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阿妹的反抗
“我们不能全进来啊,”张霏霏巧笑,如往日一般自然的挽起她的手,道,“江夏那头,也得盯着。”
她语气沉了沉,妥协道,“好吧。”
不过失落只在她眼中停留了仅有两秒,她便重新活泛起来,拉着张霏霏快步走向离开的路,道,“走,我这就带你去跟阿迪会合,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念叨你!”
话分两头。
自陈月歆领着兄弟俩再探塔林时,汪文迪便也开始了他高效率的单独行动。
他并没有去找村民求要源初之羽,因为这条路摆明了是行不通的,没有人会甘愿为了一个外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选择了直接去到大庙。
他要找的人,就是明流火,明流火作为羽村之人,手里肯定也有源初之羽,而她即将作为祭品被献祭,源初之羽对她来说,或许不那么重要。
而且他感觉,那个在大庙里把他和陈月歆引入迷境的人,也不是别人。
到了大庙,庙门却还是闭着的,没有打开。
四下无人,他拧着眉头,时间紧迫之下,不得不采取最极端的办法。
汪文迪脚下画出一个法阵,面前出现一方高台,随后握出宝剑,以剑尖上的金光,在台面上又画了一个花纹,最后摆出两根拉住,祭起香炉。
不错,这正是招魂之法。
在这里用招魂的法子,他根本也不知道到底会招来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找到明流火的几率,他就愿意一试。
他捏了法决,开口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吾欲寻你,请速来见,与吾有缘,化而为魂,流火之名,现于天地……速来,速来……”
这咒语念到后头便愈发的鬼魅起来,空气里的温度一降再降。
歘!!
须臾之际,一道白光迅猛的射来,径直卷灭了高台上的烛火,跟着乌云蔽日,雷光滚滚,狂风大作,摇山撼海!
汪文迪收了法阵,大庙的门‘哐’的一声被撞了开来,与白光交错在一起,越来越膨胀,越来越大。
身影逐渐成型,覆来鹦又一次出现在了他跟前。
不过现在,他更愿意管它叫做飞诞。
这次的飞诞体型更大,而且身上显然带着阳属的灵力,若猜的不差,这大约是飞诞三魂之一中的阳魄了。
另一把剑也出现在了他手上,汪文迪眼中不以为意,自然,他能杀它一回,就能杀它无数回,手下败将无论来多少次,都还是手下败将罢了。
飞诞瞧见是他,眼中的怒火有增无减,也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灭了自己阴魄的修士,登时也不顾别的,瞬时扑杀过来。
就这一下,后头的树木全部被它带来的冲击力连根拔起,四散炸开,唯独大庙没有受到分毫的影响。
汪文迪抬剑,以力制力,轻松稳住身形,战斗比之前更加得心应手。
飞诞一击不成,似乎很是不甘心,大叫道,“小子,吾之大道原与你无干,为何要这般坏吾好事?!”
他颇
有心情答道,“谁让你拦在了本尊要走的路上呢?”
语毕,他不再与它多费唇舌,背后显出九九八一的剑影,列出气吞山河的剑阵,将飞诞围困其中。
至于他自己,仍旧手执双剑,孑然而立,仿佛接下来不管飞诞出任何招式,都无法伤到他一根毫毛。
飞诞一声狂吼,双翅倏尔大开,自其上射出无数透明粉末,几乎让每一把剑影都沾上了这玩意儿。
随后又是一声爆喝,翅膀上射出无数银针,口里同时吐出了六道飞弹。
而在汪文迪看来,这些招式不过是中看不中用,只凭借数量取胜而已。
他调动剑阵,立时御敌。
不料,剑阵不听他的指挥,全数嗡鸣起来,没多久,就被粉末扩散至完全包裹的状态,跟着炸裂粉碎,失去了作用。
扑面而来的是不计数量的针,汪文迪眯了眯眼,迎上前去,横扫出两道剑锋,却在切断银针的时候,发现自里头再次射出了同样的粉末,若是沾上,难保不会出事。
他念咒运力,本想拉起结界,但这粉末散布的速度实在太快,哪怕是立刻张开结界,也少不了沾上些许。
何况随之而来的,还有六道飞弹需要抵御。
飞诞得意起来,好像有些胜券在握的味道。
汪文迪也笑了,他索性站在粉末之间,一动不动,任凭那些致命的东西附着于他的宝剑上,和他的身上。
面对袭来的六道飞弹,他依然不慌不忙,双剑挥舞,破开所有的招式。
不过飞诞对此并无所谓,本身它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粉末能上汪文迪的身,说到底,这带毒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杀招。
它发出桀桀的笑声,道,“敢挑衅吾,今日就叫你小子有来无回!”
这毒发作原不需要多长时间。
汪文迪面露痛苦之色,哀呼道,“……好痛……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他没给飞诞接话的机会,脸上神情便瞬间变了,冷笑道,“本尊配合得如何?你该不会真以为这点玩意儿能伤到本尊吧?”
粉末根本未曾挨到他的神兵,便被诛神与镇天的剑锋所破,而他身上的粉末,也被体内至净至纯、来自于碎片的力量刹那驱逐出了体外,金光夹杂着粉末,浮动于空气之中,表明了他完全没有受伤的事实。
飞诞脸色自然也变了,变得难看极了。
它修行这么久,这是头一个让它如此难堪的小子。
这叫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飞诞急了眼,扇出数道狂风,口衔飞弹,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汪文迪居高临下的看着,绝然的冷静,绝然的无情,他射出三道金光与之对垒,转眼之间落到了它双足之间,一剑刺进了它的腹部,另一剑斩断了它的双足。
这还不够,他转手抽出宝剑,飞身跃起,两道剑气挥出,背后再一次显出方才的剑影之阵,直接给飞诞来了个万剑穿心。
痛苦,直至灭亡。
他稳当落地,收了双剑,注意到大庙的门再度合上了。
“看来得换一个暴力一点的叫门方法。”汪文迪如是说着,手中凝出一团愈发大起来的光团。
在他砸门之前,他总算等到了那道听过数次的声音。
她说的都还是同样的两个字,道,“不可!!”
视线一转,大庙旁边某一块石碑后头,探出了一道身影来。
汪文迪轻哼一声,手里的金光换了方向,瞬间笼罩了那道身影,绝了她逃跑的后路。
他走到跟前,打量着这个纸人,确定了她就是初到此处时,要他跟着走的那个女人。
“你到底是谁?明流火?还是明流火的妹妹?”他直言问道。
她并未挣扎,只是尝试道,“也罢,我可以告诉你一切……可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汪文迪一点就通,道,“走吧,回招待所。”
一路上,为了避开村民们的视线,故而花了点时间,将近两个小时,两人才进入了招待所,又直奔二楼的房间而去。
她坐了下来,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看见你在那儿作法了,你想找我?”
汪文迪不悦道,“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抿了抿嘴,又叹了口很重的气,接着道,“我是姐姐,但……你应该也知道了,羽村,只有一个明流火,所以明流火是我,明流火也是我的妹妹。”
他追问道,“刚进来的时候,你就说你可以救我们,要我们跟你走。”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知道这里是由你妹妹操控的阵法?也知道该如何破阵离开。”
她点了点头,显得非常无奈,又疼惜。
汪文迪摊开手,不解道,“那你既然是她的姐姐,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我阻止不了她。”阿姐摇了摇头,解释道,“因为我也是这个法阵中的一部分,但我又是这里面唯一的变数。”
他问道,“什么意思?”
她答道,“你知道的,七日献祭,祭礼之时,选中的是明流火为祭品,当年……阿妹她发现了村子里的秘密,想要在大祭之日,进行反抗。”
“反抗?怎么反抗?”
“她想杀掉以村长为首,那帮推崇覆来鹦为神,并且沿袭一系列非人习俗的村民,她用这个说服我,希望我让她成为祭品,在祭礼之时,她就会动手。”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然后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中哀痛之色更甚,道,“我拒绝了,因为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从未有人反抗过的!”
“我只希望我的妹妹能平安,只要能救下她就好了,所以我自己成为了祭品,并且安置了爸妈,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送出羽村。”
“可是我的计划也失败了。”
阿姐掩面而泣,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能在这儿呆的时间不多,且先问你,你找我来,是否所为源初之羽一事?”
汪文迪应道,“正是。”
她站起了身子,道,“跟我来,我们一家四口的源初之羽,都在屋子里藏着。”
第五百零九章 集齐源初之羽
如她所说,她先带着汪文迪去了一楼最大的那间主卧室,在枕头下面找出了一个老旧的盒子,里面果然摆着两缕源初之羽。
随后,她跟着去了放有剪刀和纸张的房间,也是熟门熟路的在柜子里找到了藏好的东西。
她道,“这一支是我的,还有一支,就在我妹妹的房间里了。”
汪文迪接过第三缕,问道,“这是你的房间?”
阿姐点头答道,“对啊,怎么了?”
“你喜欢剪纸?”他忽的感觉有什么被堵住了一般,思绪又变得凌乱起来,接着问道,“那你妹妹呢?她喜不喜欢剪纸?”
在自己的世界,成为大师的是作为姐姐的明流火,可为什么在这个秘境中,操纵纸的力量的,却是妹妹?
她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一面答道,“我是很喜欢剪纸啊,我能剪出各式各样的花儿来!”
“不过我妹妹对剪纸不太感兴趣,说不上喜欢,倒也不讨厌,有时候我剪出漂亮的玩意儿来,她也会闹着要我教她如何操作,只是她在这方面的天赋稍有欠缺,每次三分钟热度后,剪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太如意。”
汪文迪也上手帮忙,又追问道,“羽村有剪纸的习俗吗?”
“没有啊,”阿姐笑了笑,道,“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村子里没有剪纸的说法。”
“以前和阿妹在一起的时候,阿妹老是夸赞我的手艺,一直希望能和我一块到外面的世界去,说不准我的手艺也能大放异彩呢!”
她才说完,面上的神色变了变,疑惑道,“怎么找不到了?我记得她明明就把盒子放在抽屉里了……”
这一般大的房间,两人已经来回翻找了两遍,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源初之羽的存放痕迹。
阿姐满脸不解,眼里也有些着急。
汪文迪心中当然更急,他们本来正好四个人,这下要真的只有三支,剩下的那个该如何是好?
又该让谁做剩下的那个?
正在思索当中,闻听阿姐一声惊呼,眼眸一动,道,“我想起来了!”
“最后一支不在这儿,在楼上,在楼上最里面的房间!”
汪文迪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起身往楼梯口走去,答道,“先找到东西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可是她刚一踩上第一阶楼梯的时候,脚都还没落下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数米远,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汪文迪惊道,“怎么回事?!”
她尚未完全爬起来,一道白光就从她体内迸发出来,随后包围了她全身,最后只剩下她痛苦的呜咽声,光团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死了?!
他眯起了眼睛,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迟疑之际,门外并排走进来两个人。
“汪哥!”机灵鬼率先喊道,一眼便看见了在楼梯口的汪文迪。
他身边跟着沉稳哥,但是不见陈月歆的影子。
汪文迪直接发问道,“月歆呢?
沉稳哥将来龙去脉简单复述了一遍,说明了陈月歆要单独行动的事情,其中阿妹化作纸人的事儿与方才阿姐同自己说的话交汇起来——
原来阿妹就是在十八岁时,发现羽村中剥皮献祭的秘密,后来又被选为祭品,因此才制定了反抗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或许直接导致了羽村的灭亡。
汪文迪想了想,把获得的三支源初之羽给兄弟俩展示了,道,“据我所获得的消息,最后一支,在楼上那个诡异的房间里。”
机灵鬼道,“你这么快就弄到三支了?”
沉稳哥也露出了一丝佩服的神情,道,“正好,四支到手,我们在祭礼上就可以合作行动了。”
事不宜迟,机灵鬼三两步跑到了楼梯上。
那股击退阿姐的力量并没有出现,汪文迪心下一沉,但先行跟上了兄弟俩的步伐,一路顺畅的到了最里头的那间房门口。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目前为止,是他们都不知道的,只有沉稳哥和陈月歆在进去之后,被推下了通往楼顶的楼梯。
和往日不同的是,这门竟然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汪文迪望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建议道,“你们在外头等我,我自己进去取源初之羽。”
沉稳哥沉吟了一会儿,这次却否定了他的主意,道,“不妥,我和陈姑娘进去那次是被偷袭的,你一个人进去,就更加没法注意到自己的后背了,我们虽然本事没你高,但好歹这么些年也破了不少局,绝不会做什么添麻烦的事儿。”
“谈不上能帮你多少,起码能互相盯着后背,不至于疏于防范。”
他这话却也在理,机灵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像是也不愿意单靠汪文迪一个人的力量。
汪文迪想了想,叮嘱了一句,道,“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三人齐齐走进了这间屋子。
里面的陈设纹丝没动,只是在他们尽皆入内之后,门瞬间便合上了。
机灵鬼微微哆嗦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淡定道,“怎么说?先从哪儿找起?”
汪文迪描述了一遍装有源初之羽的小盒子大概的模样,答道,“你俩在这儿找,我上去找……”
他话还没说完,沉稳哥就摇了摇头,道,“今天估计是上不去了。”
“为什么?”
“没有楼梯了。”
闻言,汪文迪环视一周,好家伙,连接楼顶的楼梯还真的没了,这儿整个就是一间密闭的屋子而已。
他皱了皱眉,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头找了。
若非这昏暗的光线让人感觉十分不适,这屋子其实还挺宽敞的,比之同在二楼的另外两间来说,这儿稍稍要大出三十个平方左右。
里面大大小小的柜子有三四个,再加上一个最大的衣柜,但是这里面并没有能够称之为床的东西。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能拿来躺在上头休息的,那么在里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个长方体形状的黑色柜子。
汪文迪心中腹诽,这玩意儿也太像棺材了。
“你们找找其他柜子,
看见什么都不要动,我去撬里面那个。”
他指了指这个长方体,兀自走向了里面。
兄弟两个没有异议,这个距离三人之间也能够看得见彼此。
长方体的长度大约两米,宽度不到一米,通体纯黑,一丝杂质都没有。
汪文迪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它的盖子,手上当即化出了一把宝剑,打算直接把它劈开来看看。
他用了九分的力气,但宝剑与之相撞,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紧接着,长方体底下涌出了一层黑气,将他逼得后退了两步。
没等他再继续跟这东西较劲,身后就传来了机灵鬼的声音,道,“汪哥!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盒子?!”
汪文迪一回头,就看见了他手里扬起的盒子,和之前自己描述的形状大小都很是接近。
“来了。”他应了一声,收了剑,走到两人身边,接过了那个盒子。
在他手中打开一看,里面还真的静静的躺着一支源初之羽!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根源初之羽,就这么白给了?
更有甚者,门还在这时候打开了,好像是在告诉他们,拿了东西就赶紧麻溜的离开,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的意思。
机灵鬼不觉有他,道,“既然东西拿到了,就赶紧走啊!”
沉稳哥想了想,也觉得不愿意在这里头再耗费时间,道,“汪先生,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汪文迪沉默了一会儿,收起了源初之羽,又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长方体,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选择了离开。
四支源初之羽拿在手里,他也没犹豫,把其中两支递给了兄弟俩,安置道,“好好保管,明晚参加祭礼,不要丢了。”
眼见日暮西垂,今晚的夜色马上就要降临了。
机灵鬼望向窗外,道,“汪哥,你看,歆姐回来了!”
汪文迪收了沉思的眸子,抬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他清楚的看见,陈月歆的身后,她还牵着另一道影子。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脚下立刻就迈开了步子,一秒也等不了了。
冲下楼梯,跨过庭院,在人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先越过陈月歆,一把将那温柔的影子抱进了怀里。
两个纸人相拥,能够感受到彼此灵魂的温度。
陈月歆微微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给这两人让了个地儿,免得自己又成电灯泡了。
机灵鬼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源初之羽,道,“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搞定了!”
