祁飞星坠下的那栋楼,马路对面,分立两旁。
这大妈看上去还挺和蔼,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连摊儿门口的屋檐底下都悬着一炉香,一看就是信徒。
目标选定,套话难度并不高。
张霏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礼貌而大方,直接开启了小商贩通吃的套近乎模式,道,“大娘,我看您这柚子忒不错了,我找了两条街,就您家的个头最饱满,怎么……您这是就要收摊儿了吗?”
大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没法子,今儿生意怕是做不成了,我得赶紧收摊,太晦气了,老婆子我可不想沾着霉运啊!”
“哎,那可真是可惜了了,我最爱吃柚子了,难得看见这么好的柚子,本来还打算买它一箱……”张霏霏又渲染了一番,最后朝屋檐下的香微微拜了拜,态度别提多好了。
看的跟在后头的陈月歆都一愣一愣的,心里早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闻言,又见她这般姿态,那大妈竟真的放缓了手里的动作,为难的看了一眼香炉,问道,“你说你要买多少?”
张霏霏强调道,“一箱!
大娘,反正您早晚也打定了今儿要收摊,我恰巧赶上,这可不是佛缘?不如做完我这桩生意,再收也不迟。”
效果立竿见影,大妈脸上的犹豫和纠结立马一扫而空。
大妈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而去帮她拉出了满满当当一箱的柚子,道,“我瞧着你这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倒很中听,得,你等着,我帮你装好,给你打七折!”
“那就谢谢您了,大娘。”张霏霏应道。
跟着,她一边进去搭手,一边以眼神示意陈月歆。
陈月歆会意,也一面帮忙,一面装作不经意的打开了话匣子,道,“我听说这兰陵路本是江夏极有特色的街道,怎么今天逛进来,我瞅着这也不热闹,人都没几个,冷冷清清的,哪有特色啊?”
“害,你这妮子,这话说得就不像话了,”大妈毫无防备,直接应话道,“咱们兰陵路可是江夏最有历史内涵的街道之一了,这儿的建筑都还是老早以前的风格,只是你们今儿来得不巧……出了些倒霉催的事儿,街坊邻居才都回家了。”
“老祖宗说了,兰陵路啊,是块风水宝地,咱们这儿的人,个个都得神佛庇佑,人才辈出,可谓是地灵人杰。”
陈月歆假装不知情,随口追问道,“这是出了多大的事儿啊?”
大妈连声叹气,言语之中还有些责怪之意,道,“我活这么大年纪,兰陵路头一回出这么邪门的事,肯定是那人开罪了神明,唉,只是怕连累了街区里的其他人……还望老天开眼,收了他一个便也罢了。”
“哦——是不是有人失踪了那事儿啊,我来之前听人说了……”张霏霏打断了大妈的感叹,赶紧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一听这话,大妈皱起了眉头,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道,“失踪?要真是失踪倒好了,那明显是被神给抓去,受了惩罚,否则治安队哪能连头发丝儿都找不着呢?”
“要我说,肯定是在神明面前也不思悔过,这不,一出现……那么多人想办法救他,都没救下来!”
张霏霏望了一眼头顶上的香炉,道,“大娘,神佛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还会主动害人?您拜的是哪家的神……”
话还没说完,大妈面露一丝愠色,拧眉道,“你这丫头,我刚才还说你会说话,你要再这么不客气,这生意我就不做了!”
惊得她是连忙闭了嘴,一脸歉意。
陈月歆看不得张霏霏被凶,接话道,“我们是外地人,不清楚这些,你就告诉告诉我们呗,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啊!”
大妈看着她发丝张扬的颜色,最终也只是轻轻的瞪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归于虔诚,呢喃道,“我等所奉,众星之极,东皇太一大神也!”
两姑娘对视一眼,陈月歆将眼中的那一丝不屑压了下去,这儿毕竟是楚地所在,信奉东皇太一,也说得过去。
张霏霏顺势接话,先夸扬了一番她口中的神明,复又继续追问道,“那你说的那个被抓去悔过的人,原本是住在此处的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神的领域
陈月歆装好最后一颗柚子,搭话道,“我记得他好像是叫什么……新闻上说叫祁什么来着。”
大妈的八卦之心和闲聊之意俨然达到她那年龄段的标准水平,掏出了收款码就讲了起来,道,“祁飞星呗,咱们这街前巷后的,都知道他。”
“他这么有名?”张霏霏扫了码,接着道。
“害,哪儿啊他就有名了,没有的事儿,”大妈又开始忙活收摊的活计,答道,“真正让他有名的,还是他家里娶了一位剪纸大师。”
“明流火明大师嘛!你们这两天来江夏,应该也是为了看那大展的吧?她的剪纸可是一绝。”
大妈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又道,“祁飞星那孩子,倒是生在此处,长在此处,家里父母也是普通工人,大伙儿都说他是积了福才能娶到那么好的媳妇儿。”
她走出店外,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街尾的一栋小三层楼房,道,“他一家子原来就住那儿。”
跟着,她又转了个方向,指着进街的那头,道,“结婚后啊,就搬走了,搬到那边,在这儿是看不见了,据说是独门独户的宅子……那倒也没什么,毕竟老婆是大师么,肯定赚了不少钱。”
张霏霏皱了皱眉,那个方向……不就是她早晨和汪文迪一起去过的那处吗?
可遇上的那个女人说明流火不住那里啊!
除非……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明流火本人,这样一来,她避而不见粉丝以及拥有宅子钥匙,都能说得通了。
她暂且按下了自己的想法,仔细问道,“后来呢?大娘,他们后来还有没有搬过家?”
“后来?后来我倒不是很清楚了,搬去那片之后,祁飞星那小子跟咱们这片就没什么往来了。”大妈思索了一阵,答道。
而后她将外头的东西都推进了店里,念叨道,“不过他去外地工作了,应该是没再搬过,要我说,这家里有个娇妻,吃穿又不愁,何必去做这分隔两地的事儿呢,夫妻感情很容易变淡的。”
“说白了还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刚回来,就失踪了,唉。”
张霏霏连忙问道,“那他失踪是谁报的案呢?”
大妈道,“他家小姨子报的啊,说是姐夫回来第二天要上家去看望岳父岳母的,结果老两口在家等过了中午,也不见人上门,手机也联系不上,这才发现失踪了。”
陈月歆好奇道,“这就奇了怪了,怎么他失踪了不是他老婆发现报案的呢?”
