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话（重制）猎杀喰种（二）
和昨晚一样，今天的夜空也落下了阴冷的小雨。
……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雨轩也说不清楚。
那个时候段名义还是单身，古菈还没失踪，略伊特还没有背叛，白林还是个天真善良的傻小子。
那样的日子……挺无聊，但不会让人厌烦。
突然有一天，学姐杀人逃逸，加上狂三的怂恿，雨轩就明白了，这样的生活是迟早会走到尽头的过家家游戏，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特别是在先前，雨轩在地下迷宫与天壤队发生斗争的时候，召唤师doge说出的那句话：
【你这个七人众的走狗！】
雨轩不否认这个说法。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雨轩的心里就种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吧。
于是她亲手敲碎了这平静的梦。
哧——！
随后，就像一场因果报应，雨轩被白林的投影长枪给刺穿了。正是以doge的“死棘长枪”为原型制作的投影兵器，仿佛在告诉她，要是当时她没有使用“那份力量”战胜doge，要是她死在了doge的手上，未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
为了让玩家在全盛状态下体验新英雄的力量，凡是使用了英雄卡的召唤师都能恢复至满状态，相当于一次数值溢出的满血满蓝补给。因为是系统层次上的生命恢复，就连治疗封印、药物引发的副作用等针对治疗的特殊效果也可以无视，是绝对有效的救命稻草。
“（狂三）所以呢，只要我们把这个‘神代利世’指定英雄卡交给雨轩小姐，就可以救活她。虽然我的【Dalet（四之弹）】也能治好她，但这是英雄王的安排，可不是我有意为之哦~。”
“（SaberAlter）只要能按照约定，等一切结束以后解除契约、给我自由，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
“（黑岩射手）……（点头）”
“（金木研）这样很糟糕吧，先不说利世小姐的力量太危险了……让召唤师使用喰种的英雄卡，会把她们变成吃人的喰种！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狂三）金木先生您就是这么过来的，遭遇了事故，突然不再是人类，要作为一个吃人怪物活下去，那得有多悲哀啊，我很理解，我也很同情，但是——请收好您的善意，搞清我们的立场，对敌人给予过多善良就是引火自焚哦。再说了，这也不是在争取许可，请不要认为您有选择的权力。”
雨轩被白林刺穿以后，意识模糊期间，隐约听见了这样的对话。就像做梦一样，过后就忘记了这回事。
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神代利世”的英雄卡植入到雨轩的伤口中，成为了她的第二灵基。
接着就像狂三对白林说的那样，神代利世是个欲望极强的喰种，普通召唤师的意志力难以控制她，更别说大病初愈的雨轩，只会被食欲给控制，变成一台暴食的机器。
——
“呼……呼……呼……呼……！”
急促的喘息。
雨轩全都想起来了。
当喰种处于饥饿状态下，特别是在拒绝进食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幻觉，让大脑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别的事情，丧失自我，暴食一顿，与双重人格非常相似，某些严重情节甚至会出现“我不是喰种而是受害者”的臆想。当食欲得到了满足，饥饿被遏制，嘴边只剩下没有人样的肉块。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令人崩溃的。
可雨轩遇上了不幸中的万幸。她越是沉溺于食欲，越是与神代利世的力量产生同步，即使满足了食欲，也不会醒来。也许是神代利世的力量在保护雨轩的意识，如果雨轩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再也不会进食了，为了以后还能继续品尝美味，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变成喰种的事情。
所以雨轩每次以“神代利世”的身份杀害了其他召唤师以后，都会忘记这件事情。就像在梦中吃了美味的糖果和糖霜饼，醒来以后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当面具裂开的时候，甜美的梦就像泡沫一样破灭了。
“呜呕……”
梦中的糖果味道还残留在嘴边，雨轩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反感，但她已经无法离开鲜美的肉块，身体拒绝了呕吐。
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就在同伴面前，不，是曾经的同伴们。
为数不多的几个熟人差不多全都到齐了，让他们看见自己变成了吃人怪物的模样，这简直就是所谓的——公开处刑。
雨轩不打算求饶，因为她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少滔天大罪，而且还有奄奄一息的舞倒在身边，这种形势下如果还要狡辩，那太不要脸了。
哗啦——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杂乱地盖住了她的眼睛。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水珠一颗颗地从脸颊落下。
她已经失去了斗志和求生欲，赫子也像是枯萎的花瓣，萎缩，然后消失了。
“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们了……”
作为敌人的雨轩选择投降，这就预示着讨伐战的结束。
只要把子弹射入雨轩的眉间作为收尾，白林这边就算是得到了大获全胜。
可是——
霆枝站了出来，说：
“白林，这是圈套。听说她曾经被时崎狂三抓走，却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被改造成了喰种，然后作为一个潜伏的敌人和我们作对。如果不是因为舞揭下了她的面具，白林你就要亲手杀掉她了，我们不该继续干下去。（为什么舞要做这种多余的事，不仅违背了白林的命令，还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要是依照原计划进行，白林现在已经成功杀掉了‘神代利世’，成为死后战线的英雄了啊！可是舞你揭穿了‘神代利世’的身份，如果白林现在杀了她，那只会变成负面效果，白林的努力全都白忙活了！）”
其实，白林与狂三她们之间的合作，这件事情只有舞和段名义两人知道，所以霆枝不明白舞为什么要抢人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可要是霆枝也是知情者，她也会选择现在这样做，因为她相信白林的决策，如果出现了错误，那都是因为其他人不够努力，或者敌人太过强大的缘故。
世冰摘下了被雨水淋湿的眼镜，说：
“白林，我同意霆枝的想法，这就是狂三她们的计策，她要我们用自己的手去杀掉同伴。我平时没怎么和雨轩接触，但我相信白林你信任的人，她绝对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会去滥杀无辜的恶徒。”
卡娅扶起了身负重伤的舞，脸色灰暗地说：
“我记得，当时雨轩就是被狂三带走了，被她们动了手脚，才会变成这样。等古菈回来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大家的痛处，都闭口不语。
卡娅说得没错，古菈也失踪了，说不定她也会被狂三她们改造成下一个敌人，就像变成了“神代利世”的雨轩一样。没准学姐也同样惨遭了毒手，变成了隐藏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怪物。
白林站着没有说话，黑影读取了白林的记忆，领悟了狂三的套路——
狂三一直都没有说谎，她们被下令摧毁死后战线，就是为了让英雄王看一场好戏。双方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这场对决一眼就能看出结果，只要狂三她们全力平推就能结束战斗，但英雄王最讨厌一帆风顺的无聊情节，所以狂三要尽可能地制造波澜，增加这场戏的看点。
于是，从这里开始，白林就会错意了。
如果当下局势从“一边倒”变成了“势均力敌”，战斗结果无法预料，双方都要全力以赴地争出胜负，那确实是一场好戏，但狂三的目标其实并非如此。起初她利用了略伊特的叛变，让白林误以为狂三想要削弱她们那边的实力，以此形成“对等”的形势。其实不然，只能说那确实是狂三的目标之一，并不是全部。
说到底，好看的剧情并不只限定于“无法预料胜负的精彩决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牵绊的诞生、成长与毁灭，才是真正的关键。可白林已经舍弃了并否认了感情的价值，自然无法预料这种可能性。
所以狂三就没打算搞一场对等的团战，她只是想要骗取白林的信任，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次杀死了雨轩，下次也许会杀死古菈或学姐，然后又会是谁呢，把同伴们一个个地杀掉，最后迎来自生自灭，甚至不需要让狂三她们出手进攻，“死后战线”就会自我瓦解。
白林还以为只有自己能够看清局面，万万想不到，至始至终都没能逃出狂三的棋局，自己也是被利用的棋子之一。
真蠢啊，就像是那些自认“天不容我”的人，说到底还是跳不出佛祖掌心的猴子。
到了这一步，白林（黑影）也犹豫了。
白林和狂三合作讨伐神代利世，起因就是为了减少牺牲，雨轩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单位，如果除掉她，会导致更大的战斗力空缺和败率，但是如果放过她，也不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再袭击同伴。喰种只能吃人，注定只能杀人维生。
所以，应该无罪释放，还是就地处决？
——
“啊啦啊啦~，居然发生了这种意外，这倒是让我万万没想到呢，白林先生。”
背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魅惑的口声如同天籁之音般诱人，可是当大伙意识到这个声音的来源时，却感受到刺骨的严寒。
最恶精灵，时崎狂三。
不知何时，她就站在白林的身后，打着一把雨伞，就像路过的女高中生那样，自然地说着：
“既然您拿不定主意，那我来帮您一把。”
白林不客气地挥刀攻击，说：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会相信你？”
狂三后退闪避，她的步伐就像一段优雅的舞蹈，雨水流淌的地板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给您加上一个新的有利条件吧——如果您杀掉雨轩小姐，那么我们就放弃进攻，现在就离开这里。”
“……”
白林的刀刃停住了，
“你说……”
“只要您现在就杀掉雨轩小姐，不管什么方法也好，只要杀掉她，我们所有人都会撤离，回去向英雄王报告败绩。也就是说，只要牺牲雨轩小姐一个人的命，你们就可以不战而胜，剩下的人全都可以活下来。”
“……”
“白林先生，您的意下如何？”
“我……”
嗖！
白林刚想说点什么，世冰挡在白林的面前，说：
“白林，不要相信她！她都把雨轩整成这个样子了，谁知道她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我们快把雨轩和舞带回去治疗，剩下的总会有办法！”
狂三无视了世冰的劝说，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
“白林先生，您的意下如何呢？”
“白林，不要相信她！”
这是白林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自己正站在两个对立面的中间，就像一台天平，只要白林做出决定，局势就会倾向其中一方。
白林最后的决定是——
“我……”
“……”
“……”
“成交。”
轰——！
电闪雷鸣间，白林将刀刃挥向雨轩的咽喉。
鲜血洒在了雨泊中。
这是大家都没能想到的结果，白林居然答应了这血淋淋的条件，而且在大家制止他之前，就对雨轩下手了。
然而
——
段名义徒手抓住了白林的刀片，尽管指间流血如注，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轻松，甚至叼着一根糖棍，用瞧不起人的眼神，说道：
“你们这些家伙，化妆舞会居然不叫上我，虽然我不会参加这么无聊的游戏，但是把老子排除在外，可是很·让·人·生·气·的·啊！”
砰！
段名义用力一握，捏碎了白林的刀刃，再直冲一拳把他揍飞。
