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红兵，你还记得不？”
橘黄色的路灯下，耗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了往日不正经的样子，反而是眉头紧皱。
“卢红兵？”
宁城念叨几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声影。
“想起来了，他怎么了？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听到他消息，我以为他去外地打工了呢。”
“是打工去了，不过前几天刚回来，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他爸病了，好像还挺严重。”
话说到这，耗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宁城大概就能猜到答案。
“脑癌。”
寒风呼啸的夜幕下，街上万籁俱静，所以耗子说出来的两个字就显得格外清晰。
“脑癌...”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当真正听到答案的时候，宁城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癌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不知道抹杀了这个世上多少人的生命，让无数平凡而普通的家庭支离破碎，甚至是家破人亡。
不管什么病，挨上这个字，就注定了结局让人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宁城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名叫卢红兵的青年，一个跟他跟耗子一起长大，同样可以称之为好兄弟的人，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像耗子一样跟他一起上中学，高中，天天黏在一起，但终究是年少时期的一个好朋友。
“是啊，下午我接到他电话那一刻，我也在想啊，这世道怎么就特么这么狠心呐，什么事都往他家上整，你说到底为什么啊？”
耗子的声音有点哽咽。
宁城也好不到那里去，抬头低声问道：“红兵现在在那？”
“医院。”
“那家医院？”
“城北第三人民医院。”
“嗯。”宁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情绪调整好，接着问道：“上午你想要隐瞒这件事...”
没等他说完，耗子主动开口：“这不是看当时大家都挺开心，我也不好那个时候告诉你，免得大家扫兴呀。”
确实
以上午那情况来看，如果耗子当时就把这事告诉他，估摸着今天这顿羊肉火锅就怎么也没办法吃下去了，因为宁城老爹老娘也知道卢红兵一家人，以两个人的性子，估摸着当时就会去医院探望。
“小城，你什么想法？”
宁城紧了紧衣领，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声音低沉：“明天上午九点，一起去医院。”
“好。”
耗子没有再多说，转身招招手，一步两步走着，很快消失在夜色下。
回到店里。
在喝下宁城老娘亲自做的一碗醒酒汤之后，宁建国同志清醒的很快，这会已经在主动收拾着店里卫生。
“老爹，好点了吧？”
“啊，醒了醒了。”宁建国嘿嘿一笑，指着二楼方向满脸幸福：“多亏了你娘做的醒酒汤，喝下去就舒服多了。”
“那就好，那我先上楼休息啦。”
宁城知道自己老爹脾性，一般在外面不会让自己喝醉，所以也不担心他喝酒的事情。
有老娘在，宁建国同志就很让人放心。
“好，早些歇着吧。”
回到二楼自己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
照旧发呆几分钟，宁城打开手机又按灭屏幕，反反复复好几次，最终还是放弃了给卢红兵发个信息的想法。
根据耗子的话来说，这会他应该在医院照顾母亲。
打电话过去显然不合适，会吵到人休息。
至于发信息，宁城也不知道要怎么个安慰法。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一切等明天去医院了面对面说的比较好。
这个晚上，宁城翻来覆去大半宿，一直到凌晨一两点才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虽然是周一，但宁城还是给宁建国同志两个人打招呼，说自己出去一趟。
也没有把事情告诉两个人，免得担心。
九点，准时跟耗子两个人碰面。
在路边水果店买了几斤苹果跟香蕉，又提了一箱子牛奶，才打车直奔城北第三人民医院而去。
“小城，一会见面了，要怎么说啊？”
车上，耗子一边搓着手，一边在想一会的说辞。
估摸着也是不知道怎么个安慰人，确实，面对这种已知的结局，说什么关心的话似乎都显的有点苍白而无力。
宁城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人来人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平常一样，该怎么说，说什么，就怎么说。”
“好..好吧。”
耗子答应一声，内心却是止不住的叹息。
当两个人提着水果跟牛奶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有对话从病房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嘶哑，一个声音虚弱，而且说的断断续续，似乎很是吃力。
“爸，来，张嘴。慢点哈，有点烫。”
“嗯好，红兵啊。”
“我在爸，你说。”
“爸这病是不是要花很多钱，治不好了啊？”
“没有呢，谁告诉你的呀，人医生说了，这病啊好治的很，而且主治医生是这方面全国出名的专家，爸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心治病，其他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儿子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嗯，那倒没有。”
“对啊，你啊就安心治病，很快治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嗯好，好，回家。我还特意去挖了点冬笋，准备过年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冬笋炒腊肉呢。”
“是吗，那我一定要多吃点。”
....
听着从病房内传出的父子两的对话，耗子默默抬头，宁城也是堵得慌，好半晌才强行让自己变的平静，拍拍耗子肩膀，两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嘎吱。
听见推门声，正坐在床边喂食的一个人转过头看过来，脸庞消瘦，身躯单薄，眼眶因长时间熬夜而深深陷下去，正是宁城记忆里卢红兵的样子。
“小城，耗子，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卢红兵明显一愣。
“昨天接到你电话，就想着今天过来看看你们。”
耗子把手上的牛奶放到一边，越过卢红兵，对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中年男人轻声开口：“卢叔叔，还好吗？”
“你是？”
“我是王浩啊，耗子，不记得我了吗？”
耗子心头一酸，病床上的男人看着非常虚弱，听到声音之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这，在这呢。”
耗子急忙伸出手，握住那只因常年劳作而满是茧子的大手，抿着嘴说道：“叔叔，小时候我可还跟着你去抓过泥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