“外行啊小姑娘,”只见大妈一副深奥的模样,道,“明流火是大师啊,大师都是要闭关的,你们来的时候没听说吗?明流火早就对外宣称闭关精进技艺了,据说去了红山中的别馆,没个三年五载的,不会回家的。”
她吐了吐舌头,轻声不屑道,“切,剪纸还要闭关,装神弄鬼。”
大妈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带上了门,催促道,“柚子都给你们装好了,我得收摊了。”
张霏霏收起自己的思绪,把一箱柚子搬了出来,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问道,“大娘,我还想向您打听
个事儿。”
“你说吧。”大妈看了她一眼,拉下了店门,耐心值也差不多用光了。
“我听说今儿个对面那栋楼……”她自然是想问祁飞星坠楼的事,从这水果店的位置,能看清楚更多的细节。
那大妈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但料想她们聊了这么多祁飞星的事,多问一句也不多,想知道这个也不奇怪,便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她们。
却是打断了她的话,直言道,“所以我才说这事儿邪乎!但愿老天爷只是收了他一人便罢了,不要连累咱们这些个啥都不知道的人啊。”
“你俩是不知道,当时我正坐在店门口追剧,突然一阵怪风吹了过来,我就寻思难道又要降温了?正打算起身去店里头拿张毛毯暖和暖和,这一抬头,就看见祁飞星站在对面楼顶上了!”
大妈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叫了人,便见那祁飞星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大伙也就张罗着救人。
她一拍大腿,道,“我那会儿是心有余悸,这颗心啊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哪敢上前去啊,我就呆在店这头看着。”
“这本来横竖都要得救的孩子,没成想最后还是死了!”
大妈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道,“人根本做不到这事儿,哪有人能算准了他跳楼,那子弹……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二楼那窗户里根本就没人!”
“一定是天谴啊,天谴!”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冲香炉拜了三拜,随后感慨道,“人啊,都是命,命中注定该啥时候死,这人啥时候就没了。”
大妈言至于此,两人也没了追问的契机,这茬就到这里了。
张霏霏顺手发了条消息给汪文迪,对方很快恢复,那头也进展顺利,打算具体的情况回到华胜之后再交换。
二人在回去之前,她还领着陈月歆去了一趟此前去过的那个宅子。
风平浪静,而且之前进屋的那个女人也离开了。
这里没有任何收获,两人只好先行返回酒店。
她俩回去的时候,汪文迪已经先到了,进门时,三个大男人正围着桌子坐着,慢说古今,品尝咖啡。
桌面上摆着一个透明的塑胶袋,袋子里装着一颗长三公分有余的标准手枪子弹。
两人自然而然的加入了聊天的行列,端起了桌上给她俩准备的咖啡。
张霏霏先将自己探听到的信息做了一个总结,道,“第一,明流火不在江夏,第二,祁飞星的失踪是由他的妻妹报案的,大约在一周前,第三,有目击证人,子弹射出的时候,二楼的房间内的确没有人为的动静。”
其余的人则聚精会神的听着,颇有几分开小会的样子。
言罢,汪文迪笑了笑,顺势接过话头,道,“这枚子弹就是击穿祁飞星太阳穴的那枚,若要查上面的信息,需要尽快,这毕竟是案情主要证物,治安队那边我最多能拖一小时。”
张霏霏放下了杯盏,直接道,“好,事不宜迟,我觉得现在立刻开始吧。”
他也放下了手里的杯盏,其
他人同样照做。
汪文迪将子弹交到她手里,吩咐道,“我们会给你护法,一有不对,马上收回你的灵力。”
她应道,“没问题。”
说完,她接过了子弹,托在手里,闭目凝神,渐渐注入灵力,渐渐进入了状态,冥想的世界即将打开。
一片漆黑。
咔哒。
若要跟枪支联系起来,那么这个声音倒像是子弹上膛。
光线逐步明朗起来。
四周洁白一片,但不是在雪地里的那种洁白,肉眼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是一间房间,四壁漆得雪白,不染一尘,可却让人感觉白得非常压抑。
换个角度,整个房间内,什么东西都没有,任何家具、摆设,统统没有,唯一的东西,是靠着墙壁的一张床。
同样是洁白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女人的脸张霏霏看不清楚,但是可以感觉到她眼神中的凄婉,她随性的歪倒在床上,黑发垂落,与她手中持的凶器颜色一致。
是的,她手里有一把手枪。
紧接着,她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正方形的白色纸片,纸片的边缘切割的异常锋利,张霏霏甚至觉得,这张纸能够削铁如泥。
女人举起了手里的枪,枪口对准了正方形的正中心。
张霏霏咽了口口水,她这是要对着一张纸开枪?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瞬间响起。
白色刹那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乎要把张霏霏整个吞噬进去,她沉心静气,在扭曲的空间中,看见子弹根本没有穿透白纸。
子弹明明击中了白纸,白纸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那么,子弹去哪儿了?
这个念头涌起的时候,张霏霏正要继续追寻‘子弹的视角’找到问题的答案时,床上女人的脸突然到了面前!
那模糊的五官冲着她笑,冷声道,“你妄想窥探神的领域?”
“我可以将你关进神的领域,让你永远呆在里面!!”
张霏霏浑身的灵力霎时间混乱起来,气息不稳,紧咬牙关。
“噗!!”
她强行睁开了双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咳咳……!!”
汪文迪即刻撂开了她手中的子弹,将她揽到怀里,为她调理内息。
好半天,紧张的陈月歆才敢开口问道,“怎么样?霏霏,没事儿吧?”
瞿星言瞥了一眼砸在地上的子弹,自顾自道,“方才那股力量……非同小可。”
“感觉如何?”汪文迪把她微微扶正,又渡给她三道清光,关切道。
张霏霏捋顺了呼吸,勉强笑了笑,略显虚弱,道,“还好,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刚才差点就……”
她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详细说来,叹道,“可惜了,我技艺不精,实在不能与之对抗,也就没法继续看下去了。”
汪文迪安慰道,“无妨。”
他们心里都有谱,要顶着那样强的威压,的确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第四百八十八章 红山别馆
“纸片,和神的领域,”他轻柔的搂着她,面上却严肃道,“这两个是关键所在,这次的对手想来实力也不弱。”
瞿星言提醒道,“别忘了,上官别鹤也在找这个人,而且,至于这个能操纵纸片的能人,是不是一定就是明流火我们还未可知,只是眼下与纸片有直接关联的,唯有明流火罢了。”
“那女人呢?”陈月歆接话,问道,“你们在宅子遇见的那个女人,既然不是明流火,又会是谁?”
熊巍随口推测道,“会不会是明流火的妹妹?”
“有可能,”汪文迪表示肯定,拿了主意道,“我先去治安队走一趟,这子弹我们暂时用不上,把东西给人家还回去。”
“今晚咱们可以养精蓄锐一番,明天一大早再兵分两路。”
“霏霏,你和阿巍去宅子附近,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或者打听到别的消息。我、阿瞿还有月歆,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陈月歆抬眼问道,“去哪儿?”