沉稳哥问道,“那位是?”
“哥,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机灵鬼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打趣道,“这不明显是两口子吗!”
陈月歆当即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外头那两位倒也没腻歪多久,毕竟不是来这地方旅游的,还有正事要办。
汪文迪拉着张霏霏进来,大方的将她介绍给了兄弟俩。
兄弟俩也回以客气的笑容,几人这才一同进了房间,趁着夜色,将事情来去捋个清楚。
第五百一十章 让羽
张霏霏从汪文迪口中了解到,在阵中的这段时间内具体发生了什么,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便将外界之事如实告知。
她道,“那日你和月歆夜探红山别馆,瞿先生在外头接应,却迟迟不见你们回来,这才把事情告诉了我和巍哥,我们试过与你的灵力取得联系,也试过硬闯别馆,但都没能成功。”
“第二天的晚上,瞿先生从羽道泉里发现了一些门路,便开始马不停蹄的翻找与之连通的办法。”
张霏霏说的仔细,众人也听得聚精会神,她接着道,“没过多久,别馆外头的帐篷里就发现了一具尸体。”
汪文迪问道,“尸体?谋杀?”
她摇了摇头,严肃道,“死的人就是那个叫成夷则的,不是谋杀,一点痕迹都没有,死的很古怪……和祁飞星的案子一样,都被列为悬案了。”
他脑子里画面一晃,道,“原来是这样!”
“我那天在大庙门口见到参拜的村长,他说是在迎新客,而后庙里就多出来了成夷则的牌位!”
陈月歆接过话茬,道,“那按你所言,供奉的牌位应该都是死人的,其他人又如何解释?”
“其实唯一解释不通的,只有江宇的牌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张霏霏分析道,“我们世界里的明流火,进入红山别馆后就没了消息,或许也可以看做是与世隔绝的状态,萧秋就更不必说了,还是咱们把她送进去的。”
“祁飞星确定死亡,成夷则也确定死亡了,唯独剩下江宇,这个人是我们实打实的知道,他一定还好好的活着的。”
汪文迪与她几乎是一唱一和,很快就把可疑的线头全部挑了出来,跟着道,“还有,我问那个村长,为什么拜神不在神像面前拜,而要在庙外。”
“现在看来,或许二楼的雕塑只是一个摆设,真正被奉为神明的‘覆来鹦’,是整个大庙。”
三个盒子是为三魂共存,底下还有牌位,选为七魄,整个大庙都是用来蕴养飞诞的邪力。
沉稳哥和机灵鬼的眼神颇为认真,已然是完全信任了,跟着这一队人,铁定能够逃出生天。
汪文迪说罢又补充道,“而且,这里也不是单纯的复刻羽村,而是与其他平行世界有所关联,而关联的关键,就在于羽道泉。”
他转向陈月歆,问道,“说说吧,你如何找到霏霏的?”
陈月歆知道他是在问自己那块青黑瓦片的事儿,便也不耽搁,想凝力将它从神识中拽出来。
不料,此前一直赖在她意识领域不肯离去的宝贝,这一下竟然自己主动蹦了出来,安安静静的躺在几人跟前的桌面上,上头的光芒依旧暗淡,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
汪文迪手中灵力流转,细细查看起来。
上面的确有四十九道禁制,无法探出其真实的来历,他沉声道,“要破禁制,需要一些时间。”
众人问道,“需要多久?”
他答道,“能赶在祭礼开始之前。”
机灵鬼放心道,“那还好。”
提到祭礼,沉稳哥
的脸色却不好看了起来。
汪文迪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心中也是立马就有数了,他话锋一转,径直开口道,“哥们,源初之羽……”
话还没说完,沉稳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力道之大,桌上的茶杯甚至都震了两震,他拉起机灵鬼,拧着眉道,“我们先回房间了。”
一脸懵逼的机灵鬼也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沉稳哥的反应全在汪文迪的意料之中,他有模有样的喝了杯水,复又放下了杯子。
陈月歆自然茫然道,“怎么了这是?谁踩他尾巴了?”
汪文迪随意道,“源初之羽,可是咱们参加祭礼的敲门砖呐。”
她这才反应过来。
张霏霏的到来,对兄弟俩来说,不算是个好消息。
因为多了一个人,源初之羽却只有四支,而且他们是不可能从别的村民手里再获得一支源初之羽的,加上能得到这四支源初之羽,汪文迪的功劳最大,若要他来分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既然他和张霏霏是两口子,他能不顾自己的媳妇儿吗?
这时候,兄弟俩即便是队友,也成了外人,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拿走一支源初之羽,交给张霏霏。
沉稳哥答应过机灵鬼,他们俩这次也一定会平安的破局的。
外头又响起了沉沉的念咒声,恍若催眠。
因着张霏霏,陈月歆才终于挨着了床铺,两姐妹挤在一张床上,却知觉得温暖而舒适。
张霏霏听了这几日他们在里头和那两兄弟共同经历的种种,也不愿夺人的生机,更明白,汪文迪也不会要求收回他们手里的源初之羽。
汪文迪只是在想,在想一个最完美的办法。
他起身,走到跟前,把自己身上那支源初之羽递了过去,道,“唉,谁让我是咱们之中最强的呢,也只能牺牲一下我自己了~”
陈月歆翻了个白眼,道,“这事儿可不劳你,霏霏,你还是拿着我的吧,放心,这里头的怪物,我们都交过手了,没有这个,他们也奈何不了我的!”
这下,难的倒是那个做选择的人。
张霏霏谁的都不想选,没有源初之羽,明晚一定会在祭礼上遇险,一边是汪文迪,另一边是陈月歆,即便心里很清楚他们的能力,可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踩进明摆着的坑里?
她面露难色,低声道,“要不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了低低的叩门声。
这个问题暂且搁置了,汪文迪上前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一脸平静的沉稳哥。
汪文迪挑了挑眉,把门在身后半掩上。
两人没再挪地方,等了大概五分钟,沉稳哥才开口,问道,“张霏霏,对你很重要吧?”
此时,汪文迪很想来上一口烟,然后吞云吐雾。
但他只能缓缓应声,肯定道,“嗯。”
沉稳哥看着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又问道,“有多重要?比你的姐姐更重要吗?”
比陈月歆?
完了,这回更想来口烟了。
之前在雪女一事中,他就说过,张霏霏是不会吃陈月歆的醋的,更不会拿自己来和陈月歆比,这姑娘理智得令人倾慕。
但他自己是真的没有把这两人放在一块比过,大多数时候,因为陈月歆的本事要大于张霏霏太多,哪怕不用他选,光是陈月歆自己,都会强迫他先顾着张霏霏。
不过,要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他发现自己竟然突然产生了抽一口烟的想法,这是什么?这代表他犹豫了!
犹豫,就是渣男!
汪文迪抿了抿嘴,答道,“是,霏霏更重要。”
“假如我所有亲近的人都在这里,而只有一支能让人活下去的源初之羽,我会果断的把它交给霏霏。”
沉稳哥不依不饶,又问道,“比你自己更重要?”
“对。”汪文迪脱口而出,回答完之后,他才发觉,跟自己比起来这也太简单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背景音是虔诚的念经声。
好一会儿,沉稳哥才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那支源初之羽,递给了汪文迪。
他道,“拿着吧,这个给她保命……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汪文迪没着急接过来,道,“什么条件?”
沉稳哥冷声道,“不要告诉我弟弟。”
他是趁着机灵鬼睡着了,才出来找汪文迪的,他心里清楚,这四支源初之羽来之不易,而且他也很清楚,这次进来的那个女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比起他们来说,还要更弱,她没有保命的手段。
而局中有多恐怖,只有经历过的他知道。
虽说汪文迪和陈月歆一人灭了一只怪物,这本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但归根结底,走到这一步,还是多亏了他们。
要是张霏霏因为没有源初之羽而出了什么意外,沉稳哥自问做不到问心无愧。
没等汪文迪应话,他就已经在内心走完了过场,径直把源初之羽塞给了对方,随后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汪文迪没有拒绝的机会,哪怕是等到白天,机灵鬼和沉稳哥必然是形影不离的。
他看着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心里忽的有些五味杂陈。
一夜无梦,第二天。
汪文迪按照计划,缩在房间里,专心破解瓦片上的禁制,陈月歆则带着张霏霏熟悉了一下羽村的布景,以及一些特定的规矩,沉稳哥看上去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和机灵鬼时刻呆在一块。
傍晚时分,大家都在等待入夜。
整个羽村格外的沉寂,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大庙,就等着村长出面主持仪式,在入场口有八个黑袍的村民,一个个查看入场者手中所持的源初之羽,可谓是戒备十分森严。
汪文迪还在房内,另外四人都在一楼等他。
太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有一位不速之客到了。
正是羽村的村长。
他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是为了来通知他们,祭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祭礼开始
村长嘴里念叨着,道,“时辰已到,诸位,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张霏霏往屋内看了一眼,应道,“参加,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既是参加,有几条规矩,我要同你们讲清楚。”村长笑着,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告诫道。
她道,“您说。”
其余的人面上虽然没表露出多少在意,但实际上却都是在认真听着的。
村长客气道,“第一,参加祭礼必须要有源初之羽为凭证,在整个仪式的入口处出示持有的源初之羽,若是没有,就要被请入另外一个去处。”
陈月歆发问道,“另外一个去处是哪儿?”
“姑娘,这不是你该问的,”村长神秘兮兮道,“老头子我也只是负责跟你们讲明白规矩,别的都无可奉告,至于要不要遵守,也是你们自己定。”
张霏霏拉住她的手,温声道,“您请继续。”
村长微微点头,跟着道,“第二,入场之后不可以说话,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不能成群结队,跟随引导者行走时,请走左侧,不能走右侧。”
“第三,入座之后,请确保你们的周围都是你们的伙伴或者咱们村的村民,大家都会把源初之羽别在胸口前,如果不是,立刻调到正确的座位上。”
陈月歆附耳冲张霏霏吐槽道,“靠,这都是什么不挨着的规矩啊!”
村长道,“最后一点,不要停留在走廊、过道等地方,祭礼进行期间,会有村里安排的人给大家发放一杯饮品,无论是什么,请在十秒钟内喝完,除非它是红色的。”
机灵鬼打岔问道,“要是分到了红色的饮品该怎么办?”
村长看了他一眼,也没回答,自顾自道,“以上就是我要告诉各位的规矩,还有一些等各位入场后,便可以看到其他村民是怎么做的,无须我多说了。”
他向几位点头致意,随后表示自己先一步离去,并且要求众人在一小时内赶到,否则也是过时不候。
机灵鬼耸了耸肩,没好气的随口说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嘛!”
陈月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规矩,还是觉得让人摸不着头脑,问道,“霏霏,你明白他的话了吗?”
张霏霏摇了摇头,道,“不太明白……不过我想等入场以后,应该就能明白了。”
话音未落,屋内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后跑了进去。
屋内的汪文迪正一脸无奈的看着那悬在空中的青黑瓦片。
见大家进来,他也是主动道,“还差最后一道禁制,只查出了这是件上古至宝,不过只是碎片,最后一道禁制无法消除,需要碎片归本体后才行。”
“哦,对了,顺便纠正一下,这不是瓦片,勉强算是金属材质的。”
陈月歆叹道,“好家伙,上古至宝啊,居然会在阿妹手里?”
这的确也是一个可疑的点。
汪文迪想了想,转而道,“这事儿先放一放,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先去祭礼现场吧。”
众人这便动身,期
间张霏霏又把村长所说同汪文迪复述了一遍。
他拧着眉头,道,“首先,祭礼既然没有推后,我觉得这可以说明阿姐并不是死了,只是身不由己,她自己也说了,她能在外头呆的时间不长。”
“其次,村长所提到的四条规矩,第一条里,源初之羽作为入场凭证,这一点我们也是知道的,那文章只能在这‘另一个去处’上做。”
他瞥了一眼沉稳哥,沉稳哥与他视线相撞,此次却很快率先移开了视线。
这俩人都清楚,沉稳哥身上没有源初之羽。
汪文迪有些不悦,凑到张霏霏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她面露不愿之色,但还是在他自信满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机灵鬼也似乎没注意到哥哥与往日不同的脸色,回转头来问道,“那第二条呢?为什么只让走左边,不让走右边?”
“不知道,”汪文迪如实答道,“至于第三条……总之入场以后,各自前后都跟着点,其他的就先按照村长所说的照做吧。”
几人的速度比平常要快上一些,等他们到入场口的时候,还有一些晚到的村民也还在陆陆续续的进场。
夜色已经渐渐地盖过了夕阳的余晖,占据了上风。
检查源初之羽的八位村民中有三个维护入场秩序的,迎上前来,把五人前后排成了一竖排。
陈月歆带头,张霏霏第二,沉稳哥第三,机灵鬼在第四位,汪文迪排在最后。
查过源初之羽,便有一位检验员会递过来一枚小巧的扁平别针,用于把凭证别在胸口。
陈月歆和张霏霏都轻松过关,待到检查沉稳哥时,他却沉默了,始终没有掏口袋,也始终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检验员不耐烦了,催促道,“请出示源初之羽,如果没有,就跟我们走吧!”
“我的确没有……”沉稳哥大方道,然后转过头来,仿佛有什么话想跟机灵鬼安置似的。
但他话音一落,就被机灵鬼抢先开了口。
机灵鬼打断了要带走沉稳哥的人,笑道,“哥,你怎么会没有源初之羽呢?汪哥不是给我们了吗?一人一支,你摸摸口袋……”
沉稳哥轻声道,“傻孩子,我真的没有,出去之后……好好活着。”
检验员钳制住了他的双臂,机灵鬼不肯,大叫道,“你才傻,你就听我的,摸摸口袋啊!”
“我这辈子,就聪明了这么一回!”
众人这才听出他语气里的端倪。
沉稳哥瞪大了眼睛,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支源初之羽。
检验员立刻松开了对他的压制,他咬破了嘴唇,已然反应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机灵鬼得意的笑起来,道,“哥,你昨晚……和汪哥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没有源初之羽的,是我……!”
所以他早就拿定了主意,在今天参加祭礼之前,悄悄的把自己的那支塞进了沉稳哥的口袋里。
他捂着眼睛,道,“哥,我也想让你活下去啊!”
笑,是笑自己终于保护了自己的哥哥一
次,可是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因为他发现,他真正的愿望,不是让哥哥活下去,而是,和哥哥一起活下去。
旁边的检验员一扬手,示意道,“带走!”
“慢着!!”张霏霏制止道。
她上前拉住机灵鬼的胳膊,把他的手交到他哥哥的手里,又冲一边的检验员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口袋太大了,我这儿还有一支。”
说着,她又掏出了另一支源初之羽。
检验员被这队人溜得脾气都快要上来了,骂道,“他娘的,能不能分清楚点儿?!”
骂完,没好气的把源初之羽丢给了机灵鬼。
一看汪文迪,他倒是淡定得很,漠然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没有源初之羽的是我,行了,带我走吧!”
最后,被带走的是汪文迪,最懵逼的是陈月歆。
这入了场,便就不能说话了,当即便有一位引导员,领在了四人前头,四人改变了一下队形,沉稳哥走在最前头,机灵鬼跟在后面,张霏霏走第三,陈月歆断后。
张霏霏让陈月歆勾着自己的小拇指,多一分安全保障。
正如村长所说,这引导者带着他们一路都是走在左边,似乎是在避让什么。
从大庙的左侧绕过去,穿过一条短小的林荫小径,便到了一块约有网球场那么大的空地,首先就是入口大门。
进去以后,里面是呈环形布局的,中央空出了大概有整个场地四分之一大的圆形高台,高台四周则是由八个方位向外分布的观众坐席,座位每三个三个之间会有一条稍微宽一点的缝隙,能够过人的。
如何坐下,是一个问题。
二二分座,还是三一分座?
