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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七章 祭奠

    她缓缓回头,一张亲切的脸庞映入眼帘,那五官分明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此时正静静的靠在她肩上,香甜的沉睡着。

    妈妈?!

    女人没睁眼,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道,“霏霏,我的女儿,妈妈真的好爱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和妈妈一起出去好吗?我相信,霏霏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妈妈说吧?”

    张霏霏几欲落泪,“妈妈!”

    她嘴边一直挂着那抹笑,“嗯?我在这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张霏霏差点失去理智,原来妈妈的怀抱是这么温暖,比冬天的阳光还要温暖,在这样的怀抱里呆着,真的会让人不想离开,让人就这么沉沦下去也心甘情愿,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医治疾病的心药。

    她伸手对这个拥抱做出了回应,那些过去被压抑的思念倾巢而出,“妈妈,我好想你,在这条路上走着,我走的好累,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弃,放弃算了,放弃就轻松了,我也不用想那么多,我也可以做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霏霏,”女人亲昵的传递出更多的温度,哄道,“那就放弃,放弃一定是你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真的吗?”

    “真的,放弃吧。”

    张霏霏迟疑了一会儿,她在那清澈如镜的河面上瞬间看见了自己的脸。

    还有抱着自己的女人的脸,她的动作和自己感受到的一样轻柔,就像对待新生儿一样,但这不对,因为张霏霏并没有在河面上看见汪文迪的脸。

    不对,放弃也是不对的!

    “我知道我做任何决定,妈妈都一定会支持我,”她的语气更哀伤了,“可我不能放弃,妈妈都没有放弃,我怎么能到这里就放弃?!”

    女人沉默了。

    四周的雾气重新聚集,又重新散去。

    “你不是我妈妈!”张霏霏喊道。

    她想摆脱这个缠在自己肩上的女人,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原先抱着自己的女人的手臂,变成了透明的水流,且越来越紧,她咬牙与之对抗,一扭头,看见自己肩上的脑袋刹那变成了一坨烂肉。

    腐烂的、破落的烂肉!

    这一霎时的变故让她惊恐不已,一松懈,大半的灵力和神智都被身上的水流吸取,她感觉到这水流在拉扯她,但她反抗不了,只能任由水流把自己拖拽进了河水里。

    河水是温的,她好像听见河底有人在唱歌,好梦幻的歌声,困倦之意袭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够到了她的脚踝,她勉强投去视线,原来是水底的荇草。

    到此为止了吗?

    她会就这样沉眠于这条河底吗?

    以她的力量,还是这样有限,什么都做不到吗?

    张霏霏不甘心,她看见那些荇草之间,有一缕黑气缠绕,她想起,汪文迪说过,魔气在水里,是这底下的那些水流带来了魔气。

    她发现了比河底的歌声更有诱惑力的东西,那就是活着,和汪文迪一起活着!

    张霏霏冲破了桎梏,叫出声来,“文迪!救我!”

    金光只在须臾之间就刺破了这一切,消弭了所有的东西,水流、荇草,还有那团可怕的腐肉,她重新接触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汪文迪就在她身边,“霏霏,你没事吧?!”

    她喘着气,自己还在船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无,她不自觉的掐紧了汪文迪的手,以确定现在才是现实,紧张道,“我、我刚刚……我刚刚明明看见我妈妈她、她就在我的肩膀上……然后……”

    张霏霏把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心头还残留着一些劫后余生的害怕,她心里知道,她们来这里,不仅是为了探清所谓的命运,找到传说中的七星轮回盒,更是因为知道她的妈妈当日坠崖并没有死,是来找妈妈的真相的。

    她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小时候,还有照片里那些美好的样子上,如果真的,真的像刚刚自己经历的那样,她找到的妈妈,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她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接受得了?

    汪文迪叹息,回握着她的手,讲述道,“我们一直都在折镜上,这条河比我们看见的要宽,除了水上的魔气,我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之处,只听见了你问我是不是累了,然后就听见你喊我救你。”

    他回头时,看见张霏霏僵直着不动,眼里也神色晦暗,似乎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只使了一道清心的法术,就唤回了她的神思,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他也不禁思索起来,要是刚刚她没喊出声,会怎么样?

    在她的视角,她会死在河底。

    那么在汪文迪的视角呢?

    汪文迪的话佐证了张霏霏心里的想法,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切,或许真的只是来源于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条船,那个女人,还有这些河流,”汪文迪不敢再移开自己的视线,握住了张霏霏的胳膊,“都不简单。”

    意外没有再发生,直到下船时,两人都形影不离的牵在一起。

    一路颠簸,他们终于到了那些建筑物的下方,接下来,只需要爬上去就行了。

    “折镜消失了,”张霏霏注意到河面上的船不见了踪迹,她抬头仰望距离建筑物的高度,“文迪,我们从哪里爬?”

    建筑物所在的平台并不是浮空的,只是连接地面的部分也非常的陡峭,上面锋利的怪石更是有增无减,爬上去的困难度可想而知。

    汪文迪手里凝出一团金光,成形之时却是立刻散了去。

    “还是只能使用很小一部分的力量,多了就必须与这空间内的压制力对抗。”他摇头道。

    但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在两人已经做好了硬往上爬的决定时,张霏霏有了新的发现。

    “文迪,你看那边!”她惊讶的指着某一个方向。

    两人依旧结伴同行,到了近前看见,这是一条巨大的青铜锁链,一端被固定在这里的地面上,其余的部分则随意的躺在周围,单论宽度,锁链都比一人要更宽,他们立刻找到了锁链的另一端。

    汪文迪研究道,“有被强行弄断的痕迹,看来原本应该是连在哪里。”

    张霏霏再次抬头,“会不会是连在高台上的?”

    他点头,“有可能。”

    汪文迪扬手,将灵力强行注入这条锁链,瞬时,一股生猛的压制力降临周身,可他已是下定决心,马上唤出双剑,在自己头顶撑开一道结界与之对抗,直到注入的灵力足够操纵锁链,他一挥手,把锁链另一端往高台上扔了过去。

    灵力果然寻到了一处与其相匹配的地方,结实又稳固的路被他创造出来。

    张霏霏着急道,“文迪,不要勉强自己啊!你流血了!”

    “没事,这股压制力中没有恶意,”他使周身的结界同时护住张霏霏,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迹,笑道,“这是能让你上去的、最安全的办法,不用担心我,上去之后,我会立刻收回我的力量,先上去吧。”

    “没事,真的。”他又强调了一遍。

    张霏霏知道自己现在劝说是不会有效果的,她只能在他的目光催促下,先爬上了冰冷的锁链,确定他就在自己身后,她才开始往前、往上爬。

    她不敢怠慢,早一点到上面,他的伤势就会更轻一点。

    汪文迪也知道她担心自己,所以一路上都在和她说话。

    直到登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皱眉道,“失算了,这上面居然还有一道结界。”

    “不对啊,”张霏霏没感觉到有任何阻挡自己的气息,她伸手往前探了探,疑惑道,“文迪,哪里有结界?”

    可汪文迪却看见,她的手在金光里搅动,安然无恙!

    汪文迪眉头更紧了,他维系着自己的力量,接着道,“霏霏,我是能看见结界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对你无效,你先过去。”

    “好。”张霏霏冲人点头,爬到了锁链最末端,站到了平台上。

    她回身招手,表明了她丝毫未损,“我没事,你快过来!”

    汪文迪应了一声,也往前移动,但在他接触到结界的倏忽之间,就猛地炸开一道猛烈的灵力冲击波。

    砰!!

    就连好不容易修复的青铜锁链也被这股力量重新炸断,汪文迪还没抓住张霏霏的手,也没有踩到高台的地面上,下坠感就席卷了他全身。

    张霏霏看见他错愕的脸,“文迪!!”

    她甚至想追随而去,可她才到高台周围,金光大作,刚才还看不见的结界在四周显形,她拍打着空气墙,无论如何也跳不下去,她召唤出来的金针只在她周身待了不到一秒,又被迫收了回去。

    无力感使她跌坐在地,她往下看去。

    “文迪……”砸落在地上的青铜锁链给周围带来了一阵地动山摇,周围的建筑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看见青灰色中间有刺眼的血色,还有四分五裂的肢体,她的精神几乎被摧毁,“不要!!文迪!!”

    白色落在她的视线内,下雪了。

    外面是六月天,但这洞内在下雪,鹅毛大雪,像在祭奠。

第七百七十八章 金庭峡谷

    “文迪,文迪……”她一遍一遍的叫着,眼泪止不住的流。

    张霏霏心里完全不敢接受这个想法,是的,为了找寻真相,她连最不可能失去的东西,都失去了。

    她失去汪文迪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跟着吴霜华出发的江生和熊巍。

    吴霜华对这件事很是积极,一路上除了回忆当年的细节,还问了熊巍不少关于张霏霏的事,看着她脸上真切的笑容,熊巍打心底里替张霏霏开心,开心她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关心她的亲人。

    和吴岁阳当时爬山的路不同,吴霜华夜里上山的路靠近第一座山脉,和她描述的一样,地势更加险峻陡峭,一路攀登,确实没看见什么适合扎帐篷的地方。

    江生指着被浓厚雾气所掩盖的地方,自顾自道,“那边的雾好浓。”

    熊巍循声望去,见那雾气不似山间雾气一般缥缈透彻,汇聚在一起,更像是沉重的乌云,在白色里有丝丝黑色缠绕,把整片雾气搅得像一团浑水,让人越看越不舒服。

    吴霜华解释道,“那边是个峡谷,我和姐姐在爬第一座山时,差点误入其中,你别看在这里往下看,是一片浓雾,可在山内峡谷入口附近看时,那景色简直是鬼斧神工、美不胜收。”

    江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风景,所以一路上都是淡淡的,他天性也不喜欢亲近人类,便直叙了自己的看法,“是吗?这山间有灵气盘旋,峡谷那边却没有。”

    熊巍问道,“你想去峡谷看看?”

    “不急,”他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先去你夜里遇见你姐姐的地方看看吧。”

    吴霜华应声,三人重新出发,没走多久,地势便平坦了一些,四周虽围着树木,但比之之前,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可以凑合一晚的地方了。

    她往前指了指,“就那个方向。”

    “你站到你当时站的位置去,我往前走。”江生言下之意是要还原当晚的场景,吴霜华并不蠢,一点就通。

    直到江生走到那晚吴岁阳扎帐篷的地方,吴霜华就出声叫住了他。

    他蹲下身子,笑声随之传来,“你确定是这里?”

    熊巍上前,“怎么了?”

    江生指着地面,“有挖过的痕迹,而且是最近才挖过的。”

    闻言,吴霜华也赶忙小跑了过来。

    “我确定是这里,”她比了个大概的范围,笃定道,“当晚姐姐的帐篷就在这一片地方。”

    “挖吧,”江生一脸慵懒的指挥,斜视着熊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既然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张霏霏的,你不会指望我替张霏霏干活吧?”

    “我来。”吴霜华主动道。

    “不用,吴姨,我有的是力气,我来,”熊巍拦住了她,转向江生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故意道,“没工具,怎么挖?”

    “我有。”江生淡然道。

    看着他凭空掏出来的铁锹,吴霜华凑到熊巍耳边,问道,“我看这个小少年才十岁出头……他不会也跟着汪家小子修行吧?”

    江生把铁锹丢给熊巍,走去了吴岁阳扎帐篷的地方勘察,挑眉道,“我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当他大哥?别闲聊了,快挖。”

    “妈的,我挖行了吧。”熊巍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他傲慢的样子,心底总有一丝不服气,他抄起铁锹干起活,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没挖多久,铁锹就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取出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那是一个普通的木匣子,也没锁什么的,很轻松就能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他仔细一看,念道,“‘别进峡谷,那里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吴霜华脸色一变,“这、这是姐姐的笔迹!”

    她既是吴岁阳的亲妹妹,又日夜看那本日记,自然是不会认错的。

    江生也瞥了一眼,笑容更深了,“有意思,最近才挖出来的坑里埋着你姐姐写的字条?看来你姐姐真的没死,不仅没死,还从洞里爬出来,留了这么个纸条。”

    “怎么可能?!”他说话的态度一向让人不喜,何况搁平常人身上,现在更不是嬉皮笑脸的时候,吴霜华感到了一丝其对吴岁阳的不尊重,本能性的维护起姐姐来,反驳道,“姐姐要是出来了,怎么可能不来找我?更不可能不见霏霏!”

    熊巍捏着纸条,思索道,“吴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姐的妈妈完全可以直接当面阻止小姐和我们,为什么要留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纸条?会不会这根本就不是小姐妈妈留下的,我记得汪哥说过,崖底有魔气……”

    他怀疑是邪魔作祟,江生歪着脑袋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你的智商又在线了,”江生打趣道,“但无论纸条是不是吴岁阳留下的,都有必要去峡谷一探,你们不去的话,我自己去。”

    他话里一点赌气的意思也没有,他是真的不希望有人和他一起行动,对他来说,带着熊巍和吴霜华就相当于带了两个拖油瓶,武主的考验虽然让他多少认可了几分汪文迪,可他还没认可汪文迪身边的任何人呢。

    “我要去!”吴霜华笃定道。

    当年是因为她的放松,才会放任自己,在为张霏霏找解除诅咒办法这种紧要的关头,还有心情拍照欣赏风景。

    如果她也能理解吴岁阳的心情,那晚她们就不会吵架,她也就不会在姐姐跳崖时无法共情,更不会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能为力,她所做的一切太少了,现在她一定要做自己能做的所有,以弥补自己内心的亏欠。

    “你就不要一起去了,”熊巍却拒绝了她,“如果这真是小姐妈妈留下的,她肯定是不希望吴姨你深涉险境,你给我和江生指条路进峡谷,然后等我们的好消息就行了。”

    峡谷内未知危险甚多,他好歹还有几分相抗的本事,吴霜华却一点都没有。

    吴霜华失落道,“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我真的很想做些什么……连霏霏她都那么拼命的努力着。”

    “那你就在这待着吧,”江生在空地上来回转了两圈,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抬眸,眼里自带一分不容抗拒的威严,“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吴霜华走到他站着的地方,疑惑道,“这里?”

    “对啊,你不是要表决心吗?我倒想看看,你的决心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就在这里,寸步别离。”他又勾起嘴角,显出些漫不经心。

    “好,”吴霜华一口应下,面对他的挑衅,她沉声开口,“直到你们回来,我一定寸步不离。”

    根据她所言,峡谷在第一座和第二座山之间,如果是对地势不明的初次探险者,极容易走错路,而在这种环境下,走错路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查到了,越州金庭山大峡谷,网友给取了个别名,直接叫‘死亡之谷"。”熊巍浏览着手机上的消息,有不少登山者是在这里面失踪的,近几年,越州政府明令禁止进入,失踪事件才得以控制。

    但还是有那些不怕死的,一进峡谷,就再也没出来过,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

    此时他们已抵达了云雾之下,就在峡谷的入口处,江生对他所说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清晰的感觉到魔气,里面估计有很不简单的东西,你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

    熊巍迈开步子往里走,语气生硬而不屑,“我才不会回去,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别磨叽了,快进谷。”

    谷内和他想象中的峡谷完全不一样,不是光秃秃的,长满了奇花异草,就连空中吹来的风都非常的令人舒适,难怪吴岁阳会在日记本中格外记载这个她们根本都没有深入过的地方。

    真的很美,除了天空显得有些低矮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冲身边的人道,“你确定魔气的源头在这个峡谷里?”

    江生背着手,像个成熟的老者,“你质疑我?”