第八十六话（重制）猎杀喰种（三）内战
砰！
沉重的一拳轰在白林的侧脸上，使他眼冒金星，脖子以上都短暂地失去了知觉。上次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可能只有蛮锤勇士的大铁锤了。
龙代从背后出现，打算使用锁喉技，限制白林的行动。
可是霆枝和卡娅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同时释放闪电和冰箭攻击龙代。如果只是普通程度的电击，龙代的强韧肉体还能承受，但是加上自然雨水的导电性，还有冷冻的降温能力，形成了电阻近乎为零的超导效果，将电击的威力加强到最大值，穿透了龙代的抗性。
于是龙代受到了电击的伤害，手臂肌肉僵住了，没能抓住白林的脖子，错过了最佳时机。
“！”
白林两眼一睁，立刻闪过了世冰和段名义的双重攻击，顺手丢出了双刀“干将·莫邪”，对他们发起反击。
轰！
雷炎，铁拳，同时摧毁了白林的双刀。
“喂喂，世冰你小子还行不？这大雨天的，你这火属性的攻击没什么用吧？”
“只不过是点火速度变慢了而已，在那之前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你真的能对白林下手吗？”
“那种事等老子干掉这小子再说！”
白林与世冰和段名义展开了1V2的艰苦战斗。卡娅和霆枝想去帮助白林，可龙代拦住了她们俩的去路。
狂三站在原地，她只是站着，目睹这场混战。白林现在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同伴们的敌人，与昔日好友决一死战，这样的局面也在预期之内，可眼前的风景并不让她感到愉快，因为这是只有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态。如果计划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双方都没有好处。
虽说这样的事态没有脱离预期……其实包括狂三在内，也没想到白林真会答应成交，他愿意用雨轩的性命，去换取其他人的平安。
“成交……吗？”
狂三念叨着这句话，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露出了相当厌恶的表情，潜入影子里面消失了。
等战斗平息以后，再来清点尸体吧。
……
如果在地面上战斗，白林就要面对世冰和段名义的两人双打，使用高斯光剑应该可以打败至少一人，但白林也会受到不小的损伤，对后续作战很不利。如果飞在天上，擅长陆战的段名义就很难造成威胁，白林可以避免很多损伤。所以只要段名义还能战斗，白林就要尽可能地使自己维持在空中。
【火龙的翼击】！
世冰的双臂缠绕火焰，使出了两道犹如火龙翅膀的巨大炎坠击。
白林踩踏着量产的投影刀片，利用【灵魂漫步】的效果加快了脚程，一步步地，几乎等同于直线飞行的速度冲上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当白林抵达了某个高度的时候，一跃而起，穿过了火龙翼的缝隙之间，同时，控制所有不再使用的刀片，对世冰使出了集火攻势的刀雨射击。
“喔啦——！”
段名义徒手抛起了一座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当作盾牌，冲散了白林的刀雨，为世冰争取了施法时间。
【火龙的咆哮】！
世冰再吟唱技能，口吐烈火，烧毁了剩下的刀片。
【LawAias（炽天覆七重圆环）】！
目前白林的魔力回路只能展开五层防御壁，但是足够抵挡火焰的伤害了——
烘——！
却没能承受住火焰的冲击，护盾歪向一边，用反射的方式把火流推走了，而白林也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就像一台失控的直升机，以脑袋朝下的姿势被吹飞了。
但是在失衡之前，白林还是找准机会丢出了一把刀，刺伤了世冰的侧腹。
“段名义，趁现在！”
“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
段名义一脚踢断了高压电线杆，模仿着标枪运动员的动作，将挂着电线的水泥柱给投射出去。
呼————！
白林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混乱的空中环境，以当前的状态，在空中做出了倒悬拉弓的动作，连续射出了十余枚利箭。
轰轰——轰轰轰轰！
仅用两箭就炸碎了电线杆，剩下的箭矢在地面上画起了一连串的红色爆破，段名义被埋没在红莲烈火的海洋中。
这些箭矢是临时量产的投影造物，没来得及附加“穿甲”特性，但其本身的威力就超越了反坦克兵器。段名义被浸泡在那么密集的爆破之中，即便是他的钢筋铁骨，也不可能毫发无伤。除非没有命中。
“呼……呼哈……”
白林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疲惫症状，在拉弦的时候，就出现了轻微的颤抖。看样子是因为使用了太多的投影魔术，精神力和魔力快要见底了，这样可没法继续战斗。
看来黑影是有点肆意妄为了，他忘记了自己正在使用白林的身体，而不是自己原有的英雄之躯，利用白林的劣质魔力回路做了太多高消耗操作，不小心就把存量用完了。
必须补充一下。
【召唤师技能·秘法术】
与治疗术相对地，这是恢复魔力（法力值）的技能，因此白林身边出现的不是草绿色的荧光，而是蓝幽幽的炫光，像极了魔法卡通片中的药水光泽。只要一次施法，就能把魔力补充到半满，省着点用应该还够。
可是魔力补充并不等同于生命补充，没有那种立竿见影的畅快感，劳累的感觉丝毫不减，必须花几分钟休息才行。
——
“喂，这里已经满员了。”
白林刚想靠近一座建筑的楼顶，随即与段名义四目相对，一时间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闪现吗？
次元战争的【闪现】的最大施法距离是五百米，和游戏中不一样的是，次元战争的【闪现】的施法距离是非固定的，可以自由选择五百以内的距离进行位移，相当于在五百米范围内随意移动一次。
段名义就是这样躲过了刚才的箭矢，精准地位移至附近的大楼上，抢占了白林的落脚点。
他已经握住了拳头，两腿扎稳，摆出了即将出击的姿态。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这个时机，白林绝对没法躲过这一拳，他会变成全垒打的棒球，高高地飞向天际。
没办法了——
【召唤师技能·缴械】！
这是可以除了“压制”以外的最高阶的控制技能，相当于使对手的时间停止一秒左右（期间保留意识），是1V1决斗的关键决胜技。
接下来只要使用高斯光剑，就能结束这场战斗。段名义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魔力还要留着对付世冰。
然而段名义早就预测到这种套路，也吟唱技能——
【召唤师技能·清醒】！
解除控制，一拳反击！
砰——！
又是正中一拳，让白林的脸都仰向了后方。在某一瞬间，白林的视界就像电压不稳的灯泡，眼前一黑，思路仿佛也啪嚓地一下断开了，骨头也发出了悲惨的痛鸣。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保持着被打飞的姿态，撞上了对面楼层的窗户。
白林也不是被单方面地打飞，高斯光剑已出，戳伤了段名义的左肩。连卡车冲撞都能轻松格挡的坚韧躯体，还是无法抵御神器的威力，要是刚才白林没有被打飞，这一剑必将刺穿段名义的心脏。
看来白林已经决定要杀死段名义和世冰了。
段名义用雨水抹去了血迹，冷讽地说：
“呵，说什么保护，说什么减少牺牲，结果你能做的事情只有杀人而已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白林从玻璃和砖块的碎片中站起来，拉开弓弦，释放投影箭矢——
【投影魔术·伪螺旋·幻想崩坏】！
这是威力极其强劲的螺旋形箭矢。
正如其钻头形的外观，本身就具有摧毁大地的破坏能力，受到了改造与自爆的威力加成，说这是一枚魔力核弹也不过分。作为箭而不是剑，获得了本不该拥有的喷射力，使其贯穿力更上一层。
这也是利用白林的身体能够施展出来的必杀技之一，无论是物理还是魔力层面上的杀伤力，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阻挡的。
所以，要么认真对付，要么别让他出招。
段名义掏出了一张卡牌，发动装备的主动技能——
【净魂之刃】！
直接削除指定对象的大量魔力（具体量根据剩余魔力量而定），如果在发动了主动技能以后，指定对象的剩余魔力低于某个数值，会额外造成“沉默（技能封印）”效果。
段名义知道投影魔术是个极高消耗的技能，凭白林的体质，根本没法打持久战，被称作“削蓝刀”的装备【净魂之刃】就是其致命的克星。他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的。
利用这个技能，把白林刚补充的魔力一口气剥夺了，又回到了几乎没蓝的状态。
白林无法继续维持投影魔术，弓弦上的螺旋剑消失了。
“这？！”
噔！
段名义一跃而起。
单靠自己两脚的力量，就能做出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动作，实现了两座摩天大楼之前的超人飞跃，过于强大的后蹬力甚至踩碎了地板。
在空中高高举起了拳头，为了挥出真正的全力一击，段名义的半边身子都向后扭去。如此一来，在出拳的瞬间，上半身的全部力量都会集中于拳头的前端一点。一旦挥拳出击，那可是连钢铁都能粉碎的威力。
白林还没卸下拉弓的动作，现在无论是造箭、换刀还是逃走，都来不及了。
这一拳，就是决胜的一击。
——
【定向气流】！
呼轰——！
这是霆枝的控场技能，力量极大的旋风吹袭，从侧面撞上了段名义。如果段名义还有落脚点，这点风力不可能动摇他，但现在段名义正处于空中，没法稳住身子，这阵风是有效的。
段名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林逃走，而自己却乘风飞上了近百米高的高空，然后坠落下去。
“该死……的……！”
“段名义！”
世冰放弃了追击白林，捂着伤口，利用火焰喷射的飞行能力，抓住了段名义的手。
可段名义才不想要救助，愤怒地吼道：
“你管我干嘛？！快去干掉那小子啊！他都残血没蓝了！霆枝有机会攻击我，就表示龙代那边也快守不住了！等白林和其他人聚在一起，会变得更麻烦！”
“可是也不能丢下你不管！你以为……我还愿意看见其他人在我面前牺牲吗？”
“……切，无聊，你不想看，跟我有个毛关系。”
“段名义你也不用担心雨轩，我们可以用【传送】赶回去，时间上不会差多少，雨轩还有救。”
“少自作主张，我才懒得管雨轩那女人的命，我只是……看不惯白林那小子的嘴脸，我想揍他一顿才会来的，其他人我才管不着。”
“请别浪费时间了。”
“别指挥我！”
段名义的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和世冰一起吟唱技能——
【召唤师技能·传送】
第八十七话（重制）猎杀喰种（四）
白林终于摆脱了那两人的追击，狼狈地回到了起点。
不只是身负重伤的舞，失去斗志的雨轩，就连龙代也遍体鳞伤地躺在了地上。
龙代不想再用肉山怪物的狂暴姿态去伤害队友，所以他维持着基本的人形进行战斗。这相当于拒绝变身的假面骑士，龙代无法发挥太多的实力，只能单方面地防守，用肉身硬撑着承受攻击，顶多只能拖延时间，自然就战败了。
真是不明白啊，都明说了只要杀掉雨轩一人，狂三她们就会撤退，就能拯救全队的性命，既能解决敌对召唤师“神代利世”，又能保全队伍，这么划算的买卖居然也要拼命阻止，白林（黑影）实在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
难不成他们认为死在狂三手上才是更幸福的事情吗？！
踏、踏、踏、踏
白林踉踉跄跄地走着，在打滑的雨地上，一步步地走着。仿佛死神的脚步声。
他朝雨轩那边走去了。
无论其他人阻止白林的理由为何，只要白林把事情给解决了，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用的。行动胜于说教。
可是白林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瞪了卡娅一眼。
这让卡娅倍感不安，不敢说话。
白林面无表情地说：
“霆枝也就算了，她的任务主要是控场和防守，输出很低，没法杀人，更别说是刀枪不入的喰种，但卡娅你要杀掉一个不逃跑不反抗的生物，应该很简单吧？为什么卡娅你没有动手？只要射一箭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你不去做？”
霆枝顺势说道：
“其实在龙代倒下以后，我就让她去干掉那女人，但她就是不想动手，也不想制止无理取闹的世冰和段名义，真不知道她犹豫什么，对这样的怪物要给予什么同情？！”
卡娅瞅了雨轩一眼，回过头来，说：
“我觉得……这是不对的。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杀了她。只是因为时崎狂三的一句话，我们就要像服从主人的小狗一样互相撕咬，这太奇怪了啊。”
听到这样的话，在白林表态之前，霆枝不满地说：