他们没有很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坐了下来。
张霏霏眼神示意,三一分座,这样只有一边会遇到陌生人。
陈月歆自动担了被摘出去的那个角色,与三人分隔而坐。
没多久,她身边的座位也坐满了,因着之前村长提过的规矩,她特意留心了一下,还好,身边的俩人胸口的位置都别有一枚源初之羽。
她望向张霏霏,张霏霏也看着她,两人的眼神都十分迷茫,像是听不懂中文却要硬着头皮参观华夏景观的外国人。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那诵经念咒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村长走到了高台之上。
他站在边缘处,声音汇入了那念咒的声音,而后外围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场地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念着空灵的梵语。
所有人都微微低着眸子,奉上了最虔诚的态度。
念完一段,他看向大门的方向,将手中的拐杖放下,恭敬的喊了一声,道,“带上活祭!!”
话音一落,哨音四起,奏出了他们之前听过的那段极为刺耳的旋律。
周围的村民一个个都双手合十,一点反感的表情都没有,毕恭毕敬的,用信徒的眼光看着祭品被抬上来,一直到高台中央。
第五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元神
那木头所制成的担架上,抬着的正是被五花大绑的阿姐,她闭着眼,已然是一副不省人事且十分虚弱的样子了。
但她恢复了正常人类该有的身体。
阿姐被放在了中央,其余人又退了下去。
张霏霏注意到,村民们都以一种略有艳羡的目光,看着阿姐。
在他们看来,这是与神明的交融,而且有了祭礼之后,神明就会保佑羽村,风调雨顺、民富民强,能成为活祭品,是一种莫大的福气。
村长扬起双手,道,“献祭!!”
说罢,他离开了高台,归位到众多村民中的一员,虔诚的注视着即将开始的献祭过程。
一道阴风刮过,就从张霏霏和陈月歆两人中间的过道上。
张霏霏一抬头,所有的过道上同时快速的闪过一道黑影,汇聚到了中央的高台上,阿姐的身边,成了一团黑雾。
黑雾之中,缓缓伸出了两只爪子,尖端对准了阿姐的心口,似乎要就此将她大卸八块。
陈月歆眼神投向张霏霏,自是在问她何时动手。
但还没等张霏霏给出回答,又见人影穿梭在座位与座位之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分发了一杯饮品。
张霏霏拿到的无色无味,像是一杯纯净水。
再看沉稳哥手里的,倒也算得上清澈,却颇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有些像某种水果的味道。
至于机灵鬼获得的,有点粘稠,而且一闻就觉得甜腻得慌。
陈月歆手里的倒也无色,只是味道有点冲,有点上头。
众人抬眼,搜寻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离他们最近的红色饮品持有者,就在陈月歆的身边。
路人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开始不住的哆嗦起来。
又闻一声干脆的命令,道,“举杯,庆礼!!”
所有人都端起了饮品,但凡不是红色的,十秒内喝完是够够的了,没有人犹豫,尽皆一饮而尽。
张霏霏的果然是一杯水,沉稳哥的是柠檬汁,机灵鬼的则是蜂蜜水。
陈月歆猛地灌了下去,呛得嗓子眼直辣的慌,原来她杯子里的是一杯白酒。
这劲头还没过去,身边的人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摁住了她的肩膀,一个跨步就想骑到她身上来,手上也在用力,那红色的不明液体转眼就到了陈月歆嘴边。
“月歆!!”张霏霏惊呼出声。
规矩第二条,不能说话。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有两道黑影一左一右降临她身边,一把撂开了坐在旁边无辜躺枪的机灵鬼,沉稳哥赶忙接住弟弟,两人摔在了地上。
这头陈月歆抵住了路人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人掀翻出去,随后立刻到了张霏霏身边,一团烈火,驱散了要抓住她的两道黑影。
而后,他们便发现,整个会场都乱了。
获得红色饮料的人脸上都变成了扭曲的恐惧,变着法子要把自己手里的饮料灌到别人嘴里,有手脚并用的,有喊人合伙帮忙的……各式各样的,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无所不用其极。
最安静的,反而是高台之上。
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阿姐已被卷入了黑雾之中,独留一头、一肩和两条无力垂下的手臂在外面,不过也正在一点点被扯进去。
陈月歆欲要救人,但方才被她打散的两道黑影很快重新汇聚出了形状,不由分说再次冲向张霏霏。
这黑影不知疲倦,仿佛今儿个非要制裁了张霏霏不可。
沉稳哥望向陈月歆,点头示意,他去高台上便是。
没有时间考虑和决定,他拉起了机灵鬼,将其护在身边,一路披荆斩棘,冲着不远处的高台直奔而去。
但在他们抵达之前,一道白光闪过,另有一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砸落于高台之上。
是阿妹,她抱着一堆形状各异的纸张,将纸张甩进黑雾中,想要以此将黑雾填充,她不顾一切的拉住姐姐的两条手臂,狂叫道,“我不准你死!!你说过要陪我长大,陪我嫁人,陪我……我不准你死!你这个骗子!!”
无数的纸张碎屑从黑雾中被挤出来,而后飞诞自其中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口衔活人,黑气暴涨。
村长的声音清晰的传来,道,“惹怒了神明大人,你简直是我们羽村的孽障啊!还不向神明大人请罪!!”
阿妹充耳不闻,纸屑越来越多,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眼看着阿姐就要被它完全吃掉,她眼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绝望神情。
品尝到她的绝望,飞诞一挥翅膀,把她扫除了十数米远。
紧接着,它随口吐出了嘴里的阿姐,就像吐出一团垃圾一样。
那场面血腥非常,因为被它吐出来的阿姐,腹部以下全部没了,端的是一个血流如注。
阿妹一愣,随后爬起身子,奔向了阿姐。
她抱起残缺不堪的身体,歇斯底里道,“阿姐!!”
飞诞很满意她的反应,狂妄的大笑起来,丝毫未曾注意阿妹逐渐麻木而失神的双目。
它意犹未尽的扇了扇翅膀,准备冲向她,了结她无趣的生命,让她最终章的这一曲反抗,变成她这辈子最大的笑点。
在它得手之前,或者说,在阿妹的目光完全变得麻木之前,一道金光骤然刺了过来。
来者正是执剑的汪文迪,他的宝剑架住了飞诞的血盆大口,从千钧一发之中救下了阿妹。
张霏霏和陈月歆的眼神都放松了一些,也能够更加专心致志的对敌。
但是意外出现了。
原本救了阿妹应该是一件好事,阿妹却不为所动,而且身上迅速的开始发生变化,她搁下了阿姐的尸体,站起身来,整个人身上浮现出一层白光。
随后手里出现了一张白纸,她从白纸中射过了一道光,然而白纸丝毫未损,而后,她敛了眸子,自己与白纸合在了一处,化为了纸人的模样。
飞诞一张嘴,将这纸人吸入了身体里。
陈月歆又看蒙了,这两方刚才不还是对头吗?飞诞杀了她姐姐,怎么这会这么快就
变成一路的了?!
汪文迪不以为然,淡定对敌,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想清楚,元神一灭,三魂难聚,飞诞之名,从此消去。”
飞诞嗷嗷的叫了两声,寻常人根本听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而且原本它是可以开口说话的,此时却又不说了。
纸张从它嘴里蹿出来,覆盖上它全身,似乎是为它披上了一层铠甲。
战斗一触即发,高台下陷,飓风夹杂着无比锋利似飞刃的纸张呼啸着冲着他袭来。
汪文迪从容不迫,抬手挥剑,接下这一招,随后两道金光破开飓风,向后扫去,只见飞诞比之前更加灵活,振翅一跃,避开金光,跟着纸张结成一个飞轮,吞没了金光。
它每挥动一下翅膀,就会有纸张化作锐利而迅猛的薄刃飞出,维持着高密度的攻击,这些攻击对汪文迪都不起什么作用,纸张纷纷被他的剑锋所粉碎。
紧接着,纸张前后相接,形成三道极长的白色纸带,瞬间破开黑雾,猛扑而来,汪文迪砸出两块巨石,却见纸带将巨石围困于其中,而后刹那绞碎。
不止如此,纸带连接在飞诞的嘴中,上头还有它的特殊毒液,一旦被缠住,怕是会陷入难为的境地。
汪文迪挥出数道剑气,随后脚下清光大作,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列阵!”
剑身上散出无数剑影,汇聚于高空之上,一股巨大的压制力霎时让飞诞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跟着,剑影接二连三的、不分目标的刺在高台之上,使得飞诞几乎无处可逃。
纸带被戳了个四分五裂,飞诞也挨了不少剑影的攻击,发出痛苦的哀鸣。
但没多久,纸张就填补了它身上受伤的地方。
汪文迪眼眸微动,回头冲同样在战斗中的队友们喊道,“霏霏,月歆!去把村长找出来杀了!!”
此时的陈月歆刚解决完两只死皮赖脸对张霏霏动手的黑影怪。
闻言,眼见黑影又一次没完没了的凝聚成形,张霏霏后退了两步,道,“月歆,这里我自己对付,你去杀村长!!”
陈月歆现在倒是很放心张霏霏,知道她有两把刷子,便叮嘱道,“好,你小心保护自己,我很快回来帮你!”
一边的沉稳哥和机灵鬼却是率先应话,道,“你放心去吧,这儿还有我们。”
她欣慰的点了点头,回身投入了人群中。
村长因为年岁和其他特征,不算特别难辨认,等她从乱成一锅粥的众人中找到村长时,村长已经走到了祭礼会场的大门处,意欲通过小径,离开这里。
他的动作也完全不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健步如飞,速度快到一晃就没了影子的那种程度。
陈月歆豪横的大叫一声,“呔!”
转眼间纵身离地,跳到了村长跟前,手里的流火扇堵住了他的去路。
村长面无表情,抄起手里的拐杖,使得比剑还利落,瞬时刺向了陈月歆。
她架住拐杖,口吐烈焰,击退了对方,随后瞬步跟上,逼得他是连连后退。
第五百一十三章 护心石碑
他俨然也不是她的对手,抬手一扯,便拉了身边几个村民过来垫背,好在陈月歆收力及时,这才没有伤及无辜。
村长身上蒸腾出一层黑气,脚底抹油,再次选择开溜。
陈月歆不依不饶,四道烈焰须臾之际齐齐发出,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火墙,将他牢牢围困在了最中间。
这时,他脸上才恢复了一二分村长的神情,惊慌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啊!!”
她冷笑一声,完全不给他多余的辩解机会,也根本不相信这话,杀心已定,一道紫炎穿心而去,瞬时把他烧成了灰烬。
最后消失的是他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一道黑气从火焰中窜了出来,想要趁着陈月歆不注意遁走,好在她早有防备,一扔流火扇,扇柄就刺穿了这道黑气,里里外外的燃着火焰,而后化为了虚无之物。
她大喊一句,道,“阿迪!”
收到她解决的讯息,同时面前飞诞身上的黑雾一层层翻涌出来,就好似不受控制一般。
汪文迪迅速制住了这庞然大物,继续安置道,“还有庙里的那些牌位,承载的是妖兽的七魄,去把牌位烧了!!”
正在说话当间,两道黑影挥起手中的大刀,倏忽朝张霏霏劈了下去。
此时的张霏霏本就被尚未解决的两道黑影所纠缠,这突然又来两道,显然谁都没有预料到。
陈月歆猛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扑开了她,回身扫出一道火焰,击退了四道黑影,这时众人才发现,场地中的怪物数量明显增多了。
机灵鬼眼尖,着急道,“大门要关上了!!”
循声望去,入场的门果然缓缓而合,任由下去,谁也不知道这里头还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
沉稳哥当机立断,朝大门口跑了过去,道,“陈姑娘,庙里的牌位交给我了!”
兄弟俩离门口的距离最近,机灵鬼也不甘落后,跟上了他的步伐,道,“哥,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迅速穿过走廊、过道,和一条不过几米的小径,很快抵达了大门。
阵阵冰冷的阴风从身边划过,沉稳哥始终走在道路的左边,机灵鬼也跟在他旁边,直到走到门口,他俩才发现,一道接一道的黑影从道路右侧往里冲去,目标就是此次扰乱祭礼的汪文迪等人。
或许这就是不能走右边的原因。
会场里早乱成了一团,有不少村民因为反抗不过而被迫喝下了红色的饮料,他们的身体即时扭曲起来,纷纷往飞诞所在飘了过去,然后被它所吞没。
两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停留,趁着最后两秒,总算跨过了场馆的大门,来在了通往前方大庙的路上。
寂静无声。
耳边更安静了好几个度。
机灵鬼咽了口口水,扯着沉稳哥的衣角,正想开口寻求一些安慰,却见沉稳哥当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立马闭了嘴,沉稳哥转而拉起他的手,一同小心的往大庙移动。
双胞胎是最有默契的,这一点哥俩深有体会,很多时候,
他们只需要眼神,就完全能够完成交流。
大庙的门是关着的,沉稳哥试了几次,不是人力能够推开的。
机灵鬼看着他,眼神示意: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四处寻找起可以用的工具来,类似于大石头或者耕田用的铁锹一类,或许可以砸开这扇门。
机灵鬼则在门上来回摸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破门的机关。
门的材质是木头,而且看得见、也摸得着年代十分久远的感觉,有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剥落腐朽。
忽的,他皱了皱眉,反射性的缩回了手,原来是被一截突出的尖锐木材划破了手掌。
新鲜的血液渗了出来,他赶忙舔了舔这个不大的伤口,就像孩子被划破手指时,也会不自觉地把手指衔进嘴里,以此应急止血。
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但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沉稳哥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用的东西,眉头紧皱,这回他主动请缨,那边可还等着他成功的好消息啊!
思索之际,地面忽然颤动起来。
起先是那种不明显的震感,而后颤动的感觉便愈发明显起来。
沉稳哥扫视四周,立刻发现了造成这现象的东西。
是大庙周围矗立的那些石碑!!
他瞪大了眼睛,万分危急之时冲向了机灵鬼,随后一把将其腰身揽住,凝力朝侧面跳了出去。
两人摔在地上,机灵鬼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石碑统统拔地而起,上面老旧的红色散出暗光,齐齐对准了大庙的门。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庙门被这些石碑砸开了。
不知是不是摔得太重了,沉稳哥过了好一会儿才呲牙咧嘴的爬起来,一副浑身都痛得难受的表情。
机灵鬼本想关心他是否受伤,却已被他拽住了手腕,快步朝大庙走了过去。
在越过那些石碑的时候,他还微微的鞠了一躬,以表敬意与谢意。
石碑上的红光忽闪忽闪的,好似在回应他的心意。
高台之上的牌位还竖立在原地,既然要烧,当然需要火。
机灵鬼心下疑惑,寻思道,这庙里黑漆麻乌,哪里去找火?
他望向哥哥,发现沉稳哥的目光盯着倒数第三排其中的一个牌位看的出神,他们现在站的位置,也正好就是初次来到大庙里站的位置,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的牌位,和他们初次看着的牌位,仍是同一个。
机灵鬼勾住他的手指,眼神温暖,意思便是:哥,我们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沉稳哥回望着他,点了点头。
随后拉着他果断奔二楼去了,是的,二楼放有覆来鹦的雕像,还有两支供奉的香烛。
此次所见的雕像破旧不堪、伤痕累累,面前的烛火也势微弱极,似乎轻轻晃动就会熄灭一般,雕像后的三个黑盒子都不见了踪迹。
两人蹑手蹑脚的护着烛火返回了一楼。
这是整座庙里唯一的火种,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走到供奉牌位的桌边,桌布是很容易着火的可燃物,火焰在风中
挣扎,仿佛在催促他们快点动手。
沉稳哥先从边角部分烧起,机灵鬼在另一边照做,火势很快窜了起来。
香烛完成了它的使命。
机灵鬼望向沉稳哥,眉目之间很是欣喜:我们快回去帮汪哥和歆姐吧!