却是瞿星言代为答道,“你是想去红山别馆一探吧。”
汪文迪点头道,“正是如此,既然有人说明流火在那里闭关……想来找去那处的人也不会少,只是别馆与其他地方不同,警戒还是比较完备的,一般人估摸着进不去。”
但他们,不是一般人。
去了治安队一趟的汪文迪便知,此时的治安队死寂一片,谁也无法给祁飞星的死亡画下一个合情合理的句号。
因为疑点实在是太明显了,那枚子弹完全足以说明,他不是自杀,即便他可能真的有自杀的想法,可子弹才是导致他死亡的直接原因。
子弹从何而来?
他们是治安队,代表的是国家的威严,在他们的立场上,怎么能宣扬神鬼之说呢?
所以一个个是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开展工作。
汪文迪心中明白,这事儿,只能落在自己和自己的伙伴身上了。
他其实还有一个疑惑的点,那就是东皇太一,此事发生在楚地,其中还屡次提及东皇太一这位大神,难道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可他也知道,东皇太一本神,此时正在雪境里长眠不醒,又怎会与这些事产生关联?
思来想去,这也只能作为一个疑点罢了。
当夜,一晚安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温而不折。
惦记着张霏霏的状态,汪文迪临行前又多多嘱咐,这才放心的让她领着熊巍前去宅子附近,相较之下,红山一行肯定是更加凶险一些的。
红山位于江夏市的东南边缘,离华胜所在偏市中心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三人在路上便稍需花费一些时间。
汪文迪忽的问道,“小瞿同学,这么入迷,想什么呢?”
他看着瞿星言目光远视窗外,深邃如黑谭,不由得发问。
坐在靠窗位置的陈月歆本兴致冲冲的望着绵延变换的景色,闻言也侧回头来,看着出神的瞿星言,挑眉道,“啧啧,想哪家姑娘
呢?”
“白痴。”他立马收回了目光,白了她一眼。
她暗骂了一句,道,“你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他不予理会,冲汪文迪答道,“我在想上官别鹤之事,我们找这人,是为了拔除为祸人间的力量,可他找这人却不是,虽说不知他目的为何,但恐怕与我们相悖,若他抢在我们之前,又当如何?”
陈月歆没好气道,“既然目的不同,那不就是敌人咯?还当如何?谁输谁赢不是拳头说了算?难不成你还不想与他为敌啊?”
瞿星言斜了她一眼,道,“你每说一个字,就会多暴露一点你有多蠢。”
“我的意思是,要是他抢在我们前头,与那人合谋或是另行他事,我们的局面就会陷入被动之中,到那个时候,我们要怎么抢回主动权。而并不是担心与他动手敌不过他,你这脑子。”
她自知理亏,应了一声,别开了视线,才道,“是是,就你聪明,我不说话了称成吧。”
汪文迪看着他俩不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没有着急现在就立刻开口参与其中。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他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此次我们处于不能知己知彼的情况下,风险会增加也在情理之中。”
“但有两点很重要,第一,我个人认为,他不像藤原中吕的为人,从他要你算卦只为找到藤原离鸾来看,他是一个更有心性的人,上官别鹤还说过,日后如有需要,尽管开口,这一点,他不会失信。”
“第二,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晚了。”
闻言,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脸上。
他叹了口气,道,“上官别鹤不是说了,他要用巫法,通过纸屑逆行,找到力量的源头,这种方法只是一个摆阵做法的时间,我们此去红山,离那天已过去了两天了。”
瞿星言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操纵纸片的那人?”
陈月歆也道,“那我们还去干嘛?”
“但眼下我们除了去找到明流火,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汪文迪笑了笑,轻松的反问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自信,接着道,“在不能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强大的实力和聪明的脑子,完全足够我们见招拆招了。”
说话间,红山风景区已经近在眼前。
放眼望去,这是一座翠绿琳琅的小山,郁郁葱葱,可谓是林海苍茫,让人不自觉的就感到一种沉静之美。
江夏是一座非常繁华热闹的大都市,在这样的都市一角,坐落着红山,确实是闹中取静,湖光山色,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走到山脚,陈月歆吐槽道,“我看这山明明绿的能挤出油来,怎么取个名叫红山啊?”
瞿星言轻勾嘴角,解答道,“山是绿山,水却是红水,所以称之为‘万木从中一冽红’,由此取名红山。”
“红水?这倒是新奇,”她兀自想象了一阵,道,“但……总觉得红水有点怪瘆人的。”
汪文迪走在进山的最前面,补充道,“红山之名不止因为水红,还因为红山中的别馆,整座山里,只有别馆周围满种枫树,一到秋日,火红一片,这又叫‘万绿从中一点红’,双红之下,才用了‘红’字。”
瞿星言点头道,“红山中的别馆不对外开放,相关记载很少,只有公认的高雅之士能够入内游玩、居住。”
陈月歆道,“那不就和古代那些个文人骚客的聚集场所一样?”
通往别馆的路并不难找,一路上也都有指示牌,可以说是顺利的到达了别馆的大门口。
要说除了指示牌外的显眼东西,那就是路上还看见了几个帐篷,有寒酸的,也有那配备齐全,非常豪华的。
周围的植被的确都是枫树,不过现下临近二月,自然是看不到秋冬时节那霜红之美的繁花盛景了。
别馆的门口有一口井。
是的,就在正中央,不偏不倚的位置,井口约有一米来宽,没有围栏和其他任何防护措施,但是上头装着老一辈常见的那种打水装置。
这显然是一口活井,里头的水是供人们取用的,就是这口井的位置吧,实在看上去有些突兀。
还不等三人靠近别馆门口,打守门的值班室里头就出来了一安保人员,直奔三人来了。
面上也不是善茬,但还是耐着性子沉声问了一句,“你们是谁?来这儿做什么的?”
汪文迪本着想沟通一下的原则,答道,“我们是……”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安保人员就打断了他,快言快语道,“我们这对外不开放,里面待的也都是贵客,除非有我们这儿特殊的邀请卡,否则就请离开。”
“邀请卡?”他嘀咕道,心里估摸着就是畅行无阻的金卡一类的东西。
见三人的神情,安保人员便知这三人肯定没有那玩意,脸上便凶狠了一些,不耐烦道,“赶紧离开,再不走,我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
强制手段?