“卡娅你也真是够了！因为白林对我们太宽容，所以你得寸进尺了是吧？！白林从甲基手上救了我们，那我们就该全力回报他，别把你自己的私人情绪带进去！”
白林没有继续理会她们俩，拖着高斯光剑，走向了雨轩。（没有魔力发动投影魔术了，只能使用高斯光剑）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有个人挡在雨轩面前，静静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不准白林再靠近一步。
雨轩微微抬头，这个时候，会来救她的人还有谁？
答案是，刚才还站在白林那边的召唤师——卡娅。
卡娅也忍无可忍了：
“那种事情我以后会道歉的，但我认为，报恩和效忠都不是盲从。我认为白林会做正确的事，所以我才会跟随他，而不是为了陪他一起变成杀人无数的惯犯！霆枝，如果你也是真心为他好，你也该阻止他，不要再让他杀人了！”
白林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
“卡娅，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只能连你一起砍了。”
这么说着，刀片上闪过了一道寒光。
白林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开玩笑一样，可是卡娅能感受到真正的杀意，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嗡……！
雨轩身后出现了两个蓝色的光柱，那是【召唤师技能·传送】的终点标记，有人把【传送】的重点坐标设置在这个地方，正在施法传送过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世冰和段名义那两个人。
还剩四秒的时间，他们就要回来了。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白林用剑指着卡娅，胁迫道：
“卡娅，请让开，不要逼我。”
“不。”
“只要让我杀了坐在你身后的那个女人，大家都可以舒舒服服地继续过日子，你这样耽误下去，只会导致交涉决裂，所有人都会被狂三她们杀掉的！自我正义有那么重要吗？！为了那种虚荣心，你们都宁愿去死吗？！”
“不，我不会给你让路！”
“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绝不！”
“……”
白林完全没有被她的勇气所感动，如此说道，
“既然你不走，那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
持续四秒的传送结束后，段名义和世冰成功回到了雨轩所在的大楼上。
可是他们迟了一步，眼下的雨水被染成了红色，白林的高斯光剑已经刺穿了那个少女——
白林没有把卡娅推开，无情地刺出一剑，电热的剑刃贯穿了卡娅的上腹。
卡娅曾经期望着白林的心里还残留着良心，只是嘴上说狠话，他还是曾经的那个老好人，在关键时刻一定无法下狠手。可白林还是果断地挥剑了，被刺穿的感觉是如此的痛苦，好像有一座火炉被塞进了肚子里，同时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名为“生命”的东西，正跟着体温、血液一起流走。
唰！
白林抽走了剑，卡娅的身体喷涌着鲜血，软弱无力地倒下去。
咚
在卡娅倒下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每个人都可以听见她倒在雨泊中的声音。
随即，耳边只剩下嘈杂的雨声。
哗啦——
段名义和世冰都回来了，最麻烦的两个对手站在眼前，白林的心情真的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在这个距离下，白林很难斩杀雨轩，于是他对身后的霆枝下令：
“霆枝，给我补充和掩护，我——”
砰————！！！！
话还没说完，一记猛拳，把白林轰倒在地。
这一拳超越了记忆中任何招式的速度，直到白林的后脑撞在地上的时候，才迟钝地意识到“我被攻击了”这件事。
段名义甩去了拳头上的血，低吼道：
“你这小子是杀红眼了……连你自己的部下都不放过，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会心满意足？！”
白林的五官溢出了鲜血（看来颅内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呢），硬撑着直起身子，依靠霆枝的搀扶才能站稳，说道：
“只要再杀一个人——雨轩，就足够了。”
说到雨轩，段名义这才扭过头，对雨轩说道：
“你这女人是白痴吗？！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抓你，你就这么老实地坐着不动？！有多少可以逃跑的机会，你就坐在这里全浪费了吗？！”
“可是我已经……这么多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必须留下来负责！”
“既然你都知道这些都是你的错，那就快给老子滚！你以为继续坐在这里，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就会恢复原状吗？！你这样等着受死，以为就是赎罪？其实只是你懒得赎罪，想要一心寻死、得个解脱啊！你这个自欺欺人的蠢女人！”
“段名义，你……”
“滚！叫你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回来了！老子不想再见到你！”
“……”
雨轩没有继续说话的机会，她知道段名义的言下之意，真正的赎罪并不是求死，而是活下去，用尽己所能的方式弥补过错。雨轩一直呆坐着，等待其他人给她降下裁决，其实就是放弃了赎罪的机会，只是不想承担杀人的罪名，想要用“死”来忘记这份罪过。
她点一点头，然后从楼顶上跳下去，消失在城市的海洋中。
段名义的眼神重新回到白林那边，双方的视线对上了。一边强烈要求斩杀雨轩，一边居然当面释放雨轩，无需多言，争论谁对谁错早就没有了意义，只要用拳头打败对方，剩下还能站着的那个人就是正确的。
战斗再度爆发之际，霆枝吟唱技能——
【召唤师技能·治疗术】！
【召唤师技能·秘法术】！
如果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相同的召唤师技能，会产生“衰减”效果，补给量减半，但仅仅是这样微少的补充，就让白林恢复了最基本的力气。
白林推开了霆枝，独自冲锋。
“Traceon.”
咏唱投影魔术，造出了白林曾经最常使用的漆黑之剑，与高斯光剑交叉并驱，释放必杀技之二——
【星爆气流斩】！
唰唰唰唰唰！
眼花缭乱的十六段连斩，这就是当初斩杀了蛮锤勇士的必杀绝技，是白林的杀手锏。白林的身体已经适应了二刀流系统，现在可以随意释放星爆气流斩，威力和精准度都上升不少，负荷极小，除了无法中断剑技，曾经的缺陷都被白林完美克服了。
（主要还是银子的英雄力量“坂田银时”，快速学习并掌握武技的能力，使白林成长速度达到了最大值）
一共十六次攻击，段名义不可能承受。
然而，白林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段名义好像知道星爆气流斩的剑技套路，连续躲过了十几次攻击，只有最后一斩刮伤了他的侧腰，其余全被躲开了。
“为、为什么？你明明没见过我使用这招，为什么你能躲开？”
“你这程度的乱挥剑，想打中我还差两万年！”
“回答我！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招式？！你什么时候见过它？！”
“废话说完了吗？说完就轮到老子了！”
段名义没打算给白林话语权，额冒青筋，挥出了火箭炮般的直线重拳——
咚————！！！
即使白林展开了炽天覆七重圆环，还是没法承受这一拳的物理冲击力，就好像徒手拦截一辆满载货车，即使没有被撞死，单靠双手也绝对无法使其后退一分一毫。
白林就这样，被如此猛烈的拳击给轰飞了，从数十层高的大楼上滑落下去。
段名义再去看，白林和雨轩一样，消失在都市的霓虹灯中。
“……逃走了吗？”
段名义不愿再动了，刚才把白林轰飞的时候，没想到白林那小子还有力气反击，用高斯光剑第二次割开了段名义的胸口，另一只手丢出了漆黑之剑，刺穿了段名义的身体，大片的血迹染红了下半身。
段名义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感觉好累，闭上眼睛睡一觉先。
……
哗啦——！
雨势变得更猛烈了，看来今晚会变得很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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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代利世讨伐战的最终结果：
己方阵营——
世冰，轻度砍伤。
段名义，重度砍伤。
龙代，多处触电损伤。
白林，叛变。
霆枝，被世冰制伏，囚禁处置。
卡娅，性命垂危。
舞，性命垂危。
敌方阵营——
神代利世/雨轩，逃走。
时崎狂三，撤退。
金木研，行踪不明。
第八十八话（重制）圆环
【银子，有件事……】
【如果白林你想问冰箱里的布丁为什么消失了，我会告诉你是它自己飞走了，我绝对没有偷吃哦。】
【不是那种事……欸？我留着的布丁没了？】
【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啊那个……雨轩她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她教了我投影魔术，我想给她送点刚做好的点心，就算她企图什么，谢礼还是要的。】
【唔，雨轩她……我也不是很了解她，她只是一个偶然住在附近的召唤师，我们的关系和邻居差不多。对了，其实雨轩和‘她’的关系还行，所以雨轩平时很可能会在——】
读取了白林脑袋里的记忆，黑影差不多知道雨轩的去处了。
嗡——！
白林发动了英雄力量“坂田银时”的乘骑能力，骑上了电动车，以机动车无法媲美的速度行进着。
为了调整状态，恢复再次战斗的力气，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只要白林没有猜错，就应该赶得上。英雄的载具就算再寒酸，那也是超越了现实的幻想具象化，速度绝对不会落后。这辆看似普通的电动车已经载着白林离开了天宫市，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穿越森林。
跨过河流。
眼前就是“死后战线”的前任据点——死后世界的学校。
白林没想到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当时立华奏选择留在这里，没有跟着去天宫市，说不定现在还能见到她，但他没有怀念的心思，现在必须找到雨轩，然后杀了她。
“嗯？”
白林忽然注意到，前方有某个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
……
即使是在暴雨中，金木研也能看见白林的车灯在森林中行进着，那速度很快，可以和金木曾经见过的某个赫者相提并论，金木应该能抓住机会。
戴上面具。
扣上拉链。
金木把自己变成了一身黑的模样，连最后露出的脸部也用面具遮了起来。
他与白林的视线对上了，对方肯定也注意到金木站在这里，但白林完全没有减速的想法。
既然白林抛弃了撤退的机会，那么金木也只能上了。
嗖——轰——！
金木迈起了脚步，身后出现了鲜红色的触手赫子，一击毁坏了白林的电动车，把零件撕成碎片再甩飞出去。
白林及时脱离了散架的车辆，没有受伤。但是载具毁了，这下可就头疼了，可能会追不上雨轩。
白林抽出了高斯光剑，不带好意地说：
“大老远地跑来这边迎接我，我可真是感到意外啊。差点就忘记了，参加讨伐战的人还有你——金木研。”
眼前的人正是一直以来都在帮助白林他们的“敌人”——A级英雄，金木研。
（啧，不顺心的事情来得比什么都快……）
白林没有期待过，但还是用剑指着金木研，说：
“能请你让开吗？我要去干掉一个很危险的家伙，就像我们提前说好的那样。”
“抱歉，我在这次合作中的任务，就是保护雨轩小姐不被杀害，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打算让你杀死雨轩小姐。所以，我不会让你过去。”
金木研的声音透过了面具，没有一点仁慈。
哗啦——
雨水中，白林搞不懂了，说：
“搞了半天，别说摧毁死后战线只是表象，你们其实是来保护雨轩的。洗白也不是这样洗的。”
“不是的！白林先生，这件事情你就别再深究了，快点带着其他人逃走吧，明天我们就会对天宫市发起进攻，这前面的路你不该再走下去了！”
“如果我说我必须通过？”
“不要过去，白林先生你会后悔的，一定会。”
不知道金木说的“后悔”是指哪种层面上的，听上去不像是狠话，反正不可能说得动白林。
而白林也要争分夺秒，保持着举剑的动作，不，他的剑已经挥过来了！
金木的左眼染上了暴戾的颜色，血色的脉络沿着眼角蔓延。对喰种来说，展开赫眼就是即将全力拼杀的信号。
沙沙沙！
双方的速度都很快，互不相让。
裁草断木，尘土飞扬。