沉稳哥眼中沉沉,并没有那么开心。
这火很不对劲,火势本该是从下往上窜的,可是在桌布烧着之后,火舌竟然绕过了第一排的五块牌位,将后头的倒是都蔓延了个遍。
他回望机灵鬼,目光镇定:不着急。
跟着,他随手捡起了成夷则和萧秋的牌位,丢进了大火中。
大火这才不情不愿的接纳了这两块牌位,用焰色包裹了它们。
机灵鬼反应过来,抄起祁飞星的牌位,也扔进了大火里,随后另一手接着拿起了江宇的牌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要将牌位丢进火里这电光火石之间,这牌位的面上陡然浮现出了一层白纸。
一张锋利无比的方形白纸,人还没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一道锐利的白光便从纸里头射了出来!
沉稳哥大叫出声,“快把它扔了!!”
一边叫,他一边又一次扑了过来。
这突发事件来的始料未及,机灵鬼吓得一哆嗦,顾不得许多,把手里的牌位扔了出去。
然那射出的白光却是不可逆的,经他这一扔,略微偏了轨道,正好对准了下一秒便护住了机灵鬼的沉稳哥。
他的后背实在是太脆弱了。
白光径直穿透了过去。
“哥!!”
这一次是机灵鬼接住了他的哥哥,两人摔在了地上。
“哥,哥……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哥,你回答我……哥!”他不敢乱动,生怕加剧沉稳哥的伤势,但他已眼眶湿润,说话时尽是哭腔。
手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机灵鬼抽出一只手,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压住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哭道,“哥,哥你撑住,你别吓我,哥,我们说好要一起出去的……!”
沉稳哥握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道,“别、别哭……去盯着那些牌位,烧完、烧完之后,你就去找汪先生……放心……放心……我会陪着你的,永远,永远陪着你……”
四周阴风乍起!
数道黑影凝结在了大庙门外,它们叫嚣着想要冲进来取了兄弟俩的性命。
可它们恍若在害怕什么……
是了,是这些暗光再度燃起的石碑,因为有这些石碑,它们才不敢贸然行动,可这却意味着,兄弟俩谁也不能离开这里,一旦失去石碑的保护,一个人是斗不过数量如此多的怪物的。
沉稳哥勉强的笑了笑。
机灵鬼打断了他想说的丧气的话,拼命摇头,道,“哥,你不要再说话了……你看,你看……血已经止住了,真的,哥……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沉稳哥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
好累,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他看见一道温暖的光辉,在向他招手,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吗?
第五百一十四章 重塑肉身
好温暖呀。
机灵鬼痛不欲生,他清楚的感受到手中的血液在不停的往外涌。
“该死的,给我停……给我停下来啊!!”他泪如雨下,呜咽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哥哥啊!救命啊……”
火焰中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看似是所有的牌位都被烧了个干净。
石碑上的红光抽出了丝丝缕缕的形状,灌进了沉稳哥的伤口。
可是收效甚微。
门外的黑影怪物们倏尔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随后揉成了一团黑雾,跟着全部消失在了空气中,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
直到红光完全暗了下去,远方终于传来了队友赶来的声音。
汪文迪三人基本上都是毫发无损的状态,快步走进了大庙内。
抽泣的机灵鬼,和昏死过去的沉稳哥。
当然,还有后头一堆灰烬,这是他们成功的凭证。
机灵鬼缓缓的抬起头,眼泪跟着砸落下来,哽咽道,“汪哥……歆姐……我哥、我哥他……他的手好凉……我好害怕……”
汪文迪皱了皱眉,道,“让我看看。”
一缕灵气探入沉稳哥体内。
张霏霏问道,“文迪,怎么样?”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却没有松开,道,“不算太糟糕,有一缕柔和的灵气护住了他的心脉……总的来说,还有救,只是会比较麻烦。”
机灵鬼忙道,“汪哥,不管多麻烦,求求你,救救我哥!”
“你别急,”汪文迪安抚了他的情绪,快语道来,“简单来说,那灵气护住的只有你哥的心脉,而他的肉身已经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完全破坏了,只要能在七日之内,重塑他的肉身,就可以了。”
机灵鬼追问道,“如何能重塑肉身?”
“在这儿肯定是重塑不了的,”汪文迪摆了摆手,兀自给沉稳哥加了三道金光,以保他的心魂能够平安渡过这七日,接着皱眉道,“此‘羽村’之局已破,羽道泉很快就会作为连接口出现。”
“你,带着你哥,和我们去一趟我们的世界吧。待到重塑肉身之后,我会作法张开空间裂隙,送你们回去。”
张霏霏也安慰道,“你放心,文迪只要说了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你安心跟着我们,好吗?”
机灵鬼抹了一把眼泪,应道,“好,我跟你们走。”
天逐渐亮了,几人挪到了大庙门口。
第一缕阳光照到身上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都发生了迅速的变化。
变得有厚度了。
陈月歆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真是久违的感觉。
再看机灵鬼,这孩子脱去了纸人的形态,却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一头黑发稍带一些自然卷,灵动可爱的眼睛已哭得十分红肿,又长着一张嘟嘟唇,果然一看就是能和‘可爱’两字牵上关系。
在他身边闭着眼的沉稳哥和他眉目之间有九分多相似,只是更加恬静,黑发也没有弧度,看上去有些孤僻。
微风拂过,一道柔和的声音飘了过来——
“诸位,门已开,请随吾等离开这里吧。”
向四周看去,没有人。
但是在大庙口前,那些失去光辉的石碑之上,有一些飘渺而模糊的灵体身影。
汪文迪望着其中一二个中年人的身影,眼中一动。
他客气回话,道,“麻烦你们带路了。”
穿过洒满阳光的小道,所有人一路无言,没多久就到了塔林,在众多交错的塔中间,羽道泉果然出现了。
那些灵体的身影逐渐散去,化作光点洒在了羽道泉的井口周边,像是在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们保驾护航这最后一程。
陈月歆扯了个懒腰,摆了个帅气的pose,想以此缓和一下气氛,道,“终于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说罢,她头一个便跳了下去,微光闪过,她自没了踪迹。
机灵鬼带着沉稳哥就要紧随其后,却被汪文迪拦了一手,他道,“你哥哥现在的状态经不住这样的空间转换,还是把他的心魂暂且收进我的神识之中,也方便行事。”
征得了机灵鬼的同意,余下的三人也跟着先后跳入了羽道泉。
再睁开眼的时候,众人竟然落在了红山别馆外头,就在原本设置了不少帐篷的那块地方。
只是现在这里已经被封锁了,显得非常荒凉,加上落地的时间仍是晚上,故而并没有人在附近。
机灵鬼看了看四周,仿佛并未因为对世界的陌生而显得局促。
“回来了。”一道冷冽的身影响起。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大树底下随意的斜倚着一道凛然的身影。
陈月歆眼中一亮,唤道,“瞿星……”
她还没叫完,一旁的汪文迪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张开双臂,好像要给久别重逢的好兄弟来一个爱意满满的拥抱,嘴中叫道,“小、瞿、同、学——!”
瞿星言翻了个白眼,抬手一拦,抵住了汪文迪的大脸蛋,漠然道,“行了,知道你回来了。”
说罢,他便毫不留情的越过了汪文迪,冲后头的陈月歆走了两步。
陈月歆这才上前,心情愉悦道,“你一直在这儿等着?”
她忽然想起大半年前的一件事儿,他们第二次进入张青阳墓中,从里头出来后,瞿星言也是这样子的姿态,倚在医圣祠的柱子边上,身上带着的露珠,表明他在外面等了一夜。
原来,有人等自己是这么舒心的一件事儿啊。
瞿星言别开视线,随意道,“我设法将张霏霏送进去后,便知你们也差不多该破局了,没等多久。”
他没给她调侃自己的机会,瞥了一眼机灵鬼,道,“他是?”
汪文迪回转头来,笑道,“先回华胜再说吧。”
众人无有耽搁,紧赶慢赶回了酒店。
一进门,熊巍赶忙起身迎了上来,喜道,“小姐,汪哥,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太好了!”
“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实话,没有比回到屋子里后,立刻就能吃上一顿夜宵更幸福的事儿了。
没等多久,色香味俱全的夜宵便摆上了桌,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边吃边开始说道羽村一局中的事儿。
汪文迪将其中所发生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道,“他是异世之人,天道不容变数,所以……你们就跟着我一样,叫他机灵鬼吧。”
瞿星言没好气的泼了盆冷水,道,“你知道他是‘变数’,还强行揽这么个闲事儿,真是吃饱了撑的。”
听了他这句话,本来还挺大方的机灵鬼这才低垂了眼眸,变得有些谨慎起来。
他和哥哥很早就没有了爹妈,察言观色,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
很明显,瞿星言不喜欢他。
汪文迪笑道,“阿瞿,你也太伤人家心了,他还是个孩子!”
陈月歆也掐了他一把,他却按下了她的手,以沉默暂代了妥协。
张霏霏打圆场,把话题拉回了正轨,道,“文迪,先说正事儿吧,接下来好些事等着咱们去做呢。”
“不错,”他微微点了点头,冲机灵鬼道,“你先把……你和你哥在大庙里的遭遇说一下。”
机灵鬼倒也没有矫情,只是望了瞿星言一眼,总觉得这人比自己哥哥身上的沉稳之气还要更足,沉稳过多,就成了冷冽。
他将事情仔仔细细、一个细节不落的讲了一遍。
闻言,陈月歆一拍桌子,气愤道,“这事儿果然和那家伙脱不了干系!”
汪文迪眯着眼,总觉得机灵鬼所说,沉稳哥遇刺的那个场景很是熟悉。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会场中和飞诞交手之前,阿妹变作纸人的那个时候,就把一道白光送进了纸里,却未曾射出来。
这个场景……
他望向张霏霏,恰她也在看他。
两人视线相撞,她开口镇定道,“我在击杀祁飞星的那枚子弹的记忆场景中,看见的也是这样。”
女人,锋利的长方形纸片,对着纸片开了一枪,但子弹并未穿过纸片。
纸的世界,即神的领域?
“而且……江宇的牌位,你们并没有再去管它,也没有人把它捡起来扔回火里,”汪文迪沉声道,“也就是说,他的牌位很有可能没有被毁灭。”
“但是飞诞不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算跑了一个牌位,对飞诞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瞿星言果断道,“那就说明,这牌位对江宇有意义。”
熊巍拧着眉头,道,“这次的事件牵扯到的人还真不少。”
还有个上官别鹤,也不知他要做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提到他,汪文迪清了清嗓子,道,“还别说,我们的确要去找上官别鹤帮个小忙。”
“你想用他的式神代替机灵鬼哥哥的肉身?”瞿星言挑眉,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汪文迪没有否认,答道,“他有那个能力。”
“首先,重塑肉身,不建议使用人的躯体,一是有损阴德,二是若其人的三魂七魄不肯离去,强行驱散,日后也要有大麻烦,一般情况下,建议使用天材地宝,辅以大还丹一类的灵能丹药。”
“这虽然是最顶级的重塑肉身的办法,但是,”他一个转折,笑道,“现在这年头,天材地宝难寻,炼丹更是麻烦。”
第五百一十五章 温馨的夜晚
熊巍沉思着,点点头,问道,“电视中不是有莲花童子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然后太乙真人就用莲藕重塑了他的肉身,我们不能效仿此法,也用莲藕吗?”
“不能,”汪文迪无奈道,“因为修复完肉身之后,就要送他们返回他们的世界,莲藕所塑,虽与常人肉体可无二状,但却经不起折腾,而哪吒之所以强,是因为他重塑肉身之后,便立刻跟随太乙真人修仙炼道去了。”
“难不成你还要他哥哥留在咱们这儿学习修道之法?显然是不现实的。”
汪文迪直言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式神修复肉体,无后顾之忧,同时,这也是最快的办法。”
时间有限,择优而选。
只是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联系上上官别鹤,以及如何确保他一定会帮忙。
“这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儿,”张霏霏总结了他的话,开启下一个话题,问道,“第二件则是关于明流火,你们在羽村这段时间,外头也是过了三日,期间成夷则离奇死亡,这其中的联系,文迪你可有什么想法?”
汪文迪应道,“首先,成夷则的死与祁飞星的死,都有一个关窍点,就是明流火,这两人的牌位都出现在了羽村的大庙中,而且值得一说的是,祁飞星的死法,很明显可以确定是阿妹的手笔。”
“根据这个推测,大庙中牌位所指,无论生死,应该都与明流火有所关联,同理,萧秋也是在进入红山别馆,这个据说是明流火闭关的地方后,失去了消息,牌位出现在了其中。”
“剩下的问题,就是江宇,他与明流火是如何联系上的,又一起做了些什么?”
熊巍难得反应快了一回,道,“这个问题,只能问他们本人了啊!”
的确如此,若问不到江宇,那就只好去问这个世界中的明流火了。
汪文迪带你了点头,接着分析道,“飞诞的七魄,是借助那些牌位来汇聚力量的,它的三魂,也可以分开行动,其中的阴魄、阳魄和元神,分别在塔林中、大庙前和会场里被我所灭,三魂一消,七魄虽有力量,却也无须挂齿。”
闻言,瞿星言挑了挑眉,道,“三魂分开行动?”
“没错,我起先也有点难以置信,”他直言答道,“按理来说,三魂七魄只有两种情况可以分散开来,第一种,就是妖兽闭关修炼时,可以分别修炼三魂七魄,第二种,就是濒死的时候。”
“修道者有三尸之说,斩出三尸后,三尸合一,可成大道,而三尸是可以分开行动的,但说到底,三魂并不是三尸,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飞诞为什么会拥有令三魂分开行动的能力?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纸?”
陈月歆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纸?”
瞿星言解释道,“意思就是,三魂分开行动本不是飞诞的能力,是明流火,或者说‘阿妹’通过剪纸赋予它的力量。”
“她有这么强吗?”机灵鬼表示怀疑,道,“那个叫飞诞的怪物,毕竟
是他们羽村的神,难道她的力量还能与所信奉的神等同,甚至是超过?”
“你小看她了,”汪文迪一边说,一边把那灵宝碎片展示出来,道,“她是这玩意儿的携带者,就算她不是宝贝的原主,实力都够强了。”
机灵鬼问道,“这又是为何?”
他答道,“我说过,这是一件先天级别的宝贝。”
“宝物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先天乃是与生俱来集天地造化于一身,后天则多是炼化而成,含有杂质,而在先天之中,又有至宝、异宝、灵宝等等划分,其中又有极品、上品、中品、下品之分。”
“根据这宝物的禁制来看,它的持有者,起码位列上神。”
简单的科普了一下,他便将东西扔给了瞿星言,道,“上面还有最后一道禁制,交给你了,小瞿同学。”
机灵鬼一脸学到了的表情,佩服道,“那你和歆姐跟她交手,都赢了,岂不是你俩比她还要强,强中强?”
汪文迪自是本就实力非凡,又有双剑,诛神镇天,可令万兵尽皆臣服。
陈月歆同样是四圣化身,离火之精,若非意外,当然少有敌手。
只是这些要同机灵鬼解释起来,就稍微有点麻烦了,所以陈月歆也只自夸了一阵,便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对了,这几天,明宅附近那个可疑的女人有没有再出现?”汪文迪问道。
张霏霏同熊巍都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捏着下巴,道,“看来还是得探红山别馆啊……”
陈月歆问道,“不会还掉进羽村里头吧?”
