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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月如君     我见人间多妩媚txt下载     我见人间多妩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一辈子的事。一天想不通的

    杨再业在医院躺了不到一个月就出来了。

    杨再业的体质在他们兄弟四人里已经是垫底的存在了,吴紧常年干体力活,吴群也坚持每天锻炼,早睡早起。廖工兵更不用说了胳膊都比杨再业的大腿粗。

    估计是被廖工兵抱过的原因,多多少少沾了点廖工兵那变态体质的基因,所以他才出院那么快,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常人没几个月还真出不来。

    躺床上一个月,杨再业反而瘦了不少,更别说花费精力去照顾他的刘兰兰了。乡下的女人就是这样,即使家里如此富有,她还是舍不得她那份月薪不过两千多点的工作,一说是自己闲不住,二说是自己有收入才有底气。自从杨再业醒过来且脱离危险期之后她就开始上班去了,只是每天到点了就带着东西过来看一看,直到杨再业出院之前都维持这样的状况。

    “找出肇事者没?”

    在杨再业终于能够正常活动的时候,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半月,如此长的时间,按照有关部门的办事效率以及此中人员的重要程度,早应该就结案了。奇怪的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这会廖工兵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和杨再业打听消息。

    “你问我?你堂堂一个刑警副队长你问我一个平头小百姓?”

    “我休假。”

    廖工兵摊开双手顺带耸耸肩,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也许是用力过度,一不小心把桌子上的茶杯给碰到了地上,他连忙低头去捡起来,顺便用手擦了擦。

    “给我拿个大点碗行吗?什么玩意儿,一口下去什么感觉都无就没了。”

    廖工兵两只手捏着茶杯,正常的茶杯在他手里就跟喝白酒用的拇指杯一样显得有些可爱。他小心翼翼得连表情都认真了不少,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捏碎了,毕竟他再不识货凭手感也能感觉得出来这茶杯不是便宜货。

    “休假?从我住院开始到现在,你好像一直都在休假,怎么?是镇上的犯罪分子都洗心革面了还是你们局子经营不善倒闭了?局长带着助理跑路了?”

    “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祸从口出”

    “切!再大无非一死而已,我杨再业刚从鬼门关溜达回来,也就那样。照你这么说,你公司还是好好的,就是你没活干,对吗?”

    “说的好像没错,就是听着有点不得劲。”

    廖工兵挠挠头,直接抓过茶壶一饮而尽。

    “你现在手里没啥事吗?”

    “有,但是不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有一种当片警的感觉。你不用问,,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一些原因,不让我插手,那是组织的安排,你无权过问。”

    “一口一个组织的,你是不是谍战片看多了你?什么年代了大哥。”

    杨再业晃悠晃悠,还真的去厨房给廖工作带来了一个饭碗,然后一把茶叶撒在他碗里,直接开水倒满。看着茶叶在碗里像鱼群在大海里来回翻滚,廖工兵很是看了一会儿才挪开眼睛。

    “变天了,注意保暖。”

    杨再业把水壶放回火炉上,拨弄着火红色的木炭,肉眼可见的热浪一层一层的从他手上荡漾开来,消失在空气中。

    “是啊,变天了,越急越冷了,我身强体壮,可以从容面对,你得小心点,别着凉了。这天啊!一旦着凉了可是很难缓过来的。”

    廖工兵看着杨再业比原来还要消瘦的身体,在空旷的院子衬托之下显得格外的单薄。

    “我这保暖设施很好,你不用担心,再大的寒风也吹不进我这里。”

    杨再业指了指自己的房子。他除了在帝王万象城顶层的那套房,还在江边给自己弄了一套。方圆几百米都是一望无垠的平地,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房子只有必要的采光和进出,给人一种堡垒的感觉。

    “倒是你,个人再强壮,也不如有个好团队同心协力和好房子遮风挡雨,我给你讲个故事,说有俩对夫妻结伴出去旅行,晚上夫妻俩亲密了一回,男的很快就丢盔弃甲,结果隔壁的闺蜜还在那里叫,女的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对丈夫我要不我在叫一会儿?男的说行,我去阳台抽支烟。丈夫来到阳台,然后看见对面闺蜜的老公也在阳台抽烟。你觉得这个故事想告诉你啥道理?”

    “你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我一个飞那女的加她闺蜜都行。”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行就别硬撑着。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耗下去?万一一辈子就这样呢?”

    “再业,我脑子没你好使,一辈子的事,我一天也想不通,我没时间去回忆过去,也思考不到将来,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所以大道理你别说了,我不懂,我只知道凭良心做事,认真做事,天大的事,一点一点做,再高的山,一步一步爬,就这样。”

第四百一十八章 恰同学少年

    “工兵啊,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杨再业的安全,我们同乐镇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这个任务不容有失,你在队里的工作先交接给李队。把眼前的工作做好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明白吗?”

    “不太明白,要想保护好杨再业,最好的办法不是找出威胁然后解决威胁吗?”

    “你说的我明白,这事已经有人在做了,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们来?在这个镇子里还有比我们更专业更有经验更熟悉这里的队伍吗?”

    “不要质疑组织的决定,这么安排自然有别的道理,你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好就行,不要多问。好了就这样吧,我要开会去了。你想不开,那就回去慢慢想,走了。”

    有人说冬天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季节。是一年四季里最复杂的季节,死亡和生机并存,结束和开始相扣,绝望和希望交替。在诗人的冬天是如此富有哲学思考,而在群众的眼里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冷,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到人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冷到老人不得不得围在火炉边回忆青春。冷到小孩子们像各种各样颜色的皮球在雪白色的山谷间来回翻滚。

    而高旁中心小学的操场一反冬日的寂静,这里有人在铲雪、有人在摆桌子、有人在拍照,整个操场乱哄哄的生机十足。

    这是吴群他们这一届的第一次高中同学聚会,而距离毕业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在某个无聊的日子里,某个无聊的人在喝无聊的酒,也许是单纯的喝多了就突然触景生情,于是在群里发了一句

    “大家好久不见了,要么弄个同学聚会吧!”

    这位同学深得聊天之道,后面还跟着三个微笑的表情,以此来缓解无人回答时的尴尬。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得像个太平间的班级群瞬间变得热闹无比。

    先是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表情刷屏,接着是什么微商链接、早餐链接、午托链接、培训班链接等等,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开始进入正常人类的交流阶段。

    “好事啊!我早就想说这事了,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对啊!我也是说,怕大家忙着没时间。”

    “我们毕业十周年就快到了,正好是个好日子。”

    “王大眼,你不是会看相吗?帮忙看个好日子。”

    “你傻啊?看相是看相,算日子这东西不应该是看风水的人给算的吗?这能一样?”

    “我不会!找别人去!”

    “哎哟你骗谁呢!上次你还在群里给小荣看相说她今年结婚呢你忘了?眼瞅着今年可要过去了,说不和你算一算聚会的日子,她缘分就来了呢!”

    “就是啊,算个好日子呗!说不定就这么成了呢?”

    “谁组织啊?”

    群里一下安静了,许久不见有人说话。

    “谁号召,谁组织。”

    有人如是说,立刻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拥护。

    “海大胖!海大胖!出来走两步!刚你先号召的。”

    有人爬楼看信息,找到了发源地,立刻艾特起了这位英雄。

    可怜被称作海大胖的小伙子这会哪里敢说话?估计酒都被吓没了,只能假装不在线,继续做大家的台阶。

    “我来组织吧!”

    吴群在群里冒泡了。

    “哎哟,校草说话了!拜大神!”

    接下来又是一串仰慕的表情包。群里又恢复了热闹,大家都在谈论着自己回忆里所剩无几的恰同学少年。

    “我丑话说在前,吃喝玩乐随便,钱一分不借。”

    吴群接着又说了一句。很快就被淹没在群众海洋之中,这话谁接谁傻。

    既然有人愿意组织,最大的难题已经没了,剩下的自然都是小问题,大家也就很快把日子

    但很显然的是廖工兵的心思并不在聚会上,和周围热闹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他的人在这里,心里想的都是局长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其实这种感觉他很早就有了,县局的这批人,有一大部分都是跟过他父亲和杨建民的。这就是他廖工兵爬得很快的原因。可随着社会越来越进步,或者说信息传递越来越便捷,个人能力的影响开始变得越来越小,随着他父亲的退休,权力开始被稀释,那些老部下在面对他父亲的时候也从开始的毕恭毕敬变得越来越轻松,这或许才是廖工兵很快爬到了副队长之后便止步不前很久很久的根本原因。而这次的休假,或许就是一次试探。

    是反击还是沉默,或许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廖工兵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单纯的做个好警察,凡事公私分明、嫉恶如仇,现在看来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廖总在想什么啊?这么入迷,不会是看上谁了吧?”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脑门后响起,打断了廖工兵逐渐扭曲的思维。

    “总个毛线,都是给人做牛做马的料。”

    廖工兵扭头一看,对这个人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依稀记得这是班级里坐在后排的同学。

    “不记得啦?我是曹欢欢啊!当年你还跟我借过橡皮擦呢!”

    “哦!记得!记得!你读书的时候坐后排来着,记得有次晚自习的时候还请大家吃过火锅。”

    “哈哈!这个你还记得啊!自嗨锅!哈哈!那时候老贵了。”

    来人脸上突然开了花,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单纯,为当初相识别人能记住自己的一点过去而开心不已。

    “你也不赖,当初我们班篮球比赛经常拿奖,不就是因为有你嘛!每次你们打篮球回来,班级的女生就给你们鼓掌,还给你们送水,可把我们这些人给嫉妒的。”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打篮球了,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

    “当然没有问题啦!你现在看着比以前更帅气更有内涵了。追你的女生应该不少吧?”

    “还行,我以前有过女朋友,后来她说自己跟没有男朋友一样,就分手了。这些年也没时间谈情说爱,就一直单身,反正一切随缘吧!”