这次金木研是作为正式的敌人与白林相见，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起了主动攻击。相比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现在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敏捷，格斗技，再生速度，还有赫子强度都有显著的提升。喰种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现在的金木研已经达到了S级的水平，白林不能再随便应付了。
（那么本来就有S级实力的雨轩可能会成长得更快，也许很快就会变成SS级的敌人。啧，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为了争取时间，白林发动投影魔术，造出了具有某种特性的刀刃，再使用【召唤师技能·潜能激发】强化攻速。
唰！
金木的赫子，白林的刀刃。
两者在一条直线上闪现而过，速度太快了，没能看清他们做了什么。
哧——！
双方的身体同时绽裂，变成了血人。
但是，先倒下的人却是金木研。
因为白林刚才使用了投影，将雨轩曾经使用过的装备【死海文书】复制重现，将其“抑制治疗”的特性附加在临时投影的刀刃上。只要白林继续维持这个投影的存在，金木的自愈能力就起不到作用了。
反观金木给白林造成的伤势，明显手下留情，金木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善良，故意打偏，仅仅砸断了白林的右肋骨，留下了“划伤”程度的伤痕。他只是想让白林失去行动能力，完全没有杀死他的意思，明明只要充分发挥喰种的“鳞赫”特性（四种赫子当中，鳞赫是力气最大的），还能打一场不错的战斗。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都是这样。
就像圣晶石卡在喉咙里一样，白林（黑影）终于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气，皱起了眉头，说：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啊，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就不肯选择明显更优的路线？！为了自己的那点正义感，或者是叫做“原则”的东西，非要做出不利的选择？！”
金木研靠在树干上，说道：
“那白林先生你为什么只选择有利的路线呢……？”
“这不是废话吗？为了胜利，只选择有利路线才是正道！也就只有走错了路，还自欺欺人的伪君子才会假装很喜欢失败！只有胜利才能保住想要的东西，而失败者什么都得不到！”
“胜利不代表正确，人会区分对错。”
“对错有那么重要？！你也是个大学生，应该也知道考试成绩比任何才能更有用，只要成绩好，谁都不会管你是对是错，这个游戏也是这样，只要能活下去，对错观念就是束缚自我的绊脚绳！再说了，要论起因，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家伙三番四次地夺走人命？！我只是做出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错的才不是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你们！”
听了一席这样的话，金木闭上眼睛许久，然后慢慢睁开，带着澄清的眼神说：
“……是啊，杀人，唯恐天下不乱，我们确实是这样，我无法反驳。无论是在东京，还是在这个名叫‘次元战争’的游戏，我确实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现在的我只是一介使魔，仅仅是为了服从召唤师的命令，就协助狂三杀了很多人。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无法拯救被夺走的生命，不管我怎么弥补，那都是假慈悲的眼泪。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这个世界扭曲了，使这个世界扭曲的，就是我们这些喰种。双方没有互相理解，默认地把对方认定为该死的一方，才酿成了那样的结果，只要互相理解，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归根究底，都是因为那样不合理的世界，才会发生那么多的惨剧。错的不是我们喰种，是那样的世界。
现在也是这样，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为了生存而杀死对方，就像曾经的人类和喰种一样。次元战争是个生存游戏，要是不杀人，这个世界就容不下我们，这不是互相理解的问题，而是即使我们互相理解，也无法和平共存，杀与被杀，这就是世界给我们的唯二选择。我不想否认英雄王、狂三还有我的罪过，但真正迫使我们举刃相向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你我本身，而是这个不合理的游戏世界。”
“……”
对白林来说，只要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情报，都是无聊的废话。
他完全没有从金木的话中感悟到什么，冷着脸，举起了剑，说：
“为了防止你再来阻挠我，我必须确保你再也动不了。我不会给你说遗言的机会，现在就死吧。”
嗖——！
一刀刺穿，鲜血飞溅。
——
“什——？！”
白林恐怕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竟然会再次遇见她。
银色的长发，琥珀色的大眼睛。
还有被称作“音速手刃”的手持双刃。
她曾经是组织“死后战线”的好伙伴，吉祥物的颜值，却拥有全队最强的实力。可惜的是，在召唤师暴风他们战败之后，她没有和“死后战线”一起搬去天宫市，选择留在这个学校，从此脱离了队伍。白林回到这里的时候，也曾想过可能会遇见她，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S级英雄，立华奏。
第八十九话（重制）终雨
经历了这么多战斗，中途的休息时间根本不足以弥补体力和魔力的损耗，对金木使用的投影就花光了剩下的最后一点魔力。由于长时间且多次过度使用了投影魔术，白林现在感觉头痛欲裂，早就没有足以战斗的体力了。
本以为金木研是最后的守门人，又冒出了最意想不到的敌人——立华奏。
正当白林要斩杀金木的时候，小奏斩碎了白林的投影刀，再刺伤了白林的右手，阻止了他。
“奏，为什么你要……”
“请不要杀人。”
“他是敌人，必须杀了他！不要在战场上施舍你的仁慈！”
“大家说好了不会杀人的。”
“原本这是多顺利的计划，为什么你们这些家伙都要来阻碍我啊？！”
白林愤怒地吼着，抽出了高斯光剑，决定把立华奏也一起斩了。反正立华奏不打算去天宫市，她已经脱离了队伍，继续留着她也没有好处坏处，如果她成为了阻碍，把她除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立华奏好歹也是个强者，才不至于被现在的白林威胁——
【Distortion（扭曲力场）】
这个技能并非正面防御，而是使运动轨迹产生扭曲的力学防御，使白林的高斯光剑发生了偏向，砍了个空。
啊，完了。
这并非黑影，而是由白林的肌肉记忆发出的心声。白林的战斗经验也算不少了，身为速度型的剑士，白林非常了解速度与时机的重要性，一斩的差错，就能决定一局的胜负。
特别是对于同样是速度型的角色，这一斩的偏差，就相当于敞开大门让她走进来，做什么都可以。
嗖！
果不其然，在白林收手之前，冰冷尖锐的手刃就捅进来了。
穿透了肋骨，痛觉就像一条条的直线，刺穿了白林体内的全域，顿时间让白林的手指不由得放开了剑。
这接二连三的战斗，早就让白林的身体超出了负荷极限，任何时候倒下都不奇怪。可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挺立着，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去做，在那之前绝对不能死，否则至今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可是，还能使用什么手段？
白林（黑影）刻意留下了【闪现】【传送】和【治疗术】，就是为了在危难关头逃跑或急救，可是他再次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正在驾驭白林的肉身，而不是自己的身体。召唤师的身体太过脆弱了，和英雄没法比，只是随便战斗几下子，就支撑不起了，即使精神上没有动摇，也带不动这个身体。
如果是原有的身体，别说被刺一两刀，就算是万剑穿心，也照样有力气奋战一波。只要脑袋没掉，灵核不毁，就有反击逆转的可能性。
太脆弱了，召唤师的肉体。
实在没有办法，没法摆脱立华奏，剩下的意识不足以支撑施法吟唱，没法治疗……和闪现。
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手段了。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这具身体记住了致命伤的感觉。
只是这点程度的小刀就能造成人体死亡，这是很关键的经验。
必可
活用于
下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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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园的后山上，
哗啦——
雨势依然没有减小，乌云间闪烁着白色的电光。
真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何时。
“我回来了。”
雨轩打开了远坂宅邸的玄关，在走廊上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
这座宅邸的装饰很古典，被雨水弄脏的地板着实让人心痛。可是雨轩无所谓，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对她来说，这栋豪华的大房子和荒山野岭的小木屋差不多，只要能暂时避雨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要回到这里？
安心？
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也许就是因为安心吧，毕竟这里是雨轩居住已久的地方，会感到安心是必然的。
先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去墓地看“她”最后一眼，再朝着“那个方向”去吧。
——
雨轩把披风和外衣都脱下来，因为淋了太多雨水，贴在皮肤上，感觉特别难受。实在很难脱下，干脆就撕掉。
用热水简单地淋浴一下，就关上了温热的莲蓬头。
即使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干净了，但罪孽感是不会被清水洗净的，越是清洗，越是觉得肮脏。雨轩才不想用自欺欺人的方式骗自己，杀人就是杀人，她不想忘记这番罪孽。正如段名义所说的那样，活着才能赎罪，如果雨轩真的想要摆脱这个心结，就必须记住所有罪过，并活下去。
可是，那是将来的事，现在的雨轩还是不敢面对自己或其他任何人，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雨轩打开了许久不见的衣柜，换上了一套漆黑的服装。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远坂凛”的那种大小姐气质，更像一个黑色的猎手。
走进客厅，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雨景。她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反正不可能有人会追到这个地方。
随手拿起了一个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外表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可内在已经是个连人类都算不上的怪物了。
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到底啃噬了多少同伴的血肉，已经算不清了。
面具脱落的那一刻，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可是对雨轩来说，却更像是坠入了一轮新的噩梦。
啊啊，看看这丑陋的眼睛，这只异色的左眼，只有吃人的喰种才会变成这种颜色，只有在饥饿或猎杀的时候才会变成这种颜色。
雨轩的左眼又变成了赫眼，这表示她的食欲还没有得到满足，还想再杀，还想再哧。