“不会,”汪文迪自信一笑,已有了主意,道,“咱们这回,白天去便是了。”
白天不见羽道泉三字,晚上才显出来,极有可能,这便是里头的关键。
当夜。
众人也是非常照顾机灵鬼的情绪,自带大姐姐温柔光环的张霏霏更是亲自揽了哄他睡着这活。
从他房间内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屋子里虽然静悄悄的,但却没有关灯,温暖的灯光始终照耀着。
汪文迪就倚在墙边等着她,见她出来,便直起了身子,朝她伸出手去。
她嫣然一笑,牵住他递过来的手,掌心温暖,两人拉着手一起回了房间。
张霏霏取下发箍和发卡,一边洗脸一边问道,“文迪,咱们在参加羽村祭礼的时候,你因为没有源初之羽而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到底是哪儿?阿妹和飞诞,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来不止是陈月歆,她也没看懂阿妹先与飞诞为敌,又与飞诞相合的操作。
汪文迪垫着枕头靠在床上,翻着手里的漫画书,书已经看了一半。
这画面甚是和谐,就像相处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他搭着腿,答道,“另一个地方,实际上是塔林。”
“没有源初之羽的人,会被视为异类,丢进塔里,等着被剥皮。”
“自然,那些小喽啰奈何不了我,
到了地方之后,我就摆脱了它们的控制,然后我想返回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塔林。”
就在这时,塔壁上的花纹开始变化,变化而成的,乃是一幅幅仔细的壁画。
壁画所指,确有深意。
他研究了一会儿壁画,从中得知,所谓羽村一局,实际上就是阿妹要入局者经历当年阿姐被献为祭品一事。
讲到这,汪文迪皱了皱眉,合上了书本,道,“看完壁画,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回到了塔林入口外,然后我就立刻赶了过来。”
张霏霏洗漱毕,爬上了床,也垫了个枕头,靠着道,“既然是要我们过完一局,那你为什么又要阻止飞诞杀她?”
“因为我从壁画里看到的结局……”汪文迪很自然的把她揽到臂弯里,继续道,“你知道阿妹在阿姐被害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她问道,“发生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道,“她那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突然暴涨邪化,然后将整个羽村的人,全部杀光了。”
羽村的灭亡,与一个叫明流火的女人有关。
汪文迪接着道,“当时你们所有人都在现场,如果任由事态按照原本的结局发展,下场就是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局里,因为过一遍局并不是破局的关键,说到底,破局的关键仍是羽道泉。”
“所以我必须强行改变结局,我阻止的不是飞诞,是阿妹。”
然后阿妹气急败坏,才与飞诞相合,力量寄于飞诞之身,只需破坏飞诞的三魂同七魄,他就能轻易得手战胜它。
张霏霏追问道,“那那些石碑……?”
汪文迪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眼中有一丝疼爱,道,“我在其中,看见了姐妹俩的父母。”
“那些灵体,想来都是羽村中生有双胞胎,而又不肯送出孩子,为与规则做对抗,最后牺牲的父母吧。”
机灵鬼与沉稳哥,亦是双生。
他们在保护兄弟俩,就像曾经为自己的孩子拼命一样。
可是生在羽村的他们,反抗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故而血染石碑,石碑暗红,心有余却力不足也。
张霏霏也叹气道,“为人父母者,舐犊情深,谁肯抛弃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汪文迪点头沉吟,道,“的确,好在有他们,否则重塑肉身的机会,怕是都要没了,那机灵鬼不得哭死啊。”
她认可道,“虽然我没有同他们一起经历那些,不过能够看得出来,这两兄弟的感情非常之深。”
谁都拼命想让对方活下去,无论是聪明一世的沉稳哥,还是只聪明一时的机灵鬼。
汪文迪没再说话,只是拉下了两人的枕头,在被窝里紧紧的抱着她。
那股柔软的清香侵入了自己的神经,一如既往的令他感到舒心。
他不语,是因为在羽村一局中,还有诸多的疑点他未能全部解决。
村长会成为力量的载体之一,倒不难理解,毕竟他是祭礼的主持人,也是羽村的领导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 混沌钟
若没有他一味的追奉那吃人的习俗,也说不定羽村早与外界交流,就会摒弃这没有人性的祭礼形式……
所以阿妹肯定是恨他的,他足以成为羽村一局的核心。
那么……那个导游呢?
她为什么能对人的惨死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而又是为什么,她能作为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且处于全局最高点的npc出现?
还有,塔林中破法为什么是七棵矮松?‘七’难道只是歪打正着?只是阵主喜欢这个数字?
前半部分的塔林又为什么没有壁画?为什么要以‘三围一’的构造排开?
其实这些还都不是最最奇怪的。
最最奇怪的,是阿姐。
阿姐出现在阵中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闭目沉思,在羽村局中,那日阿姐来赠予自己源初之羽时,所说时间不多,故而有些话她来不及说,他总觉得,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能在她没有说完的话里找到一些头绪。
张霏霏听着他沉静的呼吸,虽看得出他有事存于心中,但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陪着他,温柔的扣着他的手,恬然呆在他的怀抱里。
好一会儿,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道,“睡吧。”
两人相拥而眠。
原以为会一夜安睡,可是不料,天刚蒙蒙亮,隔壁屋子就传来一声犹如平地起惊雷的巨响!
汪文迪猛地睁开双目,张霏霏也揉了一把眼睛,麻利的起了身,披上外衣。
还没等两人下床,只见一道十分绚烂的霞光瞬间破墙穿了过来。
刹那之际,毫无停留的穿透了窗户的玻璃,飞向了西方。
除了上面澎湃的灵力气息,什么也没被感知到。
顺着墙壁上的窟窿望过去,瞿星言和陈月歆都摔在了地上,大约是遭受了不曾防备的灵力冲击。
陈月歆稍稍稳住了气息,爬起身来,赶忙去扶瞿星言。
他周身灵息紊乱,霎时吐出一口鲜血,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抬眼望向汪文迪,道,“那东西是……是……”
汪文迪一惊,连忙跳了过来,运力助他调息,皱着眉道,“你先缓缓,缓缓再说!”
紧跟着,熊巍嘴里也一边喊着‘怎么了’一边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拖鞋都穿歪了,这么大动静,机灵鬼自然被炸醒,没多久也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内。
瞿星言的情况不太好,他体内本是分出了一股力量,用于压制殒圣露的邪性,但因为方才那股灵力实在太大,他一破开最后一道禁制,便受了蛮横的一击。
若是没有殒圣露,他便只会比陈月歆糟糕一点,多加调息也可轻松缓和过来。
可现在,那些力量在他体内完全乱套了。
汪文迪示意陈月歆退到一边,为他灌输真灵之气。
借助这力量,瞿星言勉强镇定下来,开始引导自己的灵力。
门口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张霏霏看了熊巍一眼,道,“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巍哥,咱俩去应付一下吧。”
机灵鬼也抬眸道,“霏姐,我和你们一起去,这里我也帮不上忙。”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人。
陈月歆来回踱步,急的火烧眉毛,数次想要开口问‘好了没’,但都憋着强忍了下去,没有开口。
好半天,汪文迪瞥了她一眼,道,“你别晃来晃去行不行,我眼睛都被你晃晕了。”
“行,行……”她没反驳他,在瞿星言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刚挨着地板,她自己又往后挪了一屁股,道,“我坐这儿……算了,我往后一点,免得干扰到你们……哎,阿迪,你说我用不用再往后一点?”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随即撤去了传输灵力的手,没好气道,“你坐那么远干嘛?他都快好了!”
听闻他好的差不多了,陈月歆这才来劲,正要回怼,却听瞿星言开了口。
他皱着眉头,恢复了脸色,但眼神中有一些凝重,道,“让宝贝跑了,恐怕……恐怕很难再追到了,刚才你应该去追宝贝的。”
“宝物有灵,这般迅速的飞遁而去,肯定是要回归本源之中……我怕……”
汪文迪拍了一把他的肩膀,道,“你怕个锤子!”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宝物跑了就跑了呗,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是有主的,虽说灵宝多一件谁都不嫌多……”
他还没说完,瞿星言的眼色更严肃了。
“我怕的不是你没能得到它。”瞿星言如是道。
说着自己便站了起来,周身的气息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冽沉着,他拉起陈月歆,这才又看了一眼汪文迪,摇头道——
“那是……混沌钟。”
沉默。
微妙的沉默。
汪文迪瞬时大叫,“什么玩意儿?!你说它是什么东西?!”
陈月歆复述了一遍他的话,思索道,“混沌钟?好耳熟,好像是件很强的宝贝!”
瞿星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打个比方,若论强度,丝毫不虚你的九转流火扇与我的阴阳神轮,若论出现的时间,这玩意儿比咱们出现的还要更早。混沌钟,是一件先天至宝。”
“难怪……难怪阿妹有能开合空间之力,她明明不是圣人……”一边的汪文迪已经开始喃喃自语起来了。
正在此时,张霏霏三人也回到了屋内,简单说了一下交涉的结果,道,“我们仨把工作人员糊弄过去了,答应三天之内把屋子归置修整干净,顺便给出合理的赔偿。”
解决方法也在情理之中,这茬就这般作罢。
陈月歆追问道,“你还没说完呢,混沌钟到底如何了?”
汪文迪拧起了眉头,道,“麻烦的不是混沌钟,麻烦的是它的主人。”
她随意问道,“它主人是谁?”
瞿星言深吸了一口气,道,“东皇太一。”
“混沌钟,先天至宝,乃是东皇太一的伴生之物,拥有‘禁锢时间、镇压空间’的力量。”
所以哪怕只是仅仅一块碎片,天生就具备驾驭空间的力
量。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紧张,陈月歆摸了摸脸,又问道,“但……但不是说东皇太一在昆仑雪境中沉睡吗,碎片而已,不至于……?”
“至于,”汪文迪笃定的打断了她的话,也彻底明白了瞿星言的顾虑,道,“混沌钟的灵核定然随东皇太一一同在沉眠之中,如今碎片飞遁而去,恐怕即刻就要归位,这力量足以惊动东皇太一。”
“正如当日在九泽湖湖底,我被藤原中吕以邪法困住,藤原中吕咱们交过手了,不弱,虽然那时是你强行以蛮力撞破了结界,但我的意识却是被诛神与镇天所引导的。”
“这还是藤原给我下的禁锢,必然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而东皇太一本身就是自愿沉睡在雪境里的,混沌钟一有异动,他铁定会醒过来。”
张霏霏问出了重点,道,“太一既然是天神,醒过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瞿星言接过话茬,道,“我此前说过,早在神魔大战之前,东皇太一曾经陷入过一次沉睡。”
“对对,你是说过这回事儿,”陈月歆印象最深,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你说是因为……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整人间的秩序,然后被西王母阻止了,双方还闹了个不愉快。”
“不错,他认为天地初开,人族初生……那时候的人界,不够‘规矩’。”瞿星言道,“所以他一旦醒来,西王母不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整秩序。”
机灵鬼吐了吐舌头,道,“看来你们这儿的神也不怎么讲道理啊。”
陈月歆瞥了他一眼,争论了一句,道,“那还是得分是谁了~!”
张霏霏拉下她的手,正经道,“可是咱们现在的世界早非当初鸿蒙初定之时,他为什么还要出手?”
“神的执念,是很可怕的。”汪文迪冷声道,“他认定人界混乱,便沉睡了过去,以前他就未曾了解过人界,你不会指望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神,一个本是制定秩序存在的神,来了解人界的优点吧?”
“以他的地位和力量,再加上混沌钟,他可以直接动手。”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世界如今的样子,你真的有把握能让东皇太一满意吗?”
震惊之余,熊巍摊开了手,道,“那接下来,咱们岂不是要跟这位上神对抗?!”
陈月歆也拧起了眉头,问道,“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用来准备?”
瞿星言答道,“先天至宝归位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不会很久,我们最多还有三天。”
说完,他把视线投向了汪文迪。
汪文迪清了清嗓子,道,“昆仑雪境之处,没有锚点,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入口在哪,所以三天是不可能赶过去的。”
“也就是说,只能等东皇太一现世了。”
“天马上亮了,我和阿瞿先去红山别馆,找明流火和上官别鹤的踪迹,其他的人,暂时等我们的消息,随时待命。”
他目光沉沉,似乎拿定了主意,要让东皇太一变作一个小小的插曲,事情一过,太阳月亮照常东升西落,他继续走自己该走的路。
第五百一十七章 孟商
清晨很快就到了,汪文迪和瞿星言也不耽搁,即刻赶去了红山别馆。
虽然花在路上的时间不长,但却是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侧面围墙附近,汪文迪才用胳膊肘撞了撞瞿星言,问道,“你那脸比苦瓜还苦,想啥呢?”
瞿星言没看他,自顾自道,“你要亲自阻止东皇太一?”
他笑了笑,轻淡的阳光打在脸上,答道,“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个事儿吗?”
“那就还好。”
“嘿,什么叫‘那就还好’?感情你不是担心我啊?”
瞿星言抿嘴道,“月歆以前和太一动过手。”
“我知道,你说过。”汪文迪射出三道清气,欲先探清红山别馆周遭有无特殊的灵力波动。
“那个时候,东皇太一刚刚完成传承,新旧交替,非鼎盛之际,”瞿星言详细解释道,“混沌初开所生的东皇太一,与帝俊据天庭,为天界之主,不过在巫妖大战中,巫妖参战者基本上都陨落了。”
“可月歆不顾这些,只道是太一实力强劲,强行动手。”
朱雀以前经常这样,她甚至以为,能得到自己在实力方面的认可,应该是对方无上的荣耀,所以她才容易被人说成是心思偏向魔道,好杀伐与战争。
汪文迪沉吟了一会儿,勾起嘴角,道,“哦——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月歆和太一……有过节呗。”
瞿星言点了点头,道,“嗯,因此最好不要让他俩打照面。”
陈月歆是大大咧咧,不打不相识,打过了就无所谓了,可上界对她记仇的人,多了去了!
保不齐东皇太一就记仇呢?
这俩要是打起来……先前哪怕是青龙与朱雀对战,都是动辄山崩地裂的啊!
略一思索,汪文迪赞同了他的想法。
他眸子里的情绪稍稍敛了一些,但阴霾仍有些挥之不去。
汪文迪又问道,“怎么?还有别的心事儿?”
瞿星言扯了扯嘴角,缓缓道,“殒圣露,对我来说,有如心腹大患,处处限制于我。”
这是他一直压在心里的话,汪文迪很想把大家都在努力的找配制解药的方法,而且已经初见眉目的结果告诉他,可为了保护他坚韧的自尊心与高傲的神性,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闻言,瞿星言轻声答道,“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否撑到完成元尊所托。”
三道清气便在此时飞了回来,盘旋于上空,最后飘然散去,这是红山别馆内外一切正常的讯号,也就说明,他们白天来此的确是来对了。
汪文迪以为他仅仅是不想辜负心中那份沉重的使命感,故而单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们要开始行动了。
瞿星言后边那句悄声吐出来的话也被淹没在风声中——
“也不知道还能陪她多久。”
两人化作微光,闪身越过墙壁,进入了别馆内部。
红山别馆内部恍若行宫一般,建造的别出心裁,富丽堂皇
的程度就更不必提,饶是那连廊上随意摆放的一株盆栽,都是极其稀有的黑郁金香。
独立的小院一处连着一处,连接两院之间的小道上铺着接近圆形的多面体石子,每一颗都从不同的角度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晕染出模糊的、五彩斑斓的霞光,让人仿佛走在通往仙境的路上。
进是进来了,可他们也不知道明流火居住在其中哪一间。
正在迟疑该用何法之时,远远地,便从一个院内看见,有一女人款步走了过来。
这女人的装扮很是独特,颇具古意,若说是因为别馆中贵客爱好风骨才做如此服装设计,倒也有这个可能。
她外衣乃是一件碧色罩衫,内搭素色襦裙,双手端在胸前,微微低着头,比之侍女,倒更像是宫廷中的宫女。
走到面前,盈盈一拜,嗓音悦耳动听,恭敬道,“有贵客来此,香茶已备下,婢子为贵客领路。”
若非知晓这是在红山别馆的内部,汪文迪差点真要以为自己到哪个古装剧组串戏去了,而且明明外头驻守巡视的保安,一个个的还都挺现代的啊!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跟上了这自称‘婢子’的女人。
瞿星言在他耳边轻言,提醒道,“《礼记·曲礼下》有记载,‘自世妇以下,自称曰婢子’。”
汪文迪挑眉,回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明白了,这女人的一举一动的确都是宫女的规矩。
女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座深院门口,回身一礼,道,“二位贵客,请容婢子进去回禀一声。”
说罢,她又莲步轻移,进了里屋。
没过多久,正门便打开了,她迎了出来,处处是礼,规矩道,“夫人说了,请二位贵客上座。”
两人保持着警惕,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景象。
植物以花树居多,看得出,这‘夫人’很是喜爱美丽的事物。
或许,她就是红山别馆的主人?
