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殿门关严实了，他一手押着皇后，一手挥动匕首，将一边儿的纱帘搁下，将皇后绑了起来，然后又押着她进了内殿。
毕竟这可是保命符，总得放在眼前才安心的。
“皇上如何了？”
明月摇头，两人齐齐望向李太医，却见李太医也摇了摇头。“怕是……”
只这一句就叫萧临泽心内一滞，整个人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
萧临泽在人前永远是强大的、不近人情的，甚少会有这般茫然失措的时候，起码明月几乎没瞧见过。
她分外不忍，走到萧临泽身前，不动声色地握了握他的指尖，冰沁沁的，惹得她一阵哆嗦。
倒是皇后，见得这一幕大笑了起来。
“报应啊，都是报应！老天终于看不下去，要收了你，你不是舍不得丽太妃那个贱女人吗？好啊，老天爷成全你啊，去地狱陪着她吧！”
明月原本想要再做做戏，到时候看形势行事的，没成想皇后似是疯魔了般，她也顾不得那般多了，回身直接给了皇后一巴掌，斥道：“再乱说，仔细你的舌头！”
她发泄了一通，清醒了，突然计上心头，给皇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忍耐着些，现如今还不是刺激萧临泽的时候。
皇后自是看见了，眼中噙着泪珠子看着明月，确也没再说什么了。
听得人安静了，明月心情大好，但面上却摆出一副很是害怕萧临泽再做出什么的模样，道：“萧统领，万事好商量。”
萧临泽回头看着明月，再望了一眼被扔在地上、脸顶着五根通红手指印的皇后，一瞬有些恍惚，什么也没说，回头又望着躺在床上的皇上。
其实这辈子有义父教养他、有皇上赏识他，他已经很知足了，没成想漫漫二十载，突闻身世，便是生离死别。
李太医给皇上擦着嘴角的血迹，却见他朝萧临泽伸出了手，一双浑浊的眼也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空……青……”
萧临泽茫然地望着朝自个伸出来的这只手，迟迟没有上前。
明月见状，怕萧临泽到时候后悔，上前推了萧临泽后背一把。
“萧统领，皇上叫你呢。”
萧临泽这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皇上跟前，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到底是没有伸出去回握住皇上的手。
皇上凄凉一笑，含含糊糊道：“也是……你合该恨朕的……是朕……让你受苦了，是朕……让着恶婆娘……害死了你的母妃……”
皇后一听得这话就憋不住了，像是疯婆子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终于承认了，你恨我，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你以为你跟人丽太妃郎情妾意？我瞧着也是你逼迫人家的吧，你们一个个父子兄弟，就是见不得人貌美姑娘，一见了就如饿狼扑食，强迫人……”
明月蹙眉，回身寻了个帕子来将皇后的嘴给堵上了，但做戏得做全套，临转过身前还不忘小声在皇后耳边嘱咐道：“皇后娘娘，您老就先忍耐会儿吧，不然没命可活了。”
皇后瞪了明月一眼，而后偏过头去再不看床上即将一命呜呼的皇上。
“你母妃……倾国倾城……明媚良善，很好……很好，不好的是这皇宫……朕……留不得什么给你，也没……什么好留的，这江山就……”
“给你吧……”
皇后闻言，又不肯了，‘呜呜呜’地似要寻皇上讨个说法，可现如今屋内就五个人。
李太医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去理会皇后，皇上没法子搭理她，萧临泽和明月则是懒得搭理她。
“我……”萧临泽开口才惊觉自个嗓音是有多沙哑，忙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道，“不必如此，我没有那个野心。”
“要有的，从此……要有……你是龙！”
因着萧临泽的话皇上很是着急，可整个人临到头了，无处着落，一双手只能紧紧抓着锦被。
“你要飞翔在天，要是太子……太子争气，朕也不会如此……可他不争气！你自小……读的书，你该是觉出来了，是帝王的……制衡之术！那是朕特意给你安排的……帝师！”
“太子是被靖王陷害的。”
萧临泽不冷不淡地说出这个事实。
皇上浑浊的一双眼中透露着迷茫，又有些难以置信，似乎还带着几分了然，还有几分……后悔？
在上位者永远不会让人猜透他的心，起码明月不知皇上这个复杂的眼神里到底藏着什么，是一直都清楚，还是……
皇上这边厢没说什么，倒是皇后又闹了起来。
“不……可……能……”
明月仔细一听，依稀只能辨别出几个字，再回头望去，只见她泪水滚落了满脸，精致的妆容早已不复存在，东一道痕西一道痕的，是好不狼狈。
“空青，朕，终于可以去……见你母妃了，朕想了她好久……”
明月突然觉着皇后真的是好不悲哀，明明画着精致的妆容、穿上端庄华美的服饰，就是想赢这最后一场，可到头来还是得不到皇上一个正眼，床上的皇上就算是奄奄一息，心心念念的终究是自个心中的那抹倩影。
“空青，你……你以前是不敢有野心，现如今为父给你……飞吧，为父已经给你铺好路了，往……”
皇上朝萧临泽招了招手，萧临泽没有犹豫，顺着他的意思伏下了身。
“北走，会有人迎接你……你的抱负、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明月看着两人靠得这般近，心知皇上说得不对，她的空青哥哥怎么会恨他呢？她的空青哥哥只是一时有些无法适应他的新身份罢了，至于恨，他总是外硬内软的。
待皇上说完，萧临泽直起了身，静静地望着他。
“你可以……唤一声……父皇吗？”
萧临泽连嘴巴都没有张。
他唤不出来！
这么多年了，这个称呼从来没有叫出口过，此时此刻又如何让他开口呢？还是对着他心怀感激、满心敬佩的皇上。
“罢了……是为父……对不住你……”
说着说着，皇上看着床顶，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在，只见他缓缓朝上伸出一只手，不知在对说说道：“你……来接朕了吗？”
这话的尾音刚落，皇上苍老干枯的一只手就无力地垂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