（真是的，这个神代利世也太贪心了吧）
但这并非坏事，即使雨轩知道自己处于“饥饿”的状态，现在也完全没有吃人的冲动，这就证明了她已经控制了神代利世的力量（大概吧），今后不会再出现杀人的惨案。
变成喰种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样貌，有种莫名的感悟。
以及意外的发现——
“咦？为什么我这……”
为什么只有左眼变成了赫眼，另一只眼睛却是正常的人眼？
就在她的心里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
“真是天真啊，看你这表情我都想笑呢，难道你真的以为，植入你体内的英雄卡是‘神代利世’吗？”
“是谁？！”
雨轩摆出了魔弹蓄力的动作，在黑暗的房间里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是在想——我已经可以控制这个力量了吧，以后不会再乱杀人了吧。哈哈哈，明明自己才是被欲望驱使的贪婪之辈，居然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你的英雄力量，还想问心无愧地活下去，真是滑稽至极呢，略略略~。”
“你在说什么？你也是狂三那边的人吗？我是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那都是因为我当时无法控制这个力量。”
“所以才说你很天真啊，狂三对外散布谣言，说这是神代利世的力量，你们就全都相信了‘神代利世’的存在。她确实有想过对你使用那张英雄卡，但可从没说过只有那一张英雄卡可以使用哦。哎呀，好像不小心说太多了。”
“少故弄玄虚了，如果这不是神代利世的力量，那要怎么解释我这几天做的事情？！而且我这赫子的形状也明显是神代利世的吧，难不成还是……喂，这不是真的吧？”
“没错，没错没错哦，就是这个哦——狂三确实有说过要把神代利世的英雄卡给你，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给我的是……英雄真名是‘金木研’的指定英雄卡？”
“嘻嘻嘻嘻，答对了！所以说啊——才不是因为神代利世控制了你，只是因为你自己没法控制食欲，你自己没法承受肉的诱惑，所以才会欺骗自己，吃了那么多人啊，杀人犯雨轩！”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我……！”
神代利世就是沉迷于食欲的喰种，可是，金木研却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如果雨轩获得了金木研的力量，却还是变成了暴食狂，那就不是英雄卡的问题了，而是她本人无法克制舌尖上的诱惑，自己选择了堕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人类来说，用喰种的味觉去品尝人肉的滋味，相当于没有副作用的上瘾毒物。如果没有金木研本人那种程度的自制力，还是不要妄想自己能够克制这份欲望。
喰种在饥饿的时候，为了强迫自己进食，会产生幻觉或臆想，利用这个原理，难以适应喰种体质的人很容易出现精神异常症状，只要他们遇见了‘痛苦’，就会想尽办法地去忘记。普通人其实也有这类症状，只不过喰种天生就有自我欺骗的能力，所以更常见。
尽管雨轩疯狂地摇头，否认这个事实，但她也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
“（时崎狂三）……请不要认为您有选择的权力。”
“（金木研）是，是我多嘴了。”
“（时崎狂三）不过也确实呢，神代利世小姐的力量太危险了，要是我们没能控制住，搞不好可能会发生同化或夺舍，如果雨轩小姐的安全没有保障，我们全都会被英雄王赐死呢。那就先听你的，金木先生，换一张‘安全’的英雄卡给雨轩小姐使用。”
“（金木研）真的吗？！可是那样的话……不就等于是违背了英雄王的命令吗？”
“（时崎狂三）没事，英雄王给我送来了很多英雄卡，到时候只要跟他说‘不小心拿错了’就行，我会替你们受罚的。放心好了，我的命还多着呢。”
“（金木研）那真是太感谢了。”
“（SaberAlter）无意义的举止。”
“（时崎狂三）但是作为条件，以后必须由金木先生你去保护他，而且——在白林先生依照计划打败身为‘神代利世’的雨轩小姐之前，在座的各位绝对不准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包括你们，召唤师猎人小姐，还有古菈。”
——
轰————！！！
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
就在电光照亮大地的刹那间，雨轩在玻璃窗上看见了一张倒映的脸庞。
她认识那张脸，刚想发出点声音，却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冰剑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身体，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
骤然间，森林与学园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除了雨水的声音，只剩下一片死寂。
第九十话（重制）浮水
英雄王重新启动了原本废除的研究计划，成功实现了秽土转生的改版禁术“灵核转生”，并以此原理，复活了“时崎狂三”在内的六位英雄。接着英雄王为自己添加了令咒使用权，获得了召唤师的权限，与狂三缔结了主从契约，命令她们去摧毁“死后战线”。
可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摧毁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的小团队，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随便找几个愿意执行任务的SS级角色就能轻易毁灭“死后战线”，根本不需要复活死者、缔结契约之类的繁琐过程。
所以，其实英雄王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覆灭，而是另有所图。
狂三收到的任务有两个——
第一，要在不致死的前提下，把召唤师雨轩抓回去，手段不限；
第二，要打造一段让英雄王满意的剧情，内讧也好，背叛也好，战败也好，只要能让英雄王看个尽兴，就算完成任务。
虽然狂三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些任务，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上了其他几个灵核转生的英雄，顺便联系了“死后战线”中潜藏的内鬼，组成了七人小队。
金木研是后来被推荐入队的，狂三没有拒绝，收下了他，那么队伍就扩充为八个人。
直到出发之前，狂三收到了一个消息，有个召唤师想要加入这个队伍。
狂三拒绝了请求：
“想干活是好事，但我们这个队伍可不是为了狩猎怪物才组成的冒险者团队哦，想要抱英雄王的大腿，还请换别的办法，我们的任务可不是闹着玩的。请这样告诉她。”
“她说，她是来自‘无限剑制’的召唤师。”
“……”
狂三沉默了。
无限剑制，对于稍有资历的早期玩家来说，可谓是无人不晓，他们的地位就相当于从开服时期就常驻榜首的大佬公会，他们反对次元战争的杀人游戏规则，所以公然挑战了游戏管理员“永恒Ruler”。他们可不是在喊口号，无限剑制荣获了三个月的连胜战绩，甚至击败了七人众的其中两位，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许多玩家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于无限剑制。可惜的是，那也只是威风一时，在次元战争的第四月末，组织惨遭毁灭，在永恒Ruler之一的“永恒审判者”与七人众的“英雄王”的联合攻势下，无限剑制崩溃瓦解。
不过Ruler也并非心狠手辣的歹毒之人，面对这些破坏秩序的反叛者们，她们只会给首领贴上名为“Beast（人类恶）”的特殊标签，然后只攻击被称作“Beast”的目标。也就是说，只要不是首领级别的人物，全部无罪释放，就算是无限剑制的残党，也不用担心会被Ruler杀死。
但英雄王会那么做。这是他的私人恩怨，凡是无限剑制的残党，一律格杀勿论。
因此，在七人众的地盘上，“无限剑制”是个禁忌的名字。
这个未曾谋面的召唤师胆敢自称是“无限剑制”的残党，相当于在皇帝面前说自己是叛国者。如果不是想寻死，那就是个疯子。
于是狂三暂时答应了请求：
“让她来见我吧，就当作面试，给她一次机会，如果是个不错的人，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经过了短暂的交谈，狂三深刻地了解到一件事——
这个召唤师并不是想要寻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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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
“白林……”
……
“快醒醒啊，白林……！”
“……”
恍惚间，白林好像听见了古菈的声音。
多半是幻听吧。
身体上到处都是破损，就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不太清楚，如果要找个恰当的比喻，差不多就是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然后从路上甩飞出去的车体。按理来说，即使休息一天两天，也不可能有力气让腿站直。
意外的是，白林居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至少膝盖以下还有知觉。
“白林！”
“呜……？！”
这回可以确定了，不是幻听，失踪已久的古菈就在白林的眼前，叫喊着他的名字。
“古菈……？”
“太好了，白林醒来了！”
还没等白林说什么，古菈就激动地抱住了白林，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
白林环顾四周，这里不是那座森林，而是学园附近的坟场。
其实这里就是白林的目的地，他预测雨轩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朝着坟场前进的，只不过中途被金木研和立华奏打乱了行程……奇怪，白林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倒下了，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立华奏或金木研没能杀死白林，所以把他搬到这里来了？
也不对啊，如果要照顾一个伤员，应该直接送回附近的学园，而不是把人丢在这个露天坟场，任由雨水洗面。
看样子，有人“刻意”地把白林搬运到这个地方。
白林没有对古菈说欢迎回来之类的无聊话，冷淡地问道：
“古菈，在我醒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金木研？立华奏？你有没有看见他们？”
“……不，没有，但是刚才我看见狂三在这附近。”
“是吗？如果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了。”
“趁她发现我们之前快走吧。”
“不用，我压根不觉得她还没有发现我们，现在的我也跑不过她，还不如主动点地去见她，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而且我不认为她是那种‘在见面的那一刻就会枪毙对手’的无聊人，我们还有谈条件的机会。”
“白林，别冒险了，走为上策。”
尽管白林才是随时可能会倒下的伤员，但古菈根本拽不动他，只能半强迫地跟着一起走，在白茫茫的坟场中寻找狂三的踪影。
狂三的代表色是红黑相间的，很显眼，在这个地方应该无处可藏。
可是，在找到狂三之前，白林看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那个是……？！”
不会看错的！
血
血！
血！！
那是雨轩，她靠在一座墓碑前，一把漆黑之剑插在她的胸口上！
从伤口溢出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过道。
那把剑就像钉子一样，把她牢牢地钉在墓碑上。这个场景像极了古老影片中的处决吸血鬼的画面。
她的胸口还有起伏，看来还有一口气。
在白林靠近之前，古菈不敢轻举妄动，颤抖着说：
“这、这是……白林你干的吗？”
古菈这么怀疑其实也没错，因为雨轩身体上插着的那把黑剑，就是白林常用的那把剑。但白林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他干的。首先他没有杀死雨轩的记忆，其次他也没有能够杀死雨轩的力气，何况这把剑并不是投影造物，而是单纯的仿制品，只是一把外观相似的普通剑。