如是想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主厅。
刚一进入,果然浓茶的香气扑面而来,配上房内更加古色古香的装潢,一下就让人感觉非常的淡雅、心旷神怡。
桌边坐着另一个女人。
她端庄而大方、美丽又动人,梳着高髻,上插几支步摇,仪态万千、贵气十足,最好看的乃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眸,纯净又带着丝丝忧郁。
至于她的衣服,曲裾素纱,与侍女乃是一种风格,只是花纹精巧,布料也一看就价值不菲。
“二位贵客终于来了。”她缓缓开口,抬手招呼二人坐下,跟着又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
汪文迪倒不客气,随意的坐了下来,反问道,“你知道我们会来?”
“我不知道,”女人抿嘴一笑,解释道,“我只是在等一个机缘,等一个不受馆主控制的人来到这里,恰好是你们罢了。”
“你不是馆主?”他接着反问道。
她轻轻摇头,步摇随之轻晃,煞是好看,答道,“我不是,妾身姓孟,唤作孟商,也是受制于馆主的一人。”
“只不过妾身比其他人幸运,其他人要么失
去了意识,要么失去了性命。”
汪文迪眼眸一动,道,“什么意思?你所说的机缘,难道是要我们帮你?”
“帮与不帮,全在于你们,毕竟这也算是妾身自己造的孽,”孟商喝了口茶,端过了身旁台子上放的木盘子,一边摆弄里面的东西,一边继续道,“若是不帮,妾身也无话可说,若是帮,妾身便只好倾囊相赠了。”
往盘子里一瞧,好家伙,摆的竟是剪刀同纸张,不过那剪刀是一种很老式的铁制剪刀,交股式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机械部位,显得非常笨重。
纸也不是现在光滑的白纸,有点像是麻纸。
汪文迪一愣,麻纸和交股式剪刀,那可是一千七八百年前用的玩意儿啊!
瞿星言接过话茬,冷声道,“倾囊相赠?你有什么可以送给我们的?”
她熟练的操作着手里的工具,一边答道,“妾身的确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何况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等等,不过皆是身外之物。”
“你们若助妾身一臂之力,这段机缘便圆满了,作为报酬,妾身也送你们一段机缘与灵物,如何?”
汪文迪过了一遍脑子,直言道,“成交。”
“说说吧,你想我们帮你做什么?”
孟商笑了笑,道,“很简单,让馆主放妾身离开,如果馆主不肯,那就只好麻烦二位,替妾身杀了馆主了。”
他盯着她,勾起嘴角问道,“能不能再说细节一点?”
她也笑了,道,“看来,妾身找到了一位聪明人帮忙,先生请问吧。”
“馆主是谁?”
“一位名唤明流火的女子。”
瞿星言眯了眯眼,道,“她现在何处?”
孟商答道,“阵眼之中。”
“阵眼?”汪文迪很快反应过来,道,“你是说,红山别馆,也是一个阵?”
“正是如此,”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妾身只知道这阵阴阳转换,只有入夜,阵眼才会出现,但馆外有另一道防护法阵,若有人想在晚上硬闯,便会落入其中。”
“而在白天,没有所谓的‘邀请卡’,是绝对进不来此处的。因此,能帮我的,一定是白天能出现在别馆内部、不受她控制的高人。”
汪文迪捏着下巴,又问道,“你可知她为什么要摆这个阵?”
孟商给出了否定的回答,随后又道,“但是妾身知道阵眼所在之处,二位既然答应帮妾身这个忙,二位可以在妾身的院子里安稳的度过白天,不会有气息泄露出去,待入夜前,妾身便为二位指路。”
她面带微笑,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柔和。
一整个白天,两人如她所言,呆在这一方深院之中,偶尔闲聊几句,孟商也不是个活泼好动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剪纸,忙活手上的活计。
傍晚时,她才剪出了一件作品。
看上去是一件简单的镂空的叶子。
然而,当孟商把纸整个展开之后,汪文迪直接惊呆了,这竟然是一棵栩栩如生的花树,枝桠、花骨朵儿……所有该有的形状与装点,应有尽有。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小心纸
一折叠,还是一片有厚度的镂空叶子。
她打了个哈欠,好像变得十分困乏,道,“快要入夜了,妾身这便告诉二位,阵中需要当心的事情,以及阵眼所在。”
“从这儿的大门走出院子,一直往左边走,走到最后一个院子,明流火就在那间屋子里,这是开门的钥匙。”
说着,她把桌边的剪刀递了过来。
待到汪文迪接过,她强调道,“路上无论遇到谁跟你说话,不要搭理,只管脚下走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小心纸。”
孟商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道,“所有纸质的东西,都要避开。你们不要低估明流火,她很强。”
她起身走向里边的卧房,道,“一入夜,妾身就会立即睡去,这个院落也会暂时关闭,二位,快些行动吧。”
两人相视一眼,踏着夜色离开了此处。
一走出大门,便有一阵微风掠过,身后偌大的院落果然消失不见,他们此时离后边实打实的墙壁只有半步之遥。
汪文迪率先迈开了步子,每逢岔路,便往左边走去。
他道,“这个叫孟商的女人,很精明。”
“看出来了,”瞿星言搭话道,“她只要求我们除掉明流火,却只字未提她是如何与明流火扯上关系的。”
“嗯,先找到明流火再说,”汪文迪沉声道,“是非黑白,我们心中自有定论。”
而且还有最紧要的是,她用的都是千年前的东西,非常之熟练,再看穿着打扮……等等,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甚至,她可能已经死了。
与活人扯上关系,谁对谁错,更不能凭一面之词论定。
根据她‘一路向左’的指引,两人连续安稳的穿过了前三间院子,无有任何异动。
直到走进了第四处院子。
横穿院落之时,一个轻飘飘、毫无重量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响起,道,“老婆?老婆你在里面对不对?你见我一面好不好?”
怎么大晚上的搁这儿找老婆来了?
两人默契的停下了步子,迅速以背靠背的模式靠在了一起,把四周的景致看了个干净。
左手边的主屋门口站着个人。
他是背对着两人的,冲面前的屋子哀求的重复着嘴里的话。
而屋门紧闭,一丝缝儿也没给他留。
两人谁都没有出声,打算趁他没注意,直接溜走。
不曾想,下一秒,去路出口便闪过一道白光,一道闸门瞬间落了下来。
院内的所有景象刹那扭曲起来,屋子也消失不见了。
门口的男人突然直挺挺的站直了身子,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国字脸,浓眉大眼,精神小伙。
汪文迪一惊,这不是祁飞星吗?!
祁飞星僵直的走出一步,随着他的步伐,他的身体逐渐变得诡异而轻盈起来,再看时,他已然化作了一张纸人。
阴风乍起,四周传来纸张摩挲的噪音,放眼望去,周围霎时间竟然全是纸人!
但
那些纸人的大小都比不过祁飞星,大约只有三四十厘米长,扑棱着剪出来的双手,齐齐朝中央的两人罩了过来。
祁飞星也不落后,抬起双手,手掌下方射出数道锋利的纸片,自己也跟着飞了过来。
瞿星言抛出银轮,银光一闪,便收了这些夺命的利刃,随后纵身上前,金轮在手,径直刺向了祁飞星。
汪文迪手中化出双剑,与之配合,剑锋所到之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纸人便都被消灭在其中,他回身来战,跟瞿星言前后夹击,不过一二招时,就逼得对手无路可退。
只听刺啦一声,剑尖就划开了祁飞星的腹部。
但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痛楚,僵硬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两人同时接收到这个讯号,纷纷撤力,带着各自的武器后退了几步。
祁飞星被划开的伤口不像是伤口,反而像是额外划开了一个空间,自其中猛地涌出了无数的黑气,黑气凝结成怨灵,分成两股,各自缠上了汪文迪和瞿星言。
他则用双手掰住了自己的伤口,用力往两边一拉,直接给表演了一个手撕鬼子,自己把自己撕成了两半。
不过四面八方很快飘来了无数未经裁剪的白纸,接在了他的身体上,须臾之间,两个祁飞星就出现在了眼前。
“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汪文迪摆开大阵,将怨灵尽数剿灭。
又皱了皱眉,道,“死了都安生不了,也是倒霉。”
他念了一串咒语,双剑在手里化成了两把金色的手枪。
汪文迪潇洒的一跃,砰砰两声,金色的子弹瞬时射出。
祁飞星想躲,又听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两根树枝自其中蹿了出来,牢牢的锁住了他的行动。
两个纸人尽皆中弹,脸上的表情歪曲了一下,随后整个身体都蒸腾成了一层纸渣子,只哀怨的留下了一句,“老婆……你见我一面吧……”
瞿星言落到汪文迪身边,问道,“他说什么?”
汪文迪不明祁飞星话里的意思,随口答道,“没听清。”
待到纸人一消失,去路又立刻出现在了两人跟前,两人再度重新出发,穿过一条小径,再经过一个向左的拐角,没多久就到了下一个院子。
“我有预感,接下来的院子,恐怕都得费点劲。”汪文迪瞥了他一眼,第六感依旧稳定发挥。
走到这个院落中央的时候,倒是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只是出口依旧被堵住了,俨然表明两人还没有达到能过关的条件。
他们的目光最终锁定了院落里的屋子。
汪文迪耸了耸肩,调侃道,“只能被迫进去看看了,小瞿同学,你不会害怕吧?”
话还没说完,瞿星言脚下步子都迈开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怕这些妖魔鬼怪一类的东西。
“真没情调,害。”汪文迪吐槽了一句,跟了上去。
这扇门毫无‘门’的作用,一碰就开。
厅堂中空无一物,只有通往后头的两条路,一左一右,幽深而黑暗,丝毫看不见路的尽头有些什么。
他们完全没有要分头行动的意思,都走向了左边那条。
尽头是一扇全新的门。
两人抬手动作,干净利落,径直破门而入!
意料之外的,没有纸人大军迎接他们,这屋里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这玩意儿好眼熟!”
瞿星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乃是一处长方体的黑色长柜,在这种环境下,看上去就和棺材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没有那般棺椁与棺木分明的层次而已。
“是了,我在羽村法阵中见过!!”
他立刻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为了找到第四支源初之羽,他和机灵鬼兄弟俩去了招待所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可是当他用过蛮力之后,源初之羽就被兄弟俩找到了,而因为拿到了东西,他们也就没有多逗留。
瞿星言听他讲过这事儿,便问道,“当日你用了几分气力?”
他答道,“七八成,八九成。”
“再来一次,我们合力。”瞿星言赞同他想要一击击破这东西的想法,提议道。
汪文迪应道,“没问题。”
跟着,两人各自凝力,汇在一处,朝这黑黢黢的长方体轰了过去。
哐!!
这回长方体发出了剧烈的响动声。
裂纹从底下爬到了上面,随即布满了整个物体表面,陡然之间,裂成了碎块。
往里一看,当中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人。
汪文迪拧紧了眉头,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此前拿了钱得了邀请卡,进入红山别馆后就消失了音讯的大作家萧秋。
此时的她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看上去明显是个死人。
瞿星言上前一步,盯着那些黑色长方体的碎块,冷声开口,道,“这人可能还没死透。”
闻言,汪文迪也跟着上前,仔细的看了半天,终于看出了端倪。
碎块上的裂纹颇有规律,横纵裂纹交接之处会汇成一个圆环,因为有圆环的存在,所有有好些块是完整的圆形块状,但是圆块也不大,约摸与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而这些圆的中央,有明显不一样的颜色反光。
汪文迪手里亮起微弱的清光,看清了圆形中央的痕迹。
暗红色的‘死’字。
他眼中划过一丝了然,道,“这是假死阵。”
所谓假死阵,人入其中,与真的死了没有任何区别,无论多先进的医学技术都是分辨不出来的,但只要在八八六十四天之内,将这个人从假死阵中放出来,再引入还魂阵中,这人便能恢复生命,与之前无异。
瞿星言严肃道,“但我们把这个假死阵破了。”
他言下之意汪文迪自然明白,他们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摆起还魂阵,引萧秋入阵,就地将她复活,二是放任不管,假死成真,萧秋就会真的没命。
选哪个?
当然不能让瞿星言来选了,救不救萧秋,对他来说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汪文迪斜了他一眼,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听见他念叨‘我不会在不相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句话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缺魂少魄
“我起阵,你护法。”汪文迪拿了主意,道。
瞿星言应了一声,扭头站在了一边。
眼见汪文迪轻松的摆起还魂阵,他静静的看着那摇曳的火光,兀自思考着,为什么他们管得闲事越来越多了这个问题。
而且,他现在居然没那么反感管闲事这件事了。
萧秋被安稳的放置在还魂阵的最中央,汪文迪口中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起阵喊魂,曲则有情,直则无义……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中和为吉……直道人急躁,曲径人逍遥……三魂归体,七魄还命!”
随着咒语,阵阵清蓝色的微光淌进了萧秋的额心之中。
渐渐地,四周飘来千丝万缕的生机灵气,伴着这微光一同渗了进去。
又过了片刻,光芒缓缓散去,还魂阵也消失了。
中间的萧秋悠悠转醒,坐了起来。
汪文迪望着她,问道,“萧秋?你感觉怎么样?”
她呆愣愣的盯着他,突然痴痴傻傻的咧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手,嘴边不自知的流出了口水来,看上去就像一个弱智儿童一般。
瞿星言见此动静,即刻探查了一番,道,“三魂七魄不全,少了命魂与灵慧魄。”
萧秋笑了一阵,旋即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极其委屈,带着哭腔道,“巧巧,巧巧,你在哪儿?”
她就近抓住了汪文迪的裤腿儿,喊道,“巧巧,你别走……”
“我不是巧巧,”汪文迪把她拽来,她又重新扒拉上来,他无奈问道,“巧巧是你丈夫?”
萧秋懵然摇了摇头。
“那……是你的孩子?”
她依旧是懵逼的状态,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瞿星言皱了皱眉,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带着她走。”
等按照原路返回,到屋外一看,那被挡住的去路依然没有打开,他们面对的仍是一条死路。
汪文迪想把萧秋托付给瞿星言,自己回屋内,往右边那条路去探查。
这个想法被瞿星言提前识破,他瞥了一眼萧秋,面不改色,冷声道,“你在这儿等着,还是我进去吧。”
说罢,也没给汪文迪挣扎商量的时间和机会,他便一个闪身,再次回到了屋内。
里头的温度明显比刚才要更低,瞿星言面色沉静,径直往右手边走了过去。
尽头也有一扇门,但是很旧,摇摇欲坠,就连门把手都垂在上头,似乎已经失去了它作为这个零件的作用。
他站在门口,门内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只听一个男人语气里充满了埋怨与轻蔑,道,“你看看你,成天摆弄那些有用吗?一天到晚坐在笔记本跟前敲键盘,既不打扮自己,又不带娃,你说我娶你有什么用?干什么使得?”