    “凭你的外形,”熊巍不以为意,沿着小道往更深处走,“很难不被人质疑。”

    “错,”他轻松的在速度上反超熊巍,摇头晃脑道,“是凭我的外形,只会被你质疑。”

    熊巍一愣,没再说话,跟上了步子。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渐渐能听见流水的声音,再往前走了没十分钟,一条大河横亘在二人面前,这条河流的一端连着不远处欢快的瀑布,另一端不知流向何处,但很宽,看不清对岸的景象,少说也有百米。

    “这水好奇怪啊。”他看着清澈的河面,可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倒影,也没有四周景物的倒影。

    “过河吧。”江生对这种现象也没多大反应,转手一道白光落在河面上,化成一条小木舟。

    还不等两人上传,小木舟四分五裂的瓦解在了水流里。

    他当即明白过来,“魔气在水里。”

    熊巍翻了个白眼道,“那还过河?走路啊!先沿着河走走看不就行了?”

    江生不肯,“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看似安全的途径,反而更危险,这种摆在面前的危险,反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危险。”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上船

    理解这句话很明显需要一定的智商,而熊巍也很明显,比起费劲的思考,他更愿意选择直接的实验,他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愣头青,什么叫做,他打心底里不想相信眼前这个和江宇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

    他朝旁边迈开步子,一面道,“我不信。”

    江生没再管他,接着在手里凝聚更多的力量,想以此造出一条足以撑到河对岸的船来。

    熊巍虽然很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才往远离江生的方向走两步,他们俩中间的雾气就莫名的浓厚起来,好像想要借此机会把两人分开似的。

    注意到这点的他及时停下了脚步,“好吧江生,我觉得在这里我们暂时不要各自行动会比较好。”

    他可不想还没帮上张霏霏一点忙,自己就身先士卒的倒在了革命的道路上。

    但似乎已经晚了,不等他回头,就有一阵冰冷的触感先缠上了他的脚腕。

    低头一看,赫然是一只黑色的手,手的指甲尖利无比,刺进了他的皮肉之中,鲜血流出,染红了裤脚,熊巍连忙使出七羽锥,直接将这玩意儿切成了两半,放眼望去,方圆十来米内,地面上布满了这种黑色的手。

    好消息是,黑手弯曲的幅度好像是有限的,因此只要他小心的避开,大部分黑手其实都够不着他。

    “江生,”熊巍见人迟迟没来帮忙,皱起眉头道,“你小子又看起戏来了?”

    可回答他的不是江生那一向随意的声音,而是另一道空灵的、梦幻的歌声。

    他兀自想着,这歌虽然不在他平常听的类型里,却意外的好听,他能透过这一阵歌声,幻想出歌者那清纯美妙的脸庞以及圣洁如仙子一般的形象。

    在歌声里,他逐渐迷失了方向,无论往哪边走,黑手都同等多,他本来也没希望过江生会出手帮自己,想了一会儿,他决定不再呼喊对方的名字。

    七羽锥划过一只又一只黑手,每攻破一只,就会从黑手上抽出一缕黑气,起先他没注意,后来黑气越来越多,多到足以覆盖宝物上的灵光,他才发觉大事不妙,黑气越多,七羽锥的力量就越弱。

    现在已经是切不开黑手了。

    熊巍脚边的黑手越来越多,七羽锥上的沉重感似乎转移到了他身上,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移动速度和下手力度都变弱了,直到他被好几只黑手抓住双脚,一时间难以挣脱。

    他还有一把力气,撕开了不少黑手,但他腿上的伤也逐渐多了。

    黑气从黑手的指尖飞速喷出,绕着他的身体缠了上来,停在了他的肩头。

    熊巍一扭头,瞬间对上了江生的脸。

    “别恶作剧了,这不好玩!”他有些生气,即使自己平常和这家伙不对付,可心里却明白,江生到底是四圣白虎,对付这些黑手,还不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非要在自己快撑不下去了的关头才出手,戏就这么好看?

    江生没说话,冲他笑了笑,随后离开了他的肩膀,直走到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竟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熊巍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能看见江生脸上的表情刹那变化,变得失魂落魄,几近崩溃,这样的江生和他记忆里的某一处霎时重合在一起,是的,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人不可能是江生,他是江宇!

    是梦真丸的真相被拆穿的时候的江宇!

    纵然知道这是记忆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可熊巍现在脑子里无比的清楚,那个念头也无比的清楚——

    他没想让江宇死!

    跪在地上的人脸上痛苦而后悔,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梦真丸……我的理想……”

    他说了和熊巍记忆里一样的话。

    熊巍本能反应似的想要朝他冲过去,拦在他面前,脚却依旧被地上的黑手所束缚,动弹不得,熊巍再一次看见,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红光锐利而不可阻挡的贯穿了他的脑袋。

    江宇又一次死在他眼前了。

    他脑海中回荡着陈月歆那句冰冷的‘我可是相当记仇",但四周明明没有陈月歆的影子,他一咬牙,拼力挣开了脚上的黑手,朝那具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的尸体跑过去。

    熊巍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就在这须臾之间,白雾短暂的汇聚了一下,又重新散开。

    散开后,他看见江宇脑袋上被贯穿的痕迹消失了,江宇也重新睁开了眼睛,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痛苦和后悔,变成了狂热和痴迷,里面有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辉。

    他掏出最后一颗梦真丸,递给此刻就在他眼前的熊巍,“只要你吃了它,如果你也不能接纳它,我就相信……不,梦真丸是不会错的!你可以接纳它,就和我一样,你一定可以!”

    记忆倒退了。

    一切都来得及,熊巍抓住他肩膀的手越发用力,这次一定。

    熊巍接过梦真丸,耐心道,“我会吃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心里也没想让我死,听我的,江宇,你现在就走,我会拦住他们,其他的过后我再和你解释,你不走的话你会死的!”

    “你真傻,你以为他们会让我走吗?”江宇露出厌恶的神情,一把夺过梦真丸塞进了自己嘴里,“就算他们能让我走,你告诉我,这世上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只有梦真丸,才是我的毕生所求!我这就给你证明……”

    他话音未落,身体缩小的速度猛然加快,在熊巍惊诧的眼神中变成了五六岁,变成了婴儿,最后化作一道白气蒸发在眼前。

    江宇又死了。

    这回不仅是死了,连人都没了,尸骨无存。

    那白虎怎么办?

    熊巍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灵感,可他没能彻底理解这缕灵感。

    一道白光直冲他的面门射来,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和躲避的余地。

    有什么东西被这白光击碎了,熊巍回过神来,周围遍布花花草草,光线正好,面前是奔涌的河流,低头一看,脚上根本一点伤都没有,也没有流血,只有在河岸边的江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我……”熊巍开口,发觉嘴巴很干,半天才捋顺思路,皱眉道,“你没有看见一些奇怪的黑手吗?有没有听见很好听的歌声?”

    江生眉头挑的更高了,莫名显得有些嘲讽,“看见黑手了,实际上,那些黑手现在也就在你的脚边,应该是用来制造幻境的,具体是什么幻境我就不知道了,至于你说的歌声,我倒是没有听见。”

    “哦……就在我脚边吗?”熊巍四下寻找,没有看见黑手。

    他后知后觉,猛地反应过来,“你知道有这玩意儿还让我直接走了?还在那摆什么危险未必是危险,你这家伙!”

    江生不以为意,“直接和你解释太复杂,不如让你自己试试。”

    熊巍极不情愿的回到了他身边,嘀咕道,“等什么时候你身陷险境,我也在旁边笑,神仙来请我也不会出手管你!”

    “真到那时候再说吧,”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指着平静的河面道,“走吧,船来了。”

    一艘简朴的小木舟,孤零零的靠在河岸边。

    “你变出来的船?”看着既无人驾驶又十分简陋的船,熊巍不禁担忧问道,“能靠谱吗?不会我俩一上去就沉了吧?”

    “不是我变出来的,刚刚你被缠住发愣的时候,这船自己从河对岸飘过来的,眼下是我们过河的唯一办法。”他解释了两句,这河里的魔气不容小觑,他凝结了好几次灵力想要渡河,可都被这河水化解了。

    “要不飞过去吧?”熊巍还是觉得这来历不明的船不靠谱,摸着鼻子道。

    江生被这话逗得忍俊不禁,随手朝河对岸射出一道白光,在白光飞到河流上空时,灵力便瞬时下坠,而后消散了。

    他补充了一句,“你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能想到。”

    说完,他就率先上了船,小木舟稳得一批,多了个人像没多似的。

    江生催促道,“上船还是自己去闯那个黑手阵,你选吧。”

    熊巍果断选择了上船,比起面对黑手阵里的东西,他宁愿面对小木舟承受不住重量,那样撑死他也只是摔在水里,不至于经历心灵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注入江生的灵力,船缓缓的行驶起来。

    “熊巍,你怕死吗?”江生注视着稍作休整的人,说起生死这般严肃的话题,他的语气也还是那样玩味,“或者说,你口口声声为了张霏霏走到这里,要是为此丢了性命,你会后悔吗?”

    熊巍答得果断,“我不会后悔。”

    他心里一直计较的清楚,他的命本来就是张德音给的,就算有朝一日要还给张霏霏,他也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从未有过后悔的念头。

    “其实有时候你不应该选择和我一起行动的。”江生笑了起来。

    他和江宇尽管是两个人,性格上却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尤其是张霏霏用来形容江宇的那句‘爱剑走偏锋",放在江生身上也同样合适,他喜欢尝试自己没有试过的东西,更喜欢在两种险境中选择更冒险的那种,以证明是不是真的高风险就能更快的接近想要的结果。

第七百八十章 回到过去

    听完他这句话,熊巍脑子才警惕起来。

    江生并不是在和自己闲聊,熊巍捋清了小木舟行驶的方向,大惊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河面十分平静,加上没有任何倒影,且小木舟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必须要仔细再仔细才能注意到,他们并没有离河对岸越来越近,小木舟行驶的方向甚至超出了常理的理解范围。

    “这船为什么会逆着水走啊?!”熊巍看见眼前越来越近的是那一方水流湍急的瀑布,着急道,“江生,你又搞什么鬼?!”

    江生摊开手,“就不能不是我搞得鬼吗?”

    熊巍被迫再次仔细观察,这不观察不要紧,一观察真吓一跳。

    还真不是船在逆着水走,船他妈的就是顺着水走的!

    按常理来说,那边有个瀑布,水流流向应该由瀑布倾泻而下再奔涌向远方去,但这条河的流向是反的,是远方的水流在向瀑布那边流动!照这么下去,根本不知道人会被冲到哪里去!

    “那你快停手啊!把灵力收住,别开船了!”意识到巨大危险临近的熊巍赶忙喊道。

    江生嬉笑道,“真的要收吗?”

    熊巍严肃道,“现在还不收等死吗?!”

    看见他脸上露出‘求之不得"的表情,熊巍就知道,自己又被他坑了。

    白光全部回到江生手中的倏忽之间,小木舟就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狂躁的瀑布,原来江生的力量并不是用来开船的,而是用来与其对抗的。

    熊巍欲哭无泪,试探道,“你还是把灵力加上吧。”

    “你让我收我就收,你让我加我就加,”江生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仿佛他早就做好了与之鱼死网破的准备,轻巧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随着急促的靠近瀑布,熊巍集中了万分的精力,他能看见瀑布后结实的山壁,在这样的双重速度冲击下,小木舟极有可能会被毁的连渣滓都不剩,他稍显紧张的运起七羽锥,灵宝方一显现,就被水里冲上来的魔气掩盖了金光。

    这股张扬的魔气让江生难得的皱起了眉头,在小木舟撞上瀑布的那一秒,他还是选择了抓住熊巍后脖颈的衣领。

    不能玩了,再玩下去,面对这样的魔气,熊巍不死也剩不了几口气。

    哐!!

    小木舟果然炸了,而熊巍被圈在了一层撑开的白色结界中,暂时没有大碍,两人被两股水流你推我挤,竟然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瀑布的后面是山壁不错,而瀑布的底下,别有一番天地。

    水流直落三千尺,还没等他们反应,就跌进了无数黑手的环绕中。

    在闭上眼的前一刻,江生脑子里还在想,果然奇招会有奇效,越不能以常理论之的地方,越会接近要探寻的真理,只是自己低估了爆炸的力量,要花费一些时间来破除这些黑手产生的幻境了。

    熊巍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站在房屋内。

    从装潢来看,是一间客厅,而且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窗台的位置,窗台外站立着的是瞿星言和陈月歆,他们在无边的夜色中极目远眺,茶几、沙发的位置,汪文迪和张霏霏正坐在上面,而他自己手里把玩着七羽锥,场面非常和谐。

    这是……华胜的屋内。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着张霏霏小巧的身躯,脑海中的想法愈发清晰:他穿越了,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与江宇进行决战的前刻。

    那时候张霏霏被逼的吃了梦真丸,身体缩小,是陈月歆用她的精血压制了药性,此时,张霏霏正窝在汪文迪怀里,同他一起翻阅漫画书……是的,熊巍不会记错!

    他记得,过去的他这时候握着七羽锥,在沙发上懊恼的回想这他和江宇的过去,试图从回忆中找到江宇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可他现在既然来了,他就不能再浪费时间!

    他可以改变这一切!

    “小姐,汪哥,”他猛地站起身来,“我有话要说。”

    张霏霏微笑看他,“怎么了巍哥?”

    “我想亲自解决这件事,我知道现在我不是江宇的对手,我也不是要拒绝你们的帮助,我的意思是,起码最后……最后让我来。”他想了一会儿,委婉道。

    汪文迪疑惑道,“我会给你出手的机会,这件事只有你有资格了结。”

    熊巍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意,“我怎么处理都可以吗?”

    汪文迪神情了然,反问道,“你是不是心软了?你想对江宇手下留情?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熊巍深吸了一口气,提前说出自己心里所想,“汪哥,你还记不记得,在那家按摩店,你和小姐赶到的时候,我已经昏死过去,江宇完全有时间把失去意识的我强行带走甚至杀死,他却没有那么做!”

    确实,如果江宇想,汪文迪和张霏霏还真的就会晚一步。

    “好,我承认你的说法有一定的说服力,”汪文迪从熊巍眼里看出了无比坚定的神情,那是名为‘保护"的情绪,他也退了一步道,“如果江宇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同等的处罚,并且日后为他之前所作所为尽全力弥补……”

    “我就不杀他,如何处理,你说了算。”他道。

    “就这么办,”熊巍松了一口气,又警惕道,“那……能不能让歆姐不要参与?”

    张霏霏对他眼里提到陈月歆时冒出来的戒备不解,问道,“月歆怎么了?”

    “她会动手杀江宇的。”熊巍笃定道。

    汪文迪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他答道,“歆姐恨江宇,挑拨小姐和她,利用小姐离间瞿哥和她,让瞿哥中毒……所有的、所有的事,歆姐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我们肯放江宇一条改过自新的路,歆姐不会,她会动手杀死江宇!”

    汪文迪惊奇道,“阿巍,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了解月歆?”

    他看着流逝的时间,焦急道,“拜托了汪哥,拦下月歆。”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帮你就是。”汪文迪翻书的手停住了,“来了。”

    和记忆中一样,先出现的是赤龙使,在阳台上的瞿星言和陈月歆也和记忆力一样,率先迎战。

    在汪文迪合上书本之前,熊巍就离开了原

    “不错嘛阿巍,长进这么大?”汪文迪夸赞道。

    所有的事情都和过去一样,江宇和汪文迪交手,用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从一开始的平分秋色,到最后的落了下风,瞿星言以陈月歆为式神,布下玄阴御魂阵,困住了江宇,汪文迪顺势提出一对一,江宇对熊巍,也还是那样不屑。

    熊巍却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产生了效果的,原本记忆中,这时候汪文迪应该和张霏霏站在一起,所以在陈月歆出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而经过他的提醒,汪文迪刻意站的离陈月歆很近。

    他得以安心对付江宇。

    江宇又一次举起了最后一颗梦真丸递过来。

    熊巍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小的他,一把夺过梦真丸,在手中碾碎!