汪文迪眯了眯眼,视线瞟向了陈月歆。
果不其然,她已经是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了,再待下去,口舌之争一起,就离动手不远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打扰了。”
说罢,便同着瞿星言将陈月歆带离了此处,打算另想别的办法。
直退到能见到那些帐篷的地方,别馆就已经掩映在树木从中,化作了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境了。
陈月歆大叫道,“真是气人,我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自己的两个伙伴还没应话呢,就听一边飘出一个嘲讽而轻蔑的声音。
道是,“哎哟,瞧瞧,又是几个不开眼的家伙被灰头土脸的赶出来了。”
她猛地回头,瞪着那声音的源头,骂道,“你又是哪根葱?!”
那人不难找,就坐在离三人最近的一顶大帐篷里头,就这么扫上一眼,便能看见他那帐篷里头,小到零食,大到家居日用品,是应有尽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家搬这儿来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作家
他也不恼,语气仍旧不屑,道,“来这儿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清楚规矩,真是蠢得可以。”
“还问我是哪根葱?我要是葱,你连牛屎都算不上吧?”
这下好了,陈月歆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那火气更是蹭蹭蹭的就冒了上来,躁得是火烧眉毛,火冒三丈,登时就一个跨步到了那人眼跟前儿。
她怒目圆睁,大喝一声,道,“呔!我看你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竟敢在此对本大人说三道四、吆五喝六?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没那个实力就不要在人前装逼!”
话才说完,自己的伙伴便先上前来,将她拉住。
一见对方有人劝架,这男人更是得寸进尺,嘴里悠闲的嗑着瓜子儿,漫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整黑社会那一套呢?你是不是小学生没毕业,自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看没实力还装逼的人是你们吧!”他吐着瓜子儿皮,得意道,“再等两天,老子的邀请卡拿到手里了,就去别馆中见我的梦中女神,还跟你们在这胡咧咧?没脸没皮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写满了‘我们不一样’几个大字,处处都透露着阶层高人一等的、令人厌恶的优越感。
这大白天的吵架,周围的帐篷中还有几个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像极了在深山老林中呆的太久,没听过七大姑八大姨吵架了似的。
说实在了,要按陈月歆的暴脾气,此时她已经忍不了了。
但见瞿星言仍旧拽着自己,她气上心头,狠下力气一甩手,凶恶的瞪了那人一眼,便往下山的方向走了,边走边骂,仍不解气。
瞿星言与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单独去追。
见一方已经落败而逃,那些看热闹的又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汪文迪的心态中向来是不介意他人如何言说的,尤其是这种骂人的话,因为他清楚得很,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活了这么多年,若处处与人这般计较,那早把自己气死了,这心境还如何谈历劫修仙呢?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估摸着同这人肯定是聊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的,对方也是一副根本不想多跟自己讲话,单纯的只是想嘲讽自己没本事的样子,多费唇舌也是没有意义。
不过不要紧,这儿的帐篷又不只他一位,放眼望去,起码有十来顶帐篷,只是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与其他帐篷间隔最远的是他这一位罢了。
汪文迪朝别的帐篷挨个走去,那总得碰着个好说话的人不是。
走了有四五个帐篷,这一打听,才知道,来这儿的个个都是明流火的忠实铁粉,听说了明流火红山闭关一事,才守到这个地方来,只为一睹大师真容。
当然了,说好听点叫忠实铁粉,说难听点就是私生饭的成分了,毕竟这已经算是干扰到了他人的正常生活。
奈何红山别馆戒备是一等一的森严,加上没有邀请卡是根本进不去,明流火也不曾出来过
,所以他们只能在这百米开外,搭起了帐篷,以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见到明流火的时机。
再靠近点搭帐篷,就会被别馆的工作人员给清理掉,这里已经是最近的位置了。
汪文迪兀自摇头,感叹道,“都说冲动是魔鬼,这些人追起星来,简直是魔鬼的舅舅!”
只是这头前几个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有的是天生的对陌生人警惕值过高,有的上来就跟他聊明流火的艺术如何如何漂亮,还有的见他来到红山别馆却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根本不愿意跟他多说……
正在无奈的时候,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声从面前的那个帐篷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咔呲咔呲的,像是在干什么手工活的样子。
他眉间一动,走近了这顶帐篷。
这帐篷不大,向里头一看,只觉得杂乱,东西堆放的一点讲究都没有。
其间坐着一个女人,头发随意的拿了个皮筋扎在脑后,鬓边跑出来许多没空打理的碎发,戴着一副深深的黑框眼镜,穿着格子底衫,厚实的大衣搁在身上,十分简单,还有点不羁的感觉。
她聚精会神的盯着手里的活计,目不转睛,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面前摆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也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唯一整齐的地方排着一列工具,有大小不一的剪刀一共七把,她手里正拿着一把长不到十厘米的金色小剪子,乍一看,像是女人用来修剪眉毛的玩意儿。
另一只手里则叠着一张纸,她极细致的按照既定的线条下刀。
帐篷里还放了不少她自己的作品,以汪文迪的眼光来看,剪得很不错,虽然与电视上那明流火的作品差了一截,但已经可以给九十分了。
又剪了一刀,她皱了皱眉,忽的抬起了头。
她望向汪文迪,把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了一个老实而胆怯的憨笑,轻声道,“先、先生……你挡着我的光了……”
说着,她推了推眼镜,模样像个千八百度的老近视了。
汪文迪一惊,连忙跨步让开,道,“不好意思啊,我看这儿都是来‘蹲守’明大师的,只有你在这里剪纸,一时好奇,挡住了光线,实在是不好意思。”
嘴上礼貌,心中他也乐了,这不,好说话的人就来了吗?
女人收回了视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其实……其实我也是来‘蹲守’明大师的。”
她又剪了两剪刀,方将手里叠起的纸张展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跳跃在她手中,她不甚满意的摇了摇头,但眼中仍然有光,继续道,“不过我倒不是想要签名、要合照那些有的没的,我是希望能拜明大师为师,学习剪纸。”
“难怪,我看你这满屋子的都是纸,”汪文迪顺势接话,道,“刚才那头有人和我朋友吵架,那么大动静,也没见你出来瞅一眼,这有理想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谦卑的笑了笑,仿佛是觉得自己还配不上陌生人的这般夸赞,道,“哦——原
来方才那边与成夷则吵架的是你朋友啊。”
汪文迪道,“成夷则?”
她点了点头,一边又去裁剪新的纸张,重新构图,重新剪裁,闲话道,“就是那个住最大帐篷的,你们头一回来红山不知道,他那人就是那样,我们这儿的所有人都被他讽刺了个遍,没必要搭理他的。”
“嚯,这人什么来头,敢这么得罪人,不怕挨打啊?”他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听说他家很有钱,据说他家里已经在帮他弄别馆的邀请卡了,”女人面露愁色,担忧道,“他将明大师视为梦中女神,唉,要是他真的进了别馆,我倒怕他对大师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
她半句不提成夷则曾经如何贬低自己,只是一心仍在关心,他会否伤害到自己想要敬为师父的人。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像成夷则那般的人,要真给他见到了明流火,谁也保不齐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不过,要是邀请卡真的能凭钱弄来,那这就不是问题了啊。
汪文迪连忙问道,“邀请卡能用钱买?”