    “家里有个女人还是好很多的,,好歹回家能吃口热的。”

    “忙起来的时候那还有空想这些东西。”

    两人正拉家常着,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把寒冷的冬天直接给冲散开来。

    廖工兵人高马大,站起来俯视着欢呼声的来源地,原来是以前班级的yue小乐队,别出心裁的又把上学时候的乐器拿出来玩耍了,乐器不多,架子鼓加吉他和贝斯还有钢琴。其他同学看到了马上围了过去,就像当初在学校看他们表演一样。

    “走,过去听一听,很久没有听他们敲那些破铜烂铁了。”

    廖工兵搂着这位已经忘了名字的同学往人群中挤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希望和失望

    廖工兵一直坚信人性是邪恶的,因为人的本质就是野兽。正因为如此,人类才需要通过不断学习来抑制和消除自己的兽性,和其他动物区别开来。

    圣人说:君子慎独。

    这是一个理想的事,因为走在大街上,你会看见与这句话截然相反的现象,车要上锁,门要上锁。就连人来人往的超市和商场都安装着监控。

    人性的阴暗面在独处和无人监督的情况下会被放大,就好像看见没上锁的门想进去一探究竟、就好像在网上做个键盘侠推波助澜。

    正因如此,扞卫低俗崇高才有意义。

    所以美好往往被人们珍藏在自己的记忆里。

    就好像此刻的那些老同学,他们翻阅着彼此相处过的岁月和过往,每个人都在此刻显得如此真诚,也因此每一刻都显得弥足珍贵。

    因为过了这个时候,健忘的他们都会把现在表现出来的脆弱给忘得一干二净,恢复自己原来的本性。

    狂欢过后,剩下的只有人走茶凉和一地狼籍。除了有几个同学留下来帮忙收拾,那种生的希望又被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在家里聚会就这点不好,收拾起来特别麻烦,远不如去酒店那样方便,吃完提起裤腰带就可以走人。

    不论留下来帮忙收拾的同学是出于什么目的。吴群对他们都表示了感谢,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用心,愿意留下来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果不其然,在将操场收拾的差不多,临近傍晚的时候,有人来找吴群了。杨再业一看来人那踌躇不安的步伐,心里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大概,拉着廖工兵他们一边聊天去了。

    “那个,群哥,我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方便吗?”

    来人的声音在眼前响起,带着一丝不安和几分颤抖。吴群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目光,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仿佛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因为无人关注而鼓起的勇气就会消失殆尽。

    吴群对这位同学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依稀记得他在读书的时候就很沉默,也不太喜欢和同学交流,除了必要的交谈之外很少有交集,基本上都是每天默默来上课、默默下课,就连他住的哪个宿舍吴群都不知道。

    他身上穿着衣服和裤子是新的,连衣服上那些整齐的折痕都还没有消失,如果吴群没有猜错,这套衣服平时是叠着放在箱子最底下的。衣服看上去不是很贵的那种,却也比地摊货好很多。只有鞋子是半旧的,洗的挺干净。

    这也许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面子了。

    “坐着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说,阿威你也忙了一下午了,谢谢你留下来帮忙。”

    吴紧把手上的扫把靠在还未收拾的桌子旁边,又去旁边拿了一瓶矿泉水塞到了他的手里,这个被吴紧叫做阿威的男人打开矿泉水,狠狠灌了几大口,最后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吴群的对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群哥,我想找你借点钱。”

    吴群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该来的总会来。他挡住了阿威给自己递过来的烟。闭目沉思了几秒钟。

    “你工作多久了?”

    吴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阿威。

    “我出来工作应该有七八年了吧?”

    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阿威整个人就已经放松了不少,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们常说第一步最艰难,并不是这一步多难走,而是需要太多的勇气。

    “每个月收入大概有多少?”

    “啊?这个没有算过,刚出来的时候一千出头这样,现在好多了,大部分三千多点,个别时候到四千一个月这样子。”

    “你结婚了吗?”

    “没有。”

    “家里老人还好吧?”

    “托你的福,一直都好着呢!”

    问到这里,吴群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看见吴群不问了,阿威反而紧张了起来,无处安放的双手不停在裤子上摩挲着。

    “你要借多少?”

    “一万,我只要一万就好了!”

    阿威不自觉的直了一下腰杆,兴奋地搓搓手,眼里泛出了光,仿佛有一股生气倒流了进去。

    “什么时候还?”

    “过两个月这样我就可以还了,我可以打借条。”

    “不好意思阿威,这钱,我不能借给你。”

    “为什么?!”

    阿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光还没来得及消失,又让震惊和失落以及恼羞成怒爬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这一句为什么更像是无助的呐喊和卑微的反抗。

    “阿威你想想,你有自己的经济来源,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不算少,足够你自己在这里生活甚至还有富余。你说你出来工作七八年了,即没有结婚、家里老人又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我就算你每个月存个一两百块也不至于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吧?还需要来找我借钱吗?救急不救穷,明白吗?”

    “群哥,我拿这钱是真的急着用,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就当我求你了。”

    阿威急了,眼里的哀求和语气一样卑微。好几次差点就伸手去拉住吴群,他也许很害怕吴群起身就走。

    “阿威,或许你觉得我随便写写画画就收入过万还每天供不应求对不对?现实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平均开来,我收入跟你们相比真的多不了多少,每个人都不容易明白吗?我只是看的比较远也比较节俭,这些钱都是我自己一分一分存下来的,不是风刮来的。”

    “群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请你相信我!”

    阿威急了,直接去拉住吴群的袖子,紧紧的抓着不肯放手,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死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一样。

    “阿威,我说的还不明白么?那我再直接一点,每个人的苦难都是有前因后果的,每个人的苦难也都是需要自己去承担消化的,我没有义务和你共享你的苦难,从关系上来说,我们其实是陌生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你有钱,你为什么不帮帮我?”

    “我有钱就要帮你么?”

    阿威眼里的光熄灭了,脸上的着急和慌乱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一种麻木般的平静。

    他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水,突然泼在了吴群的脸上,一旁看着的廖工兵和吴紧正

第四百二十章 明天会更好

    “干嘛不让我过去?万一他伤到阿群怎么办?”

    廖工兵看着阿威离开,本来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皱着眉头问拉住自己手的杨再业。

    “看看他的穿着就是一老实人,这种人还能干嘛?逼急了反而容易出事,让他走吧!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还好吧?”

    廖工兵懒得搭理杨再业的大道理,转身关心吴群去了。

    “还能咋滴,就当拿三年的同学友谊换来的,以后两清了,各走各路。”

    冬天太冷,脸上的水有一小半顺着脖子遛进了衣领里,吴群扛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起身去房间里换衣服。

    “你受得了这气?”

    廖工兵低着头跟了进去。

    “冤家宜解不宜结。”

    “靠,你和再业串供的吧?”

    “我们的时代有这么一群人。”

    吴紧没事搭茬,而是边换衣服边看着深邃得把一切都吞噬掉的大山。

    “他们受过一定程度的文化教育,却没有幸运地进入大学或者参加自己心仪的工作,没法成为这个时代的主流去乘风破浪。一方面,他们没有办法去发挥自己的特长。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甘心被困在这片狭小的天地之间。他们往往带着一种悲壮的激情,在人生这条崎岖不平的路上风雨飘摇。他们顾不得每天高谈阔论或者愤世嫉俗地去感慨人类的命运,他们首先得为自己的生存而披星戴月。同时他们也不放弃自己的精神追求,他们即不鄙视底层人民的生活,又竭尽全力使自己对生活的认知达到更高的层次。身在泥泞,从来不妨碍他们仰望星空,即使他们只是这片星空之下的渺小倒影。只是他们一直都会相信明天会更好,并以此来承载自己的寄托和信仰,因为相信明天会更好,所以他们总是停留在对过去的回忆里又或者彷徨和恐惧明天的到来,以至于失去了过好今天的信心和勇气。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我在某方面很敬佩他们,但我帮不了他们,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能帮一个是一个,难道不是这样吗?又不是让你当救世主。”

    “哦?你当我的钱是自己生产的还是我躺着就来的?我从来没用自己的身份去做过任何不劳而获的事情,我的钱也是自己一分一分存下来的,我没有义务拿自己的钱去帮助任何人,你别道德绑架行不?我帮了一个就会有两个三个,到时候帮和不帮都落个非议干脆现在就断了省得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

    “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过换成我,能帮一个是一个,绝对不会像你一样想太多。人生不就是这样才彷徨吗?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有些人你讽刺他甚至嘲笑他,他反而觉得这是正常的,你越是和他们平等对话,他们反而越不把你当回事。说多了你也不懂,就这么着吧!”

    吴群换好衣服,不再打算和廖工兵纠缠下去,出门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平时家里都是杨玉芳收拾,恰好这段时间她出门了,不然今天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吴群身上。以吴群的性格这种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姑且当这是生活和自己开的一个小玩笑罢。

    没有谁的生活是顺风顺水的,在付出和回报这方面上,生活给予每个人的都一样。

    一直收拾到晚上八点多九点才算是整体收拾完毕,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地告别,杨再业他们几个选择了留下来。

    杨再业的生活一直都是没日没夜的忙碌。每天一大早他要去公司处理事务,中午他要处理各种各样的文件,下午就是会议,就算是下班,他的会议室也排满了各种各样等着和他私下会晤的人,有时候他甚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饭碗吃饭。他的会议室和自己的家就是楼上楼下的一墙之隔,却像两个遥远的世界般触不可及。

    刘向前是杨再业的岳父,这在别人看来是是个高贵的身份,是啊!他的亲家是这个镇子上说一不二的一把手。他的女婿更是整个镇子的明星人物,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在他面前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不论去到哪里他都很成为焦点,大家问候他、巴结他,他要是去到街头闲聊拉家常的老人堆里说两句就很快能成为圈子里的中心人物。

    然而刘向前也有着自己的难处。

    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常年工作的原因不在家,孙女也只是偶尔过来一两趟,自农村老家搬到这里,偌大的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一片一片的高楼大厦隔绝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人心。他每天在那个小小院子里活动,就像一只孤零零被困在笼中的暮年老虎。大街上那么多的人他都不熟悉,和他们交谈固然因为身份的原因得到大家尊重,却远不如在老家和街坊邻居唾沫横飞扣脚丫子那么自在。他时常在走廊里独自来回徘徊着,偶尔停下佝偻的身体,双手紧紧抓着栏杆,看着那一趟消失在模糊视线里的大巴车,那是每天唯一一趟驶过故乡路口的车辆,那斑驳的车身总让刘向前想起当年的日子,他挑着簸箕在路口等待着它,让它带着一家人的希望驶向县城又带着种种归来。只有这时候的刘向前似乎才找到一些活着的意义。