    这样,他就不会因为吃了过量的梦真丸,像自己看见的那样,最后变成一个婴儿,然后消散,熊巍不会杀他,陈月歆也被盯住了,梦真丸现在也毁了。

    “江宇,”熊巍认真道,“活着还能做很多事,我们还有机会,对坐饮酒。”

    江宇脸上的面具碎裂的更快、更彻底了。

    他眼中神色晦暗,一把夺过了熊巍手里的七羽锥,“阿巍,汪文迪说对了,我就是一个没算准自己内心的废物,我是懦弱者!我无法面对这些真相!!”

    “不要!!”江宇自杀,又是熊巍意料之外的情况,他没能拦住。

    汪文迪叹息道,“阿巍……”

    不等众人安慰他,清冷的月光如常照耀在了这具小小的尸体上,白虎出现了。

    熊巍不关心汪文迪如何与白虎打斗,白虎又如何化形必须使用江宇的身体,汪文迪又为他取了新的名字‘江生"……等等,他只在意,自己改变了原本能改变的一切,为什么改变不了结局?

    在江生站着和另外两位四圣对话的时候,熊巍走了过去,开口插入了看似外人无法插入的交流,“江生,汪哥还没到要四圣助他证道的时候吧?你能不能不要现在苏醒?”

    陈月歆本来就没解气,皱眉道,“阿巍,你在说什么瞎话?”

    熊巍恍若未闻,他脚底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只直勾勾的盯着江生。

    江生听了他的话,依旧面无波澜,“我的宿主死了,我醒过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怎么是你一个凡人能干预的?”

    他笃定道,“江宇能活。”

    江生发觉了一丝有趣,竟应承下来,“好,那就让我看看凡人的力量吧。”

    那股冰凉的触感席卷了他全身,熊巍顺从的闭上眼睛,感觉那种身体的撕裂感,再提前一点,只要一点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改变结局!

    熊巍再次睁开了眼睛。

    还是夜里,他躺在床上。

    周围是熟悉的健身器械,还有几个沙包,正在他思考时间节点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变化

    拿起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所备注的名字是:阿宇。

    电话那头传来江宇兴奋的声音,激动道,“喂?阿巍!我告诉你啊,我想到了一个超级棒的主意!堪称绝世!有关于药品的,我实在太开心了,我睡不着,我现在就想全部告诉你!要不要出来喝两杯?”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熊巍仔仔细细的听着。

    太好了,熊巍在心里感激上苍,这次居然让他回到了江宇刚想到梦真丸想法的时候,只要阻止梦真丸,两人就不会分道扬镳,后面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好啊阿宇,”他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裤子,直言道,“老地方见!”

    熊巍又一次站到了这家酒馆前,江宇风尘仆仆的赶来,他浑身还是那样一尘不染,但熊巍分明能看见他眼中纯粹透彻,像一泓清冽的山泉,这样的眼神,不该被梦真丸玷污。

    酒过三巡,他和以前一样兴致勃勃的讲述自己对新药的看法,熊巍在给出夸奖和赞美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江宇的想法本身是没错的,甚至可以说是很棒的,能称得上是一个杰出的想法。

    江宇的目标与理想,是药品界的一次改革,江宇想引领这次改革。

    好几次,熊巍都想在夸奖之后,说他心里本来准好的阻止梦真丸现世的话语,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要么就被江宇滔滔不绝的打断,要么就是自己根本不忍心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在一个人为他的梦想最上头的时候,无情的把他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

    独属于两人过去的亲昵和温馨让熊巍无比眷恋,时间飞逝,转眼就是凌晨四点,小酒馆关门了,他们拎着过去的酒,带着和过去一样的酒香,一路沿着大街走,最后坐在了记忆中的马路边。

    江宇诉说起他的过去,他独自在外留学的时候,受尽了白眼。

    没有成绩的时候,那不是同学对他的轻视,是白种人骨子里对黄种人的低看。

    他说,熊巍是他唯一的朋友,最亲密的人。

    熊巍看见他的眼泪,和他说,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阿宇,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和我说,好的坏的,我都会在你身边。”熊巍不想再让一辈子就那么变了,在两人告别前,他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江宇用力的点头,“我会的,阿巍。”

    熊巍沉思了一会儿,握住他的肩头,颇为认真道,“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和你说长生不老,通过吃药可以达到长生不老的效果,你会相信吗?”

    “啊?”他眼眸微张,随后破涕为笑,最后捧腹大笑,“长生不老?你在说什么笑话啊阿巍!这世界上要真有这种东西,现在华夏恐怕还是始皇的天下吧?”

    “喂喂,我研究的是科学药品,不是什么邪教产物啊!”他看熊巍十分严肃,也收了玩笑的语气,如是强调道。

    熊巍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早点休息!”

    之后的日子又回归了平常,熊巍见到的故人不止江宇一个。

    还有身体康健的张德音,温柔聪慧的张霏霏,以及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周孟春,还有所有在墓中丢掉性命的兄弟们。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好像自己可以阻止所有的悲剧。

    包括朱夏的死亡。

    所以他时时告诫周孟春,不要对金钱等过于贪婪,在施以援手这方面也不像过往一般慷慨,结果没想到,周孟春的父亲因为治疗不及时,早早的去世,周孟春却把父亲去世归咎于不再接济自己的熊巍,一怒之下撕破了脸辞了职。

    回到村子后的他见宋莺时的手工生意做的极好,人又生得美丽大方,心生歹念,软磨硬泡不成,竟女干杀了宋莺时,并且抢劫了她的家,村民报案,没多久后,周孟春落网,被判死刑。

    而村子里因没人接替宋莺时的活计,把先蚕礼也荒废了。

    这全都不是熊巍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又屡次在张德音提出建立新药研究所的时候反对,更是在最后选址选在三清宫时态度强硬的阻拦,因为他知道,三清宫外的桃木大阵破坏不得,但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德音对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记忆里,张德音甚至连骂都没骂过自己。

    他更是看见,陪在张德音身边的江宇,好几次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可最终又没说,明明在那天晚上,说好无论好坏都要直言,却在默默不知缘由的情况下,两人再一次越走越远。

    工厂在张德音的坚持下还是开工了,熊巍在和记忆里一样的地方捡到了七羽锥,他在张霏霏被选为工程负责人后第一时间找到张霏霏,表示要她把自己捡到的七羽锥戴上。

    张霏霏不明所以,拒绝了他,并劝道,“巍哥,你还是找个时间去和爷爷认个错吧,这几日他还是念叨着你的,爷爷年纪大了,吃软不吃硬呢。”

    参与工程的工人们病倒了,张霏霏也病倒了。

    熊巍知道,即将出现的汪文迪能解这个灾难,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还让事情越来越糟?

    因为闹矛盾,最近他都没有贴身跟着张德音。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他知道张德音口中那个‘古怪的卦师"指的是瞿星言,他更知道瞿星言也能有所帮助,可他去找张德音说的时候,张德音却说他太过反常,再次没听他的劝说。

    不止如此,就连张霏霏,张德音也不再让他照顾。

    后来……在痴痴傻傻的张霏霏怎么都睡不着的那晚,本该是熊巍在她身边,被她带去三清宫,碰到下山的汪文迪,但因为他不被允许近身,其他人又不知如何对付,只能强硬的把张霏霏锁在密闭的房内一整晚。

    第二日,张霏霏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气了。

    熊巍大惊,一大清早自己跑去了三清宫,就在里面的汪文迪连门都没给他开。

    他亲眼目睹了朱雀现世。

    紧接着,张霏霏死了,张德音也死了。

    瞿星言没有再出现,可江宇的新药却在‘章氏集团"中蒸蒸日上,在上市时,他依旧用了‘长生不老"那四个字,这四个字激怒了沧桑的熊巍,他持刀冲进了江宇的办公室。

    “为什么?!”他红着眼,“为什么还是梦真丸?!”

    江宇却冷冷淡淡,宛若事不关己,“阿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疯子。我把你当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但你呢?前董事长是我的伯乐,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立刻愿意援助我,为我的新药建研究所。”

    他接着道,“可你在他面前说尽了坏话,阻拦我新药的问世,没想到你表面爽朗,也会在背地里背刺我。在你说出第一句坏话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长生不老……我问过你,你说你不会相信的!!”熊巍确实疯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做法竟然会直接导致今日的后果。

    “我现在也没完全信,”他推推眼镜,显得尤其冷静,“只是接纳一些我原本理解不了的新东西。”

    熊巍想到了罪魁祸首,声音更大了,“是不是高玉绳?!高槐夏?!”

    “与你无关。”他一愣,却不再多做解释。

    熊巍拿刀指着他,“江宇!你能不能听我一次?!高玉绳父子,会害死你的!你会死的,因为梦真丸,因为‘长生不老"!你会死的!!”

    江宇以极快的速度到了面前,击落了明晃晃的刀子,嘲笑道,“阿巍,前董事长和小姐的死,看来对你打击很大呢。退步到这种地步了?以前,你一个能打十个,现在连我这么个扛水桶都费劲的人都打不过了?”

    熊巍愣住了,是的,他荒废了一切。

    江宇继续道,“阿巍,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因为‘感情"之类的东西停在原地,而停在原地的你,注定没有资格劝说别人。”

    在他冷冰冰的‘送客"二字中,熊巍被请离了办公室。

    所有人的时间线都在继续,汪文迪的也是一样,他们根据梦真丸的线索,最终找到了江宇,在决斗的现场,没有张霏霏,没有熊巍。

    江宇被杀了,在事情结束后,汪文迪等人主动来找熊巍。

    陈月歆站在他身边,红发张扬,神态傲慢,熊巍看着瞿星言走上前,表情也是看陌生人的冷漠和疏离,他不客气的使一道灵力击中了自己,勾出了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七羽锥。

    汪文迪问,“这就是你要拿回来的东西?”

    瞿星言点头,多一眼都没看落魄的熊巍,淡漠道,“他已经没资格拿着它了。”

    三人就此离去,汪文迪抱着后脑勺,自顾自道,“在我唤醒月歆的时候,这人好像……莫名其妙的跑到三清宫来找过我。”

    陈月歆搭话道,“看着像个废物,走吧。”

    不!不能!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熊巍甚至连朱夏的面都见不到!

    但他伸出的手始终没有够到三人,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冰冷的触感袭来,他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中。

    无数画面在黑暗中出现,他又进入了其中一个。

第七百八十二章 改变不了

    是众人确定了藤原离鸾体内有双圣之气,在计划蜀山之行的时候。

    陈月歆眼中划过一缕亮光,提议道,“不如我们把阿夏也叫来?”

    “我还留了一道仙音,就在夫诸那里,可以叫来阿夏,”汪文迪应道,“那样的话,就能保阿巍一同行动了。”

    “不用!”刚刚还很积极的熊巍一下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布置,他站起身,语意坚定,“阿夏不是说了,她还需要一点时间修行吗?魔界我自己去也行,我会抓紧时间修炼……如果不行,我不去就好了。”

    “你太小看魔界的魔气了。”汪文迪摇头,看他的眼神中有些许惊讶。

    张霏霏更是不解,问道,“巍哥,你不想见阿夏吗?”

    “不是!我很想见阿夏,我只是不想让她去魔界。”熊巍低垂眼眸,有些失魂落魄。

    汪文迪以为他是自卑,鼓励道,“阿夏很强,你不用担心太多,去不去,让阿夏自己决定吧。”

    他着急道,“瞿哥的卦不是说,执意如此,会有丧服之灾吗?”

    汪文迪皱起眉头,“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做最万无一失的打算。阿巍,你今天怎么了?婆婆妈妈的?”

    朱夏最后还是来了,和记忆里一样,和大家开朗的打招呼,拥抱自己,告诉自己,她不会再离开,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熊巍的表情里始终有一丝哀伤。

    他又一次见到了活生生的朱夏。

    而在不久后,他又要经历她的死亡。

    熊巍依旧带她去了那个有无数幼小萤火虫的人间仙境,她感动的落泪,两人在漫天的星光下亲吻。

    朱夏问他,“阿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感受着怀里真切的温度,答道,“阿夏,我们不去魔界好不好?”

    她柔声道,“怎么了阿哥?是出什么事了吗?去魔界本也是为了去昆仑给汪先生解毒的,锁妖塔是蜀山禁地,魔界的危险更是难以想象,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这一路走来,汪先生不仅帮你,也帮了我很多,我怎么能不去?”

    知恩图报,有恩必偿,熊巍明白这个道理。

    “汪哥很强,瞿哥和歆姐他们都很强,藤原有双圣之气,”他紧紧抓着朱夏的手,紧张道,“我知道锁妖塔和魔界都很难应付,我们去了说不定也是拖后腿,不去反而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阿哥!不要这么说,”朱夏直视他的眼睛,“汪先生这次会叫我来,就是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霏霏也是凡人之躯,却没有后退半步,更没有一丝后退的想法,如果听见你这么说,霏霏会很伤心。”

    “你本是我认识的人类中,最有勇气的那个。若你执意不想走这一趟,我也会去助汪先生一臂之力!”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意料之中,熊巍完全能想到,朱夏一定会去。

    “阿夏。”他唤了一声。

    熊巍一个大高个子,壮得和熊一样,此时在朱夏的面前哭得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一起,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呜咽的声音里带着最诚挚的心意,“你到底知不知道,比起逞英雄,我更不想失去你啊!”

    他哭得越发止不住,“我明明知道去魔界就会失去你,你会死在魔界啊!我却阻止不了你……阿夏,如果是你,你知道我会死在魔界,你还会让我去吗?”

    从朱夏离开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熊巍都在想,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朱夏愣住了,眼前的人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她不清楚熊巍是怎么能未卜先知的,心里却本能的选择了相信,她抱住他,靠在他的肩头,一下一下安抚他的后背,消除那因哭泣带来的颤抖。

    她轻轻的说,“阿哥,你讲的对。如果是我,知道你去魔界就会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去的。但从我的立场上来说,我也不能不帮汪先生,没有任何事情,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只有走到那一步,才会发觉,原来事情会变成这样。”

    朱夏和他之间抱得更紧了,她继续道,“生命是很宝贵,可对神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有很多,神可以为很多东西放弃生命,为信义、为责任、为道……神活得很久,生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优势。”

    “我选择朱夏的名字,和你永远的呆在一起,却不能否认我是九凤的事实,”她恳切庄重的语气让熊巍渐渐平复了心情,“不用太担心,九凤有涅盘重生的本领,死亡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阿夏,我不准你把死亡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熊巍瓮声瓮气,把头低低埋下,“去了魔界之后,我只能在冥界众生相里呆着,你对一切东西都要警惕,答应我,我们从魔界出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

    “知道啦。”她敷衍的像在哄小孩。

    不过她很快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最重要的是,我的阿哥,我并非对死亡轻描淡写,而是死亡永远不会成为能分开你我的东西。”

    蜀山之行如原计划进行。

    在奉元,熊巍强硬的拉着一行人换了一家餐馆,意料之外的,在新的餐馆,他们还是遇见了关宿和易西风。

    点完餐的易西风不满的吐槽,“真倒霉,刚才那家店是这条街最有名的,可惜全坐满了。”

    关宿淡漠道,“换一家快得多。”

    他还是没变,比起享受,更注重办事效率。

    双方之间离了好几张桌子,熊巍在心里想着,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了。

    谁料关宿依旧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始终盯着他们之中的陈月歆,目不转睛。

    陈月歆察觉到这道满怀恶意的视线,与之四目交汇,见对方丝毫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她暴躁起身,熊巍连拉都没拉住,更别说讲什么阻止的话了。

    到了桌前,陈月歆皱眉叉腰,“谁啊你?老娘认识你?没见过美女是吧?”