女人想了一阵儿,答道,“好像可以,但据说很贵。”
“贵?”他朗声笑道,“那都不是事儿!”
她也笑了笑,接着一个转弯,道,“除了钱之外,还需要全国艺协委员长的推荐信。”
靠!这就难了啊!
全国艺协下有画协、作协、书法协……等等,要拿到委员长的认可,就代表着必须在这些艺术领域中达到一定高度的水准才行,这可不是钱能买来的东西。
可这一点成夷则不应该不知道,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没等他继续发问,便听女人叹道,“推荐信我倒是有了,可惜我买不起邀请卡。”
“你?你居然有推荐信?!”汪文迪惊道。
女人也不小气,放下手中的纸,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包包,又从包里才拿出了这么一封盖有全国艺协公章的委员长推荐信。
汪文迪瞟了一眼,还真不是假的,只是盖章时间稍微有点早,是几年前的。
他不由得问道,“没想到一座小小的红山竟然卧虎藏龙,请教姑娘大名?”
她宝贝的收起了文件,笑答,“大名萧秋,你可能没听过,但我还有另一个称呼,像你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应该是听过的——”
“‘换了人间’。”
汪文迪快速的在脑海中搜寻起相关信息来。
这几个字和脑子里曾经看过的新闻合在了一起,他猛然反应过来,道,“你是那个三年前退出文坛的……大作家?!”
那会儿他还没下山,饶是在他们那个边陲小村镇,都传过‘换了人间’这个响当当的笔名。
这笔名有多响?
五年前,有位作者在网站注册笔名‘换了人间’,开始自己的写作生涯,上传的那本书,名叫《京口即事》,乃是一本单元故事类叙述小说。
第四百九十章 邀请卡到手
该书以轻快的文风讲述一个又一个极富有玄幻奇幻色彩的故事,以故事线连接主线,从轻快中见深重,内容有趣而不空洞,节奏鲜明,紧扣心弦,让人读了还想读,看了还想看,爱不释手,是当代年轻人必读的小说。
三年前,《京口即事》完结,荣登各种畅销榜第一,被封为神作。
其作者换了人间也是立刻封神,成为各大网站都想收入囊中的台柱子。
而且仅凭这一本书的成绩,就得到了全国作协的青睐,协会长亲自邀请作者成为全国作协的委员。
只是换了人间在创作第二本作品《鹿鹤同春》的时候,突然卡文了。
也就是《京口即事》完结的同年,《鹿鹤同春》只写了五十章,换了人间就宣布退出文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叫做——
‘如果我写不出超越我自己上一本水平的作品,就是在欺骗我的读者。’
她的故事都极其重视逻辑,让人非常有真实感,读来很容易产生共鸣。
再之后,她就销声匿迹了。
原本换了人间为人做事就很低调,关于她的访谈、资料都是少之又少,一代文坛巨星的诞生与陨落几乎就在眨眼之间,留下的只有一本受到世人追捧,被称为不可超越的故事性小说和一本才开了个头就弃之而去的小说。
有人尝试过续写《鹿鹤同春》,但怎么写都不对劲,没有换了人间的味道,慢慢的,这本书便成了一个遗憾。
面前的萧秋气质沉静,轻轻笑着,平和道,“我对我第一本书的成就还是很有自信的。”
汪文迪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追问道,“可《京口即事》的成就那般高……请恕我冒昧,应该带来金钱上的回报也不在少数吧,你怎么会没钱买邀请卡?难道这卡是什么天价不成?”
萧秋答道,“那倒不是,邀请卡虽然的确价格不菲,但当时的我原本是可以负担的。”
她停了一下,有些窘迫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道,“只是我退出文坛后……陷入了离婚的官司中,我的财产……然后加上孩子也判给了我前夫,加上抚养费什么的,我就买不起邀请卡了。”
两人闲话到这时,远远的便看见瞿星言揪着陈月歆折返回来。
他无奈的说话,眼中还有一丝好笑,道,“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越来越不考虑场合,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身在人间,不可随便显山露水。”
陈月歆不屑道,“那你说怎么办?他那人本来就让人很不爽啊,总不能让我忍着吧?”
瞿星言叹气,好言哄道,“可你要逞一时之快,就得让其他人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她撅着嘴,不肯让步,道,“我自己能收拾!”
“你能个屁,”他稍加思考,语气又更轻了些,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道,“要不这样,你下次要忍不住,就掐我。”
她惊道,“我掐你干什么?”
他随意的笑了笑,道,“总比你发脾气好,掐我可以转移注意力。”
“那
不成,万一掐痛了,咱俩动起手来……”
“我不还手。”
瞿星言拉着她总算走到了汪文迪身边,又低声强调了最后一句,道,“你要是舍不得掐我,就只能忍着脾气了。”
她翻了个白眼,当即没好气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却见他嘴角弧度更深一分,果然毫无其他反应。
陈月歆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在掐他这个点上激怒他,好叫他跟自己动手的时候,便听汪文迪开口了。
他道,“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是萧秋,也就是《京口即事》的作者‘换了人间’,大文豪。”
瞿星言听过这本书,见陈月歆一脸呆样,只得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萧秋谦虚道,“大文豪谈不上,现在也已经不问文坛之事了。”
她将自己的姿态一直放的很低,问道,“这两位想必就是先生的朋友了吧?”
汪文迪应道,“是的。”
说罢,又分别介绍了瞿星言同陈月歆,几人之间这就算互相认识了。
客套了几句,汪文迪径直开门见山,将话题拉回到了邀请卡上头,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想进红山别馆,一见明流火明大师,可惜没有这个资质弄来全国艺协委员长的推荐信。”
“既然萧姑娘有信,我们有财,不知你可愿与我们合作行事?”
闻言,萧秋立时反问道,“多问一句,你们要找明大师,不会也是为了追星吧?”
“当然不是,”汪文迪一口否决,心里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只得在祁飞星身上再做文章,答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明大师丈夫祁飞星祁先生的好友,很不幸,祁先生于昨日去世了……”
“啊?”萧秋一副完全与新闻绝缘了的模样,震惊不已,道,“你是说明大师的老公去世了?!”
汪文迪道,“对,明大师作为妻子,一直没出现,我们就猜测是不是她在别馆中钻研剪纸太专注了,没有关注外界的消息,这才想来找她的。”
萧秋又翻了好半天,才在一堆纸下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热点新闻一看,发现还真是如此。
她一边把手机连上充电宝,一边道,“这……明大师的确应该露个面的。”
汪文迪趁热打铁,接着道,“可我们手里也没有邀请卡,所以……你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呢?”