    他曾经也想学学那些大户人家一样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但是他摆弄不来,后来他找开店铺的拿了四五个大泡沫盒子,装上泥土自己种了点葱花蒜头小白菜,一来可以自己吃二来可以打发时间,虽然已经有了一条从农村带过来的老黄狗在陪着他,老黄狗跟他一样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趴在院子里晒太阳,连调戏隔壁大花母狗的心情都没有。刘向前每天除了摆弄那点庄稼就是和老黄狗拉家常,当然是刘向前在说老黄狗在听,时不时的回应一声,通常这时候刘向前都会停下述说,伸出干枯的手摸一摸它秃成一块一块的脑袋。

    他们彼此相濡以沫,平静地度过一段孤独而苍老的时光,直到有一天灾难降临到这个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家庭。

    老黄狗失踪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老黄狗

    老黄狗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他都趴在走廊上晒太阳,偶尔起身去啃一啃院子里的那颗银杏树,又或者跟刘向前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这时候的刘向前总是会对它说“你也老了,得跟着我多运动运动,不然身体很容易就垮了。”

    老黄狗偶尔也会出趟门,但总是会在天黑之前回家,如果刘向前不在院子里,它就会来到门前,立起前爪敲门或者叫一两声,刘向前很快会过来开门迎它进去。

    今天太阳还算不错,寒冷的冬天因为阳光的铺垫有了初春的感觉。无精打采的树叶也因此生动了几分。老黄狗看了看天,再看了看摆弄着泡沫盒子的刘向前,走到跟前蹭了几下。

    “要出门啊?早点回家,我给你煮了点肉粥,你回来就能吃热乎的。”

    刘向前回头摸一摸它,老黄狗舔了一下刘向前的手就迈着步子慢腾腾地出了院子。

    直到太阳斜斜地吊在院子的树枝下,天空开始变得越来越冷,刘向前才把泡沫盒子里的菜摆弄完毕。他双手拍了拍,一小串泥土就从指缝中流下,融进面前的土地里,接着双手撑在自己贴着痛风膏的膝盖上,慢慢把有些僵硬的身体给支撑开来。灰白色的炊烟混合着肉香正从窗口往外跑,刘向前四周顾了一下,老黄狗还没有回来,也许正在和自己的爱人谈恋爱所以舍不得回来咧!刘向前心里这么想着禁不住就笑了起来,迈着轻快几分的步子进了里屋。灶上正煮着肉粥,锅盖被热气冲得一跳一跳的,一串串白色的气泡顺着锅沿汇聚成团,滴进浅蓝色的火焰中带起一阵阵轻微干脆的嗤嗤声。

    刘向前心情好了许多,他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一边拿着勺子搅拌锅里的粥然后分成了两碗。紧接着提起勺子出门环顾了一圈院子。

    老黄狗还是没有回来,整个院子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如朝阳般美好而宁静。

    刘向前没来由心头一悸,安静,太安静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刘向前急忙提着还在冒热气的勺子出了门。他先去隔壁看了看,大花狗自己还在院子里散着步,老黄狗并没有踪影,刘向前不死心,绕着篱笆走了几圈,伸着脖子往里探,最终还是失望地离开了这里,望着白雪皑皑的寂静村庄和渐渐消失的阳光和温度,刘向前咬咬牙,回到了家里,他先把粥倒回锅里保温,然后柱着拐杖出了门。

    他需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老黄狗。他的亲人,他的老伴。

    刘向前在带着冰雪的大街小巷里缓慢地穿梭着。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或黑暗或有余光的角落。他嘴里低低的呼唤着老黄狗的名字,着急苍老的声音传出不远就无助地消散在空中。

    一直找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还是没有看见老黄狗的身影。刘向前走着走着猛然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也许老黄狗回家了呢?说不定此刻正在家门口等他回去,孤独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刘向前连忙回头,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里赶,他怕老黄狗挨冻了会生病,这大冷天的,老黄狗的年纪大了,如果生病可就太难捱过这个冬天了。

    等刘向前颠簸着回到院子里,等待他的除了吹过树叶的寒风和冰冷的窗台就没有任何温暖,他不死心,像刚才一样低声呼唤了一阵子,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的空气。

    刘向前颓然地柱着拐杖进了屋子,锅里的粥还是热的,他却没有了喝的欲望,就连平时必不可少的米酒都不再看一眼,把拐杖往门后一靠就和衣爬到了床上,望着土黄色的屋顶发呆。

    他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日子,老黄狗刚来他家的时候妻子还在,他们一家三口就挤在不足十平米的土房子里,老黄狗那时候年轻气盛,那小小的地方哪里够他这么折腾,偶尔的弄碎一个碗、打翻煤油灯,他妻子气得那些扫帚追着它打,还把它赶出了家门。

    老黄狗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到了饭点也不见影子,妻子嘴上一边念叨着,一边端着饭碗立在门口朝外瞅。

    一直到黄昏时候,老黄狗才回了家,嘴上还叼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的五花肉,看来它也知道自己犯错了所以拿东西来认错呢!刘向前一把将它抱了起来,为它拂去满身的灰尘,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破例把它带进了被窝里。

    后来刘向前老来得子,老黄狗就成了刘兰兰的保姆和保镖,小时候刘兰兰总是喜欢骑在它的身上玩耍,老黄狗总会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动作也变得轻柔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弄伤了趴在身上的小宝贝,刘兰兰在院子里玩耍,它就坐在一旁看着,刘兰兰出门,它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后来刘兰兰上学了,它每天早上都送到校门口才离开,放学了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刘兰兰一起回家。

    后来妻子去世了,女儿也出嫁了,这老黄狗就成了刘向前唯一陪在身边的亲人。而现在,这位亲人失踪了,这让刘向前怎么不难过?怎么睡得着?又怎么吃得下东西呢?

    刘向前就这么躺着,竖起耳朵专心聆听外面的各种声音,黑夜是如此的宁静而嘈杂,刘向前努力集中精力分辨着其中的各种动静,寻找着自己想要的那份悸动。突然,刘向前敏捷地从床上挺身而已,他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了不一样的动静,他要出门去看个究竟。

    他连灯都来不及打开,俯下身子伸出手在地面胡乱地摸索着想找到自己的毛鞋子。找到鞋子之后也来不及分辨左右,胡乱往脚上一套就直往门口冲,双手颤抖着拨开了门锁。

    寒风迎面而来,刮得人生疼。刘向前顽强地睁大眼睛,在雪白色的院子里回来扫描。

    结果依旧让人失望,他还是没看见老黄狗。这来回的折腾让刘向前心力憔悴,他无助地靠在墙壁上,无声无息的泪水慢慢填满了深陷的眼眶。

    猛然间他似乎又听见了不一样的动静,又连忙抹了一把脸,借着墙壁撑开身体,这一次他要去院子门口看个究竟,他隐约看见动静就是附近传过来的。他扒拉着栏杆寻找着,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躺在地上的老黄狗。

    刘向前忍不住又鼻子一酸,他唤了几声发现老黄狗没有动静,连忙扔下拐杖,抱着老黄狗就往屋子里跑。待得灯光亮起他才看清楚是什么状况,老黄狗浑身是血,显然是受伤了,他肚子破了,脖子上也破着个洞,看这痕迹大概率是被别的狗给欺负了。

    刘向前看得心都要碎了,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老黄狗的伤口,企图缓解它的痛苦,嘴里一边念叨着,“你这么大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你逞能干嘛?咱们斗不过这些年轻后生就该好好在屋里呆着,咱可是外来户啊!”

    老黄狗“呜呜”地低鸣着,似乎在向面前的主人诉说着什么。刘向前抱着它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不知所措,只得往火坑边靠近些,又把煮好的粥给端了过来,老黄狗无心用食,只是专心看着刘向前。

    刘向前抱着老黄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陪着它,当初妻子临终前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陪着她走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只有这样有人陪着,他们才不会恐慌,才能安静地走完自己的人生。

    渐渐地,老黄狗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它的脑袋慢慢垂下来靠在刘向前的掌心上,眼皮也慢慢闭上了。凌晨十分,它终究是在刘向前的怀里去世了。

    刘向前轻轻抚摸着老黄狗余温尚存的身体,珍贵的眼泪在它失去光泽的皮毛上来回打滚。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一个人捱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小黄狗

    刘向前把他的老黄狗安葬在了一片他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上。

    棺木是他亲手做的,用的是他床底下一个老旧木箱子改的,他还用心地铺上了崭新的棉絮,把老黄狗的饭碗也一块装了进去。

    坟墓前立了一小块木板当是墓碑,墓碑朝着故乡的方向。刘向前还带来了纸钱和几柱香,空气中飞舞着残缺不全的雪花,远处的烟囱吐着灰白色的炊烟,河流也比春时安静地很多,一切都显得特别空旷。刘沉默地烧着纸钱,只有偶然抬头看着这个简陋的墓碑之时才看见他的脸上挂着几滴混浊的泪水。等到纸钱烧完,刘向前抹了一把脸,把香***了泥土里,默默起身走到一边掏出烟丝卷了起来。

    烟雾从他嘴边蔓延开来,他呆呆着站着,雪花很快就挂满了他的头发和胡子,那灰白的颜色仿佛让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那种生命过于漫长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妻子去世的时候。

    老黄狗中午安葬,而刘向前一直在这里抽烟到黄昏才回家。他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又开始盘在床上发呆。他的女婿和女儿都没有回来,反正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老黄狗已经不在了,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失去了一只畜牲罢。谁又能体会到刘向前此刻的心情呢?刘向前也不指望他们能理解。

    往后的几天,刘向前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他平时就不太爱出门,这会更是整天整天地把自己锁在家里抽烟,吐出的烟雾都快把窗台给熏黄了。

    直到这周的周末,刘兰兰带着女儿旅游回来,才发现这里似乎少了点什么。刘兰兰思索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条她几乎忘记名字的老黄狗不见了。

    “爸,园园呢?”

    刘兰兰问到。

    “已经死了。”

    刘向前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这样啊!也难怪,它够老的了,年纪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呢!可惜了。”

    刘兰兰很是感慨了几句,接着便拿碗打饭去了。至于杨再业,他只顾着给自己的女儿夹菜,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刘向前很想拂袖而去,但最后还是勉强吃了一小口饭,连汤都没喝就进了屋。他靠在炉火旁卷着烟丝,不知不觉泪水又从鼻子上流了下来。

    我的老黄狗啊!