“你那玩意儿又不赚钱,你有这时间出去找份工作,哪怕找个兼职,咱家不比现在强啊?”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声,小心翼翼道,“写作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放心,等拿到稿酬之后……”
“稿酬
?”男人冷笑一声,道,“你那点稿酬连给巧巧买罐奶粉都不够吧?”
女人没再说话,她沉默了没多久,里头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然后是孩子的啼哭。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一条缝。
瞿星言眯了眯眼,向里头望去。
他看见萧秋手忙脚乱的躲避男人砸过来的东西,然后抱起了桌边的孩子,耐心哄道,“巧巧,巧巧乖,妈妈在这儿呢,不哭,不哭了啊!”
男人又怒骂了一句,“我看见你们娘俩就烦!”
说完,一甩手,径直朝门口这边走了过来。
瞿星言猛然抬手,将门完全推开。
待门大开之际,屋内的景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凌乱的家具、电脑、桌椅、孩子……以及男人和萧秋,刹那之间,化作了泡影,不复存在,仿佛他刚才看见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与他正对着的那扇墙上,有一个怪异的法阵。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上头咒语与图案为何,一股巨大的吸力就立刻将他拉了过去。
法阵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牢笼,让其中的瞿星言霎时便动弹不得。
面前白光汇聚,显出一个与人等高的纸人来。
白光慢慢的朝他涌了过来,光芒之中,纸人的身上另外分出了四个小小的纸人,瞿星言稍加思索,便知这四个小纸人乃是为了加固这法阵,完全限制他行动用的。
而白光愈发的近了,扑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都笼罩住了。
一股浓重的困意袭来,瞿星言咬破自己的嘴唇,以痛感对抗,看见自己身上青色的灵力顺着这道白光流进了纸人的身体里。
他眼中划过一丝寒意,假装配合,将头垂了下去。
纸人到底是个灵力使者,不具备灵智,只以为他是真的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跟着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嗟叹,收回白光。
手里的纸张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正对瞿星言的心脏。
它完全没有防备,下杀手之际,瞿星言身上突然炸开一道猛烈的青光!
这青光自是极木之精、青龙之力,自然凌厉而迅猛,直接挣开了这半吊子的束缚法阵,将四个小纸人湮灭在光芒中。
旋即,双轮同时飞了出去,银轮击破了大纸人手里的刀刃,金轮则狠狠的贯穿了纸人的身体。
他瞬步上前,接住金轮,回身扬手,又补了一刀。
遭此重创,纸人毫无反抗之力,不过须臾便炸裂开来,只剩一团青光浮在空中,青光乃是瞿星言的力量,他把力量收回,亦收了武器。
恍惚间,有人轻声叹息,道,“如若可以,我怎愿放弃巧巧呢?”
瞿星言沉着眉目,离开了屋内。
见他出来,汪文迪立时招呼道,“阿瞿,干得不错!路已经开了!”
身边的萧秋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安静了不少。
瞿星言走到身边,挑眉道,“哪来的糖?”
汪文迪摆了摆手,稍显不耐烦,道,“随手变的,给她找点事儿做,不然这一路真的要被她吵死。”
说着,两人带着萧秋再度上路,期间,瞿星言便把方才房内发生之事说了一遍,概括道,“眼下的重点有两个。”
“其一,她的一魂一魄究竟被拘在什么地方。”
“其二,房里的那个阵法和纸人,我总觉得有点像……”
汪文迪问道,“像什么?”
他迟疑了一会儿,答道,“像上官别鹤的术法。”
两人之间沉默了十数秒,汪文迪摇头道,“但是也不能仅凭这个,就断定他和明流火达成了共识合作。”
起初他们在大展现场见到上官别鹤的时候,他可是毫不犹豫的在和明流火操纵的纸人交手,还救了现场本要被害的无辜群众。
瞿星言点了点头,两人都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迫不及待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越过连接的小径,他们很快到了下一座院落。
眼前的这个院子比之前的都要更加诡异,因为空气中并没有一贯的阴冷,反而还很暖和。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加上院落徒有四壁,没有出路,而四壁上却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剪纸,甚至还是用金框子给装裱起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两副肖像画,画上是个女人,只是没有画出五官来。
吧唧吧唧……
一阵咀嚼的声音传来。
其中一幅立地的全身肖像画前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坐在画像前,微微低着背与头,声音就是从他那儿发出来的。
汪文迪和瞿星言自然不会妄动,可别忘了,他俩还带着一个啥都不知道的、现在就纯纯是个小屁孩子的萧秋啊!
这两人一顿住步子,她就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催促道,“快走嘛!快走嘛!”
再想捂住她的嘴已然是晚了,画像前的男人愣了愣,随后转过了身来。
他双目空洞,脸上无神,嘴边还有些‘食物’渣滓,双手做托举状。
两人顺势往他的手掌内看了过去,表情又是凛然一变。
他手里捧着的并不是寻常的食物,而是一堆碎纸,纸上写了什么、画了什么因为距离和光线的原因,看不太清,但确实可以肯定,他嘴里在咀嚼的,就是纸。
是的,他在一幅偌大的画像前,吃纸吃的津津有味。
这当然更不正常了!!
随即,汪文迪轻松的认出了这个人——
成夷则,当日讽刺他们一行人,还口口声声称自己马上就能拿到邀请卡,进红山别馆中与自己的梦中女神圆梦的有钱人。
可惜的是,他没多久就死了,死因离奇,尸体也诡谲的在他自己住的帐篷里被发现。
对了,说到帐篷……汪文迪皱了皱眉,这个院落里的气氛,倒很像是在他那顶超豪华帐篷里啊!
成夷则与他们对峙了不过一秒,脸上就显出了警惕的神情,好像他们才是那不正常的一方,他紧张的一口气把手里的碎纸全部塞进了嘴里,似乎怕谁跟他抢食儿一样。
他嘴部的肌肉开始大张大合,近乎疯狂的运动起来。
在这种大幅度的运动中,他的嘴越撕越宽。
第五百二十章 英招
他用一如既往不屑的语气道,“她是我的,谁也、也别想……跟我抢!”
说罢,成夷则餍足的狂笑起来,在扭曲之下,利落而干脆的变作了一张纸人。
周围的阴风纠集而来,让他的身躯一下壮大了数倍!
他挥出一拳,汪文迪带着萧秋,与瞿星言分别左右闪身,避开了这攻击。
拳头砸在了地面上,别看他虽然是张纸,可这一拳却一点也不客气,给地面骤然砸出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坑。
汪文迪突然想起上官别鹤曾经在大展现场跟他们说过的话。
‘两种术法有根本上的区别,我的是式神,这可不是,这不过是个灵力媒介,恰好化作纸人的形状罢了。’
力量的根源,在于灵力,不在于纸本身。
所以他的强度,取决于明流火在这一关中放置了多少灵力。
汪文迪本想将萧秋丢给瞿星言,便道,“你看着她,我对付成夷则!”
瞿星言直言拒绝,冷声道,“我有洁癖,讨厌别人碰我,也讨厌碰别人。”
如是说着,他手中已然化出了双轮,纵身迎击。
成夷则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转了个方向,拳头直冲瞿星言挥来,他的眼中毫无畏惧,仿佛要把自己眼前的一切都破坏掉,都砸成碎块!
拳头与金轮相撞,僵持之中,金轮陡然展开锋刃,青光乍现,割破了纸张。
自被割开的地方淌出黑气,成夷则嗷嗷叫了两声,往后退去,不甘心的抄起了手边挂着的剪纸作品,砸了过来。
里头原本剪的,乃是一些栩栩如生的蝴蝶。
金框子因冲击力度过大,即刻便脱落下去,与此同时,只蝴蝶瞬间活了过来,数量还急剧增多,不过眨眼的工夫,就扑腾着翅膀,把瞿星言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一些灰色的粉末从蝴蝶的身上洒下来,成夷则见自己得手,转身朝向汪文迪,又将两处作品捎了过去。
其中剪的都是一些常见的工具,汪文迪应对起来也不再话下,一边照顾着萧秋,一边抽出一把宝剑,这些小玩意儿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那头只蝴蝶恍若要把瞿星言包成一个蛹,只是还未得手,锐利的树枝就从其中刺了出来,直接穿透了这些蝴蝶,他又以银光展开了一道屏障,把灰色纸屑抵挡在了身外。
看着这些东西对这两人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成夷则不得不再度亲自动手,他开始扯碎周围布置的所有纸,往自己的嘴里和刚才被割开的伤口中塞。
汪文迪冲瞿星言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他立刻甩出四道剑影,瞬间落在了成夷则的四个方向。
他带着萧秋,列阵之事稍有些不便动作。
好在瞿星言跟他一向有默契,也是登时甩出金银两道灵力加持,收了双轮,捏出法决,念道,“以阴为精,以阳为形……阴起随木,阳结为阵,既破邪祟,四剑为阵,阵落锁万邪!”
一道青光凝结于他手中,青光射出,四剑之阵立成,把硕大的成夷则困在了那个小小的空间里。
成夷则不知这阵法妙处何在
,仍旧不间断的吃着自己能够得着的纸片。
但原本应该被他消化后补充给自己的能量,却在这阵法的压制下无法融入他的身体,渐渐地,他的腹部一处竟然鼓了起来,短短的时间,看上去宛若身怀六甲一般!
没多久,他的嘴里就塞不下了。
他发出哀鸣,就在此时,四剑刹那离地,剑尖纷纷对准了中央的目标,电光火石之间,有如电闪雷鸣一般,阵阵刺耳的声音响起,他便被这四把剑扎成了马蜂窝。
成夷则没了动静,砸在了地上。
汪文迪收了剑影,环顾四周,与之前一样,不见出路。
“靠,什么情况啊!”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成夷则纸张的尸体上方就冒出了一层白烟。
瞿星言皱了皱眉,道,“看样子是还有后招了。”
吼!!
一声破天兽嚎从白烟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纸张拧成了一团,形成的那球体,足有半面围墙那么大,白烟层层叠叠的笼罩在上面,最后完全被球体吸收。
汪文迪察觉到了一丝浓重的妖气,道,“来了!”
球体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炸裂开来,自其中变化出一个长相怪异的巨兽!
这玩意儿的身躯像马,上头却是虎纹,生有四肢,后肢又稍长,前肢稍短,一看就是便于蓄力的构造,想来应该具有一定的爆发力和速度。
再往上看,它长着一张人脸,耳朵后头斜向生出两只大约扇子大小的翅膀,翅膀的根部沿着两鬓与下颌线,交接于嘴巴的部位,这样的翅膀俨然不是用来飞的,估摸着也是起辅助作用。
两人打量了个大概,怪物就先行动作,须臾之间,消失了踪迹。
等到再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才发觉,它刚才并非消失,而是速度实在太快,初次交手,一下低估了它的速度,导致自己的视觉没能跟上。
铿!!
好在汪文迪先一步反应过来,抽剑相撞,双方利落弹开。
怪物仰天长啸,脸上凶神恶煞,大叫了一句,“吾主现在何处?!若有欺瞒,便将此间夷为平地!!”
但它或许是个急性子,根本也没给人跟它交流沟通的机会,瞬时如闪电一般刺了过来,这速度,堪比离膛的子弹。
两人都适应了它的速度,亦同样觉得这东西似乎在古书中见过相关的记录,只是眼下情况危急,一时想不起来。
它以前肢击地,一时间,巨石汇聚,从两人的头顶上砸落下来,又唤出六道猩红的飓风,卷向两人。
这飓风可不简单,不能轻易击散,而且还一直跟着两人,虽然速度不如怪物本身快,但让他们在进攻时不得不提防身后随时袭来的飓风,若被刮着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跟着,它翅膀尖端凝出两团红光,极速射了过来。
接近时,红光陡然锐化,好似脱缰的野马,令人防不胜防。
汪文迪将萧秋撇入了设好的结界中,另一只手里这才化出第二把宝剑,他跳到了瞿星言身后,瞿星言会
意,以双轮迎击那两团红光。
他则架起双剑,周边刹那分散出无数的剑影,此时两人既在一处,那六道飓风便会聚到了一起,只见漫天剑影恍若天女散花一般无休无止的刺入风中,原看时,便像由星光织成的一张网。
剑影的声势逐渐盖过了飓风,这才粉碎了这一招。
随后,他又毫无间歇的回转身来,助瞿星言一臂之力。
趁着两人与红光对抗之际,怪物自不会坐以待毙,微微蹲了身子,完美蓄力,耳后的双翅往下一拢,让它整体的线条看上去更加流畅。
不过汪文迪的计谋向来更胜一筹。
他等的就是此时,只待怪物冲过来的一刹那,瞿星言便霎时收了武器,撤到了后方,而迎接它的,是汪文迪的宝剑。
宝剑之上,还有一团原本是它射出去的红光。
砰!!
二者相撞,须臾之时,巨大的光芒将这一片院落中照亮的仿佛白昼。
光芒散去,汪文迪安稳的落在地上,一脸淡定的看着砸在坑里的怪物,打量着它身上的伤势,它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劲儿来了。
他摇摇头,似笑非笑道,“啧啧,有时候速度太快,也不是好事啊,容易刹不住车。”
怪物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但正是伤势太重,难以行动。
它不甘心的看着自己的对手,自顾自道,“吾主……属下无能……”
汪文迪正想上前,后头的萧秋已经跑了过来,躲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衣角,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瞿星言先一步上前,替他开口,询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它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回答。
他目光沉寂,继续道,“此处乃阴邪之地,你既要寻主,不如说说你的主人是谁。”
“吾乃青龙,或许可以帮你……”
他要是早知道自报家门这么管用,他干脆上来就直接亮身份得了。
听闻这话,怪物脸色果然不一样了,它的视线肃然了几分,打断道,“竟是尊驾在此,那他……”
它望向汪文迪。
“嘿,你这家伙,只听虚名,不知真本事?”汪文迪斜了它一眼,冷声道,“别忘了方才你输给了谁!”
怪物这才敛了神情,缓和道,“阁下言之有理,是我唐突了。”
瞿星言清了清嗓子,追问道,“且先说正事吧,你主人是不是此间馆主?”
它一脸疑惑,道,“馆主?什么馆主?”
随即,它眼神变得肃然起敬,郑重其事道,“吾主,乃是天帝!!”
“天帝?”汪文迪倒也没在这时候跟它嬉皮笑脸,问道,“玉皇大帝?”
“哎——这二者如何相提并论?”怪物恢复了一些气力,坐起了身子。
它遥望天际,道出尊名——
“吾主,东皇太一是也!!”
两人相视一眼,又把目光转回了它身上。
东皇太一……的属下?
瞿星言眼中闪过一缕灵光,倏忽道,“你……难道是英招?”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互杀
据载: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丘时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泑水。其中多蠃母,其上多肯雄黄,多藏琅歼、黄金、玉,其陨多丹粟,其陲多采黄金银。实为帝之平圃。
有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舄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怪物答道,“正是。”
两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汪文迪疑惑道,“你既是英招,怎么会在这地方?你不是应该为太一驻守他的苗圃吗?”