萧秋倒是没有推脱,只是解释道,“帮你们是没问题,但这推荐信的授予人是我,就算咱们一起拿到了邀请卡,也只能我一个人进去……”
她的意思很明确,这样一来,需要考虑清楚的就是汪文迪这边了。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聊了几句的陌生人,要真给她搞到了邀请卡,她进去了就没音讯了,在她看来,这可亏大发了。
当然,她不知道,汪文迪他们有的是办法联系到她。
汪文迪假作思考,半晌才道,“我们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祁飞星他到最后都没能见上老婆一面,死者为大,我们一定要帮他完成这个遗
愿,把明大师请出来。”
横竖这头都占理,萧秋听了这种事儿,心中也不免动容,转口便应承下来。
她道,“我明白了,我帮你们就是,反正这推荐信在我手里……也不知道我何年何月能凑齐这笔钱。”
原本,萧秋已经放弃了凑钱的想法,打算在这里守到明流火出关,再跟她直接面谈。
现在既然手里的东西有了用武之地,或许她也可以早一天拜明流火为师。
各取所需,谁也不亏。
趁她不注意,汪文迪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清气,以便她进入别馆之后作法。
双方敲定了主意,申请这张邀请卡,统共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汪文迪与萧秋交换了联系方式,将办卡的事和资金一同交给了她。
而张霏霏和熊巍这边就没什么进展了,这几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呆在宅子附近,可惜的是,未曾再见到过那女人出现。
三天后,邀请卡如期而至,到了萧秋的手里。
她也不耽搁,拿到卡当天便要进入红山别馆,汪文迪这边则保持着原来的人员分配,三人再次来到红山,准备送一程萧秋,顺道再叮嘱几句话。
经过成夷则的豪华大帐篷的时候,陈月歆本来脑子里还想好了如何冲他得意一番的话语,谁知帐篷的帘子是放下来的,连人都没见着,她那些话也算是白准备了。
到了别馆门口,那口井已然伫立在中央,是一个极具标识性的物件。
汪文迪安置道,“我们也没进过这别馆,你进去了之后自己见机行事吧,事儿可就全托付在你身上了。”
也没别的,只是要她转告明流火,祁飞星去世一事,并请她出关参加自己丈夫的葬礼。
萧秋郑重其事的点头,答道,“放心,我一定记着这事。”
她理了理衣襟,看上去大方整洁,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道,“那我进去了。”
三人点头,目送她走到了大门外。
安保人员从值班室走了出来,和上次的不是同一个,但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瞧不起人,他刚要开口赶萧秋,就见她掏出了怀里的邀请卡。
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即便萧秋浑身上下无一件名贵的单品,但在他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客人,恭敬道,“原来是持卡者,不知这位贵客怎么称呼?”
说着,他双手接过邀请卡,在旁边的机器上过了一遍,确认了是真卡之后又毕恭毕敬的还给了她,一边给她开门,一边往里边带路,那模样倒是个极其称职的狗腿子。
萧秋进去之前还给了汪文迪三人一个眼色,这才跟在安保人员的后头,走进了神秘莫测的红山别馆。
盯着她的背影,陈月歆随口问道,“这卡到底多少钱啊?”
汪文迪随意的伸出手来,给她比了个数字。
“三千万?”
“三亿。”
他语气非常淡定,好像这数目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她瞪大了眼睛,道,“阿迪,你这么有钱?!”
第四百九十一章 羽道泉
汪文迪也不居功,直言道,“说白了,这钱都是阿风攒下来的,他当年给人算卦太准,赚了不少钱……我记得,他曾跟我提过,他这辈子算过最贵的一卦,就值这个数。”
他手势一变,换了个新的数字。
陈月歆下巴都要合不拢了,道,“十、十十……十亿?!”
汪文迪轻叹,道,“当年他敛的财可不止金钱,珠宝玉器、古玩字画、地皮房产……‘盆满钵满’这四个字完全不足以形容他。”
瞿星言不以为意,道,“以价格衡量天机,是无知之辈的行为。”
“你说的没错,”汪文迪直接承认了他的说法,道,“可惜那时候阿风明白的太晚了,即便是他当即祭天封卦,也还是受了不少罪。”
这事儿瞿星言也知道,他遵循天机入世的时候,张乘风还是个少年小子,凭借一身算卦与占卜风水阴阳的本事闯出了‘在世神算’的名头。
名利双收,人生巅峰,却在知天命的年纪选择了祭天封卦,无论再给多少丰厚的报酬,也没有再开坛起卦。
“但他不愧为神算,知自己命中仍有一还馈天机的大仙缘。”瞿星言将视线投向了汪文迪。
汪文迪应道,“不错,我飞升成圣时遭人暗算,化生今世凡间,正是阿风封卦的三年之后,他聆得吾之仙音,于地脉大动之中救下了灵力涣散的我,假以师徒之名,助我灵力复苏。”
这是张乘风的机缘,也是汪文迪的机缘。
又在辞世前以自己的精血为卦,替汪文迪算了最后一卦,指引他重回巅峰之路——
溯洄返源,必有暗险,若无福相,十死无生。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
陈月歆埋汰道,“是,要没有那小子,你哪能得本大人的助力呢?”
论及往事,汪文迪也笑了起来。
眼见几人在此闲聊,那头别馆中的安保人员便要出来赶人,三人连忙交换了眼色,打算暂且离开此地,寻一僻静之处,再与萧秋身上的灵力相连,好窥探一番红山别馆内里的情况。
三人往林子深处边走边聊,汪文迪接着话题道,“阿风这一生,早已达到了常人达不到的高度,过的也是常人过不了的人生。”
“在建造三清宫之前,阿风居无定所,奈何自己的名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加上年少轻狂之意,造了豪宅,以‘三清’为名,正如月歆当日所言,命格不硬,何以敢用此名。”
这便是三清宫外八卦大阵由来的原因,张乘风卜卦事小,窥探、泄露天机事大,故而才说,他定居以后,黑白两道、活人死人都来三清宫找他的麻烦。
所以在救下汪文迪后,他没有带汪文迪立即回到三清宫,而是回到了自己出生的村落,宣布正式隐退,躲避世俗的纷扰。
瞿星言沉吟道,“有违天机,折寿是最直接的惩罚了。”
陈月歆在脑子里算了算,道,“这么说来,那小子七十岁都没到就嗝屁了。”
“我下山那天,”汪文迪顿了一下,眼中敛了情绪,道,“其实还有两日,就是他六十九
岁的生日。”
“他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他不走卦师这条路,只求明哲保身、洞知世事,他的寿数起码百二有余。”
陈月歆搭话道,“啧啧,这折了快一半,真狠啊。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替别人算卦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反问道,“换做是你,你会选择庸碌一生吗?”