    易西风连忙打圆场,“不是啊这位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师……我哥他那是发呆呢,他昨晚没睡好,一定不是有意冒犯哈,见谅、见谅!”

    瞿星言上前,冷声道,“注意点。”

    谁知关宿不依不饶,望向瞿星言道,“这女人不是好东西,你和她一路,不怕被害了?”

    “你才不是好东西,你全家都不是好东西!”陈月歆火气一上来,谁还拦得住,她破口大骂,“想打架是吧?!”

    “不是!一定不是!”易西风也站了起来,十分紧张的拖着关宿,一边朝自己的师兄使眼色,一边安抚陈月歆,“姐姐,真对不起,我哥他肯定是犯病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还没吃饱吧姐姐?这里的美食味道真的很好,我请客!”

    “请客就算了,”此时汪文迪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两人,语气同样不善,问道,“叫什么名字?”

    “哦哦,我叫易西风,我哥叫……”易西风见打圆场的又来一个,赶忙顺着台阶下。

    “关宿。”关宿的目光依旧充满敌意与戒备,强调道,“宿命的‘宿"!”

    “既不是普通人,就更要注意分寸了。”汪文迪扯了扯嘴角,直言道。

    他语气里多了一分警告,表明自己一行人不是这两兄弟能对付的了的,随后拍了拍陈月歆的肩膀,又冲自己的同伴们招手,“走了。”

    “妈的,真晦气。”陈月歆翻了个白眼,跟着瞿星言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一个狠厉的眼神。

    接着发生的事又和熊巍过去的经历一样,高铁站的唐辞林和姚静嘉,先抵达应城的一行人与出租车司机砍价,半夜的子文旅馆……

    以及,将柳溪岚重伤的陈月歆,寻仇的关宿,被杀的蜀山弟子,面对出手的陈月歆,熊巍根本阻拦不了她,然后就是蜀山讨要说法,易西风冲出来送死,陈月歆再一次被七极玄灵落火阵夺走八成力量。

    熊巍见到了柳牧之,他想了很多办法暗示众人,但没人信他。

    或者是柳牧之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好到一点破绽也没有,而且他的确实打实的解除了张霏霏体内的梦真丸。

    众人进入了锁妖塔,遇见了胆小的天马。

    在无支祁被打败的时候,熊巍提醒众人,无支祁还有后招,因为他的提醒,汪文迪防住了无支祁,天马没有因此而死,它带去了神剑的碎片,可在他们下到后面几层的时候,第一层的神剑还是被换了。

    他不解,汪文迪告诉他,神剑是不能对妖动心的。

    天马也被逐出了锁妖塔,失去了自己的一方栖息之地,事情又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他们抵达了魔界,他被放进了冥界众生相中,众人被迫分开,朱夏和陈月歆、藤原离鸾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马上要面对的,是凶兽肥遗。

    他们一路过关斩将,熊巍无法现身,直到抵达昆仑,他被放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查看朱夏的情况,朱夏告诉他没事,他却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缕和以前一样的不对劲。

    朱夏在骗人,这次,她还是要离开。

第七百八十三章 江生入局

    他无法接受,最心爱的她又要再一次在自己怀里魂归朝阳,但他也无法说破她的谎言,无法拆穿她的坚强。

    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那是朱夏的血。

    熊巍察觉了,除了崩溃外,自己心底还有一丝麻木,好像无论自己从哪个角度入手,从何处改变,能改变时间线,改变不了的只有结局,无法阻挡挚友的死,也无法阻挡挚爱的死。

    虽然一次又一次的重来,能让他发现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一处又一处的细节,可那有什么用呢?

    细节决定成败?细节似乎也决定不了成败啊。

    还要再来一次吗?

    心里泛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个冰冷的触感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大概没办法控制这股令他回到过去的力量,只要一想,就会发动,不管他是否愿意,他真能破开这个局吗?

    熊巍这次什么也不想做了,他更想珍惜见到朱夏的每一分每一秒,在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他总是如鲠在喉,想提醒却最终不会说出任何话,他浑浑噩噩的和众人抵达了锁妖塔,临近了朱夏将要死亡的事件。

    但记忆力的人宛如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一般,朱夏先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在入锁妖塔的前夜,朱夏问他,“阿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总觉得你做什么都没有精神,汪先生他们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也总是心不在焉。”

    熊巍沉默了一会儿,不忍直视眼前灵动的双眸,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锁妖塔、魔界、昆仑……这些东西真的是我能接触的吗?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没有这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镖,过普通的日子。”

    朱夏眼里有些黯淡,可还是依偎着他,安抚道,“没有这些,也就没有我。走到今日,其实都是自己不知不觉中的选择,等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身在局中了。”

    他反问道,“要是我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是错的呢?”

    “总会选对一次的,阿哥,”她抬起眼睛,周身的气息愈发温暖起来,“我只希望你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那样,你就有一直错的资本与底气,也就会有选对的那一次。”

    她的话竟给他浑浊的心灵带来了一丝醍醐灌顶的清明。

    “真的吗?”他眼里重燃光辉,期盼问道,“我……我能破局吗?”

    “你一定能,阿哥,我相信你。”她笃定道。

    夜晚结束,新一天的太阳再次升起。

    众人在蜀山掌门和长老的帮助下,顺利进入锁妖塔,过去经历的一切再次重演了一遍,他们通过轩辕剑的考验,站在了神魔之井前面,只等着轩辕剑为他们护法,汪文迪也在一边召唤冥界众生相,要把熊巍送进去护住。

    “你一定能破局。”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仔细思考之后,熊巍发现这声音进入了自己的脑子里,和昨晚朱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念起这句话,谱出一曲魔性的二重奏。

    利落的白光随后袭来。

    伙伴们大喊,“阿巍,快躲开!!”

    熊巍突然咧开嘴笑了,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朝相反的方向冲去。

    那边是神魔之井。

    他跳了进去。

    既然谁死都不管用,那这次就让他死吧。

    神魔之井中巨大的能量带来的拉扯感和撕裂感很快席卷了他全身,他看见自己被割伤,然后被扯碎,四分五裂、七零八落,身上包裹的冰冷触感在这样根本无力对抗的痛苦中逐渐褪去。

    他身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的体感和体温。

    熊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脚底是一片枯萎的黑手,远处还有有活力的黑手上散出源源不断的黑气,朝他的方向移动,宛如想要填补他脚底的空缺。

    可在黑气得逞之前,有一道白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炸开,扫除了更多的黑手。

    这道白光仿佛是从刚刚濒死的记忆中射出来的一样,他却知道,应该是江生留下的,而除了这道白光,江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人也不在周围,周围也没有为他指路的标记。

    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再说江生,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掉进了无数的黑手里,结界破碎,黑气侵入意识,睁开眼时,他正坐在一张檀木书桌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毛笔,他望向旁边,高置的架子上有一把无鞘的、反射着寒光的宝剑。

    剑面上几乎映出他的脸庞,没有少年的白发,没有少年的稚气,如雕如琢般英俊无比,这是一张属于完全成熟男人的脸,散发着危险的魅力。

    江生低笑出声,剑面上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语气里除了玩味外,还有一丝为难,这是他漫长轮回记忆中的某一世。

    说起来,应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清晰的一世,在这一世中,有一个他心中愧疚亏欠之人,难道此时回来,是让他知道会发生的一切,而来做出阻止与弥补的吗?

    书房里的布置和记忆中一样,简雅大气,除了他喜欢的东西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物,他记得,这一世,他是皇帝的孩子,尊贵的王爷,也是夺嫡最有力的竞争人之一,说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可怜无比。

    这一世的宿主在经历母妃去世的巨大悲痛之后,体内江生的意识才苏醒过来,但一开始,江生只是在他的身体里看着这一切,琢磨着每一个人不同的心思,看着他日渐颓废,不问正事。

    直到和那个人的初遇。

    青楼里,他的宿主喝的烂醉的时候,江生透过宿主的眼睛,看见戴着面纱上来为其斟酒的她,一眼惊为天人,她气质分明出尘,可沦落于风尘之中,眼里有一丝男人尚且不及的倔强,与之年龄不符,江生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江生第一次产生了要完全占据宿主意识与身体的想法,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的人生轨迹会如何,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亲自操盘这个女人的人生。

    他真的这么做了,借宿主的身体,他在青楼后院远远的看见和自己姐姐吵架的她,那稚嫩而充满力量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

    “姐姐,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不念书了,我来帮你不好吗?”

    “姐姐,你就是我的一切,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冬儿怎么办?”

    是的,在这个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她学了她能学的一切,她的姐姐是支持她一切的来源。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在书房里江生的思绪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王爷,晚膳已经备下,夫人在等您,是否现在用膳?”

    江生搁下手里的毛笔,说了和过去一样的话,“今日夫人生辰,理应陪夫人用膳,走吧。”

    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也能捋清已经发生的一切。

    在青楼见过那天后,他就侵入了宿主的意识和身体,借助自己的力量在皇帝举办的论武大会上一连击败百人不止,一洗过往颓废的印象,重新回到了夺嫡的队列中,过往支持他的人也重新回到了他的幕僚里。

    王府上只这一位夫人,是林太傅家的千金大小姐,生性张扬,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偏生中意于他,林太傅在皇帝面前求了好几次,宿主最后才应下这门亲事,于他来说,却是如虎添翼。

    两人成婚几年,算的上是恩爱有加,只是林氏膝下一直无子,又善妒霸道,故而王府内一直没有纳妾,连通房丫鬟也没有一个。

    吃晚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酒,林氏酒量不如他,明艳的五官上早染上了绯红,她情真意切的看着江生,羞涩道,“王爷最近都在书房处理公务,一呆就是几日几夜,今日臣妾生辰,王爷能否留在臣妾这里,陪陪臣妾?”

    言下之意,是个正常男人都能听懂。

    “好,”江生又喝了两杯酒,但脑子里越发清晰,顺着回忆继续道,“最近是本王疏忽,今晚就在夫人这里歇下吧。”

    林氏大喜,“谢王爷,臣妾不胜酒力,就先去沐浴更衣了。”

    遣退了林氏,江生站起身,直接往偏殿卧房走去,他知道,那个名叫‘元冬"的妙人,此刻就在卧房里,为他和林氏铺好床榻。

    元冬从未在青楼里露过脸,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

    只是在王府招丫鬟婢女的时候孤身一人前来,她为人机灵,生得又惹人怜爱,一说自己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女,工钱也可以不要,只求有一处安身之所,便得了府上管事嬷嬷的垂怜。

    进府后更是干的比别人多、吃的比别人少,任劳任怨,平常也不爱说话,看着是个踏实可靠的,没多久就一路爬到了王府主母贴身侍女的位置上。

    卧房里没点灯,光线昏暗,气氛暧昧。

    江生的闯入带来了一丝丝酒香,正在床前的小小身影一怔,可没出声,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他唇边漾开一抹笑,心道:又要陪小兔子演戏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老虎和兔子

    走到她背后,江生轻轻的抱住了她,那股记忆中迷人的香味窜进嗅觉里,元冬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不是任何胭脂水粉的味道,是一种天然的、夹杂在清纯外表下不自觉的勾人气味。

    怀里的人一抖,没挣开他。

    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的把人往床上推,直到把人扑到了床上,元冬才在自己的身体下挣扎起来,她的力气太小,说是挣扎,而在酒醉的男人看来,更是一种变相的勾引。

    元冬的嗓子发出的也是那种纯真里带着一丝魅惑的声音,“王、王爷,你认错人了,奴婢不是夫人……王爷,你快放开奴婢,夫人一会儿过来看见了,她会打死奴婢的!”

    怎么看,她都是一朵受害的清纯小白花。

    江生却知道,这小白花有多黑心。

    “嗯?夫人要是不介意,你是不是就肯从了本王了?”他坏心眼问道。

    元冬小声道,“不是王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一个奴婢,只做好奴婢分内的事,奴婢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啊王爷!”

    江生把她翻过来,她的身体软的不像话,软的想让人折断、肆意的破坏,“别叫我王爷。”

    他说了和记忆里不一样的话,他又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自称‘我",已是极大的放低了身份。

    两人四目相对,元冬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水灵灵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不自觉的就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知道,”她先败下阵来,说出了宿主的本名,咬着下唇道,“奴婢早就听闻过王爷轶事,很是崇拜王爷。”

    她在强行把事情的发展往自己的计划上拉。

    “不对,”江生笑吟吟的看着她,从她身上起来后对她伸出了手,“你记住了,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不是王爷,你要记住这个名字,在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这样称呼我,以后不要叫我王爷,叫我……”

    “江生。”他想了一会儿,给出了汪文迪为他取的名字。

    元冬完全愣住了,她感觉自己被看穿了,却还是拉住了他的手,急匆匆的道了句谢,就离开了这里。

    和记忆里发展的不一样了,江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记忆中,他难得的被下半身支配了一回,在她身上醉生梦死,亲吻得她喘不过气的时候,林氏推门而入,逮了个正着。

    林氏大发雷霆,但元冬做小伏低,搞得林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形象越发跋扈,显得元冬越发可怜。

    这一切都是元冬自导自演的。

    江生知道,林氏找人打死了元冬的姐姐。

    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说青楼那位清倌人性格老实本分,看着是个会伺候人的,王府后院里没有其他女眷,不如抬进王府,林氏果然吃醋,私底下找了过去,见了元冬的姐姐。

    许是言语上有些冲撞,林氏向来是有母族撑腰的,便找人将其拖进了青楼后的巷尾,又找了乞丐轮番凌辱,最后活活打死。

    在她眼里,不过是死了一个青楼的***罢了。

    可她不知道,这个***还有个聪明的妹妹,这个妹妹为了报复她,让她也尝尝失去唯一挚爱的滋味,想尽办法混进王府,混到身边,最后也确实如愿以偿的离间了他们夫妇。

    思索间,穿着轻纱的林氏已走进了屋内。

    她上前,柔若无骨的附在了江生身上,大着胆子道,“王爷,臣妾伺候您就寝吧?”

    江生笑了一声,一把将人扔在了床上,就在林氏以为他禁欲多日会如狼似虎一般扑上来的时候,他却直接往旁边一躺,冷声道,“今日酒醉,浑身乏力,本王先睡了。”

    她穿的这么诱惑,也没诱惑到她爱的人。

    但她面对他的时候,基本都是不敢造次的,本日里虽然和她说话算得上温柔耐心,可他的眼睛里始终有一丝杀气,如今更是明显,林氏心底不悦,那抹空虚在身体里爬来爬去,她翻来覆去在床上也没睡着。

    半夜,林氏还是起了身。

    江生对旁边的动静一清二楚,他更知道,林氏本来也不是什么良人。

    林氏去了另一间屋子,喊来丫鬟,递去一枚云状玉佩,丫鬟连问都不用问,拿到玉佩,直出了府,往太师府去了。

    她与太师府家的小儿子本是青梅竹马,对方也一直心悦于她,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她最后还是嫁给了王爷,可在婚后,她发现,王爷并不清闲,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陪在她身边的。

    有时候,皇帝病得急,所有皇子都要进宫,一呆就是一月。

    这种时候多了,林氏的道德便逐渐被她抛在了脑后,她与青梅竹马二人以玉佩为号,只要一见玉佩,便知能私会云雨一番。

    江生早知道了,不过他根本无所谓,他对男女之情本来就不抱好感,只有在元冬身上时,才体验过一二分,而这一二分,也随着轮回转世消失殆尽,在漫长的生命里,果然情爱是最不值一提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没有再做出任何改变。

    面对元冬的刻意接近,他甘之如饴,反而是元冬,时时会露出犹豫的表情。

    在犹豫的时候,他会告诉她,“对敌人犹豫,就是对自己残忍,想做什么就去做。”

    “阿生,你爱夫人吗?”元冬问他。

    他不用回答,元冬就已经知道他的回答了,而她会这么问,竟然是因为心里有一丝害怕,害怕伤害到他真的爱的人。

    她会在深夜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犹豫,犹豫就对不起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姐姐,她对江生的感情让她痛苦,她在这种痛苦中还是出了手。

    林氏在她的设计下,亲眼看见了她和江生在一张床上。

    “贱婢!”林氏尖叫着,没有王妃一丝一毫的风范,就要上来抓元冬,“你这个贱婢!亏得王府给你一口饭吃!你竟然想着爬主子的床!”