这就很奇怪了，喰种的身体是刀枪不入的，如果不是“库因克”（用赫子做成的武器）或者附着魔力的武器，都没可能伤害到她。区区仿制剑不可能是凶器，它只是插在伤口上而已。
显然，有人抢在白林之前袭击了雨轩，还打算嫁祸给白林。
不，确切地说不是“嫁祸”，而是“帮助”。
只要杀死雨轩，狂三就会撤退，虽然会被“死后战线”的其他同伴们记恨，但白林认为这一切都值得，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可是白林被立华奏和金木研拦截了，已经不可能追上雨轩，被立华奏打败的时候，白林就认定这一局输了。可是现如今，雨轩还是被某人刺死了，而且还用了一把仿制剑表示身份，这个人是打算促帮助白林，促成狂三的约定成立。
谁会这么做？
就好像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在过道的另一侧，狂三出现了。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轻松自在的表情，藏着丝丝愤愠。只要与她的眼睛对视，就能立刻明白，她正处于怒火中烧的情绪之中，光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就要费尽力气了。
狂三瞟了一眼雨轩，无奈地说：
“我想，现在是时候把真相告诉您了，白林先生。”
“真相……？”
“不过！在那之前，请您离那个疯子远点！为了我们双方都好！”
“疯子？”
不知道狂三说的“疯子”是谁，白林身边除了雨轩和古菈，没有其他人。
在得到答案之前，狂三已经拔枪射击了。
砰——！
——
【召唤师技能·缴械】
【鬼索窃魂之杖】
古菈用【缴械】封印了狂三的所有特殊能力，然后拿出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拿到手的装备卡，发动主动技能，将狂三固定在一个柱状的空间内，像个雕塑似的，动弹不得，就连冲出枪膛的子弹也被固定住了。
白林还没搞懂狂三要做什么，就演出了这么一遭戏，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古菈指着雨轩说：
“白林，快点把雨轩处理掉吧，按照约定，只要雨轩死了，狂三她们就会撤退。只要杀掉她，白林你就能带领大家避免战争啊。”
“……”
“白林，快点！狂三是来反悔约定的！鬼索窃魂之杖的控制时间很短，再过几秒她就要杀起来了！”
“……”
其实没有犹豫的理由。
狂三不是被派来为白林服务的NPC角色，她是英雄王派来的使者，是下一场战争的引燃者，本质上还是敌人。为了演出一套互相残杀的好戏，她制定了杀死雨轩的规则，虽然亲手杀死一个好用的战斗棋子是很让人难受的事情，但这也是白林的唯一胜机，绝对不能放过。特别是现在，古菈给白林创造了绝佳的时机，只要把刀子刺下去，就能杀死雨轩，就能拯救大家的命。
可是，为什么失踪两天的古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古菈会知道这些事情？
为什么古菈会持有【鬼索窃魂之杖】这种好装备？
这些才是白林犹豫不决、正在思考的问题，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不，应该说是危机感，让白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使他已经猜到了答案，现在也不能说破。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白林选择了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把高斯光剑刺了下去。
——
突然地，白林的左手不受控制，抓住了右手腕，没让光剑刺下去。
“什么？！”
不只是古菈和狂三，包括白林（黑影）自己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白林你……从梦中醒来了吗？”
——
“……是啊，Archer。”
——
内心深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
第九十一话（重制）永久机关·无限梦制（一）
[教えて（告诉我）]
[教えてよ（请告诉我）]
[その仕组みを（这其中的阴谋）]
[仆の中に谁かいるの？（是谁在我的体内？）]
[壊れた（坏掉了）]
[壊れたよ（都坏掉了）]
[この世界で（这个世界）]
[君が笑う（你在笑）]
[何も见えずに（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
纸片似的飘飘白云
人来人往的街道，闪烁的霓虹灯，喧闹的汽车警笛。
晴朗的天空
隔着玻璃窗看见的世界。
这样的风景看上去很平凡，只要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每天都能看到这般风景，能看到让人厌烦，但是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几个月的白林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从来没有这种烦恼。
只是感觉……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就像躺在暖洋洋的床垫上，不愿想起那些繁琐的麻烦事，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享受这毛绒绒的温暖。不是白林忘记了某件事，而是白林不愿想起那些事。
“白林，你在看什么啊？”
邻座上的疯帽子发出了声音，打断了白林的思绪，让他的注意力回到了现在。
摆放着风信子盆栽的西餐桌
白林迟钝地反应过来，含糊着说：
“只是感觉这样的日子……好像舒适过头了，没什么波澜，有点不现实呢。”
疯帽子咧开了嘴，坏笑着说：
“这就是剑（贱）骨头？”
“喂，别拿我开涮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从击退了召唤师暴风，又成功战胜了甲基和时崎狂三，之后为了躲避英雄王的眼线，大家又迁移到下一个新的城市。
相比天宫市，这里没有为了抵御灾害而设置的避难所，四周也没有盆地的山壁，更接近现实中的日式城市。靠近海岸，常常可以看见大桥下的湛蓝色的大海，只要一点点的车程就能享受海边旅行的乐趣。总体来说，这个地方还不错。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敌人袭击，在这里居住了半年多的时间内，没有再发生一次斗争。
时间久了，有些人可能都忘记了这里是次元战争的游戏舞台。
这是一座让人忘记战争的和平都市——
冬木市。
——
在墙头上缓慢踱步的银猫，它故意跟在白林身边，说道：
“白林你真的只是在想那种事？”
“只有那样而已啦。”
“难道真的没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没有，我现在可是无事一身轻呢。”
“趁早想起来，还可以弥补过失哦，太晚的话就没救了哦。”
“没有那回事。”
“只要跟着我，就能带你找回那些东西哦，被你忘记的东西。”
“才不需要嘞。”
白林耐心地重复了自己的回答，然后走向了与那只猫不同的方向。
大家都说，如果可爱的动物会说人话，那么就不再可爱了。
但白林并没有觉得这只白猫有什么烦人之处，让它继续跟着也无妨，只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要重复相同的问题，那样无意义的问题。不过，白林认真回答了一只猫的问题，这件事情本身就有够荒唐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怪异。他仅仅是认为自己没必要去做多余的事，才坚持拒绝了那只猫的好意。
现在回头去看，那只猫已经不见了。
眼前一亮，白林走上了常来的商业街。
能看见排队的姜饼人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准备活动，把彩灯挂在店铺招牌和杉树上。这一条风雪覆盖的白色商业街，很快就会变成灯火通明的繁华世界，发出糖果般的缤纷光彩。
雪白色蝴蝶
一如既往的风景。
白林仔细想了想，那只银猫的话，确实有些奇怪。
其实他知道自己忘记了某些东西，在这样的城市里，似乎有不现实的地方。但他的“感觉”正在告诉他，不要去深究，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毕竟现在没有敌人，每天的生活就像脚下踩着的蛋糕块，松松软软的，就像软绵绵的云朵，不要费心思去想那么多，只要随风而飘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白林为什么会走到这条街上？
大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只要这么一直走下去，总会找到答案的，总会的。
——
“哟，近来可好？”
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向白林搭话，既不是疯帽子和兔子，也不是扑克士兵和红皇后，而是一个银色的男人。
白林没有对这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感到排斥，回应道：
“还行，马马虎虎。”
“你好像在忙活的样子，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前面。”
还没有经过仔细地思考，白林就指向了灰白森林的最深处。
茫茫白雪覆盖的树林。
它光是存在于此，就不禁让人联想深处藏匿着何物，使人浮想联翩。在这入冬的季节里，每棵树都是光秃秃的，只有寥寥无几的树叶挂在树梢上，失去了圆形树叶的陪衬，使得这些树枝看上去过于尖锐了，就像小学生的蜡笔画。
白林用手拨开了空中飘浮的雪花与碎瓷片，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身旁的男人也跟着一起走。
白林漫不经心地说：
“小心点哦，这里的雪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只是雪花而已，为什么要警惕它？”
“啊好像是哦，只是普通的下雪，我为什么要警惕……但我就是不想碰到它们，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被影子割伤了。”
悉悉索索
既然这是一座森林，当然也会有动物出没。
仿佛天空中的贴图形状的四翼鸦，每次扇动翅膀，都会变成新的色彩，发出不同音阶的乐响。
水彩色斑点的长颈鹿，圆滚滚的身体和脑袋，在乔木丛背后探望着闯入森林的人类，显得十足可爱。
这都是一些经常在书上见到的东西，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见它们，还是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奇妙。明明是现实，却像梦境一样美轮美奂。
噗咕~噗咕~
蘑菇发出了吐泡的声音。
两人踏上了蘑菇覆盖的土地，遇见了一座大铁门，它的围墙向左右两边无限延伸。
随着门上的人脸发出讥笑的歌声，摆在眼前的大铁栅门敞开了，站在门外的白林可以看见藏在门后最深处的那个东西。
一座柱形的阶梯。
它就这样静静地存在于森林深处，与世隔绝地存在于此。
现在才想起来，就是为了登上这座阶梯，走上漆黑的天空顶端，白林才会来到这里。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明明白林才是踏入门内的那一边，却有一种走出铁笼的自由感，这种淋漓畅快的感觉使他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白林，你为什么要走上去？”
“因为我要上去。”
“所以我想问为什么你要上去？这该不会是来自深渊的某个东西吧？说不出理由，就是想要前往深渊……”
“我觉得我应该往上走。”
“只是因为这样？你真的想要这么做？”
“等上去以后再说吧。”
白林已经顾不上那个男人了，一步一步地奔跑着，跳跃着。
跨过了空无一物的世界。
跨过了齿轮作响的世界。
经过了错综复杂的阶梯隧道，白林走进了一座黑色的房间，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铁栅栏，将白林圈禁在这座小小的空间中。
紫色的布景天空，被吊绳牵挂着的月亮与星星，还有充满了道具质感的南瓜灯，围着篝火跳舞的幽灵小人，糖果铺设的树木草丛与高楼大厦，就像一座万圣节气氛的游乐场。
一颗糖果飘在白林的手上，自动褪下了胶卷状的糖纸，焕发着彩虹般的闪亮光泽。
嗯，这应该算是“甜味”吧。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暖味道，让人不想咬碎或咽下，只是这样静静地含着它，就有种想要安然入睡的满足感与安心感。
“就是这里吗？”