不见天日的才华,与狗屎没有两样。
她沉默了,这答案太明显了。
就算直接把为了扬名立万,为了名垂千古,为了谋取财富,为了站在社会的顶层,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等等这些听起来俗不可耐的目标直接说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啊,不为了这些,活着又为了什么呢?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一片四面密林环合的隐蔽处,当间正好有一块足够落脚的不大的空地,适合作为幽会的绝佳地点。
汪文迪散出灵力感知,附近的确一个人也没有。
地点选定,三人各司其职,预备起阵,与留在萧秋身上的灵力相连。
瞿星言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道,“我好像听你们提过,张乘风是不是还给你留了另外一则言辞?”
汪文迪点了点头,答道,“‘四象苏醒,红月环食,鬼门关开,方得一见’,我当初还和月歆讨论过这个。”
闻言,瞿星言没再说话,因为光从字面意思来说,这头一条,现在就还没达到。
四象苏醒,现下四象只见其二,还有两个,不知天南地北所在何处。
红月环食,红月他们倒是见过一回了,但没有环食出现,鬼门关开就更不必说了,中元节,每年都有,估计只是一个时间上的特定约束。
汪文迪脚下金光浮现,阵法已然显形,三缕清气盘旋在头顶上空,只待引来清气相汇,中央便可开启一面空间之镜,从而看见那缕清气所在之处的景象。
沉默。
微妙的沉默。
空中的清气迟迟不见与灵力汇合,中央的法阵也就迟迟没有开启。
“什么情况?”陈月歆打趣道,“阿迪,你的法子不会不灵了吧?”
汪文迪脸色沉沉,再度运转周身的力量,又试了一遍。
他沉了一口气,抬手收力,得出了结论,道,“灵力无法进入红山别馆,也无法从里面出来。”
瞿星言问道,“为何?”
“不知道,这感觉很奇怪,好像力量一过去,就被分散开,”他捏着下巴,道,“我留在萧秋身上的灵力,也察觉不到了。”
陈月歆急忙道,“我就说萧秋这么个陌生人肯定有问题……”
瞿星言敲了她的脑门一下,淡定道,“不对,不是萧秋的问题,是别馆的问题。”
“等着,我发信息给她。”汪文迪认同了他的说法,随后掏出了手机。
编辑短信:见到明大师了吗?
这封短信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并没有收到回音。
汪文迪兀自道,“靠,不会真有问题吧?”
陈月歆也没心情追究这个了,直
言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把她送进去了,我们自个儿可进不去啊!”
他瞥了她一眼,抿嘴道,“不能光明正大的进,那就只能偷偷摸摸的进了!”
瞿星言问道,“你想来一出夜探红山别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答案是呼之欲出的肯定。
准备行夜探之事,人数上当然越少越好,但考虑到意外情况,和白天灵力无法进入红山别馆的特殊性,汪文迪还是打算这两天已熟悉了红山路线的三人出动。
他和陈月歆进馆,瞿星言在外接应。
当夜,夜幕降临,深夜已至。
现在是月月交替之时,难觅月亮的踪迹,红山别馆周围隐藏在丛林中的围墙上隔三差五安置着一盏漂亮的小灯,灯光昏暗,显然不是照明所用,或是点缀,也有可能是警报机关一类。
门口有一盏最亮的灯,毕竟是值班室所在,值班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
在灯光的照耀下,中央的那口井依旧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正欲行动之际,汪文迪却忽然停住了步子。
他视线锁定在那口井上,低声道,“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字?”
两人闻声,定睛一看,果见那口井对着他们的那一面上刻着三个大字——
‘羽道泉’。
陈月歆皱了皱眉,道,“白天来的时候,井上没有这三个字吧?”
正如她所说,白日里,他们几次来到红山别馆前,若说只来了一次,那没注意的情况也是会有的,可来过了几次,而且他们还特意留心过这一口井,都没有看见这上面出现过这三个字。
她想了一阵儿,好奇问道,“羽道……羽道是什么道?”
瞿星言答道,“若与道门有关,所说羽道指的是‘羽族修道’所走的一条修行之路,至于羽族,你应该不用我来解释吧。”
羽族,通俗来说,指的就是鸟类,很好理解。
不过羽道虽然解了,但羽道泉又与羽道有什么关系呢?
眼下当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最佳时间,汪文迪拟定了作战计划,中止了这个话题,与陈月歆一道凝神屏息,瞬间即消失在了原地。
但是他们的落点并非是意想之中的别馆内部,而是一处根本不知名的地方。
从未来过,也从未见过。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两米,陈月歆正要开口说话,却震惊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汪文迪!
准确的说——不是正常的汪文迪!
二者眼神相撞,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神情,震惊、不解、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
陈月歆开口之时,声音也变得非常奇怪,好像是从一条线里挤出来的一样,无法用具体的语言形容。
很难想象,她和汪文迪,变成了两张纸人。
是的,就是那种通俗意义上的纸人,两个有着具体颜色、具体神态和具体声音的纸人。
汪文迪拧起了眉头,喃喃道,“这就像是……从三维降到了二维。”
第四百九十二章 羽村
纸人,他曾经在人鱼给他的水晶球里,见过纸人,他还在里头看见过,张霏霏变成了纸人。
难道眼前的这一切,对应的是水晶球中的这个提示?
不,不对。
他眯起了眼,回想起当日在水晶球中看见的一切。
那里头的画面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出现在前头,即他所经历过的事情,都是有特定的时间顺序的,每一件事,前后分得很清楚,没有出错。
而在进入‘未来情节’的时候,第一个转入的画面,是一面曼妙的花田,上方盘旋着一只鸟。
在此时回想的时候,这画面突然清晰了起来。
那只鸟,他脑海中看的很清楚,就是鸾鸟,下面是一片格桑花田。
预示的乃是他与张霏霏共同找到格桑花田的时候,鸾鸟出现,将破第三阴的钥匙——那束头发丝交到了他俩手里。
因为已经发生过,所以变得清晰起来了。
从这点来看,预言是正确的。
而在预言的画面中,出现纸人之前,他还曾经见到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到过那个孩子。
汪文迪因此否定了这个判断。
在他思考的时候,陈月歆已经急了,道,“不行啊,无论怎么使劲,也变不回去,这可怎么办啊?!”