    刘向前心里哀嚎着,手掌在脸上一抹,柱着拐杖就往那个小坟墓走去,他就在坟包附近徘徊着,从中午一直流连到下午,最后才披着一身的雪花往回走。一次两次最后变成了习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总会一个人悄悄出门来到这里,坐在土包旁抽烟,偶尔也会带点吃的或者提着一瓶酒。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就跟入了魔一样。如果有人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一定会笑话刘向前的,左右不过一只畜牲罢了,矫什么情呢!

    到后来刘向前就不在走这么近了,而是在附近不远处的山坡上徘徊,远远看着。这并不是他的感情淡了,事实恰好相反,正是因为心里越发的惦念着,所以才失去了靠近这里的勇气。

    这天刘向前像往常一样在山坡上徘徊了一下午才回家,走到篱笆外就看见自己的孙女在院子里候着,而且看样子自己的女婿和女儿都没过来,院子里只有杨亚男一个人。

    他不由得把步子加快了几分,这今天虽然不下雪,天气还是湿冷湿冷的呢!孙女年纪还小,可不能在这样的天气下呆得太久了。

    “你怎么到外公这里来了?你一个人吗?”

    刘向前把孙女抱起来往屋里走。他屋里正烧着木炭,比外面暖和许多。

    等到刘向前把杨亚男放下,她就牵着刘向前的手给引到了屋外的一个角落里。

    “外公,我知道家里陪着你的的老黄狗去世了。你一定很难过,自从老黄狗去世之后,我经常看见你一个人出门很晚才回来,有时候还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酒。我今天拿自己的压岁钱去我同学家买了一只小狗回来让它陪着你,外公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角落里有个烂簸箕,里面塞着一件破棉袄,棉袄里包着一个小黄狗,也只不过是刚刚站稳的年纪,刘向前俯下身子把棉袄抱了起来,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这小黄狗真的像极了老黄狗刚刚来到他身边的样子,他情不自禁用脸在小黄狗身上来回蹭了蹭,鼻子就一阵一阵的酸起来。他伸手抹了抹孙女的头,声音有些呜咽地说道

    “咱们进屋吧!”

第四百二十三章

    每年的腊月二十左右,原本安静地高旁村就会慢慢热闹起来。

    在外务工的青壮年们开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返回自己的家乡。有的乘坐高铁、有的自驾、有的搭坐顺风车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为了面子租车回家。当他们衣着整齐、大包小包的出现在村口又或者人模狗样的下车开后备箱,那些大妈就会迅速的把小伙子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然后在心里暗暗评估小伙子的价值。心里把草稿打好就走村串巷找别的大妈交换情报去了。谁家儿子是开车来的、谁家儿子是带女人来的、谁家女儿又是一个人的,这些情报会以超越5g的速度在整个村子里传开。有人因此儿孙满堂,也有人因此身败名裂。

    也有那些男人在外务工,女人在家带孩子的家庭,这在村子里并不是少数。平时因为男人不在,自己的家门口没少有那些企图钻空子的二流子来逗留。时不时吹个口哨唱段荤歌调戏一番,把那些半寡的壮实农村女人唱得个心血澎湃,低着头直往家里赶。三十四岁的年纪,正是身女人强体壮如狼似虎的时候,一年到头没碰过男人的她们哪里经得起如此撩拨,内心早已经跟村头的河水一样泛滥起来了。一到晚上她们总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里头就跟猫爪在挠一样难受,这个时候她们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在身边,多么希望能钻进自己男人的怀里享受爱人的抚摸啊!

    还有那些把日子定在这几天摆酒席的人家,好日子就那么几天,村子里结婚出嫁的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吃完这家接着下一家的情况屡见不鲜。他们提前把消息告诉自己在外务工的亲戚朋友,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原本有些冷清的房子慢慢热闹起来。远处看去,房子里院子里一拨一拨的人围着篝火或者灶台聚集在一起,从这家姑娘谈到那家小伙,从财米油盐谈到耗油生菜,他们是前来帮忙做酒席饭菜的亲戚,他们穿着不一,有人一身地摊货加解放鞋,有人一身西装加皮鞋,不论身份如何都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在这个场合之中,身份总是相对平等的,目标也是一致的,那就是尽量招呼好远来的客人。等到客人们入座完毕,那些姑娘们就拿着酒杯把必经之路给挡住,若是有客人想着中途离席,那等待他的就是一杯杯举到你面前的酒杯,只要你能一路喝过去,你就可以离开了。

    等到衣锦还乡的年轻人返岗务工,过年摆酒席的人接着离开,然后最后一批过元宵节的人又离开,村子又彻底变得冷清起来。

    下有芍药之诗,佳人之歌,桑中卫女,上宫陈娥。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村庄情报员们变得沉默,她们的交谈开始变得家里家外。孩子们擦干眼泪,他们的和父母这一别,也许要等到明年雪花纷飞的时候才能再次相遇。女人们脱下了为丈夫准备的新衣服,他们要再一次独自撑起这个家庭,直到自己男人回来才能又一次缠绵缱绻。大家都在等着,每天都有人在那个送别的路口驻足片刻,目光飘向远方。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那就在忙碌中期待下一年罢!

    人生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离别只有载满思念,重逢才能刻骨铭心。

    在给自己的父亲带去几瓶牛栏山且陪了几天之后,吴紧踏上了去佛山的路,他曾经答应过姚成要去看他的,而距离这个约定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的时候,并不足以让一个城镇发生特别明显的变化。尤其人们对于自己所惦记的东西存在脑海里的时间都比较长。来之前吴紧没有给姚成打电话,本来他还担心自己会记不得路,下车之前也回想了一下,记忆模糊不清,但是下车了他就突然记得了,大概这就是触景生情吧!

    曾经离别的小店还在,门口那块招牌也一如既往,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有些工友不想再食堂用餐就来外边开小灶,店里坐满了穿着各种工衣的人,他们说话大声、吃饭大声、就连喝酒都是大碗,有些人没座位了,端着碗就在马路牙子上蹲着,地上再放一个盛汤的碗,就这么狼吞虎咽起来,每个人都在赶时间,下午的工作太繁重,中午能多休息一分钟对他们来说都是珍贵无比的幸福。因为到了下午,他们仅仅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放下饭碗就要去加班了,通常都会加班到九点,有的是十点甚至十一点。劳累让他们只能支撑自己勉强来些简单的洗漱,只要一沾床,不到五分钟就能吹起震天的呼噜声。还来不及梦见故乡就要拖着没恢复的身体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吴紧挤进去要一碗桂林米粉,加一份叉烧,也跟着蹲马路牙子去了。这陌生又熟悉的气氛让这碗米粉吃的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吃完抽两张纸巾出门,吴紧这才掏出手机出来给姚成打电话。

    熟悉的气氛从电话那头一拥而入堵满吴紧的耳朵,由大变小最后微不可闻。

    “群哥有事吗?”

    电话那头姚成的声音略微有点喘,估计是从车间里跑出来接的电话。

    “几点下班?”

    吴紧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晚上九点半啊!年后在赶生产任务呢!人又少,只能多做些时间了。”

    喘气声没了,喜悦听的很明白。

    “你早点下班,我过来了。”

    吴紧平静地说道。

    “啊?那好啊!我马上去请假!你等我!”

    姚成突然激动起来,他急忙往办公室跑。吴紧耳朵里的嘈杂声又开始迅速放大。

    “别急,你请晚上的假就行了。我等你,反正也只剩下两小时了,哟到处转一转就过去了。”

    “好的群哥,我明白了!”

    姚成叫道。

    “工作注意安全!”

    “收到啦!”

第四百二十四章 再见

    当你每天都跟一个人在一起或者时常见面时,你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变化。而当你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个人时,你就会很惊讶地发现原来就算是你原本很熟悉的人,都可以被时间侵蚀到你觉得有些陌生。这大概就是物是人非罢!

    姚成变化很大,至少在吴紧看来是如此,都说社会最是磨练人,能把一切你的锋芒和初衷都给摩擦到惨不忍睹。姚成已经完全看不出青涩了,看着一点不像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更像一个奔三的青年人,仿佛时间就过了七八年一样,除了眼睛一如既往之外,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超负荷的运转已经不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年轻。

    “吴哥,吃啥?我请客!”

    几乎刚下班,姚成就一路小跑着出现在了吴紧面前,有些急促的呼吸显示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很显然就是踩着点下班来着。也有可能还没下班心就飞走了。

    “随便吧,你带路就行。哟喝!高了不少啊!身体也壮实了,很好!很不错!就是黑了点。”

    吴紧身高也不矮,典型的广西身材,早些年姚成还差他半个头,现在已经基本持平了,估计也有一米六五左右。身体更是比以前壮了一圈,走路都带着一圈沉稳的气场,以前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只能是停留在回忆里了。

    “嘿嘿!当然,我现在可是优秀员工,去年还拿了一千块的奖金呢!年会还上台和领导拍照了呢。可惜今年就没有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员工了,我升职了,我现在是小组长了,管着好几个人呢!”

    姚成一边在前面带路,还一边回头和吴紧说话,走几步回头一次,最后还是和吴紧站一块去了,一边说一边在那里比划。

    “厉害厉害!我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拿过优秀员工呢!更别说和领导拍照了,没想到你这么短时间就全部实现了当初的理想,有前途啊。好好干下去,将来一定有大作用。”

    吴紧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孩子就得顺毛捋。

    “哈哈!我欣赏你的诚实!走,我们吃牛杂火锅去。我这附近有个很出名的牛杂店,每天都坐满了人,不但好吃还不贵,我带你去。”

    “好嘞!”

    来到目的地,果然做着很多人。虽然还没到晚上的用餐高峰期,这上座率也有六七成,要是再要来半个小时什么的估计座位都没了。

    姚成似乎变得特别能唠嗑,一边点菜一边还在那里吧啦吧啦个不停,从扭螺丝讲到看电影、从学叉车到劳保鞋。肚子能装的,脑子里能记的都给吐出来了。

    “平安呢?”

    吴紧刚开始还挺高兴的,这会已经要听吐了,不得不把话题给转移一下,这孩子太能扯犊子了。

    “平安啊?平安最近在谈恋爱呢!整天在外面晃悠不回家吃饭,这也就算了,还把家里东西拿出送人,真是个败家崽啊!我跟你说啊!有一次啊!我给它炖骨头汤,它居然拿出分享了,把我给气得啊!我跟它说以后再也不买了。你猜怎么着?它就生气,跑出去了,大半夜才回来。”

    一说到平安,早成话更多了,连声音都高就了几分。

    “菜上来了,先吃先吃,一边吃一边聊。”

    吴紧撕开碗筷上的保护膜,拿着茶壶淋了起来。

    “就咱俩了吧?你同事要不要叫一下?”

