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一个傀儡。
不过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她乖巧又安全，沈修城什么都愿意来和她说了，丝毫不介意身边的女人是个女鬼。
他在第二年和皇帝相认了，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季未央坐在原地，听着他的野心，他的抱负。
他看尽了这天下百姓的愁苦与颠沛流离，他想做一个好皇帝。
但是老皇帝是他害死的。
“那个老东西，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搜尽天下美人，政务不理，天下不治，若不是他，江山何至于此。”
平心而论，沈修城其实算是一个很好的君主。
他勤于政事，高瞻远瞩，他上台之后，这个帝国确实有些好转。
季未央缩着身体，听他唠叨的第三年，沈修城忽然问她：“如果你能恢复为人，能做我的妻子吗？”
季未央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沈修城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才会觉得一个完全不能思考的女鬼眼中有温柔和灵动的光芒。
“那些女子都代表了太多东西，我想平衡，也不想抬举她们，而且……在我心中，皇后之位只有你能坐得起。”沈修程的手穿过她的身体，他的目光一暗，收了回来。
然后抚摸着季未央的轮廓，语气低沉温柔：“我想你当我的皇后，他们对不起你的，我对不起你的，我拿一辈子还好不好？”
季未央呆呆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们混帐……但当时是真的没办法，我们不能就这么倒下，上一代皇室无一人存货，我们要活下去，要坐上这无上的帝王之位，而你身上有着天下苍生的大气运，张家还能……”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沈修城顿住了，看着季未央的目光近乎虔诚，语气卑微：“我帮你复活，好不好？”
季未央扯了扯唇，说出了这几年来，她对沈修城的第一句话：“你只是人。”
不是神，没法复活任何人。
她长久没说话，声音真的不能算是好听，可是就是这样的声音，让沈修城一下站了起来：“你愿意同我说话了？！”
季未央抱着双腿，坐在原地，继续沉默。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会去想办法，你会有更高更高的身份，你坐上皇后之位，咱们的孩子未来就是天子。”
季未央看着他的手划过自己的虚影，大脑继续传来剧烈的痛楚。
她手中是三枚铜钱。
来了。
她等的人，要来了。
要让她当皇后？
好啊，皇后亲自毁了这江山，不也挺好。
季未央乖顺的跟着沈修城的安排走。
就是听到自己复活方法用动用一千童男童女的精血时，她的表情略有变化。
但她没法制止。
季未央垂下眸子，敛住所有的杀意与痛恨。
这样的画面，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季家从前也把她带到一个战争的星球，那个星球战败了，季家接到的命令是全部屠杀，小孩子也不放过。
当时她十二岁，站在边上，看着一个个小孩子哭着倒在血泊中。
那么小的孩子，还有些孩子刚学会走路，走路姿势还是歪歪扭扭的在逃跑。
没有放过，一枪，又一枪。
“大小姐，我们能给他们最后的怜悯，就是一枪解决给一个痛快。”
那是季家的中尉对她说的。
她当时怎么回复的？
对了，她没有回复。
她接过中尉递过来的枪，将一个中了枪还没有死的小姑娘，一枪击杀。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底线可言。
她的孪生妹妹也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一天，她的靴子都被血浸透了，她才发现有时候血水比雨水更凉。
沈修城走到她身边，抬起手，将手放在她眼睛前面：“不要看。这种事情，我们干就够了。”
季未央不语。
天空一片乌泱泱的。
嗯，快要下雨了。
哭声一点点消失，季未央也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变得凝实。
一声龙吼从皇宫地下室穿来。
在祭台上的人脸色都变了。
沈修城紧紧的拉着已经化出虚形的季未央的手。
“来人，去下面看看，是发生了何事。”
季未央忽地开口问道：“陛下不自己去看看吗？”
沈修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眸光随着她身体的凝视，一寸寸温柔下来。
“我等你真正站在这里，和我站在一起。”
“那关系着帝王命数。”
沈修城看着祭台下一片尸体。
事实上，从他登基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场面了。
这是他身为皇帝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我知道。”
沈修城的声音有点轻：“你说，朕这样算不算万劫不复？”
季未央没有回答，她看着漫天的乌云，迎面而来的狂风都带着血腥味，只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要跳跃而出。
“陛下何至于此？”
沈修城揽住她的肩膀：“我说过，季姑娘，我想娶你为妻。”
季未央抬起手，挡住一片天空的视角。
来了。
“陛下！那扇墙壁……”有一个大臣踉跄的扑腾过来，还没过来，就被身后畸形的怪物撕裂开来。
那是一具具干尸似的怪物。
他们的服饰破破烂烂，但无疑的在衣角上都有一个“张”字。
这就是真相。
这个帝国是拿张家天师道运在延续帝王紫气的命运。
所以那个老头儿不得不为帝国卖命。
季未央看着双眼发红的干尸，轻轻的吐了口气。
她的身体彻底凝实了，一股力量将她往旁边一推。
沈修城对士兵道：“保护皇后离开，其他人随朕镇压怪物！”
季未央站在原地，看着初见时青涩清瘦的男子挡在自己身前，唇角勾起。
打得过就有鬼了。
张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但也是张家啊。
凡夫俗子，怎么会是张家的对手。
她看着不远处的帝王紫气缓缓消失，走向祭台顶端。
她的任务要完成了，也该离开了。
“季姑娘！”
红色油纸伞拦住她下坠的趋势。
一身玄色长裙的少女御剑而来，一道剑气挥斩而下，瞬间就击溃了一个干尸。
季未央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很好，很好，她埋下的所有伏笔，全都出现了。
顾然让她找张家人，她给他找到了。
力量传给这丫头就是为了这一天。
她要破的局是这个江山的局，而不是区区一个狭隘皇族的局。
只有满心正义的人，才不会被张家天师道的身份所阻碍，不敢出手。
叶芷兰停在她面前，目光有些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