尽管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白林却还是发出了自言自语的声音，走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角落。
啪嚓！
聚光灯亮起来了。
“■■■■————！！！”
深藏黑暗之中的怪物发出了怪异的狂啸，宝石镀层的利爪释放着令人胆寒的银光。
无法形容它的外貌，因为大部分外表都被怨气遮住了，只见八颗猩红的眼瞳光芒在阴霾中闪烁着。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妖魔鬼怪，对，用“死神”来称呼它是最合适的。
白林举起了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剑。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为了杀掉这个怪物，才会来到这个地方。它身后的那扇门里藏着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拿到手。”
白林怀揣着必须胜利的觉悟，扑向前方
——
实力差太多了，无论怎么砍杀对方，即使使用抑制治疗的投影兵器，也无法阻止对方的身体复原，可“死神”只要轻轻一挥，就能打出致命的伤害。
这根本没法赢。
白林被刺穿了，被悬挂在“死神”的剑上，身体逐渐失去了肉体的成分，变成了干瘪的瓷偶。
不可能赢的。
轰——！
挂在剑上的白林被炸成了碎片，就像雪花一样，飞舞着，飘散着。
从天空落向大地。
第九十二话（重制）永久机关·无限梦制（二）
哒！
代表国王的棋子被踢下了棋盘，白林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白林这才想起来，刚才他一直坐在这里下棋，因为棋术太差，至今还没有赢过一局。对方是个很有耐心的扑克士兵，他愿意教导棋术，所以白林在这里学了很久。
很久……
是多久来着？
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好像睡了一觉，仿佛现在才回到这里。
算了，管他呢，反正白林没有什么急事，可以在这里多玩一会儿。
——
一个银色的男人出现在棋盘旁边，说道：
“喂喂喂，酒馆已经打烊了哦~，要玩去外面玩。”
印着红桃图案的扑克士兵反驳道：
“还没天亮呢，酒店怎么可能就关门了？”
男人吐掉了嘴里的牙签，接着说：
“白天关门的店铺才叫奇怪吧？银桑我脾气好，要是你们现在乖乖出去，下次开门我请你们每人一杯白开水。”
“喂，我们才是客人啊，你这态度——”
“我说关门就是关门了！别像个退休老爷一样坐在这里下将棋（其实这是国际象棋）！要是不爽就去投诉我啊混蛋！”
银色男人发出了痞子般的发言，一脚踹翻了刚摆好的棋盘，用腰间的木刀把扑克士兵们赶出去了。
白林也感觉扫兴，也跟着一起走出了酒馆。
然而，男人却抓住了白林的衣领，说：
“他们的酒钱还没付呢，你想吃霸王餐？”
“酒钱？不对吧，我没……”
“未成年人就别来这种只有社畜大叔的地方啊，去逛逛漫展，去书店蹭漫画，还有电影院什么的，也可以去找个女朋友体验大人的感觉，这才是青春啊。看看你这年头都在做些什么事，把自己整成了什么样子。”
男人用嗔怪的语气说着，没有等白林付钱，就拉上了店铺的门扉，挂上一个写着“CLOSE”的牌子。
店门口种植着鲜红的彼岸花，即使关上了电灯，看上去也像一排点燃的火焰。
白林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只能在原地，等着男人说些什么。
天上落下了白色的雪花。
男人穿上了一套白色和服，说：
“刚才我算错账了，你们已经付过钱了。既然最重要的金钱纠纷已经结束了，你现在还是快点去做平时都在做的事情吧。”
“平时都在做的……？”
白林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有工作之类的要事，每天都和长假一样。
男人指向远处，说：
“那片森林，你每天都会去一趟，忘记了？”
那个方向是冬木市外边的灰白森林，与其说白林“每天都去”，不如说白林是今天才想去的。白林从来没有去过那座森林，正好今天一时兴起，想去那里看看。正当他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总觉得，那座森林里面遗留着很重要的东西，正在呼唤着白林。
白林没有否认，休息一会之后，朝着那边前进。
沙沙沙
地上只有厚厚的一层积雪，连落叶都陷没进去了。可是白林走在积雪上，却不觉得费力，甚至有种很轻松的感觉，与其说这是白雪，不如说是白色的地毯。
男人跟在白林的身后，他踩着飘浮的餐桌和椅子，白净的桌布被画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色脚印。
噗咕~~噗咕~~
成群蘑菇发出了有节奏的吐泡声，组成了大自然的交响乐。
就像山涧的滴水声。
很快，他们遇到了一座铁围墙，左右两边看不到尽头。
简直就是划分世界的界线。
位于围墙中间的是一座巨大的铁栅门，上面的人脸露出了扑克式的月牙形笑容。
白林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两只脚就迈向了铁门。
随着无法辨识的歌声响起，大门敞开了。
风信子的田圃
就在白色的最深处，有一座柱形的阶梯。
男人从背后喊道：
“喂，你确定要从这里走上去吗？”
白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踩上了第一阶，回头说：
“是啊，我必须上去。”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别去吧，你都去过好多次了，什么收获都没有，这次八成也是一样。”
“好多次？别开玩笑了，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知道吗？听说这上面住着一个‘魔女’，它会袭击所有遇见她的人，它会吃掉人的记忆和时间，把他们重新丢回到人间，让发生在这里的所有事情都消失，来访者也会忘记这里的事。还是别再往上走了，有时间搞这个，还不如跟我去搭讪小姐姐，玩会儿钢珠，顺便喝点小酒，啊不行，你就喝点冰水吧，不管回去干什么事，都比走楼梯有意思多了。”
“喂，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那就随你去吧，我回去看最新期的JUMP了，还有结城主播在等着我呢。”
连句再见都不说，男人就离开了。
白林没有对他感到讨厌或反感，不如说，魔女的故事反倒使白林更想登上楼梯的顶端，去一探究竟，再回来证明这个魔女是骗小孩的。
于是白林毅然地向上走着。
沿着阶梯。
冒着白雪。
走向了暗无天日的天空。
第九十三话（重制）永久机关·无限梦制（三）
哐啷！
茶杯摔碎的时候，白林愣住了。
他做了这么久的家务，还从来没有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幸好这不是常用的杯子，是藏在柜子里摆放了数十年之久的旧货，只要收拾干净就没问题了，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犯错嘛。
如果被红皇后发现了，肯定会张口就来“砍你的头”这样的死令。
然而就在白林把碎瓷片收集起来的时候，坐在窗台上的银色男人坏笑着说：
“哦呀哦呀~，原来白林你这么老实的小伙也会有这种歪心思啊？”
“呜？！你、你是谁？！”
“等你干掉魔女以后就会知道了，现在知道了也没用，就算我把名字告诉你，等你被魔女干掉以后又会忘记的。我早就知道这个套路了，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这卖关子的方式和某人（狂三）差不多……嗯？魔女？”
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说什么话，白林从来没有听说过“魔女”这个词，就算是现代的睡前故事，也很少有提及这个词语了。
呼！
因为男人打开了窗户，冷风把雪花都吹进来了。虽然那些只是几片白色的、很快就会融化的雪花，可是在白林的眼里，就像是玷污了宫殿地板的污浊之物，看上去很碍眼。
白林说道：
“喂，快走开，雪都飘进来了。”
“走什么啊，别打扫了，跟我出去快活快活！”
“喂喂喂等下等下！”
白林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男人抓着跳出了窗外，被带进了白色的雪中。
不知道跑了多远，白林终于甩开了手，说：
“别闹了，我还要回去工作啊！”
“你穿执事服的样子是挺帅的，黑褐色挺适合你，但穿在你身上其实更像Cosplay？话说回来《爱丽丝梦游仙境》里边根本没有执事角色吧？”
“喂，现在可是在下雪啊，快点回去比较好。”
“原来你还管这玩意叫‘雪’啊，不过对于你来说，这东西确实是雪……怎么？只是下雪而已，相比下雨，你更怕下雪么？”
“也不算是……说不上理由，只是不想碰到它们，”
白林才不想跟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多说几句，扭头就走。
可是那个男人还跟在身后，说：
“要是天天下雪，岂不是要变成家里蹲？别说那么多了，快点跟我走吧，别朝那个方向去了。”
“一年六季总会有不下雪的季节。”
“只有冬天会下雪，你是这样认为的？”
“夏天偶尔也会有。”
“如果你坚持认为自己是个管家，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认真工作，那你再回答我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这场雪下了多少天？”
“也没有几……”
——几天？
这场雪下了几天？
白林回想起来，好像记忆中全是雪。
白色的雪。
白茫茫一片的磅礴大雪。
可是，白林依稀记得没有下雪的时光，可是——似乎是九百多天前，也就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奇怪，两三年？
已经这么久了吗？
——
柱形的阶梯
屹立于荒芜的田圃深处，
白林再抬头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城镇和宫殿，而是这个柱形的阶梯。
男人站在白林的身后，说：
“我都说了别朝这个方向走，这地方除了这个楼梯以外什么也没有，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
白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说话。他明明是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却走进了森林的更深处，要说是迷路也太牵强了，总觉得有某种力量或意识在驱使他。
“……”
“喂！再不走的话，今天晚上只能吃空气了哦！”
尽管那个男人发出了吆喝，但白林还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当他看见这座直达天外的阶梯时，当他抬头仰望那片“深不见底”的天空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没有飞雪的晴空，还有绿茵茵的草地。就像“时隔多年的陈旧回忆”的那种感觉。
对啊。
曾经这片天空是晴朗的。
从来都没有这寒冻三尺的积雪。
可是，从何时开始，这个地方变成了永久的冬天？
两三年前？
不，不可能的，要更短一点，虽然白林还记得自己在此处度过了许久的日月，但不可能有那么长的时间。简直就像梦一样，眨眼间就度过了这么久，可是白林只记得自己在此处度过了很多时间，却不记得自己曾经干过什么，在摔碎茶杯之前，甚至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摔碎那个茶杯。
这么想着，白林身上的执事服被褪下了，变成了本属于他的黑色风衣。
男人微微一笑，说：
“怎么了？今天你又想起来了吗？你曾经每天都来过这个地方，走上这个通往‘回忆’的楼梯，去挑战守门的魔女。不过你从来没有赢过她就是了。”
“魔女……”
白林念叨着这个字眼，不自觉地走上了第一阶楼梯。
是吗？
是因为这上面的“魔女”吗？
白林忽然想起来了，这个被称作“魔女”的东西会吃掉败者的记忆，再把他们丢回到人间去。
白林曾经每天每天每天都来挑战“魔女”，所以每一天的记忆都被吃光了，只记得“曾经度过了一天”这样而已。
想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事物都想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中被人指出“你在做梦”，瞬间就会意识到，自己正沉溺于自我想象的世界之中，相信着虚假世界的常识与人事，相信自己正活在现实中。
可光是意识到这点，是不会从梦中清醒的，如果想要让这个虚假的世界迎来终结——
要么等待梦醒，
要么亲手打破这个梦。
啪嚓！
聚光灯点亮了。
虽然白林已经失去了关于魔女的记忆，不知道魔女的由来和外观，但只要看见了眼前这个连人形都没有的黑色东西，就会明白——它就是“魔女”。