    这王府里,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曾几何时,王爷最爱她的时候,是亲口答应过她的!

    元冬自然演的一副害怕的样子,江生却按住她,不让她逃跑,把她往自己怀里带,用自己的后背抵挡住了林氏的进攻,埋藏在她体内的炽热也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来人!”他直接招呼下人,用被子遮住他和元冬赤裸的身体,命令道,“把夫人拖出去,关进房内,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继续。”他勾着嘴,目露凶光,像要把人拆骨入腹。

    元冬被折磨了一整晚,第二日醒来时,就收到了江生要抬自己为侧妃的旨意。

    她问他,语气里有一丝快意,“王爷这是……爱上我了吗?”

    江生看着她身上的痕迹,和她始终未变的眼神,这个女人和那时候一样,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强调道,“不要叫我王爷。”

    元冬叹息,“阿生,你就不怕真心错付吗?”

    他答非所问,“你记住我了吗?”

    “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

    “真的,”她有些害羞的遮盖住自己的身体,躲开他看自己就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低声道,“阿生,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可以,”江生似笑非笑,“你觉得,老虎会喜欢上兔子吗?”

    “你说我是兔子?”她撅起嘴。

    “是啊,会咬人的兔子呢。”他点头,眼神里出现了一缕没有过的认真。

    元冬委屈道,“姐姐也说我是小白兔,但我不是,阿生,你别这么觉得好不好?兔子太弱小了,只能任人欺负,到死也反抗不了,我不要做小兔子。”

    江生把她抱在怀里,“姐姐?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你的姐姐,她人呢?”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答道,“姐姐死了。我会替姐姐报仇的。”

    他沉声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元冬伸手抱紧了他,这里面有几分说不清的真情实意,她试探道,“阿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这样子的,你会恨我吗?”

    “我不会恨你,”他淡然道,“可你应该会恨我。”

    “为什么?”她不解道。

    “因为……兔子本来就应该恨老虎啊。”他答得不以为意。

    江生扶住她的肩膀,和她四目相对,专注道,“我此来,只为了让你永远的记住我,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只昨晚一夜,就要叫你永生难忘,如果你还没记清楚的话,我们可以再来几次。”

    元冬羞的满脸通红,“你别欺负人了!”

    现在的她有权力,有地位,就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林氏已经被关起来一段时间了,元冬也做完了最后的准备,决计在今日让她尝尝和姐姐一样的痛苦,可她低估了林氏的求生欲,也低估了林氏的实力。

    在去林氏院子里的路上,她被人打晕了。

    睁开眼时,屋内装饰的豪华程度不输王府,她面前站了一堆魁梧的壮汉,在壮汉中,只有一个清秀脱俗的人。

    元冬认得他,讥笑道,“哟,这不是小太师吗?”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林氏想办法递出去的消息,叫这人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小公子摆弄着手里的折扇,眼神冷漠而恶狠狠道,“你可知自己得罪的是谁?”

第七百八十六章 选中

    接着,太师府中搜出来通敌叛国的证据,搜出来与八皇子联手的书信,等等等等,局势逆转、朝廷动荡,就在一夜之间,皇帝急火攻心去世,留下遗言,江生接替皇位,并且接下了处理老八和太师府的活计。

    在太师府抄家的前一晚,小太师偷偷来见元冬。

    他满目沧桑,但看她的眼里始终有一分真诚,他说,“爹娘把剩下的家底都交给我了,我雇了一辆去塞外的马车……如果你愿意,我就在府外等你,我们连夜走。他马上就要登基,到时候,后宫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

    他还说,“等处理完我们,他就会来处理你的。你知道他这么多肮脏的秘密,他不可能容得下你,冬儿,你本来很聪明的,怎么就不肯听我一句劝?你可以想想,你在王府中,可还曾见过从前那位替林氏与我传信的丫鬟?”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江生玩味的看着两人,笑道,“小太师竟然到这里来送死了?”

    “阿生?你不是进宫去了吗?”元冬赶紧回到了他身边。

    “我要是不告诉你我今夜进宫,”他第一次没有伸手搂住她,淡漠道,“不就错过这么一场好戏了吗?”

    元冬解释道,“好戏?不是那样,阿生,他所言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不想要这个吗?”他抬起手,一串钥匙在手中叮铃作响。

    那是关着林氏屋子的开门钥匙,江生一直推脱着,没有给过她。

    她连连点头,“阿生,我已经按你所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把它给我了吧?”

    江生把钥匙丢给她,“你去吧。”

    元冬拿过钥匙,看了神色落寞的小太师一眼,提起裙子离开了现场。

    “靠女人夺位,”小太师冷哼一声,周身顿时锋利起来,“你也不嫌丢人。”

    江生不以为意,嘲笑道,“本王哪比得上你,先与本王正妃私会,又看上了本王的侧妃,怎么,你只喜欢别人的女人?”

    “哈哈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居然真的知道林氏与我有私情,亏你竟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日与她同床共枕,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也不知道太师是怎么教你的,”江生抓住了人脆弱的神经,“如今本王继承大统,而你要被抄家,可你还在这里与本王言语相争,这有什么笑得出来的?林氏会因你而死,元冬也是,不如本王留你一命,让你去她们的墓前笑?”

    小太师警惕起来,“你要对冬儿做什么?”

    “几日不见,叫的这么亲密了?”他背着手道。

    小太师一拳扫了过来,“你这个畜生!”

    他轻松接下拳头,神态更加高高在上,“你有什么资格骂本王?当初若不是本王赶到,冬儿不就被你的手下毁了?笑死人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

    二人武力相斗,小太师当然不是江生的对手。

    至于另一边,元冬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被锁起来的林氏。

    女人形容枯槁,一点也看不出从前明媚高调的模样,见到她,如死水一般的眼里才有一丁点儿波澜,挣扎起来。

    “贱婢……”林氏还是这样叫她,对她的恨可见一斑。

    “你确实是被贱婢踩在头上了,”元冬不客气的给了她一巴掌,捏住她有些硌手的尖瘦下巴,“现在我已是侧妃,王爷不日就要登基,皇后之位也与你无缘了,你我云泥之别,‘贱婢"二字,你还是不要再用的好。”

    林氏眼里的恨意要把她吃了一样,声音也尖锐刻薄,“你说什么?!皇后……皇后的位置是我的!!你这个贱婢!竟敢抢走我最爱的王爷,害我至如此地步!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你不过是出生在了太傅家里,凭什么就可以肆意轻***命?!你害死我姐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姐姐也是我唯一的支撑?!现在这样你就疯了?我告诉你,我要让你尝尝我姐姐受过的苦!”她咬牙切齿道。

    林氏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丝清明,不解道,“你姐姐?你姐姐是谁?我何时害死过你姐姐?”

    元冬一甩手,“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傻充愣?!我姐姐,就是青楼那位被你找人凌辱后活活打死的清倌人!”

    她悲哀道,“姐姐有什么错?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奉命去给王爷弹琴唱曲,你就算再妒忌,再不容人,为什么非要害了她的性命?下地狱,我来王府,就是为了把你拖下地狱的!”

    她的话唤醒了林氏的记忆,林氏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狂笑了一阵,随后眼中的光令人脊背发凉,接着道,“我以为你多聪明,多有手段呢?我堂堂太傅府千金!王府王妃!何必与一个青楼妓子这样计较?!”

    “王爷那几日正值丧母悲痛之时,我无法安慰一二,只能任他去青楼寻欢作乐,我纵然心有不悦,却知道青楼那些贱婢,多少能哄得他喝上几口酒,吃下几口饭!”她字字清楚。

    林氏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继续道,“人人都知我的脾气,偏偏你姐姐是个贱骨头,为了几个赏钱拼命不要脸的往王爷跟前凑,惹得王爷竟惦记上了她,居然在我面前说她‘性格本分,是个会伺候人的",还要把她抬进王府!”

    她自顾自道,“我当然要给她点教训!”

    “你说什么?”元冬皱起眉头,“你不是因为姐姐在青楼中伺候王爷……是因为王爷说要把姐姐抬进王府才……?”

    “我说了,”林氏有些不耐烦,“王爷那段时间流连青楼,我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计较,整个青楼不都被我杀完了?”

    她陈述了找元冬姐姐麻烦的全过程,人是她找的,也是她授意欺辱元冬姐姐,但始终没有承认她杀人的事实。

    “我身上一条人命也不会沾。”林氏说的清清楚楚。

    元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间屋子的,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脑海里不断的想着一个令她害怕的念头。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见到江生。

    再见时,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元冬身上也有勾结叛党的死罪,不过被改成了流放边疆,充为奴隶。

    她知道,他违约了,也背弃了诺言。

    被押往边境那一日,江生还是出现了。

    或许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有这样大的差距,她生在底层,如今江生已在世间的制高点上,更是她遥不可及的高度了。

    “阿生,你为什么要来送我?”在他违背诺言的那时候,元冬就做好了此生不再见他的打算。

    江生又答非所问,似是在回答她,又似是十分无奈的自言自语,轻声道,“没办法呀,记忆里就是这样子的,我若不来,就出不了这个局呢。”

    他可以自称‘朕",可他没有。

    元冬歪着头,她的眼泪早就哭干了,问道,“什么局?你给我设的局吗?”

    江生难得坦率的点了点头。

    她又问,“阿生,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我哪有那么绝情,”江生又摇头,凑近了她,盯着她不再圆润有光泽的脸庞,眼神里还是有珍惜的光在的,他轻声道,“只是,冬儿,谈情说爱的样子不适合你,我记得与你初见时,你骄傲倔强,还有入王府后,你满眼都是仇恨。”

    那样的她,让江生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如今真的操盘了她的命运,他心里却多了数不清的愧疚。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没有被这一份愧疚左右。

    “初见?”元冬也冷笑着回忆起来,“初见不就是那晚……我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夫人只要一进房里,就会看见你和我……但我没有那么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我做之前,就已经被你看穿了。”

    “是看穿了,我知道你是故意不点灯的。”可他情真意切的笑了起来。

    “你在陪我演戏?”她道。

    江生为她整理了衣襟,“是啊,小兔子。不过那并不是我们的初见。”

    他继续道,“我们的初见在我醉酒那晚,青楼里,你为我倒酒的时候。明明那应该是你姐姐来干的活,你却非要替你姐姐分担,你姐姐以为你年幼不谙世事,但不知道,很多事情你比她知道的更清楚。”

    元冬松了口气,“原来你知道是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阿生,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冬儿,”江生温柔的叫了她的名字,在她问出口之前,先做了回答,“是我,你的姐姐,是我杀的。”

    元冬眼里重新有了湿润的泪水,可她没有歇斯底里,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痛苦,她没有力气再恨一遍,她也没有实力,再反抗一遍。

    “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选中了你。”江生不置可否。

    元冬比她姐姐出色更多,在皇位之争中,或许能成为他扳倒老八的一枚棋子。

    所以江生故意在林氏面前提及她的姐姐,借林氏的手,林氏却没有下杀手,他深切的知道,只要人没死,那恨意就不够浓,所以他补了一刀,亲自杀了她的姐姐,引起元冬的怨恨。

    以元冬的性格,一定会来复仇。

第七百八十七章 愧疚

    后面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包括让她去与小太师来往,也是江生笃定了,一来二去,小太师肯定会喜欢上元冬。

    江生布置的一切,元冬都完成的非常完美。

    他和记忆里一样,命人解开了元冬的束缚,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解释,“没办法,冬儿,母妃去世对我的打击太大了,那段时间,父皇把我的消沉看在眼里,心中认定我是个太重感情之人,虽不是缺点,但难当大任。”

    所以即使后来江生的意识觉醒了,在论武大会上大放异彩,可在皇帝的心里,还是认为一向平稳冷静的老八更适合继承皇位,所以他要坐到最高的位置上去,必须要除掉老八。

    对于江生来说,他还没体验过当皇帝的感觉呢。

    元冬虽好,却不如这种谋划着掌控一切能让他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没了束缚的元冬也并未对他动手泄恨,只是声音里多了一分冷清,她目不转睛,“我知道了,你只是在皇位和我之间,选择了皇位,天底下的人或许都会做这样的选择,所以这件事我可以不怪你。”

    这话让江生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她说自己是‘大多数人"。

    他没注意到元冬后退了一步,为自己辩驳了一句,“说到底,我只是有点贪玩而已。”

    元冬凄厉的笑了笑,“是啊,贪玩,天下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她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回想起这辈子经历的一切,和江生有关的所有画面,都好像被放慢了一样,仔细看看,原来也是可以发现不对劲的,只是她那时候太过信任、依赖这个人,认为这就是爱。

    王府对下人的选拔向来严格,怎么会因为她的出身可怜她,就把她留在了府中,还让她如此轻松就到了林氏身边?

    和她一起去见青楼老鸨时,老鸨那让她不舒服的眼神一直打量着江生,原来不是她多思,而是老鸨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江生交给她的,难怪元冬初次去时,老鸨只说确实是林氏带走了她姐姐,但后来就一口咬定是林氏打死了她姐姐。

    也可知江生为什么一直不让她去处理林氏,以林氏的性格,自己没做过的事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在扳倒老八之前,江生怎能允许露出破绽?

    是了,王府一向戒备森严,小太师即使人多势众,又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王府里把她绑走?

    还有替林氏与其传信的丫鬟,元冬真的没有再见过。

    一个能容忍夫人与他人厮混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心思又怎是她能猜透的?

    她输了,满盘皆输。

    “冬儿,”江生没见过她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语气不由自主的放得更缓了,暴露了他心底的确有她的事实,他往前进了一大步,天真道,“边疆苦寒,你只要点头,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来。”

    “皇上还没玩腻奴婢吗?”她改了称呼,又退了一步,行了礼,“奴婢没有您想的那么卑劣不堪,能放下过往伺候奴婢的杀姐仇人。”

    她说的很认真,认真到,只要她现在有能力,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江生在记忆中,就被元冬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实在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谋划着得到了一切,可这个一切里面,不包括元冬,他是在最后才发现,自己也是真心想得到她的。

    只是从一开始,他定下计划的时候,两人就不可能有好结果。

    他现在依旧保持着沉默。

    “真讽刺啊,我以为是你帮我报了杀姐之仇,结果你才是我真正的仇人。我孑然一身,只有心头那一点温热的爱能拿得出手,我把它全给了你,你却让它成了世上最低贱的东西。”元冬每说一句,就后退一步。

    她任由眼泪在脸上滚落,问道,“你我新婚之夜,你让我公然与太师府来往,让我约见小太师……你知道小太师的个性,你就从来没有一刻怕过,我会失了清白、甚至死在太师府吗?”

    小太师自幼习武,脾气更差,不比林氏好到哪里去,但他所有的隐忍和克制,都给了元冬,有很多次,他都能把人强留在太师府。

    “他会喜欢你的。”江生沉声道。

    元冬捏紧拳头,“为什么?”