    “不用了,他们今晚还要加班呢!没办法,生产任务重啊,这不,刚过年回来上班,也没得轻松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吴哥你现在在干嘛?”

    自己那点事扒拉完了,姚成又开始关心起吴紧,打小操心习惯了,这一见到熟悉的人就开始来事。

    “我啊?无业游民,起起伏伏,将就着过。”

    吴紧洗完了,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口下去整个人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还是你舒服,我不行了,我得多赚钱养着平安。我要给平安一个温暖的家,还有将来我娶老婆也要钱。”

    姚成有模有样的学着吴紧小闷了一口,结婚眉头都乱成了一团,他很少喝白酒,不知道这第一口的威力,差点就给吐出来了。

    “老板!给我拿一瓶啤酒!”

    他忍不住了,白酒不敢喝,只能喝白酒了。

    “天气还是有点凉的,你喝冰啤酒不好,肠胃受不了容易拉肚子。”

    吴紧提醒到。

    “我年轻人顶得住,白酒我喝不惯。”

    姚成坚持。

    “你不说你要存钱吗?那你还来这吃干嘛?多浪费钱。留着娶老婆吧!”

    吴紧做了个把钱紧紧抓住的手势。

    “没有你,我连老婆是什么都不敢想,明白我意思吧?”

    姚成双手一摊,指了指吴紧,然后给他把留给满上。

    “哟?这么会说话?不愧是当领导的料。”

    “还是吴哥你教我教的好啊!都是跟你学的。”

    “行了,赶紧吃吧!”

    吴紧拍了一下姚成的脑袋,姚成缩了一下,有迎着脑袋挨了一下,哈哈傻笑一会儿,很快又把酒杯给举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平凡的世界

    年二月

    细雨,微风,山有雾,街无人。

    小镇就像一个梳妆打扮完毕手托香腮倚栏看雨,等待恋人回来的少女,没人知道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一颗翻滚不休的心。

    人间向来如此。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变化,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欢乐几家愁。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活似乎是一成不变的,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刷视频和朋友圈。昨天和今天似乎没什么区别,明天和今天也许没什么改变。每天浑浑噩噩,二三十岁就预见到了七八十岁的日子,仿佛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他们的人生都如此波澜不惊,穷极一生都难得有一两次奋不顾身的高光时刻。

    但仔细想来,大家一同生活在这片星空之下,处在同一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一生奋斗努力着,渴望平凡又不甘平凡,向往平静又不甘平静,但相比历史长河的变迁,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渺小,一生也只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这么看来似乎大家又是一样的。而我们也应该庆幸我们彼此都是凡人,每天都被生活紧紧地束缚着,消耗着体力和精力。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们仰望星空,没有时间去思考和探索这片星空的秘密。不然我们的世界该有多少自以为超凡脱俗的蠢蛋啊!尽管在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看来,芸芸众生的努力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总有些人在竭尽全力地活着,并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姚成也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之中毫不起眼的其中一位。他每天努力工作,努力体现自己的价值,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最好的那个。实际上他也做到了,组长隔三差五的就会在早会上表扬他,公司组织培训也经常推荐姚成去学习。换来的是姚成更加努力的工作,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只是苦了姚成这孩子,每天累得直不起腰,好在年轻人啊,他啥都没有,就是这体力满满,睡一觉精神就回来了。他也不是读书人,没有他们那种半夜失眠胡思乱想的坏毛病,沾着枕头就到天亮。这些没读过书的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是毋庸置疑的。

    新年已经过去,冷清的大街渐渐热闹起来,人们陆陆续续地返岗工作,只是大部分人的心都还在家里,工作心不在焉的比比皆是。姚成所在的工厂也是如此,往日嘈杂的设备轰鸣声变得稀稀拉拉,工人们有的蹲在地上玩手机,有的靠在墙边聊天,有的扶着额头在打哈欠。姚成是这其中的例外,他很忙,来到车间的时候他先把车间的设备检查了一遍,确认一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或者线路被老鼠啃过,先开窗透气,然后才一一把电闸给打上,打开设备空转一会儿确认设备的运行状态没有问题,最后才把物料领过来让大家正常复工。这些原本并不是他的工作,但是物料员和班组长都没有返岗,他们把自己的工作交代给了姚成。老实的姚成愉快地答应了,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和信任的感觉。尽管很多人认为这种行为太傻。

    等到工友们正常复工。他又开始把空闲的设备给清洁了一遍,接着拖地,这些杂七杂八的活干完这些都已经快到饭点了。劳动让人忘了时间,也忘了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姚成把外套都脱了,只穿着衬衣在干活,热气在他身边流动着,和周围还穿着羽绒服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切都被别人看在眼里,在这个勉强算得上朴素的年代,对于那些处在底层的人们而言,只要啃吃苦耐劳还是会有一定的好处。

    这不好处很快就来了。

    春节一直以来都是成年人心里的一道坎,虽然俗话说得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但是真的没钱的时候,那真的是有家都不敢回去。

    普通的工人没有年终奖,也没有分红,只能靠着每个月的工资过日子,这为数不多的钱还要分成好几份,给孩子读书的,给家里用的,给房子吃的,给老人预备的,还有自己用的。一年到头剩下的钱寥寥无几,就这点钱也许过个年都不够用。除了年货,还有红包、拜年、红白喜事、家族聚会、朋友聚会等等需要花钱的地方,你不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渐渐地你的亲戚朋友都开始陌生了,你小孩结婚了,你没有亲戚衬托,连来吃饭的人都没有,你父母过世了,帮抬棺材的人也找不到,这时候你才发现维持这些关系的重要性。

    公司也是如此,年关年关,对个人和集体而言都是一道坎。年前你福利不好,工人有怨言,太好。很多人去了就不回来了,这也是很多公司将薪酬滞后发放的原因,即使如此,节后返岗的人还是寥寥可数,许多公司都成了威武雄壮的空壳子,连复工都艰难无比。

    所以节后招聘很多公司都当成一个重大项目来对待,各种牌子人员四次出动,就为了能先人一步,大浪淘沙。

    姚成的好处,就是他可以跟车出去招聘,不用在公司里忙来忙去的卖力气。

    这是一份很轻松的活,早上司机把姚成送到一个固定的招聘点,一般是市场对面或者某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牌子一张,凳子一张,雨伞一把,一坐一天。

    你可以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也可以等鱼儿自己上钩,中午不用回公司,自己在外面吃,餐补十五元,到下午五点半下班。车来接回去,想加班就去公司转一转,不想加班就直接回宿舍睡觉,多么美好的一天。

    怪不得文职类工资这么低还大把人愿意做,这是有原因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欲望和能力

    想象中络绎不绝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招聘现场冷清得连飞过的蚊子都听得见那让人尴尬的声音。

    忙碌习惯了,突然之间让人就这么坐着,傻傻地看着来来回回的车水马龙,姚成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人参观的猴子一样难受。

    姚成对面五十米左右就是一个菜市场,从他的角度可以观察到大半个市场的样子,这会正是早晨备餐的时候,大铁棚周围来来去去都是提着五颜六色塑料袋的人,大铁棚里面人头攒动,整个地面都是脏兮兮的脚印。坐在十字路口马路牙子上的姚成也很想过去瞅瞅,但是想想还是原地不动,万一公司有人过来巡查呢?这事说不清楚,还是坚守岗位来得踏实。就是这人来人往的也没几个人往他这里看一眼。偶尔有几个人在广告牌前停留片刻,也是无聊到处闲逛的老大妈,一看就是来打发时间的。还有些大妈对姚成指指点点的,应该是在考虑这小伙子和自己家孙女的适配度如何,只是没过几分钟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背着手慢腾腾地到别的地方考察去了。

    没事做的日子,时间总是特别的煎熬,仿佛一分一秒都清晰浮现在眼前跟着血管在跳动一般。

    “靓仔第一次出来招聘吗?”

    旁边有个大姐看姚成这么拘谨,跟他聊上了,姚成知道这个人也是来招聘的,不过她比姚成随意多了,把场地打理好后,坐下来就一直在那里低头玩手机,别人来看也不抬头,除非有人咨询她才会把手机放下。各种问题对答如流,一看就是经验相当丰富的老玩家了。

    “是啊!我是第一次出来招聘,所以不知道该干嘛,姐姐能教教我吗?”

    好学是姚成的优点,这不就已经打蛇随棍上了。

    “年轻人,精神头儿足,总想着闯出点名堂来给领导看看,这我能理解,你啊,真像我年轻那会。”

    大姐摊位前也是寥寥无几,这女人上了年纪就爱找人说话,仿佛只有保持这种虚伪的活力才能让他们暂时忘记自己的更年期。

    一看姚成做出倾听的样子,这大姐说的更来劲了。仿佛憋了十年的深闺怨妇找到了猛男一样兴奋地不得了。两腿一夹一抬,二郎腿就给盘了起来。

    “我们年轻那会,苦啊!老家种地供不了孩子读书,只能出来打工,但是好工作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人,都是进厂卖苦力。一年到头除了节假日根本没得休息几天。生病了也不敢请假,就怕自己的工作被别人给顶了,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三四百块。夫妻两个勒紧裤腰带,也只够供自己孩子上学,吃舍不得,穿舍不得。就差去菜市场捡菜叶子了。一把屎一把尿总算熬过来了,现在啊,房子也买了,孩子也成家立业了,这辈子啊也就没什么心愿了,我就寻思着找份轻松点的工作,自己赚点钱养老,下辈子自己养自己,不求人,你说对吧?。”

    “啊!对对对!”

    姚成听的很认真,还想象在这个时代故事里描绘出来的种种画面,一时之间没注意大姐在问他问题,反应慢了好几拍。

    “现在的孩子啊,哪里懂得我们那时候的苦,还以为社会都这么好过呢!嫌弃这嫌弃那的,没得吃的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办!哎哟我这来客人了,我招呼一下。”

    旁边有个二十来岁小伙子,年纪和姚成差不多,看他样子是想来咨询一下工作的细节,奈何大姐说上头了,那气吞天下的气势让小伙子犹豫不决,站着好久没敢说话,好在大姐一心二用,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最终还是注意到了这个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的年轻人。

    “小伙子找工作啊?有没有看上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种久经沙场的自然是姚成羡慕且还没具备的东西。无它,除了天赋,唯手熟尔。

    “搬运工还要吗?”