书中记载,昆仑山东北之处,有一座槐江之山,乃是天帝的花园所在,其中除了各式各样的动植物外,还有无数奇珍异宝,管理这座后花园,就是英招的职责。
而英招作为上古天庭十大妖兽之一,速度极快,有转瞬十万里之遥的本事。
这一来二去,英招已然对两人的身份有了一些信任,它解释道,“实不相瞒,正因此处出现了混沌钟之灵气,我才到此处来找寻吾主的踪迹。”
“难道你不知道太一仍在昆仑深渊中沉眠?”瞿星言反问道。
英招沉吟道,“当日诸神混战,战果如何,我自然清楚,只是吾主曾言,若有一日,混沌钟现世,他必持灵宝整顿世界。”
“如今混沌钟之灵明显已经出现,我必要追随吾主,助他完成此愿。”
“可是等我来到此处,始终不见吾主踪迹,唯有混沌钟的灵气徘徊不去,后来,有人告诉我,只要在这里等,便可以等到吾主。”
汪文迪语气松泛下来,耸肩道,“你没找到太一,也不知道回昆仑去看看?”
它面露局促之色,略显尴尬道,“我一心只记得吾主当年之言,又只认得混沌钟的气息,所以未曾多想……谁料竟真的有人敢做欺瞒天神之事……”
“骗你那人是谁?”瞿星言打断了它的感慨,追问道。
“我只见过一次,是个女子。”英招直言答道。
二人了然,汪文迪上前一步,镇定道,“此处之所以有混沌钟的气息,的确是因为宝物的碎片曾经出现在这里,现下禁制已除,宝物飞遁而走,想来是寻主去了,那东皇太一,也应当不日就会苏醒。”
英招面露喜色,挣扎起身,道,“果真如此?那我得赶紧启程,赶回吾主身边!”
汪文迪抬手示意它不要着急,接着道,“你因误会,与我们一斗,身负有伤,一时半会儿难以复原,我可助你恢复如初,让你能够即刻返回。”
“但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考虑了一会儿,英招点头应下,道,“你且说来吧。”
“如今早非混沌初开之际,更不是上古之时,人界已有黄帝所定秩序,一切井然,希望你能将这话带给太一,整顿人间一事,愿他三思而后行。”汪文迪如是道,或许能借此先化干戈为玉帛。
英招沉默半晌,为难道,“我会将你所言带给吾主,只是……吾主认定之事,从未改变过,当年也只有西王母娘娘,能制住他一二分而已。”
“无妨,你就这么转告他就行,”汪文迪笑了笑,道,“还有
一句后话,如果他执意此为,你便告诉他,在他出手前,得先过我这关。”
这气概令英招为之一震,不由得问道,“我明白了,请教这位大人尊号?”
他笑得更开心了,摆了摆手道,“没有尊号,太一要是问起,你说只是个人界修道的少年郎便可。”
英招不明所以的应下,汪文迪抬起双手,凝出金光注入它伤痕累累的躯体中,没过多久,它就恢复了原样,伤势尽数愈合,它活动了一番身体,好像比之前更加有力,越发对眼前的人佩服起来。
它摆出蓄力的姿势,道,“就此别过,吾去也!”
话音一落,它便瞬间不见了踪迹,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蓄力过猛带来的后坐力凹陷痕迹。
院落的出路显现出来。
面对这条通往下一座院落的小径,汪文迪脸上笑意未减,摇头晃脑道,“要我猜,接下来该不会碰见那家伙吧?”
“有可能,”瞿星言知道他说的是谁,答话道,“你们在羽村中见到的牌位,其中三位咱们已经遇见过了,还剩下江宇和明流火。”
他拖着萧秋,脸色轻快,脚步也轻快,似乎根本没把那人放在眼里,问道,“还记得他在长安陵园对阿巍说的那句话吗?”
‘下次我们再见面时,就是你们全军覆没之际’。
瞿星言点了点头,应道,“记得。”
“或许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他到底长了什么本事。”汪文迪笑道。
三人前后进入了下一个院子。
一阵阴风刮过,吹得人脊背发凉,但很显然,这个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房屋,甚至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最出乎意料的是,就连此前每每被拦住的去路,在这里也是大开着的,好像根本没有要阻拦他们的意思。
若是汪文迪的推论没错的话,这情况就俨然不符合他的猜想了。
难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红山别馆内部难道不与羽村相连?出现在之前院子里的那些人,纯粹只是因为与明流火有关,而和那些牌位没有丝毫关系?
萧秋愉悦的往前走着,又小跑了两步,指着出路那头回身兴奋道,“你们看,后边那个院子!”
视线越过小径,可以直接看到后头的别院。
汪文迪望了一眼,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问道,“那个院子怎么了?”
“我们快过去吧!”萧秋着急道,“跟我说带我去找巧巧的人,就住在那个院子里!”
他挑了挑眉,又多看了两眼,拉了她一把,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那院子看起来和前几个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萧秋颇有把握,眨着眼睛道,“因为那儿有门槛呀,我记得很清楚的,她说可以带我去找巧巧,给我带路的时候还特地告诉我不要踩门槛呢!”
视线朝下看去,果然在进院处有一道不怎么高的门槛,是此前的院子都没有的。
可是眼下这个院子,真的能让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去吗?
瞿星言看出了他的顾虑,在他出手之前便甩出了金轮。
金轮绕着院落飞了一圈,随后沿着道路上空径直射向了出口所在的位置,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门槛前,悬停在那处。
他抬手收回金轮,道,“初步看来,周围的确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
“走。”汪文迪一锤定音。
院中的阴风似是在为他们送行,在身后盘旋了一阵,随后全然散去。
这院里真的一点异动都没有,他们平安的走到了小道上,通往萧秋口中的最后一座院子。
跨过门槛,一阵静谧的幽香飘了过来。
这香味很轻,若不仔细,根本就闻不见,而且一时半会儿闻不出是什么发出的香味,只觉得有些清新、舒适。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边的绿地上种着一排排因季节而光秃秃的花树,植被一律修剪得非常整齐。
花树……修剪?
汪文迪脑子里闪过一幅熟悉的画面,这院子里的景致,与他之前和张霏霏一起在所谓明流火的宅子处就见过。
这里面的布置,和那个‘家宅’完全一致。
三人很快走到了主屋前,大门没有落锁。
推门之前,汪文迪特意叮嘱了萧秋,让她不要吵闹,以免打草惊蛇,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从屋外完全看不出来,这屋子里竟然开着如此刺眼的白炽灯。
里头的摆设更是清一色的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纯粹的白,白得透彻、扎眼,加上头顶那盏白炽灯,无端的增添了更多压抑的气氛。
当他们转到内室时,汪文迪便知道,他们没有来错地方。
这是一间卧房,与外头一样,白得一尘不染,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床和床头柜,以及一盏灯,一扇窗户。
简直就和张霏霏通过击中祁飞星的子弹看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床上也有一个女人,不过不是随意歪倒着的,而是躺着的,躺的笔直,双目紧闭。
她的头上戴着一个罩子,与床头柜上的仪器相连。
“你妄想窥探神的领域?!”
还没等走近,这句话就先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再看时,床上的女人已然睁开了双眼,只是仍旧躺着。
不曾想,她却动了动嘴,说出了一句完全不同于既定后文的话,道,“既然能来到这里,领域你们自可随意探视,但有一个条件。”
她语气疲乏,好像随时都会失去她那不堪一击的生命。
“什么条件?”汪文迪走在最前面,问道。
女人答道,“替我杀一个人。”
“你要杀谁?”
“前院那个剪纸的女人!”
气氛明显沉下去了好几个度,屋子里的空气也更加凝重,温度骤降。
最终瞿星言先开了口,道,“你就是明流火……”
他话还没说完,汪文迪就‘哎——’了一声,抬手打断了他,咂嘴道,“小瞿同学,你这问题问的不够一针见血,让我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 油腻
说着,汪文迪上前两步,距离一下拉到了床前,他嘴边挂起一个标准的冷笑,问道,“请问一下,你是阿姐,还是阿妹呢?”
明流火也跟着笑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盯着他,反问道,“你应该去过羽村了吧,也应该见过前院的人了,你觉得躺在这里动弹不得的,会是阿姐,还是阿妹?”
这话的关键点在何处?
显然,在于两个女人身上,两个共用明流火名字与身份的女人。
羽村中的阿姐和阿妹,前院的女人和后院的她,皆是两个女人。
身后的瞿星言皱了皱眉,兀自道,“可是你与前院的那个女人,长得完全不一样。”
“能凭长相判定吗?”明流火神秘道,像是一种刻意的提醒。
不错,阿姐和阿妹本就是孪生双胞胎,哪怕在羽村中的时候,众人也只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看着阿姐和阿妹,两人口中互相以姐妹称呼对方,可若真的单独拎出一个摆在眼前,要问她是姐姐还是妹妹,如何能分辨得出?
正如机灵鬼和沉稳哥,两人的长相摘掉机灵鬼微微的自来卷,便可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如若不是一个机灵可爱,一个沉稳内敛的个性,谁又分得出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呢?
汪文迪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暂时答不出话来。
明流火的问题的确问在了点子上,阿姐和阿妹,谁会躺在这里?
阿姐?
羽村中,阿姐被飞诞吃了。
那是阿妹?
阿妹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而且,如果躺在这儿的是妹妹,这时候双方应该已经动手了才对。
他眯了眯眼,重新望向明流火,与之对视。
她随意一笑,收回了目光,道,“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前院那个女人,不是孟商,而是你的妹妹?”汪文迪问道。
明流火眨了眨眼,脸色恢复了平静,答道,“她是孟商,但只有白天的时候是,晚上,她就是我的妹妹了。”
汪文迪会意,道,“所以你要我们杀的,是晚上的她。而只要我们替你做了这件事,你就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们。”
“嗯,这一切也早该结束了。”明流火自言自语道。
她的视线拉得深远起来,遥遥的望向窗外的天边,接着道,“说来孟商也是个大人物……可惜的是,她也落在了我妹妹手里。”
瞿星言问道,“大人物?”
她轻轻点头,道,“或许她的名字不那么出名,可若是从我嘴里提起孟夫人的称号,想必在百姓中,还是有些知名度的。”
汪文迪眯了眯眼,果觉耳熟,但又没心思听她万千感慨,转身便要离开,去进行下一项行动。
明流火打断了他的步伐,沉声道,“不必着急,她现在不在前院。”
她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她在羽村。”
“今夜进不去羽村,”明流火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但被她表面的沉着给完全掩盖了下去,她接着道,“明晚……你们明天傍晚再来,我送你们入其中。”
汪文迪没回头,但点了点头,也停住了脚下的步子。
他道,“还有件私事问你。”
“你说。”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上官别鹤的男人?”
明流火半闭上了眼睛,思考了一阵,缓缓答道,“见过。”
他又追问道,“你可知他去了哪儿?”
她吸了口气,拒绝回答,道,“等明晚,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不迟。从这儿出去,右拐,在屋后有一棵枫树,只需要攀上它的枝桠,便可离开此处,无需你们原路返回。”
说罢,她的眼睛便完全闭上了,下了逐客令。
没办法,三人按照她所说,离开了此处,那屋后的确有一棵枫树,枝桠伸出,仔细一感,便知上面被施加了传送法阵一类的术法,通过这里,三人皆安全的离开了红山别馆内。
他们将萧秋一并带回了华胜。
回去的时候,大家也都没睡。
机灵鬼窝在单个的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换着台,张霏霏和陈月歆窝在一块,共同在手机上浏览着热点新闻,时不时的吐槽上一两句,熊巍也还是老样子,研究新的夜宵菜式。
一进门,张霏霏就先抬起了眼,笑道,“文迪,你们回来了。”
说话间便注意到,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萧秋。
陈月歆支棱起身子,眼眸微张,惊讶道,“这、这不是那个拿了钱就没消息了的萧、萧……萧什么来着?”
“萧秋。”瞿星言瞥了她一眼,答道。
汪文迪将她拉到身前,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包零食,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安置道,“你乖乖睡觉……”
“不要,我还想听你们说故事嘛!”萧秋又抱起了汪文迪的大腿。
“卧槽,什么情况?!”陈月歆不明所以,抢在张霏霏前头就叫了起来。
汪文迪白了她一眼,道,“她缺魂少魄,现在就是个三岁孩子,我也不想这样啊!”
他说话时,便早早的推开了萧秋,转而又威逼利诱道,“好了,你去睡觉,睡醒了明天我带你去找巧巧,不睡就不带你去!”
她委屈巴巴的泛着泪花,应道,“知道了,我去睡觉……明天一定要带我去找我的巧巧哦!”
看她这样委屈,机灵鬼盯了好一会儿,主动道,“我去给她讲故事吧,反正……反正你也说了,她现在只有三岁,以前小时候我哥经常给我讲故事的。”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汪文迪冲他点头。
机灵鬼便起身,带着萧秋进了卧室。
余下的两人这就入座,汪文迪一下就坐到了张霏霏的另一边,自然的把她从陈月歆手中抢了过来,搂在怀里,跟着欲要开口讲述此行的经过。
张霏霏半坐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先润润嗓子。”
“啧啧。”陈月歆砸了咂嘴,自觉的起身,坐到了瞿星言身边。
汪文迪接过杯子,愉悦的喝水。
张霏霏又道,“文迪,其实你刚才不用对萧姑娘那么凶的,我明白你。”
他本想等喝完水再答话,不料陈月歆那火急火燎的嘴又率先开了口。
装模作样道是,“哎呀霏霏,你不懂,人家阿迪只想把温油留给你一个人~”
“噗!”
汪文迪一个没忍住,水喷了一茶几。
他撂下杯子,拿纸擦了起来,白眼翻上了天,道,“月歆,你好油腻!”
陈月歆一脸得意,好像在调侃他这方面找到了新的乐趣。
她还想回嘴,身边的瞿星言却抬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道,“先说正事,玩笑等会再开。”
汪文迪这才得以顺畅的把方才红山别馆经历的一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说完,陈月歆迫不及待道,“我先问!”
“你问吧。”瞿星言盯着桌上的橘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道,“孟商是谁?为什么说孟夫人很有名?我没听过啊!”
“你那脑子,能装下芝麻大点的东西都不错了,我可没指望你听说过她。”汪文迪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毫不客气道。
她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
张霏霏笑道,“好了月歆,你别跟他计较。”
汪文迪拉着她的手,更得意了,道,“霏霏肯定知道,对不对,霏霏,你告诉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文迪,还是你说吧。”
“哼!”陈月歆轻哼一声,冲她笑道,“还是霏霏对我最好了!”
汪文迪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孟夫人,因嫁与皇帝而被封夫人之位分,所以没人在乎她的本名。”
“若要追究起来,她生活在一千七八百年前,最擅长的,恰是剪纸一艺,可称其一句剪纸鼻祖,也不为过。”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没有轻便的剪刀,更没有绞纸的机器,甚至连咱们现在普及的纸都没有,孟夫人却能用麻纸剪出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玩意儿来,而且早在她手中,她就研究过立体剪影。”
“只是因为种种外因,没有被推广,只能转而专注于单影。”
陈月歆也没刻意去记,只当是了解了,道,“哦哦,是这么回事。”
“她现在出现在红山别馆内,俨然是力量被人所利用了。”瞿星言接过话茬,问道,“你觉得是姐姐用了她的力量,还是妹妹?”
汪文迪笑道,“这我不清楚。”
“上官别鹤曾说,要用逆招魂术,找到那日操纵纸人的力量,这被找到的力量只能是姐姐或者妹妹其中一人的。”
“但现在看来,这姐姐妹妹两人,无论哪个,都有不同寻常的本事。谁都有可能借用孟夫人的力量。”
瞿星言又接着问道,“那你认为我们今晚见到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他轻轻摇头,道,“姐姐。”
“在羽村中,阿姐我曾经单独见过,就在取得源初之羽的时候,她跟我说,她接受成为祭品的命运,只希望能够把妹妹平安送出羽村。”
“但是阿妹不接受,所以阿妹制定了一个反抗的计划,要在祭礼现场行动,但是姐妹俩的计划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