    江生眼神复杂,语气不悦,“他绑走你时,我一路跟着。他看你的眼神,算不得清白,小太师是我整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他若不愿入局,太师府就不是我一朝一夕能拿下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似乎是在承认自己的薄情,“可惜,你爱的是我。”

    “我宁愿从未爱过你,从未知道你江生的名字,”她否决过去他给自己的所有例外,“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找你报仇,我会在遇见你之前,就带姐姐走,永远也不要和你有交集。”

    “又很可惜,”江生这次真的笑了起来,“重来一世,你还是会爱上我。”

    元冬晦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聪慧的光,她宛如察觉到了什么,在眼中那缕光消失后,她的神情更绝望了,看上去仿佛要破碎一般。

    “重来的话,你还是会选择利用我是吗?”她问出了不一样的问题。

    察觉到记忆里的时间线即将被篡改,江生警惕了起来。

    时间线改了,他就出不去了,比起安抚这个他心中确有亏欠之人,他明显更想破局,沉溺于过去本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是。”江生点头,他注意到了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心底某一处隐隐作痛,是剥开真相后的鲜血淋漓。

    元冬看着他,半晌才道,“阿生,我曾经很爱你。我很没出息的,你和姐姐都说对了,我就像只小兔子,到了真相面前,我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如果你一直隐瞒下去,我就也装不知道,痛苦而快乐的呆在你身边。”

    她笑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对我也是会有愧疚的,因为愧疚,所以你没办法骗我一辈子。”

    愧疚这种感情,是极度折磨人的。

    “现在我改主意了,”元冬嘴边的弧度越来越深,在某一瞬间,她的笑容中竟与江生有几分相像,她一把抽出身边侍卫带的刀,横在了自己脖颈上,“我不要你的爱了,我就要你的愧疚,我要你对我愧疚,永生永世!”

    小兔子死了,她切开自己脖子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红色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江生的视线。

    老虎不会喜欢兔子,真心错付的是她。

    直到元冬倒在地上,确定了无生息后,江生才上前,轻轻的抱住了她的尸体。

    他眼神疏离,眼底却有一抹压抑的痛苦,“你真傻,愧疚又怎么样呢?漫长的时间与生命,足够消磨这一点愧疚了。不过还好,这一趟回来,我的愧疚又重了一点呢。”

    旁边的人想过来搀扶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但江生不为所动,自言自语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让你记住我,无论是爱和恨,你所有的感情,只能给我,别人看你露骨的眼神,我简直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江生把这辈子没说完的话趁现在全说完了。

    周围越来越冷,他知道,元冬死了,记忆里的结局并未更改。

    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没有遗憾吗?不想重来一次吗?”

    “再敢搅乱我的记忆,改变我记忆中她的样子,”他站起身来,嘴角的笑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我就让你尝尝西方天界行宫中降下的十二道紫雷!”

    那个声音想侵入他的心底,可没能成功。

    他当真不想再重来,他对记忆里的结局满意得很,他没有任何遗憾的地方,他也不想做出任何改变,一丝丝改变过去的想法都没有,心底干净的可怕。

    冰冷的触感把周围的景象全部带走了。

    江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周身的气息,注视着熟悉的场景。

    洞穴,以及地上铺满的黑手,自己脚底那一片已经失去了生机。

    一抬眼,就看在了不远处同样在黑手环绕中、不省人事的熊巍,他面露狰狞痛苦之意,恍若在梦中经历巨大的煎熬,那些黑气缠绕着他,却没能吞噬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光,看样子他应该也在与记忆对抗。

    “能不能醒,看你自己了,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呢。”江生想了想,还是抬手射出了两道白光,目的也并不是帮熊巍驱逐黑气,只是帮人护住了心脉。

    他左右张望,寻找新的出路,没打算留在这里等熊巍。

    单独行动的时候,效率总是高的多。

    洞穴底下有不少别的机关,看着纵横交错的地下暗河,他已对里面的构造了然于胸。

    金庭位于华夏东南部,纵然有山,也具备形成峡谷的条件,但按理来说,不会有这么多暗河,所谓‘暗河",指的是因岩溶作用,在大面积石灰岩地区所形成的溶洞和地下通道中,具有河流主要特征的水流。

    暗河主要是在喀斯特地貌发育中期形成,它往往有出口而无入口。

第七百八十八章 山茶

    华夏地区的大部分地下暗河都分布在西南地区,那边的山不是金庭这边这样的小山丘,是真正的险地,暗河也构成了其危险的一部分。

    加上此地水里蕴含的魔气,江生更能确定,大部分暗河,都是障眼法。

    不过事物往往具有两面性,危险的同时也给了他能通往安全地带的提示。

    他破除机关,很快找到了魔气最重的河流。

    这条河更宽,看不到头,可他知道,只有渡河,抵达对岸,才能接近这个大峡谷里的真相。

    如是想着的时候,河对岸竟缓缓飘来了一支小木舟,和他在地面上时飘过来的那支一样,统共只有能容纳两人大小,也没有掌舵人,既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本来就在那里,时刻等着要渡河的人。

    河面依旧清澈,依旧没有倒影。

    他在岸边留下一道白光,跟着跳上了船,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他看见河中有点点荧光,就像反射着星幕一样,河水清澈的能让他看见水底的荇草,紧接着,一道缥缈梦幻的声音传了过来,就停在他的耳边,欢快的歌唱。

    江生感觉放在船沿上的手触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缕细致的水流,缠绕在他的五指间。

    歌声之中,有人低语了一句,“世间文字八万字,唯有情字最难解。”

    江生把玩着在指尖跳跃的水珠子,眉目之间看不清神情,自顾自道,“难就难吧,被此字所困,才是最蠢的。你被这个字困住了,却并不是进到这里来的所有人都会被这个字困住。”

    对方顿了一下,稍有惊讶,“你没有情。”

    他不是没有情,而是他自己的自主意识太强了,他只遵循自己的思想行事,不会依照感情行事,这一点对他来说是绝对的。

    “你已身在此阵中,”对方继续道,“还是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破阵。”

    周围雾气渐浓,他在河对岸,看见了一颗枯萎的树,树上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与此同时,那道悦耳的歌声中多了一些奇怪的笑意。

    江生挑眉,“看来还不止一位棘手的家伙在这里面呢。”

    唱歌的,和说话的,不是同一个。

    他还没思考完,树上就有一道火球朝他射了出来。

    这点小伎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都不需要出手,就轻松的闪躲了过去,火球砸进了河流里,升高了一些水的温度,把水里分散的星光串联在了一起,再看时,又有更多的火球朝他砸了过来。

    江生翻手之间消去两个,又灵活闪身,巧妙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但水里的光在火球的撺掇下,凝结成了一道锐利的长矛,直袭小木舟的船身,这一招令人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小木舟已经被一刀两断,他被迫落进了水里,水的温度滚烫,如同能把人直接煮熟。

    在他运起结界之前,脚底的荇草就先缠了上来,把他往河底带。

    江生脑子还是十分清楚,射出白光,切断荇草,一跃而起,站在了断裂的木板上,甩了甩头发,水渍四散时,比河流里的光亮更像星星。

    尽管他不喜欢火,可也不见得喜欢水。

    一道身影刹那从树干的某一个角落射了出来,连江生都没看清,这人是几时蛰伏在树上,还是本来就在树上。

    等致命的金光到了眼前,他抬手招架时,才看见这人的脸庞。

    这是个女人,五官明艳大气,一对柳眉桃花眼,若是笑起来,定然好看,此时被风吹的衣裙飘摇,向下的嘴角更添一分不怒自威,看上去是瑰姿艳逸、皓齿星眸,颇有几分仙人的风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催动体内的灵力,加大了对撞的力度,刹那之间,屏障在两人之间被撑大了不止一倍,一股恐怖的、毁天灭地的能量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好久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女人沉声道。

    “旗鼓相当?”江生的语气傲慢起来,纵使他能在面前的人身上感到一丝属于神只的灵气,对这几个字却是相当的不满意,“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你与我,怎能旗鼓相当?”

    战神白虎,不是白叫的。

    江生用一只手抵挡屏障,另一只手里凝出一团愈发巨大的白光,身上的白光也跟着暴涨起来,磅礴恢弘的灵力积攒的速度之快,很快直接超过了两人之间的屏障,他将白光甩出,击碎屏障,余下的力量贯穿了女人的肩头。

    女人吃痛后退,回到了树上,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起来。

    风声呼啸,她从枯木上抽取力量,在自己面前汇聚成了一道金色的利刃,对准了仍被困在河流范围内的江生,这一举动也让江生明白,不胜过这女人,这河他就过不了。

    利刃气势凌厉,到了近前,一分为多,笼罩了几乎整片流域。

    江生避无可避,深吸了一口气,淡定的站在原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射出两道威慑万灵的白光,刹那湮灭了所有的利刃,他双手中各有一团白光,飞速上前,直冲树木而去。

    “我的神印,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他击中了女人。

    但一霎时,他又回到了河面中央,那棵树和树上的女人毫发无损的重新出现在了河对岸,刚刚的一切宛若一场幻觉。

    女人从刚刚那两道白光中看见了两只硕大的凶兽,状似老虎,再开口时声音更正经了几分,“原来是四圣到此。”

    江生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个无名小神。”

    她避开话题,淡漠道,“自然不能与四圣相提并论。”

    说罢,她带伤攻来,好像是认准了哪怕自己实力不济,可江生也无法破阵,无法破阵就意味着无法给自己致命一击,长久在这里拖下去,不管能不能赢,总归是对自己更有利的。

    江生迎战,每到关键时候,就会扑空,女人会再度逃遁,固然她使出来的招数始终没伤到江生,江生却也只能一遍遍的打退她。

    但她低估了江生。

    不是低估了他的实力,而是低估了他的洞察力。

    在又一次结束碰撞后,江生有些不耐烦的切断了缠上来的水草,冷声道,“我记得千年前,天界有名花神,最喜山茶花,执拗的将天帝赐给自己的神名更为‘山茶",后来山茶枯萎陨落,天界再无此神。”

    果不其然,他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溢出来的恨意。

    “原来真是你啊,”他语气里多了一分与生俱来的轻蔑,自言自语道,“那就好对付了。”

    “你太自负了,”山茶神色阴晴不定,索性呆在了树上,不再亲自进攻,操纵起火团与岩石,冷声道,“别忘了,这里是我的领域!”

    江生只当没听见,白色结界把他保护起来,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风暴点,风暴内有无数嘶鸣的闪电,一道击碎岩石,一道剿灭火团,无休无止。

    他则在结界内,另起一道白光,操纵水底的荇草,连结起碎裂的小木舟。

    山茶脸色变了变,在他把小木舟修好的时候,她脸上出现了想要撤退的表情。

    江生并没有站在修好的船上,而是浮在了水面上,一面与水底的魔气对抗,一边抬手举起小木舟,将尖端对准了河对岸的枯木,丢了出去。

    “就算你看出来了这木舟与枯木同源又怎么样?还不是……”山茶见他这一举动,又松了口气。

    嘲讽的话还没说完,那口气都还没完全咽下去,到近前的小木舟须臾被劈开了,破开的木头后是江生傲慢的脸,他手持离天飞镰,尖端直逼山茶的命门,闪电已经先一步射了出去。

    山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从树上跌了下去。

    “你输了,解开幻境吧。”江生直指她的咽喉,这一次没有再出现那种没打中她的情况。

    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山茶还未开口,一道绿光就从黑暗中先射了出来,击中了他的离天飞镰,给了山茶拉开距离的机会。

    少女胆怯的声音支支吾吾的传了过来,“不、不准伤害山、山茶!”

    江生叹了口气,一步步走近还未痊愈的山茶,直言道,“还想打吗?”

    这虽然是个问句,可其中的语气显然表明了,就算山茶和在暗处的那位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山茶也叹气,移开视线道,“即使这幻境中有我的意志,却不完全由我的意志操纵。”

    她如实相告,“‘死亡之谷",枯木逢春,此树开花,才会为你让开后面的路。”

    江生知道死亡之谷的事情,千年前,有座城池中的人为非作歹、倒行逆施,以作恶取乐,行遍天下坏事而不知悔改,更不思有错,天道震怒,降下天火,烧了三天三夜,把这座城变成了死城。

    后来有一批战争流民逃到这里,已无处安身的他们选择在这里安居。

    他们尝试了所有耕作的方法,没有东西能结出果来,就在九死一生的时候,山茶出现了,她心中不忍,开辟一处灵泉,让流民能在灵泉附近种出自给自足的粮食,又为他们创造了其他的生活条件。

    后来,她对流民中的首领动情,希望能与其结为夫妻,但遭到了拒绝。

第七百八十九章 龙角

    一夜之间,因爱生恨,山茶毁掉了所有的一切,在灵泉泉眼化成一棵枯木,夺走了流民的所有生机,说只有枯木重新开花,他们才有生的希望,流民们当然没能做到,纷纷死了。

    ‘死亡之谷"由此而来。

    江生看着现在的山茶,她眼里的恨意早就没有故事中的那么浓烈了。

    他收了离天飞镰,嘴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把刚刚出手的人叫来,或者是……我亲自把她抓出来?”

    “不,不用,”山茶被他的笑弄得浑身发冷,总觉得这人的手段定然十分残忍,思来想去,还是主动道,“我叫她出来就是。”

    山茶唱了几句江生听不懂的歌,视线跟着望向了某一处岩石后。

    后面探出了个头来,确实是少女模样,眼里纯净美好,她光是站在那石头后,都似乎令生冷僵硬的石头活了过来,更是能看见无数的花花草草围绕在她的脚边,充满了生机。

    山茶朝她招手,她才敢完全站出来。

    她另一只手里拿着比她人大两倍的法杖,法杖顶端是一朵绿色的大花,像是洋桔梗,总之,隔得老远,都能闻见淡雅的芳香。

    她盯着江生,有些逞强的捏紧了手里的法杖,紧张道,“你、不要,不要欺负山茶!你再伤害她,我、我就,我就用法术把你变、变成大石头!”

    江生显然对这种少女不感兴趣,挑着眉,觉得她像小脑发育不完全。

    “拿来,”他指着少女手里的法杖,命令道,“把它给我。”

    “那是她的伴生法器,你要它做什么?”一边的山茶不解,警惕问道。

    “你们俩的智商加起来,在人类的世界里都不够小学毕业的。”江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迈开步子,朝少女走了过去。

    他伸手要抢,少女自然反抗,但她哪里是江生的对手,没两下就挣扎不过,只能任他凭借力量上的压制,把她的法杖抢了去,自己跟在后面,鼻尖通红,“抢别人的东西,你是个坏小孩!”

    说起来,她与江生的个头差不多大。

    江生对她的哭声充耳不闻,拿着法杖站到了枯木前,又念了一串不知名的咒语,使法杖悬浮于枯木顶端,再回头时,手上已有一道白光,他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白光划过,在她光洁的小臂上拉开一道口子。

    痛感加剧了她的哭声,山茶一惊,连忙过来把少女护在身后,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动作虽然果断,可也没让人感觉到什么敌意,他从少女伤口中抽出一缕血气,送上高空与法杖融合,随后继续念着他嘴里那道咒语。

    瞬间,血气被法杖吞没,化成一道绿色的灵力,徐徐洒了下来。

    枯木在这道绿光的洗礼下,长出了新芽,开出了花朵。

    山茶更惊讶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简单?!”