    小伙子怯生生地问到,

    “你今年多大了?”

    大姐没回答小伙子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他的年龄。还一边打量着这个小伙子。

    不由得这位大姐小心,小伙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冒头,头发剪的很短,几乎是平头的样子,衣服穿的是一身看上去很廉价的运动服,更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无不在显示他作为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年轻该有的一切气质,准确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学生仔多过社会人。

    每个公司都喜欢年轻人,因为年轻就代表着将来和一种未知的和无限可能。但那是步入社会一定时间且经受过社会锤炼的年轻人而不是这种刚破壳的雏儿。为了避免给公司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该问的还得问一问,这就是一位老人资的经验。

    “我今年十九岁。”

    小伙子诚实地回答。像极了当初姚成刚刚工作的样子,没有期待,只有对现在处境的惶恐不安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如果当初不是平安陪着,也许姚成根本坚持不下来。

    “你刚从学校出来还是已经工作过了?”

    大姐继续问,她把语气尽量放的温柔平缓一些,让人听起来舒服些。

    “我刚从家里出来。”

    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了解过这份工作吗?”

    大姐知道小伙子没有说谎,这种刚从家里出来的老实孩子公司最喜欢了,任劳任怨随便画饼,干活跟打鸡血一样激情澎湃。所以她把入职表从宣传单下抽了出来。

    “这上面不是都写着吗?”

    小伙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招聘广告牌。

    老实人呐!

    大姐心里喜忧参半,患得患失。

    “我还是跟你简单说一下吧!这工作不难,就是把公司生产的东西从一个地方用工具搬运到另外一个地方,一学就会了。工资是计时的,多劳多得,我们公司生产任务很重,经常加班所以工资也挺高的,另外我们有员工宿舍,六个人住一间,吃饭的话刷饭卡,一餐扣两块钱,餐费发工资的时候一起扣。正常上班时间是周一到周六,周末属于加班时间。时间都在这上面,每个月还有各种员工小福利,比如发放纸巾啊洗衣粉啊沐浴露啊什么的,逢年过节就更丰富了。至于工资,每个月准时25号发放,遇周末往后推迟一两天。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伙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你愿意做这份工作,就把入职表给填了,填好了我一会叫车把你接送到公司去,你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吗?”

    “没有了,我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小伙子摇了摇已经身上的背包。这是一个双肩包,背包有点破旧,其中一条背带都已经断了,用一条绳子勉强连在一起,不过背包洗的很干净。也许是它背负了几代人的理想,所以才如此不堪负重吧?

    姚成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还在流浪的时候,吴紧给自己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记者问小孩,你父亲是干嘛的?回答说是种地的,记者又问,你有孩子了吗?小孩说没有,但是家里人已经给他说好媳妇儿了等稻谷收完就娶过门。记者问你想让你小孩将来做什么?他回答说,种地。

    姚成以前听的时候笑的可开心了,他觉得这个小孩子真是傻的可爱。现在他笑不出来了,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只是他那没读过书的脑袋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人们总是在长大以后,才会对当初走过的许多弯路感到遗憾,也对当初自己那些叛逆的决定追悔莫及。正因如此,他们才用激烈的手段去管束自己的下一代,这种望子成龙的心理总让他们在受到刺激以后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就好像一只不会飞翔却渴望天空的鸟儿,只有下个蛋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然后拼命鼓励孩子们飞上天空,代替去完成那几代人穷极一生的理想。等到自己心力憔悴,才发现结果适得其反。孩子也长大了,自己也教不动了。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欲望让人不甘平庸,能力让人寸步难行,当欲望大过能力,就会让人充满负能量,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往往让他们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决定。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吴紧给自己找了一份新工作,非常有前途的工作,去电信局打临时工,做网络工程师学徒。

    这工作听起来十分的高大上,其实就是一装网线师傅的小跟班,师傅负责一个片区的网络安装和维护,他就跟着到处学,帮帮手,师傅尚且是看人家脸色吃饭的,徒弟就别说了,吴紧也压根没想着能从这里学什么东西,就是找点零花钱而已,要不是工资日结且不用交社保,上班时间随便玩手机还能抽烟,他都懒得来。

    老师傅一开始并不待见这个看起来有些醒水麻利且说话有些好听的年轻人,这让他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仿佛吴紧是来抢饭碗一般。一开始根本不给什么好脸色,生活工作动不动为难。好在吴紧这人随便起来不是人,对于老师傅的刁难从来不放心上,嘻嘻哈哈一天过去洗手收钱,心里那点怨气也就消失了,并凭借自己的任劳任怨获得了老师傅的认可,老一辈的人就吃这一套,任你嘴巴再能说会道,在他们眼里不如埋头苦干,小伙子虽然忙里忙外的满头大汗,那也比大街上那些衣着整齐的人踏实多了。于是他开始有的没的让吴紧搭把手,传授他一些技术性的活。

    跟着老师傅在片区混了一个月,这里的人也都渐渐认识了这个踏实肯干的小伙子。这小伙子不但勤快哪怕是居民们叫买瓶水或者拿个外卖倒下垃圾也几乎随叫随到。虽然第一眼看着一般般,这后来那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知道吴紧还是单身一个人,不少大妈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家女儿或者孙女的终身大事了。而有的单身女孩子已经准备亲自出马了。

    但是一打听,吴紧只是个临时工,大家也就很遗憾地退缩了。虽然在这个年代大家收到韩剧日剧的影响,思想已经变得很开放,在追逐自己爱情的路上对于物质的需求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看重。但是骨子里的传统并没有被完全的消失,,对于婚姻这种事她们始终还是保留着属于国人的那一份执着。他们并不要求一个男人多么富有,也不至于连基本的保障都给不了,恋爱是两个人一段时间的事,而婚姻是几个家庭一辈子的事。很多人有勇气面对爱情却没有勇气面对婚姻。

    吴紧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然知道这些三姑六婆的小九九。换个人或许会有些飘飘然但是吴紧心如止水。面对这样或那样的目光他一样坦然处之,该干嘛干嘛,继续做自己的快乐小咸鱼。大家对他的期待没了,又重新发现这小伙子用的是太顺手了,比自己家的狗都好用。

    白天时忙时闲,下班洗手收钱。如此生活过了两个多月,这一段时间成为他这一年来最为充实的日子。繁杂的生活让人没法专注于自己的曾经或者遗憾,即使已经伤痕累累也要为了每天的生存而挣扎。吴紧的理想并不远大,他只想忙碌之余又能安静一会儿,如此一生足够了。

    临近清明,吴紧带着两瓶二锅头和几包烟去了父亲的坟墓前,河水平静地流淌着,弯弯曲曲消失在山脚下,敬老院已经彻底荒芜了,房子看上去还算新却已经没了生机,成了村里头流浪汉的安身之所。

    吴紧打开一瓶酒,就这么坐在旁边喝了起来。他的对面就是一片坟场,那边是如此的热闹,男女老少花花绿绿的点缀在山坡上,纸币漫天飞舞,鞭炮一刻都没停过。

    吴紧想了想,端着酒杯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两捆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几分钟,又在烟雾里坐下,继续喝酒。

第四百二十八章他乡遇故知【一】

    和吴紧吃完饭,姚成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带着他到处转一转,看看这个他曾经来过也等于没有来过的地方。

    人类的文明在宇宙长河的衬托之下如一眼万年的微不足道,但对于人类来说又是缓慢到时空停止般的止步不前。就如同这个小镇一般,在吴紧被激活的记忆碎片里,它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平安来了!”

    当两人驻足于一块晒谷坪上,坐在旁边废弃拖拉机的座椅上抽烟并看着对面的一小块沼泽地拉家常的时候,姚成突然伸手指了指那条弯弯曲曲的水泥小路说到。

    吴紧这几年的眼睛已经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电焊工,电焊弧光最是伤眼睛,即使有着保护镜片和防护面罩的双重保护,也只是减少伤害而不是完全杜绝。刚开始吴紧眼睛疼的直流眼泪,晚上得用湿毛巾敷着才能勉强睡得着,一天一瓶滴眼液都嫌有点不够用。后来习惯了眼睛不疼了,脸和胸口开始有脱皮的现象,再后来症状这些都没了,视力就越来越差了。稍微看远一点的地方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吴紧也懒得去佩戴眼镜。其实慢慢休息一段时间,视力还是可以恢复一些的,奈何又被手机给拖进去了,导致视力不升反降。

    他只能眯着妖精朝姚成指着的那个方向老去,看得一团黄色的东西在向这边上蹿下跳的快速移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姚成嘴里的平安了。

    这团黄色的东西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逐渐在吴紧的视线里清晰起来。最后变成一只逆光飞奔而来的中华田园犬。

    平安一路来到面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扑进姚成怀里撒欢。今天的空气很奇怪,似乎多了一份陌生的熟悉。它不由得放慢脚步,看向前方,然后就看见了吴紧。

    原来是你。

    我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平安当然不会忘记这个人,所以这一次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它来到了距离吴紧面前两米多的地方,它轻轻地摇动着尾巴示好,它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自己,虽然自己一直记得。所以它不太敢直接扑进过去怕引起误会。

    “平安!过来!”

    听到这陌生而熟悉的呼唤,平安终于确认了自己一直存在于这个人的心里,他高兴得撒开腿就往吴紧怀里窜去。

    “嘿!这平安多年没见,不但长这么大了,没想成也不认生,挺闹腾的哈!”

    吴紧一边躲避着平安往脸上伸过来的舌头,一边帮它捋一捋毛发,想让它安静一点,结果适得其反。平安被他这一阵挠蹦哒的更欢了。好几次想跳吴紧脸上去,幸好被吴紧被摁住了。

    “他平时也不这么闹腾,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都趴自己窝里发呆,难得今天这么活跃,估计是因为遇见你了吧?毕竟他乡遇故知嘛!”

    “好家伙,几年不见,你还长本事了,成语都出来了。”

    吴紧大为惊讶,连撸狗的手都停下来了,扭过头睁大眼睛看着姚成。

    “嘿嘿!”