她话音刚落,一阵白光自远处蔓延过来,脚底下与四周的景象瞬间变了,在刹那的时间中便完成了变化。
他们身处一条林荫小径上,唯一没变的,是他们还是两张纸人。
从路的那一头飘过来一抹红色。
等到了眼前,才看清,这红色不是别的,正是一张有模有样的纸人。
一股熟悉感涌上汪文迪的心头,他带着陈月歆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对面的纸人却先开口了。
她道,“我是来帮你们的,跟我来。”
这纸人一开口,那股熟悉感就更重了。
汪文迪立即反问道,“我们怎么相信你?”
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鬼纸人,自个儿还是处于灵力受限的二维状态,换谁来,谁也得多个心眼,谁也得不信啊!
她想了想,随后竟苦笑了一声,道,“也是,你们没理由相信我。”
说完,她竟然就直接消失了。
汪文迪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好家伙,都不带挣扎一下的吗?哪怕您是个反派,出来骗人的,那也不能啥推销手段都还没使,就直接放弃了啊!
何况万一您要真是来帮我的,就这水准,我有一万条命也不够你这随意罢工的啊!
但是,眼前的路并没有消失。
陈月歆心情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憋着口怒气,道,“先走吧。”
走?他们还真不能用走的,得用飘的。
沿着这条小径,两人说罢便动身,道路两旁种植的是高大的梧桐树,根茎分明,有一分法国式的浪漫气息,最要紧的是,这梧桐树是立体的,看着倍儿亲切。
走到尽头,
视野开阔,逐渐出现了良田房屋,像是一个村落。
二人正思量着,他们总不能这幅模样大摇大摆的飘进去吧?
“哟,二位,外地来的吧?”身后传来一个热情的男人声音,道,“来咱们村玩儿可算是来对了!”
怎么有人跟他们两张纸主动搭茬?
见了不应该害怕才对吗?
两人双双回头,只见后边杵着的,也是一个纸人。
纸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肩上还架着一柄纸做的锄头,另一边肩膀上搭着纸片式儿的毛巾,一眼看上去,像是个老实憨厚、以种地为生的朴素村民。
这再一看,街道上、田野中、院落里……凡是有人出现的地方,全是清一色的纸片人!
他们拿着二维的工具,在三维的环境中干活,还丝毫不觉得诡异与违和。
似乎他们村里的人,祖祖辈辈向来都是纸人一样!
汪文迪低声道,“又或者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降维’了。”
他以眼神示意陈月歆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搭话道,“是啊,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不知道你们村里的招待所在什么位置?”
“哦哦,你们要去招待所是吧,我带你们去找村长,他会帮你们安排的!”男人语气堆笑,真诚道,“放心,咱们村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外人来,乡里乡亲的都好客得很,跟我来就是了!”
在男人的带领下,没有退路的两人也只得进了村。
汪文迪客气道,“对了,不知道你们这个村子有名字没?”
男人朗声答道,“当然有了!”
“咱们这儿啊,就是羽村啊!”
羽村的村长也不例外的是个纸人,拄着扁平的纸拐杖,佝偻着背,看上去年纪很大了。
汪文迪说明来意之后,村长便领着二人到了一处简单的院落。
“你们就住在这儿吧,这是村里最高的房子了,你们凑合凑合,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村长指着院落当中的屋子,和气道。
相较于其他平房来讲,这屋子的确算是高的,屋顶很有特色,是圆柱的样式,虽然在客家寨子里很常见这样的设计,但总让人觉得是围住了什么东西一般。
这屋子有两层,上下都有房间。
与村长道了谢,两人这才走了进去。
院落里还有一些杂物,耕地用的耙、磨盘……一系列的,很容易辨认,都是废弃的农用品,看得出,这里原本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
但走到屋子里头,里面却相当的整洁干净。
看得出,这里面是一直有人刻意打扫的,或许这里真的是外来客的招待所,替那些不知何时会来的客人而准备的。
逛了一圈,天色竟渐渐的暗了下来,虽不知这里头的时间与外界的如何换算,但从眼下来看,两人不得不在这小两层的特殊建筑里待上一夜了。
陈月歆望着他,问道,“我俩今晚分头行动,还是呆在一起?”
她问这话除了字面意思以外,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汪文迪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想了好半天,才拿了主意道,“先呆在一起吧,有个照应,方便行事。”
谁都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通常在未知的情况下来说,夜晚,相当于危险。
两人选择了二楼最外边的房间,房间里布置的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杯子和茶水。
天花板上有一盏简单的灯泡,散发着昏暗幽黄的微光。
从窗户往外看去,安静的田野,挺拔的树木,还别说,风景还真的挺祥和的。
汪文迪并不因为陈月歆的外表是女性而让着她,何况这里也没有张霏霏帮她说话,于是一入夜就自己个儿占了床,翘个二郎腿,枕在双臂上,好不自在。
陈月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没心情跟他多计较,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上头。
她的耐心早就被用完了,不耐烦的大叫起来,“还要在这里头待多久啊!”
汪文迪闭目养神,仔细周围附近的细微动静,一面与她搭话道,“急什么,当年被七星八卦锁困在三清宫地下那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么闹腾。”
“你懂什么,七星八卦锁是封印,跟这个能一样吗?”陈月歆白了他一眼,怼道,“张乘风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只是封印了我,没有在咒语中加什么折磨人的咒术,单单让我睡了一觉,醒来就见到你了。”
其实,凡是动物,都有一个很奇怪的特性,对第一眼见到的生物总会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哪怕他俩第一次见面就动手,闹了那么大阵仗出来。
“现在你也可以睡觉。”他笑道。
“现在我怎么睡得着!!”她一拍桌子,震得上头的杯子都抖了两抖。
就是那纸糊的手掌拍在桌上的模样,着实有几分搞笑。
“那你就自己找点事做,不要吵我。”汪文迪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
她噌的站起身来,走到床跟前,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睡得着啊!”
他不为所动,掏了掏耳朵,道,“什么时候都得睡觉,不睡觉,哪有体力当dps啊?”
见她气急败坏就要来闹自己,他才妥协的半睁开了眼,强调道,“哎呀,咱们这明显就是入了他人的阵法了,那红山别馆中定然有古怪,要从这出去,就要破阵眼,现在我们连这个阵的目的何在都不知道,急是急不来的。”
陈月歆想了想,也明白他是言之有理,可自己心里头这口火气,就是下不去。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最终道,“那你先别睡,跟我说会儿话,我有件事情问你。”
他又闭上了眼睛,但如是答道,“什么事?说吧。”
“你记不记得,你当初问我如何与张乘风一战的时候,我说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输的,只模糊记得,有人帮他。”陈月歆停下了步子,语气竟严肃了几分,道。
汪文迪应声,道,“嗯,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道,“帮张乘风封印我的人,好像是瞿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