    江生随意道,“因为你本身就不排斥她的力量,她本来也就有令枯木逢春的神力,我猜……她是忘了怎么使用了吧。”

    “你知道她是谁?”山茶接住去而复返的法杖,把它交还给了少女,摇头叹息,“短短时间,我竟被你看穿了。”

    少女的伤口也完全愈合,看着开出花来的树,她又破涕为笑,宛如一个纯真的孩子,对江生的眼神也不那么戒备了。

    江生越过她们,直往树后开出的路走去。

    “等等,”少女却出声叫住了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跟上了他的步子,“你、你真的知道我是谁?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的家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我的家吗?”

    她一口气连问了一串问题,语气也变得依赖起来。

    江生步子未停,直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研究起上面的花纹来。

    “你失忆了?”他平静的拒绝道,“我可不爱管闲事。”

    “失忆?我不知道……”她有些疑惑的念着这两个字,目光中多了一分因被他拒绝而产生的失落和委屈。

    “你要是知道,就拜托你把阿山带走吧。”山茶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说情。

    她解释道,“我知道阿山不是这里的人,她是突然出现在峡谷里的,无处可去只能与我作伴,我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只能叫她‘阿山"。”

    “既然不是这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只是不巧,我没空。”江生顶着张十一二岁的脸,说起绝情的话来那是丝毫不留情面,他依然保持着拒绝的态度,使自己身上的灵力与门上的花纹相连。

    门中央刻着一枚树叶,他想了想,抽取一缕河水引入自己的灵力中。

    门开了。

    后方也不知通往何处,只能表明,这里的‘死亡之谷"和山茶,只是其中的一环机关。

    江生以一个严厉而冰冷的眼神阻止了少女想跟上自己的步伐,没办法,他行事一贯不喜欢拖家带口,他只身进入更黑更深的地方。

    又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中空的洞穴呈现在他眼前,他的四周霎时亮了起来,是两支插在墙壁内的火把,不知为何被点燃了。

    他的脚底正踩着一幅图。

    江生后退半步,看着这幅清晰的图案,上面是一只正在吃草的羊,他抬了抬头,头顶的洞壁上果然还有另一幅图,刻的是一只正在疾驰的兔子,他皱了皱眉,看见兔子后方,有一块缺失的凹槽。

    再放眼看洞穴,这个洞穴并不是特别大,长、宽、高大概都不到十米,呈球形,说是球,顶端又有一点扁,不像是正圆,像是……鸡蛋的形状。

    洞内比通道内还要更冷一些。

    江生走到通道边上,没有跳下去,他扫视了一圈四周泛着荧光的洞壁,还有不知从哪滴落下来的冰冷的水滴,手中出现白光,如长矛射出,在他手里形成了一道光柱,他直接绕着洞壁划了一圈。

    他不是在随便的破坏这里,仔细看洞壁上被白光破坏的痕迹就能发现,他划得不是直线,而是有弧度、有形状的曲线。

    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破空而来,“是谁打扰本君安眠?!”

    整个洞穴都开始颤抖起来,有什么东西从墙壁上剥落,带走了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这些光移动着,构成了一道冰凉的鳞甲,江生注视着这玩意儿显形的全过程,最后那硕大的头颅直接到了自己跟前。

    这是一条黑色大蟒,身上长着奇怪的倒刺和花纹。

    它和江生的距离近到,它吐出来的信子都能触碰到江生呼出来的空气。

    江生挑眉,轻蔑道,“一方小小洞穴里的大王,也敢对我如此狂妄?”

    它显然不认识江生,目露凶光,“小小奶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本君可是真龙,是正神!岂容你在此放肆?!”

    江生看得见,它庞大的身躯底下,是一堆堆成小山的人类白骨,眼里的轻蔑更甚,笑道,“哈哈哈,谁家真龙靠害人吃人修炼?你真当我是不知世事的小孩不成?”

    “还有……”他视线往上一瞟,讽刺的眼神更是不加遮掩,“你头上那对龙角,看上去真的好丑。”

    这话直接把大蟒惹怒了,极近得距离,它露出獠牙,径直攻了过来。

    江生抬手,手里一道白光撑在大蟒嘴里,让它连嘴都合不拢,即使能感觉到它的力量是不弱的,但总给江生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它的攻击也透着一丝别扭,似乎是不会开车的孩子强行在操纵方向盘一样。

    大蟒拼尽全力,才勉强架开了眼前的孩子,拉开距离后调整了自身的力量,采取远攻的方法,无数黑色刀刃从它嘴里射出,密密麻麻的刺向江生。

    这来势汹汹的一招也没让江生认真几分,他游刃有余的在黑色刀刃里穿梭,每躲过一道,就反手朝大蟒射出一道白光,他的白光比之更加狠辣,大蟒在勉强接下两招后就变得只能闪躲,刚才排山倒海的那种气势渐渐不复存在。

    它不甘心的望着江生,难以想象,以往根本没有对手的自己,居然连眼前这个小屁孩几招都接不住,那些白光上的杀伤力对它来说更是巨大,稍稍碰到一点,就会在自己的皮上留下伤痕。

    躲了一阵,它已气喘吁吁。

    “我怎么会输给一个孩子?!”大蟒的双角中凝结出一团黑光,仿佛是想和人来个玉石俱焚,“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看黑光就要打中江生,只听一道雷电的轰鸣声响起,那黑光不知被他用什么东西给弹了回来,正中大蟒自己的面门,江生嗤笑一声,随后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手里离天飞镰。

    歘!

    手起刀落,伴随着大蟒一声痛苦的哀嚎,那一对血淋淋的龙角已落在了江生脚边,大蟒轰然落地。

    哪怕看见象征着白虎的离天飞镰,大蟒也还是没有认出江生,这足以说明它其实没什么地位。

    “这东西不是你的,我拿走了。”江生当然没兴趣为了告诉对方自己是谁而显出真身,只是盯着那对龙角,冷声做了决定。

    等他去捡,龙角中有一只竟化作了一滩血水,渗入地里,只剩下了另一只。

第七百九十章 来历

    江生看着大蟒身上的倒刺缩回了鳞片里,它的鳞片也变得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它身上的力量一下就失去了大半,现在的它看上去就像一只没什么杀伤力的小蛇,不到十分钟前,它还在一口一个‘本君"‘本君"的称呼自己。

    “不!我的力量!我修炼了这么久的力量!”大蟒愤怒道。

    江生毫不留情的带走了另一只龙角,嘲讽道,“什么你修炼的力量,拿了别人的角,真觉得自己能凭借一只角飞升了?有那做梦的时间拿来修炼,现在也不至于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笑死人了。”

    不止是拿了别人的角,还欲盖弥彰的做了一只假的来凑数。

    他翻了个白眼,命令道,“开门!”

    大蟒缩成一团,并不动作,不服气道,“你把龙角还我,我就让开后面的路!”

    江生听了更觉得好笑了,“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手下败将,还能和我提条件?”

    它眼中虽有迟疑,可还是没有妥协,冷哼一声道,“我不开门,你休想过去!”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江生旁若无人的把离天飞镰往面前一摆,擦拭起锋利的刀刃,认真思索道,“怎么样呢?把这条蛇的皮剥了,再把它的肉剁碎了扔出去喂狗,再抽出它的灵髓,毁了它的根基……”

    “最后我再把这里炸了,让它永无翻身可能。”他笑得阴森森的。

    被点名的蛇显然有点慌了,它没想到这个人比自己还狠。

    “不行,你不能把这里炸了的,”它挣扎道,“这里是高人的长眠之处,你在我这里为非作歹,自有高人收拾你。”

    “你若是把龙角还给我,我可以考虑在高人面前为你说说情。”它紧紧的盯着江生怀里。

    江生不理他,“开不开门?”

    它犹豫道,“后面还有更厉害的魔头,你不是他的对手。”

    “开不开门?”

    “不开。”

    江生站起身来,冷笑道,“你的机会用完了。”

    还没等大蟒反应过来,离天飞镰就到了自己脑门上,尖端甚至已经扎了进来,这把浑身缠绕着闪电的可怕武器,让它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它浑身紧绷,只要这镰刀往下一划拉,它真就要被剥皮了!

    清晰的痛感传来,它大叫出声,“不要了!龙角我不要了!大人,我给您开门!我这就开门!”

    它倒是没被剥皮,只是确实失去了意识。

    最后只听见一句毫无感情的‘晚了",它就眼前一黑,身体一轻,不知后面发生了何事。

    江生没像自己描述的那么血腥,不过把它电麻了而已,他把大蟒的身体强行缩小,小到正好可以填补进来时看见的画面里的凹槽,随后就把它填了进去,将其强行连结。

    催动灵力的时候,那画恍若活了过来,一点一点把大蟒的身体吞了进去。

    不需等他使用灵力,鸡蛋洞穴的顶端就打开了一道口子。

    江生跃然而起,飞了进去。

    与此同时。

    张霏霏一直在高台边缘呆着,直到这场名为祭奠的雪下完。

    她再次往下看去,“文迪……”

    底下哪里还有汪文迪的影子?别说那断裂的、冲击力极大的四肢残骸,就连红色也消失不见了,刚刚她看见的一切宛若错觉一般消散了。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底下除了那一摊巨大的青铜锁链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她却不敢松懈,自顾自道,“文迪,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的,这次我一定……我一定要自己做到!”

    张霏霏站起来,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消除腿上的麻木感。

    她走进第一间屋子,屋子里面的装潢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更多,几乎没摆什么装饰物,就是在正中央另有一个被七盏灯围起来的高台,上面悬浮着一个发着明亮光芒的圆球。

    还能看见,圆球上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好像抱着整个球的大老鼠。

    她想起汪文迪与自己说的北斗七星和十二生肖的联系,记下了这间屋子里的摆设,扭头顺利的进了第二间屋子,第二间屋子稍大一些,但摆设也和第一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区别,七盏灯中的光球上画着老牛耕田猪睡觉的图。

    后续第三、四、五间屋子都能与汪文迪说的对应上,第五间屋子是最大的,光球上面画的龙虎相斗在底,猴子在上,就和他们进来前在那洞穴里看见的上下两幅图一模一样。

    第六间屋子就不同了,摆设没变,可七盏灯是暗的,中间的光球也不够亮,像是灰蒙蒙的有一层遮盖的雾气。

    她又去了最后一间屋子,光球上画着飞驰的骏马,好不壮观。

    “看来只有第六间屋子不对,”张霏霏自言自语的分析起来,从最后一间屋子又要转回去,“为什么灯会灭?灭了又有什么后果?”

    一道慵懒随意却显得厚重的声音传来,“是谁?谁在老夫这里躲猫猫?”

    说话的语气里没什么恶意,反而令张霏霏觉得挺亲切的。

    随着声音响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酒香味也窜进了她的嗅觉中,她仔细寻找,终于在第五间屋子的后头,屋檐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男人,看上去五十来岁,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袍,随意的系着腰带。

    他的手里还有个盛着酒的瓷瓶子,脸色酡红,神思恍惚。

    看见张霏霏凑到眼前的时候,他还颇为认真道,“哈哈,小丫头,抓到你了!这里可不是躲猫猫的地方,我想个办法……嗯,送、送你出去吧。”

    “别冲动,前辈,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张霏霏连忙应话。

    “嗯?”他鼻子里发出一声疑问,半坐起身子,仔细的打量起张霏霏,好一会儿才丢开手里的酒瓶子,眼睛也睁大了不少,“你终于来了。”

    张霏霏一皱眉,好家伙,这话和此前进山时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完全重合了!

    她连忙扶住老先生,问道,“敢问前辈姓名?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前辈知不知道七星轮回盒是何物?又有没有在十多年前见过一个进到此处来的女人?”

    “哎呀,女娃娃,你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呢?”他在张霏霏的搀扶下完全站了起来,但还是倚靠着墙壁,身形不稳。

    张霏霏平复了一下心情,一个个问出自己的问题。

    对方也缓缓道来,“我的名字你无需知晓,只是个山野散人罢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哈哈,我一直就在这里生活,不在这里,我要去哪里?”

    他给出了有价值的消息,“不过七星轮回盒嘛,我倒是知道一点。”

    张霏霏眼睛一亮,“请前辈赐教!”

    “很久以前呢,在我还年轻的时候,皇上建造一处阁楼,命我为阁楼牌匾题字题诗,”他讲述道,“当年我修心问道,念起‘七星明历历,万古仰煌煌,千劫轮回在,一心死生休",便定了‘七星轮回"四字。”

    “为了在题字时达到最佳的效果,我每日都在家里练习这四个字。”他自豪道。

    后来果然如他所想,到牌匾前一题字,就成为千古佳话。

    他把题好字的牌匾送回宫里给皇帝过目的时候,有一向看不起他的人便说,这些字不过是浮于表面,只有空壳,没有内涵,他在旁边听的发笑,惹来皇帝询问,他则命人横切开牌匾,众人一观,皆讶异不已。

    ‘七星轮回"四字竟然入木三分,削去一层又一层,还能见龙飞凤舞的字迹。

    对手仍在刁难,说牌匾上的字大,谁知道他是真写上去的还是雕刻上去,以此来博众人眼球、讨皇帝欢心。

    他大手一挥,在桌上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七星轮回"四字,只占了巴掌大小的地方,那叠宣纸整整有一沓,不知多少张,旁人一张张掀开,字迹不变,已是渗透纸背,待到最后一张拿开,桌上竟还可见这四个字。

    皇帝当即奉为珍宝,命人把厚实的桌子锯开,只留那写有字迹的地方,待字迹风干后,日夜拿在手里把玩。

    他冲张霏霏点头道,“那应该就是你说的七星轮回盒。”

    “只是这样?”张霏霏有些不信,“传言中,七星轮回盒有逆天改命的本事,怎会……?”

    他说出了张霏霏嘴里没说出来的冒犯话语,“怎会来历如此简单?”

    “我明白,你不知其所以然,有此疑问当然正常,”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过,我作为七星轮回盒名义上的主人,居然会被那玩意儿困住,我反而操控不了它。”

    “这又是怎么回事?”张霏霏追问道。

    “我无心官场,晚年时更是弃官而去,找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养老,皇上把七星轮回盒送给了我,说是留个念想。”他眼中又多处几缕向往。

    金庭,就是他选中的地方。

    这里山清水秀,远离俗世,他就在山间,建筑一处小院子,每日读书写字,闲来求仙问道,当然,还在院子里养了一窝的鹅。

    他死后,按照他的遗志,也就葬在此处。

    他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屋子,“其实这里一开始只有一间我的屋子,我也一直安静的在山水之间长眠,直到大概十七八年前,地动山摇,为了保护我的安居之所,我才造出这一方天地。”

第七百九十一章 矛盾

    等洞穴完全成型后,不知怎么,七星轮回盒突然飞出,光芒大作,把这里的一间屋子变成了七间,随后飞遁而去,他怎么呼唤也找不回来。

    他指了指底下的河流道,“那些河流,原本也是没有的。”

    张霏霏记下他说的话,跟着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到这里来?”

    “后来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我能感到体内的力量在流逝、分散,最近才稳定了一些,”他有些无奈,思索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答道,“很可惜,除了你之外,我没有见过其他女子。”

    “你一直在这里呆着?”

    “当然了!”

    张霏霏指着下方距离最近的那条河,从高台上完全能看清河面上的景象,她疑惑道,“那河上有个摆渡人,是个身着黑袍的女人,乘着一条名为折镜的船,你也没见过?”

    “你说的折镜我倒是知晓,不过折镜从未有过什么摆渡人,它是依靠乘船者的意念与力量行进的。”他顺着张霏霏的话认真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上的酒醉之意也醒了大半,惊呼道,“瞧我这脑子,黑袍人我确实见过一个!”