    姚成不好意思又略带得意地挠挠头。

    “我跟工头申请的,他特批我周末不用加班,可以出去学习,说自己已经跟上面打招呼了,公司对这种愿意学习的员工也特别支持,所以没啥事,我就一周去学习这么一两天,慢慢地就认点字了。”

    “厉害厉害!”

    吴紧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同时吴紧心里也忍不住想着,姚成都这年纪,还愿意自费学习,且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都没有沉沦下去,如果他从小就在上学,那该会成为怎么的惊天动地一个人物?

    吴紧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方面提着行李箱离开学校的样子,那时候自己的脸上带着的应该属于少年人独有的叛逆和倔强,八分决然和两分不甘吧?

    如果人生重来,他还会这么离开吗?

    吴紧突然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横着把平安抱起来,沿着它来时的路溜达着,夕阳已经烧掉了它最后一丝光芒,黑暗快速吞没着一座又一座巍峨的远山,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无处不在的风虽然轻微却把人间吹得摇摇晃晃。

    吴紧长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这片陌生而熟悉的人间。

    管他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而明天起来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知道。

    吴紧是个大老粗,这屁股扭两圈以后惆怅已经烟消云散了。

    人生啊!

    他掏出一直烟点上。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他乡遇故知【二】

    自从阿威离开,吴群心里就一直堵着点什么东西。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另一方面又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这复杂的纠结常常让他心态失去平衡,根本没法好好读书写字,时常拿着笔杆子在原地发呆半天,或者拿着书本很久很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杨玉芳在某一天突发奇想说要保护地球,于是她开着车带着相机出门捡垃圾去了,只有她联系吴群的份,吴群从来没法主动联系上她,想知道她的最新动态也行,她的论坛里贴满了自己每天的动态照片。即使只是个背影或者一张风景照,那点赞和转发也以肉眼可见的势头在飞速上升中。这一切并没有让吴群有丝毫的欢喜,反而那种触不可及的思念让他心里头越来越空。

    反正家里也没人,不如出去走一走吧!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骨头,某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了,就像在心里生根一样抓得人心痒痒不吐不快。这念头在吴群心里一种下就跟执念一样让他吃喝都不乐呵,非得把这事给弄成不可。

    所以他找任进学招呼一声就开车上路了。

    “去吧!”

    任进学如是说。

    他是不是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当初他刚来高旁村的时候,也曾经如吴群这么迷茫过,后来他在乡亲们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希望吴群也能找到自己的答案。

    二老都已经到了弯腰驼背的年纪了,虽然这些年操心的事少了不少,但也架不住岁月的压力,吴群不敢走得太远,只是打算在县城附近散散心,他可不像吴紧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全国漫游。

    吴群去过的地方并不多,以前读书的时候是因为太忙,后来毕业就成了宅男,除开必要的出门之外几乎都是呆在家里读读写写。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里,正因如此他心里反而有了几分激动,因为未知,所以期待。

    人们常说人生最难的是第一步,因为这一步往往代表着你正在超越曾经的自己,其实仔细想来,人生又有哪一步是容易的呢?

    很多人都有踏出第一步的勇气,却又在迈出第一步之后无所适从,只能缩了回去,继续变回曾经熟悉的那个自己。一边幻想着走出困境后的新生活一边日复一日在梦醒后的埋怨中沉沦下去。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开车上路,不知不觉天都要临近中午了。哎!文人就是这点毛病,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吴群常常因为这个原因没法长时间的坚持做一件事,这就是他每天练字画画的主要原因,一是为了修身养性,二是免得自己想太多而常常为此庸人自扰。

    把思绪从虚无的灵魂世界里收回来,饥饿就占领了吴群的身体,哦,他忘了,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吃东西,而思考是一件特别废脑力的事情。他靠路边停下,低头在车里上找了找,除了有半瓶哇哈哈之外并没有找到吃的东西,连半包饼干、半块奶糖都没有。吴群不死心,跑去打开后备箱,除了几瓶水、几个空袋子、几个发霉的橘子加一个工具箱之外什么都没有。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平时车里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怎么一到时候了他就啥都没有了呢?

    吴群心里哀嚎一声,他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拧开一瓶矿泉水灌几口,稍微涨一下精神后继续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

    忍着肚子的空虚感,照着导航颠簸着开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的样子,现在出现在吴群面前的这条路是条不过两三米宽的街道。街道左右坐满了各种卖菜买水果的人,两个篮子加个称就是一个小摊位,再加上时不时蹲下来讲价的路人,把原本就不宽的路挤到堪堪只能过一辆汽车。接过去就是那些临时支起炉灶做饭的人,他们一边在炊烟里吆喝着一边翻转着手里的不粘锅。紧挨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座小庙,此刻正有好几个老人在那边拉着二胡弹着琵琶摇头晃脑的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吴群没办法把车开进街道里,他只得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融入这喧嚣的人群里。

    走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吴群去地摊边看了看,大多都是买粉面的流动摊位,以柳州螺蛳粉居多,间或掺杂着桂林米粉或老友粉,也有卖铁板豆腐和麻辣烫臭豆腐和快餐的摊位,各种各样的味道在空气中纠缠着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摊位旁边放着几张小方桌

    ,各种各样灰头土脸的人或坐着或蹲着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路过的汽车激荡起来的灰尘都不能让他们分心一丝一毫,仿佛手上端着的是整个世界。

    吴群本想着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但是看见来来回回的车辆和摊主挥手赶苍蝇的样子他还是给忍住了。曾几何时,这些都还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美味而如今却避之不及。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大?谁也不说清楚。

    小庙前也有人在摆摊,这边离公路远一些,生意自然没那么好,吴群凑过找了个做云吞的摊子,这个摊主从穿着来看看是个农村妇女,她背后用背带背着一个小孩。别人都在用煤气做饭,只有她是用炭火在烧汤,这会她正背着弯腰吴群在吹火。

    “老板娘,来一碗云吞。”

    吴群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的,马上来了!”

    老板娘转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认识。

    因为他们彼此曾经是同窗,是高中同学。

第四百三十章 他乡遇故知【三】

    人们常常幻想着重逢,和爱人、和朋友、和家人、和兄弟姐妹,甚至是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也一度为这些重逢在脑海里飘过无数个画面,又或者走进自己的梦里。

    而这些重逢都大应该是美好的,哪怕彼此猝不及防也应该是带着某些欢喜的。

    吴群和郭晓霞的相遇是如此的突兀和不合时宜。

    以至于他们在认出彼此之后整整一分钟都没人说话,空气安静得像停止了流动。

    “你......”

    吴群首先回过神,他迟疑着开口,伸手指了指郭晓霞。

    “啊!你等下!我马上给你下云吞!”

    郭晓霞没接话,打开身边的泡沫箱子拿出一盒云吞准备下锅。

    “你.......不是.....怎么......”

    吴群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郭晓霞还是没有回答,她在认真地做着这碗云吞。时不时撸起袖子擦一擦额头,是在擦汗水还是泪水?谁也不知道。

    人家郭晓霞不想说,吴群也只得作罢,他是个懂分寸的人,一直追问个不停并不是他的性格。上次同学聚会没有见到郭晓霞,吴群还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个人,现在看来定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吧。

    “我和朱振华分手了。”

    郭晓霞把弄好的云吞端到吴群面前,回了他这么一句话。

    一句话就是半辈子。

    “哦......”

    聪明如吴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哦一声表示自己正在倾听。

    时间回到2007年的那个夏天。此时的他们风华正茂,青春在他们脸上肆意徜徉。而郭晓霞和吴群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两个,如同双子星一般闪耀在这片青春海洋之中。

    吴群的文科傲视群雄,他的作文一直都是全校的范文,甚至还为校长起草过开学典礼的演讲稿。郭晓霞的理科一骑绝尘,各种大大小小的数学物理比赛拿奖拿到手软。人们一度以为这两位绝代天骄会走到一起成为学校的一段佳话。不曾想吴群被民高的姑娘捷足先登,而郭晓婷则在毕业后和朱振华确定了关系。那是一个富二代,县城最大的连锁超市家家福就是他们家的产业。

    同学们除了嫉妒也唯有祝福,谁让人家成绩和相貌都一样优秀呢!

    谁又能料到,再一次相遇,郭晓婷竟然变得这般田地!看吧!她那枯黄干燥的头发,只是用一条不太干净的头巾胡乱盘在一起,发丝上还飘着点点的烟灰。她的眼角长满了皱纹,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旁边,她身上穿着发白的衣服,虽然整体还算干净,衣袖却已经有些发黑。她的指甲已经不再修剪,歪歪斜斜地爬在有些浮肿的双手上。她的脚下裹着一双解放胶鞋,袜子都没有穿。这分明是一副地道农村妇女的光景,哪里还有当初天之骄子的半点模样?

    而从郭晓霞的话里,我们似乎预见了一段波澜壮阔、相忘于江湖的悲惨爱情。

    “门不当户不对,他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争取过,没用。就算我们想着有孩子会好起来,也都被打掉了。那边我也待不下去,所以嫁这来了,就在山对面的村子里,离这不到八里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郭晓婷诉说得很平静,也许是年轻时候的爱太过激烈火热,以至于把心都给烫死了罢!

    “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你现在......”

    吴群仍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哎!我没法读书了,退学后就到这了。老公给采石场打工,去年被石头压死了,孩子都没来得及看着一眼。赔了十万,我寻思着自己找点生计,所以在农活忙完了后就来这摆个摊子。”

    郭晓婷撩了一下干枯的头发,看了看自己的摊子,眼里透出来的光芒复杂又压抑。

    “你们村通公路了吗?”

    吴群边吃边问。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郭晓婷手艺真的不错,这云吞确实挺好吃,个大份足还新鲜。

    “老早就通公路了,村里有车的人家还不少呢!除过村里开小卖部的拿面包车拉货,建房子的还用车拉沙子拉砖进去,路老宽了,卡车都能进去。”

    “你几点回去?”

    吴群吃完了,喝几口汤,小心翼翼地把碗筷放桌子上。

    “三四点钟吧!”

    郭晓婷把碗筷推到一边,继续坐着没有起身。

    “多少钱?”

    吴群掏出钱包,他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个东西了。

    “老同学还讲这个干嘛?就当我请客好了。”

    “那行。我先去逛一逛,一会我送你回去。”

    吴群点点头,把钱包收了回去,他知道郭晓婷不会收钱的,坚持下去反而不好。

    “啊?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郭晓婷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起来。大家同学三年,两个人又都是班级乃至全校的焦点人物,多多少少对对方都比较了解。没想到分别之后彼此的变化如此之大,在郭晓婷的眼里,能开上车的都是大人物,他们之间直接的鸿沟一下子就变得巨大无比,同窗之谊维持起来的纽带变得摇摇欲坠,这也许就是命吧!

    “不是我的车,我借来的。就在那里。”

    吴群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伸手指了指停在路边的汽车。

    “了不起!想不到我们的老同学这么有出息。”

    郭晓婷由衷地感叹着。

    是啊,吃穿住行向来是国人的头等大事。在这个穷乡僻壤能开得上车的哪个不是大户人家?吴群能开得上车,在郭晓婷眼里就是了不起的人物。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我们村里到点的时候都会有车回去,我搭车回去就行了,怎么敢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你还请我吃了一碗云吞呢!送送你就当感谢了。你先招呼客人,我到周围走一走,一会儿再回来接你。”

    吴群一看有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来,一不想郭晓霞过于尴尬,二来自己也确实需要散散心,缓解一下刚才接收的大量信息,所以起身先告辞。

    “读书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因为在这里你们拥有平等交流的机会。等你们毕业后,就要各自回到各自的阶层去奋斗,有些同学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所以,请你们好好珍惜现在的机会。”

    这是在大学的时候,吴群的老师对大家说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

    对于这句话的领悟就越深刻。就好像此刻,明明大家有很多话可以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郭晓霞没法陪着吴群聊天,生活已经碾碎了她的自尊心,时间对她是如此的宝贵,每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拿来浪费。即使她认为吴群是个大人物那又怎么样呢?她那超绝的计算能力现在也只能用来计算卖出一碗云吞能给家里赚多少钱罢!

    吴群没有走的太远,他就在附近闲逛,顺手在超市买了两罐奶粉塞进后备箱里。

    郭晓霞的生意还挺不错,虽然乡下人对于吃喝不像城里人那么挑剔,但哪里好哪里坏大家还是分得清的。到了下午三点左右,郭晓霞的云吞都卖完了,吴群过去的时候她都已经把摊子收拾干净了。吴群帮着她把东西搬进车里,带着她往村子里开。

    上村子的路比镇上的还要难走,说是公路,其实就一条两米宽左右的泥巴路,在山坡和山谷之间高低不平的盘旋着,断断续续看不见尽头。

    幸亏吴群开的是越野车才爬得上去,不然他可就在老同学面前出丑了,即便吴群已经尽量开得很慢,架不住这路还是太摇晃,终究是把小孩给弄醒了,哇的一生就在郭晓霞怀里蹦哒起来。郭晓霞也不避讳,解开扣子端着丰满的胸脯就往孩子嘴里送。吴群连忙扭过头,目光直直看着前方,饶是他已经结婚多年,此刻也遭不住脸色有些发烫起来。

    高低开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来到了郭晓霞家里,吴群帮她把东西搬进家里,这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地方,是啊!怎么能指望一个单身母亲弄出什么大好光景呢!有个地方遮风挡雨,还能自己赚钱养家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郭晓霞死活要挽留吴群吃个晚饭,吴群拗不过也只能留下了。郭晓霞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鸡抓来杀了一只,这些本来是留着给孩子补身体养的。

    他们聊过去,聊回忆,郭晓婷还和吴群打听了同学们最近的状况,两个人有意无意的,都避开了朱振华,尽量不去谈论这个人。

    晚饭过去,天已经黑蒙蒙的了,郭晓霞一直把吴群送到他停在公路边的车子旁,吴群打开后备箱把奶粉塞给了郭晓霞。郭晓霞推脱着不想要,吴群直接把东西放地上就开车走了。郭晓霞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吴紧消失在山脚下......

    回到家里,一阵没来由的情绪就塞满了郭晓霞的胸膛,她的心原本就已经死了,可因为遇见吴群这一次,又似乎活了过来。只活过来的心是如此的让她难受。

    她没心思收拾家当,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静静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那些对她来说仿佛上辈子的事又从心底翻滚出来,涌上她的脑海。

    郭晓霞细细咀嚼着自己那些过去校园时光,脸上一会儿微笑、一会儿骄傲、一会儿幸福、一会儿难过,不知不觉泪水就把枕头给打湿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他乡遇故知【四】

    吴群车开到半山腰就停了下来,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旁晚,在这片寂静的半山腰中,他的内心翻滚不休,实在没法安静地开车。

    他下车,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一边咳嗽,一边透过烟雾望着金色的漫山遍野发呆。

    吴群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他车里有烟,那是给别人准备的。

    他在怀疑,也在反思。

    和郭晓霞的这次相遇让他感慨,这些年来,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呢?姑且不论事情的对和错,这对待事物的态度就值得他去深思。

    在吴群读过的书籍之中,有一本书叫《唐吉诃德》,人们都买嘲笑这个向着风车冲锋的傻子。而吴群却一度被他所展现出来的骑士精神而感动。人间罪恶深重,那些保持纯良的人又何尝不是傻子呢?吴群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他以为自己一直是这样的人,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命不凡起来,开始以审判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不是他的初衷。毕竟他始终只是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员啊!当初他拒绝了阿威,是不是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呢?吴群突然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决定这一次,帮一帮郭晓霞。

    郭晓霞失眠了,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失眠是什么时候了,或者是失去丈夫的那段时间吧!

    自从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孩子的身上,她愿意为他扛起世间所有的苦难。在公公婆婆的帮助下,她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庭,风风雨雨,默默坚强。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夫弱妇何以能为强母?唯其爱儿至诚之一念,则虽平生娇不胜衣,情如小鸟,而以其儿之故,可以独往独来于千山万壑中。

    每次从镇上回来,她都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家当,喂猪、喂鸡,准备第二天的早餐,除了这些,她还要准备明天去镇上卖的云吞。把这些忙完通常都已经半夜三更了。疲惫的身体向来都是倒头就睡,哪里有失眠的权利?

    她是在痛恨命运的不公还是遗憾自己的不勇敢?

    郭晓霞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窗外的世界从开始略微的喧哗到渐渐的安静,属于人的气息开始变得稀少,大自然又重新回到了原本属于它的状态,偶尔的几声蛙鸣显得格外刺耳。不一会窗口就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哦,那应该是打雷了,然后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慢慢连成一片,变成了属于大自然的喧哗。山村的夜晚空旷而凉爽,房间里的空气慢慢变得冷清起来,郭晓霞情不自禁紧了紧被角。以前半夜冷了,她总是喜欢把手脚放进老公的腋下和大腿内侧里,那里面的温暖总能抚平她心里头所有的不安。而现在,她也只能抱一抱孩子,那温暖熟悉而幸福。

    就这么半睡半醒的想着心事,直到村庄被一声声嘹亮的打鸣声给叫醒,郭晓婷转头看着窗户,蒙蒙的光已经渗进了房间。她醒过来以后便没了睡意,她把孩怀里的子轻轻移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起床,家里家外的打理完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钟,他把摆摊用的东西收拾完毕挑着来到马路边等顺风车,准备去镇上做买卖。

    等她坐车来到镇上,昨天的位置已经被人给占了,大概是有人看见她昨天生意还不错,以为这是块风水宝地吧!郭晓霞没得法子,只能寻过别的地方摆摊,她一个弱女子能干嘛呢!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好在带来的东西不重也不多,很快就摆弄完了,不一会儿汤味就从摊子上飘了出来。

    “老板娘,来碗云吞。”

    好吧!熟悉的声音又从不远处被风捎过来。郭晓霞有些惊喜地转头,果然发现吴群在不远处笑眯眯地走过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郭晓霞有些压抑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昨天因为沉浸在自己回忆里,加上一些不好意思的羞愧。她不太敢过于放松。第二次见面,郭晓霞已经放松了很多,也就多看了吴群一会儿。吴群一身的鸿星尔克运动服,脚下穿着一双回力鞋,头发剪的很短,跟平头差不多。看上去和以前读书没啥区别,只不过比以前更加成熟了一些,显得更加的有男性魅力。只是他脸上架着个眼镜,把原本帅气的脸庞给遮住了一部分,不知道是否还和当初一样让人着迷呢?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虚荣,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一起呢!

    “发什么呆呢你,再煮一会儿云吞都成粥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你换一份,你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郭晓霞看着锅里破皮的云吞,连忙捞起来准备给吴群重新下一份。

    “不用了,太浪费了,不挑食,就这样吧!徐老师教过我们,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吴群接过郭晓霞手里的碗,加了点汤和调料就坐了下来,虽然云吞卖相不怎么样,不过吃起来还是可以的。

    “这话谁说的?我喜欢。”

    郭晓霞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问道。

    “朱子家训里面的。”

    吴群含糊不清地回答。

    “厉害!你知道的越来越多了。我以前学习的东西东西快忘记完了。哎!”

    郭晓霞有些伤感的说道。

    人最怕对比,这样会让差的人有一种挫败感。

    “你也很优秀。”

    “骗人的吧?”

    “没有,认真的。”

    “这话我爱听。”

    今天的生意还是和往常一样好,平时郭晓霞要卖到四五点才卖完,今天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卖完了,她很开心,毕竟又可以多出不少时间来做别的事情。她一边收摊,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吴群,似乎两次吴群在这里的时候,生意都特别好。但她没什么证据,也不好意思问。吴群帮着他收拾摊子,又一次送她到了回家。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

    吴群带着郭晓霞来到车尾箱,打开。

    里面放着一桶五十斤装的茶油,还有奶粉、爽身粉、几套小孩子的衣服和一些玩具。

    郭晓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没一会儿眼泪就流了出来。

    越坚强的人啊!越是害怕别人的关心。

    郭晓霞留着吴群吃了一顿晚饭,又杀了一只鸡,这次吧小孩子补身体的鸡蛋都拿出来打汤了。临走的时候她把自己卖云吞得到的两百多块钱硬塞给吴群,虽然她清楚这些钱远远不够,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心意了。

    “不用了,真的,我不是图你这些钱的,我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你不用多虑了,如果以后顺路,我还会来看你的。”

    郭晓霞含着泪水点点头,把钱收了起来。她清楚自己这位老同学的性格。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一送他,然后好好生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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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人间多妩媚介绍: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碎的声音。
——北岛【波兰来客】我见人间多妩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见人间多妩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见人间多妩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