    “什么时候?”张霏霏跟着紧张起来,“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他指着黯淡的第六间屋子,叹息道,“屋子里的七星灯,就是她熄灭的。”

    “七星灯?”张霏霏捏着下巴,觉得这名字非常之熟悉。

    “诸葛丞相续命用的七星灯,必须七盏灯都亮着,否则就会失效,人也会回天乏术,”他解释了一句,随后接着讲述道,“不过这里的布置是七星轮回盒设计出来的,里面的七星灯具体有什么用处,我并不知晓。”

    “只是她在熄灭那七星灯的两刻钟后,我的意识就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混沌虚无,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就像现在……”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脸上疲倦的神情已经盖过了倦意。

    张霏霏立刻掐住了他的肩头,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想通过外力使他清醒,焦急道,“前辈,前辈!你现在还不能睡啊!我还有很多问题!你还没告诉我那黑袍女人还做了什么没有!”

    他强撑着精神,“她原本还想去熄灭其他的灯,没等我阻止就发现,无论她用什么法子,都无法再熄灭任何一盏灯,她请求我帮忙,但我也帮不了她,她离开前告诉我,说她还会再回来,并且把这里的所有灯都熄灭。”

    “她后来还回来没有?”

    “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回忆道,“不过我不知道是多久后的事了,后来她再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跟我说,而且她不再去熄灭七星灯,反倒是尝试重新使七星灯亮起来,其实我还挺好奇的,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没理我。”

    “她总共来过三次,这是前两次,最后一次她发现熄灭的七星灯再也亮不起来了,”他想着想着皱起了眉头,好像是直到今日也不赞同回忆里那人当时的做法,“然后她沿着锁链离开后,切断了连接高台与底下的所有锁链。”

    不过他本来也就只能待在这里,那些锁链对他来说本是可有可无的事物。

    “所有锁链?”张霏霏抓到关键点,追问道。

    “嗯,她是从那边离开的。”他指着被屋子挡住的方向。

    七间屋子蜿蜒弯曲着分布在高台上,从张霏霏进来的那个入口,只能看到不到三分之一的高台景象,大部分都是被建筑物挡掉了的,所以等老先生带她走到后边边缘处时,才能看见,这边还有两道被毁坏的锁链。

    其中一条从高台上垂落下去,表明了被切断的切口在地面上。

    顺着望去,两根交错的天柱后,是一面结实的山壁。

    老先生自言自语的吐槽道,“她当时切断锁链的动静不小,差点把山壁震塌。”

    因为他的这句话,张霏霏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山壁,“前辈,我还有最后三个问题。”

    他又打了个哈欠,“你这女娃娃,真是为难人。”

    张霏霏笑了笑,抓紧时间问道,“我并不是只身一个人来这里的,我有一个伙伴,在我们上来的时候,他被结界所挡,锁链断裂,他摔了下去……”

    “这个高度摔下去,估计已经摔碎了,必死无疑,”他摇摇头,“除非,他身负机缘灵宝,能免于一死。”

    “他不会死的!”张霏霏说的异常坚定,气势令老先生亦为之一震,“他不是普通人,不管什么机缘不机缘的,他不会死在这里。”

    “就算不死,也出不去。”老先生无奈道。

    “只要他没死,我一定能找到他,请前辈打开结界,让我出去救人。”她认真道。

    老先生愈发无奈,“这结界也非我所能操控,但我可以告诉你,解开结界的关键在第一间屋子里,你自行摸索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就算你说的笃定,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有些事不是你一味的相信就能成功办到、就能如你所愿,我这方天地本就非常人所能进入,普通人死伤其中非我所愿,我却不能更改。”

    “即使你接受不了你伙伴的死亡,你说他不会死在这里,”他客观道,“那他会死在哪里?有谁能规定、决断自己的死亡之所呢?当年的我,亦不能料到自己是毒素积累、不治而亡,故而有万般说法,你也应该在心里做好准备。”

    做好接受他真的死亡的准备。

    张霏霏显然还没做好这个准备,她忽然意识到,也许真的有一天她能接受汪文迪死亡的事实,才算是跨过了她心底最后的难题。

    她接受了老先生的说法,语气平和了一些,转而道,“第二个问题,跟您确认一下,前辈应该就是书圣吴建亥先生吧?”

    “‘书圣"虚名,我不喜此称号,你还是就叫我前辈的好。”他摆了摆手,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张霏霏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说我终于来了?”

    吴建亥顺着墙壁随意的滑坐下去,笑道,“此乃天机,等你找到真相与结果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他一睡着,身影便缥缈消散了,想来是要下一次醒过来才会出现。

    张霏霏无处寻他,只能在脑子里先整理目前已得知的消息。

    四件两两矛盾的事——熄灭七星灯,然后又想重燃七星灯。

    以及,切断连接高台与平地的锁链,是为了让人上不来高台,可亲自为折镜掌舵,这明显是要助人过河,过河后不就能上高台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截然相反的矛盾,还是本来做这些事的就是不同的人?

    汪文迪消失后又会去哪里,是被困住,还是和她一样在挣扎前行?

    事实上,汪文迪从高台上摔下来的那一瞬间确实是猝不及防的,不过在锁链砸在他身上之前,他就抢先反应了过来,借助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掉进了后方的河里,摔在水里总比摔在地上好,何况这水流异常的温暖。

    他想重新回到地面上,第一时间告诉张霏霏自己没事,却被水底的荇草缠上的脚腕,他方一切断荇草,耳边就传来一阵梦幻的歌声,浓厚魔气想要侵入他的意识和身躯,他只得运力抵抗,最终麻木的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被冲上了岸,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汪文迪动了动身体,发现脚上还缠着水里的荇草,于是将其切断,才站了起来,周身涌动一道灵光,把水渍烘干后,打量起眼前的景象,河流似乎是到头了,在不远处汇成一汪池水,但往来处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纵然他知道自己就是被这条河流冲过来的,可就是有一种这条河流是凭空出现的感觉,使得眼前的洞穴像是完全密封的空间。

    他很快皱起了眉头,“这里的魔气……比之前所有的魔气加起来还要浓。”

    池水因为周围地面的参差不齐,形状看上去宛如一个鸡冠。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的路了,他整理了思绪,决定跳进池水中查探一番,他不仅要对抗水里的魔气,还要对抗荇草以及那一到水底就会响起的歌声,这样的魔气已经不能光用浓烈二字来形容,天长日久,这里一定会有非同一般的魔物现世。

    有多不一般呢?

    汪文迪自顾自的想着,恐怕只有沧溟身上的魔气能与其相提并论了。

    水底比水面要更宽阔,找了好半天,他才在水底发现了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只高傲的大公鸡。

    他当然没忘,北斗第四星,对应的就是鸡。

    有了这个线索,他很快再一次回到了岸上,用金光在洞内画出一个八卦大阵,找准了第四星所指的方位,直接简单粗暴的轰了出去。

    看着被炸出来的通道,他不由得挑起眉,饶有兴致道,“这还能炸俩出口来?”

    一左一右,中间仅有一墙之隔,两个口子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一样的,都是无尽的魔气,区别只在于深和浅,而且那深和浅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他射出的灵光被里面的黑暗吞没,一点反馈信息也没给他带回来。

    “算了,男左女右,”汪文迪背着手,悠闲迈开步子,“我先走左边。”

第七百九十二章 沧渊

    曲径通幽,这条小道只够一个人通过,没有任何用来照明的东西,但越往深处走,他越能感觉到魔气愈发浓厚,所以他也没有使用任何张扬的灵力,以免打草惊蛇。

    走到底,眼前又是一个幽暗的洞穴,不过这个洞穴很小,站三四个人就会显得拥挤的那种。

    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张狂暴虐的魔物,而是一道裂缝。

    裂缝中有紫黑色的气息散出,宛如在吸引着路人往里看,可真往里看,又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无尽的黑暗,让人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里面窜出来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不过这裂缝也不大,长不到一米,宽就更窄,看着跟即将闭合的眼睛差不多。

    汪文迪伸手想去触摸裂缝周围的山壁,这一伸手才发现,这裂缝根本不是依附在山壁上的,而是悬空的!

    它就挂在空气中,恍若链接着异次元。

    就在他的手往裂缝中心移去的一刹那,一道黑光猛然射了出来!

    汪文迪手中金光一闪,躲开这一招,却也被迫因此拉开了与裂缝的距离,他皱起眉头,心道:好强的力量,自己从进来起,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其他的气息!

    人影出现在裂缝前,挡住了他窥探裂缝的视线。

    这人的出现竟为了一小小天地带来了一丝灵气,他面容干净而英俊,双眉如剑,凤目中似点缀着两颗闪烁星光的黑宝石,脸庞的每一根线条都雕琢的干脆利落,一眼就让人想到精工琢磨的玉胚。

    他一头青丝高束成一把马尾,带着几分不羁与桀骜,束腕处黑色的皮革添了几分冷冽的气息,脚底踏着一双黑靴,显出他修长的身形。

    但他说起话来有几分客气的温润,“阁下还是不要靠近这里的好。”

    “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汪文迪越发仔细的打量他的五官,总觉得他长得让自己很是熟悉,如同在哪里见过一样。

    在那缕若有若无的灵气之后,蕴含的是更大的魔气。

    汪文迪眉头一皱,他想起来了,他知道这人和谁长得很像了!

    魔尊沧溟,眼前这人不仅长得和沧溟有几分眉目之间的神似,他身上的魔气比之沧溟更是过无不及!

    看见汪文迪看自己的眼神,他嘴边勾起一抹笑意,直言道,“阁下认出我了?我与你,确有一面之缘。”

    汪文迪一愣,“我不记得我在魔界见过你。”

    “不是你见过我,是我见过你,”他简短解释,挑重点说,“你同行者中有一位姑娘,得了我的松心花,我与她说‘灵洞古坛基,烟萝接翠微",托她替我寻人,因此见过你们诸位一面。”

    汪文迪疑惑道,“你明明身体康健、四肢齐全,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人?”

    “我不能离开这里,魔界的也只是我一缕神念,非我本体。”他淡然道。

    “这又是为什么?”

    “你问题好多。”

    对方有些不耐烦,面上仍是笑着,可霎时之间便攻了过来,“不如先证明证明,你有没有资格问我问题。”

    他身上暴起的黑光足以让整座山脉都为之颤抖,宛若有无数巨兽折服在他脚下,发出不甘心的怒吼、嚎叫,在这势如破竹的攻击中,汪文迪不敢怠慢,径直唤出了双剑,扫出一道刺眼的金光剑气,与之撞上。

    汪文迪周身的结界如铜墙铁壁一般,没有让黑光突破自己的防御,坚定不移的抵御着每一道肆虐的力量。

    在这一刻,他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比沧溟还强。

    对方手里的黑光也汇聚成了一把巨大的砍刀,刀刃在金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凌厉的光芒,汪文迪强行运力将其架开,悬在空中,扫出数道剑气,剑气中有无数冲天而起的金光,把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

    而他的对手始终不曾离开过原地,没有露出一丝背后挡住的那道裂缝。

    他看着狂暴翻涌的剑气,丢出手里的刀刃,而后静静站在原地,剑气中凝聚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咆哮着的巨兽,他却只是看着,那一双黑目好像已经洞察了一切,他须臾之间,投身剑气里。

    黑色与金光交织,碰撞出无数的火星子,或是击落洞壁的岩石,或是烧穿洞内的草木,但都不重要,因为所有的剑气,都被他接下或防住,他不着痕迹的喘了口气,重新站在了裂缝前。

    他道,“有两把刷子,我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动手了。”

    浑身筋骨都被疏通一般,他抬起手掌,周身萦绕的黑光瞬时爆发,一股湮灭的力量从他掌心喷薄而出,汪文迪直将双剑合一,面无表情的挥出一剑,与这股力量相撞,然后炸开。

    汪文迪心念一动,倏忽闪身到人身后,一剑刺向他的肩头。

    不过在要刺中之前,汪文迪就先分开了双剑,意欲收手,他只把这场对决看成是切磋,并不想伤人,更没想杀人。

    对方其实是完全能防下这一招的,可他见那股炸裂的能量将要危急裂缝,又改了主意,变了移动轨迹,最终防在了裂缝前,挨了一下。

    涌遍四肢的痛感令他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的面色。

    “不打了,”汪文迪又一次率先提出休战,收回武器道,“你既没用尽全力,还要护着身后那东西,饶是切磋,也无法尽兴,何必还要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动手?”

    “我是魔,与你这修道之人本非一路,你杀了我也可说是替天行道,”对方笑了笑,周身的气息却放松了几分,“你倒有意思,不动手便罢了,怎么还抱怨起来了?”

    “你真是魔?你身上分明有一丝灵气!”汪文迪摊开手。

    那缕灵气不是外来物为他附着上的,而是从他体内的力量中散出来的。

    对方一直看着他,似乎想把他看穿。

    “沧渊,我的名字。”他最终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汪文迪念了一遍这两个字,浑身也跟着放松下来,问道,“你跟沧溟是什么关系?”

    沧渊的笑容里多出一分只有长辈才会有的慈祥,摸了摸下巴道,“阿溟是我的弟弟。”

    他强调道,“魔族寿命普遍比人类更长,寿命和妖、仙等等一样,也会随修为增长而增长,所以说是弟弟,我比他年长了好几百岁呢。”

    “至于那缕灵气,不瞒你说,的确是在我体内,”他淡定的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情,“我想修仙,所以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不过最后失败了,就成现在这样了,那缕灵气不仅不能为我所用,有时候还会干扰我的力量。”

    汪文迪大吃一惊,“什么?!你?一个比魔尊还强的魔族,想修仙?我、我没听错吧?!”

    “为了和烟萝在一起。”他说出另一个名字的时候,眼里突然多出了无限多的温柔。

    “方烟萝?”见他点头,汪文迪更不明所以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方烟萝都被逐出蜀山了,你要和她在一起也没必要修仙啊。”

    沧渊落寞道,“她会被逐出蜀山也都是因为我,蜀山那些道士说她与魔共谋,他们口中的‘魔",指的就是我。实际上,我们并未共谋什么害人的恶事,她只是为了能帮我拯救我的魔族子民,做了一些蜀山不容之事。”

    “那你又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汪文迪知道,现在可不是听故事的时候。

    他指着身后的裂缝,也收起了落寞的神情,严肃道,“这道裂缝的另一端,连接的是魔界。”

    汪文迪感觉信息量一下更大了,头疼道,“什么?!意思就是,人类能从这里去魔界,魔族也能从另一端到人界来?!”

    “是的,只要有足够的力量,能承受其中空间的撕裂和混沌罡风,”他点头,“两个世界就能互通,所以我必须守在这里,不是因为有人会从这里去魔界,而是因为……会有修为够高的魔族从另一边入侵人界。”

    汪文迪问道,“修为要多高才能进?”

    “因为这里和神魔之井不一样,要通过这道裂缝需要更高的力量,以阿溟的水平来说……还差一点。”但就算连魔尊现在都通过不了,他也还是要守在这里,因为他不能保证,魔界会什么时候出现修为足够的魔众。

    或者说,沧溟再修炼多久,或许就够了。

    正因为这道裂缝不是神魔之井,不需要经过诸多的看守,只需要足够高的修为,所以比起神魔之井,一旦这入口打开,魔族必定会选择这里入侵人界。

    沧渊认真道,“我族想入侵人界、侵占资源久矣,我必须在意外发生前修复这道裂缝。”

    汪文迪深思,不禁发问,“可这么做你不就是站在了你同族的对立面?”

    他显然是知道这个后果,沉默了一会儿,答道,“烟萝能为了我的族人选择和蜀山对立,我也可以为了她所在意的天下苍生,和我的同族为敌。”

    “这条裂缝是怎么来的?”汪文迪察觉到了他的不可动摇,转而问道,“又怎么样才能修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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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宝修真在都市介绍:
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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