它是白林必须斩杀的敌人。
【魔剑侵袭】！
一剑两断！
第九十四话（重制）永久机关·梦醒时刻
呼——！
在冷风的吹拂下，白林的脸颊有点泛紫，可是恢复记忆的感觉让他忽视了寒冷。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经历了多少次失败，多少次地被撕成了碎片，但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柱形的阶梯
通往“魔女”房间的道路。
无论如何都无法击败、却必须斩杀的敌人，魔女。
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攻击，哪怕从中间劈成两半，魔女都能复原，而白林常常会因为失误之类的原因，被一剑秒杀。实力差距太大了，就算是黑魂Boss也能依靠消耗战取胜，但这魔女的回血量不科学，白林不知道该怎么打。
如果又鲁莽地跑上去，除了再度失忆，没有别的结果，一筹莫展。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听了白林的诉苦，银色的男人只是这样回答。
白林也不想责怪他。
在这样的世界中，只要稍微分心，就会被这个世界的“虚假”部分牵着走，随后又会陷入这个世界的幻象与秩序，变成形似NPC的存在，在打败魔女之前，绝对不能分神。而这个男人每次都能出现在白林的身边，有时是白林自己去挑战魔女，有时是这个男人引导白林去挑战魔女，他一定是来自梦境之外的人，他能保留这九百多天的记忆，是白林唯一的同伴。
男人接着说：
“不要只顾着挥刀，就算你把对手劈成两半，那也不一定是‘砍中’。”
“出现了出现了，每个高人都喜欢玩的猜谜游戏。”
“你能把青烟和幽灵切成两半，但是你伤不到它们，现实中就有很多难搞的玩意，更别说非现实的世界还有一大堆。既然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梦，那魔女肯定也不是用刀子就能随便切碎的玩意。”
“如果有对界宝具，把这个叫做‘梦’的世界给毁掉，应该就能无视魔女直接逃出去了。”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
“投影魔术的极限，我还造不出那种程度的东西。”
“如果你能造出来，你真打算用那种方法逃出去？”
呼——！
寒风呼啸。
所剩无几的树叶也随之凋零。
对于男人的这个疑问，白林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说：
“那当然啊，虽然我完全不记得，在现实世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必须‘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如果你是那样希望的，那就随便你了。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几句——既然你已经知道这是你自己的梦，那么这里的风景都是来自你的记忆和愿望，这里都是你希望见到的风景。包括那个魔女，它不是故意放在这里的刁难恶魔，它是你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的具象化。”
“那又怎么样？如果你想说那是我心中的黑暗或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更不想去管了，谁的心里没有污点？”
“我的意思是说，那玩意很可能是你自己放在这里的，让那东西把你的记忆吃掉，把你困在这个地方的人，就是你自己。”
“……”
的确没错。
既然这是白林的梦，那么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来自白林的记忆与想法，零零碎碎的画面拼在一起，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世界。
为什么白林要阻止自己离开？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留在这个地方？
留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世界。
……
这次白林还是选择登上了阶梯，但他没有再去挑战魔女，而是走上了不同的分岔路。既然这个世界，包括魔女都是白林的记忆造物，那么魔女附近的其他房间应该也都是白林留给自己的线索或阻碍。
至于那个银色的男人，他没有跟上来，每次他都会在阶梯底层等待白林，就像是在心里笃定了白林一定会被魔女打败。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去城镇里寻找失忆的白林，等到了明天再来挑战魔女。
咔嚓一声，白林拧开了门把手，走进了一个不规则六角星形的房间。
嗡——
蜂窝状摆放的电视堆
无数的电视机堆放在一起，每个屏幕都播放着叽叽喳喳的黑白画面，无意义地闪烁着，音响嘈杂，就像电器组成的黑白色蜂房一样。
白林拿起了遥控器，不知道按钮上的文字和图案都有什么含义，只能随便点播几下。
嗞嗞、喳喳、吱吱吱
经过数秒的闪烁，终于出现了彩色的画面——
画面上，是被刺穿的雨轩。
插在她身上的那把剑，是白林惯用的漆黑之剑。
“什……什么？！这是什么？！”
慢了一拍，白林才惊讶地喊出来，差点把遥控器给丢掉了。
其他的电视机也都变成了这样的画面，无数个雨轩被刺死的画面就这样摆在眼前，好像千根针扎进了白林的眼睛，不敢直视其锋芒。
对了。
对了！
我想起来了！我是为了保护雨轩……还有古菈优格她们，为了打败狂三，我把“全部”交给黑影了，所以现在是黑影正在支配我的身体和精神，而我则要作为一个丧失了肉体与精神的孤独灵魂体，在内心世界的最深渊，不断徘徊着。
话说回来，这个梦境世界已经过去了九百多天，可现实世界才刚过去两天。
只有两天而已，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个画面？！
明明花费了一条令咒下达指令，命令自己/黑影必须优先击杀所有敌人，为什么雨轩会被自己的剑给刺死？！
啊啊啊啊啊，没错，是雨轩，古菈，还有优格她们。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这个梦境世界就是白林给自己创造的温床，也是囚笼。
因为自己连续四次都没能保护眼前的人，所以白林对自己彻底失去了信心，把一切都交给了黑影。
在心灰意冷之际，白林给自己打造了这样的世界，用梦境对自己洗脑，只要忘掉，只要疯掉，就不用再去承受现实世界的那份痛了。
不过，无论多么严密的监狱，都存在着死角，只要犯人逃出去，监狱就失去了意义，所以白林干脆故意留下了梦境的出口，然后把自己的回忆——失去同伴的那些回忆做成了“门锁”，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出口。只要白林没能克服那些记忆的苦痛，就不可能逃出去，为了防止自己再犯下那些愚蠢的错误，白林决定把自己封在这里。
这就是“魔女”的真面目。
起初白林无法下定决心，仅仅使用名为“剑”的武器，将那些不敢面对的“回忆”切成两半，那当然是没有用的。
无论一把剑有多么锋利，都无法斩断一个人的悲痛、绝望与执念，就像水中捞月的猴子一样愚蠢、肤浅。
能够斩断执念的事物，
只能是——
等同的觉悟！
——————————
啪嚓！
第九百九十九次，聚光灯点亮了。
“■■■——■■■■————！！！”
魔女发出了模糊不清的狂啸。
这一次她不再身缠怨气，展现了真正的身姿——
肉团和电器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身体的前后左右，触须状的车轮足看似迟钝，可是却能爆发出方程式赛车的超高速。每根手指都像镀层宝石的长矛，闪烁着纯粹冰晶的光泽，虽然具有肢节动物的关节，牵挂着树枝果实状的眼珠串，可是每只手臂的关节数都不一样，以至于白林现在怀疑那其中可能有一部分是腿脚、脖子而不是手臂。最不堪入目的是浑身上下的嘴，就像麻袋上撕破的大洞，随时都有可能漏出某些东西，牙齿和舌头缠卷在一起。
不愧是糟糕回忆的具象化，只要一眼就能知道，这玩意就是“糟糕”这词的化身。
【我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好……】
【没有用的……这样做是没用的……】
【只要大家都活着就行……】
【没办法了……必须舍弃……】
【那就杀了你……杀了你……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你！】
这些全都是白林的心声，每当白林身边的其他人遭遇不测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发出无能狂怒的声音。
就现在的状况而言，更像是名为“魔女”的个体，它借用了白林的心声发出了不屈的吼叫。
即使对方是如此丑陋的化身，即使对方是糟糕回忆的具象化，即使对方是杀死自己接近一千次的狂兽，白林也没有一丝怨恨。
白林明白的，是自己亲手造就了这个怪物，也必须由自己接受并毁灭这个怪物。
该做个了结了。
第九十五话（重制）燃烧的冬木，回答的觉悟
………………
…………
……
雪停了。
银色的男人走进了房间，守护这个地方的魔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证明白林赢了。
但战斗过程似乎没有那么轻松，整个房间的上半部分都被掀掉了，可以看见其他几个房间也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还有无数的碎齿轮和电视机在空中飘浮着，就像太空垃圾那样。
因为是梦的缘故，经历了一番大战，白林也没有感受到疲惫或伤痛，他举着闪耀的觉悟之剑，炫耀自己的战果。
“你还挺能干的嘛。”
“它比我想象的强很多，好几次差点被反杀了，谁知道那玩意还有二阶段形态，不残血不会玩，我差点翻车。话说回来，它的血也是用‘回忆’做成的，从伤口里喷出来的东西都是记录了记忆的胶卷带子。”
“我指的是你愿意接受那些记忆和罪恶感，一般人可做不到。”
“这个……我其实也犹豫了好久，有几次我都差点没能扛住。那些记忆给我的感觉不是痛，是抗拒，不管我将来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既然是我的记忆，我必须——”
“别说那些老掉牙的台词了，快走，时间不多了。”
“啊，对，雨轩已经遇害了，其他人很可能也有危险，我必须回去，不知道那家伙（黑影）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回去？只是打赢了一只看门狗，就想进出自如？”
“……欸？”
男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白林懵了一下。
原来魔女不是最终Boss，仅仅打败魔女还算不上梦醒，这还只是第一关。
如果这后面还有一趟更遥远的旅途，白林可没那么多时间。
隆隆隆——
魔女已经不在了，大门也随之敞开，发出了低沉的奏响。
白林正心想着，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样的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敌人，新的Boss是否又会是自己的心理障碍。
然而都不是。
在魔女守护的门扉背后，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展示台。
还有一截烧断的胶卷带。
左看右看，只有墙壁，没有第二扇门。这是个死胡同。
“奇怪，这怎么……”
白林后退了几步，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刚才还在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没有缝隙的墙壁。白林被四面墙壁包围了，这感觉很糟糕，完全封闭的空间，会让人产生被挤压的错觉，进而导致恐慌和混乱，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恐惧症。
冷静
冷静
这应该也是白林给自己留下的难题。
既然没有出口，只能从房间里寻找线索。能看见的东西就只有眼下的这个胶卷，这摆明了是让白林使用它，不，读取它。
白林对魔女造成有效伤害的时候，伤口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记忆”，以放映机胶卷的形态出现，上面记录着白林的一生回忆。眼下这个胶卷只有一小截，很可能也是相同类型的物件，它也是白林的某段记忆。可是，除了四位同伴遇害的回忆，白林并不记得自己还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知道这是来自何时的记忆，也有可能是别人的记忆。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白林伸出了手。
呼——！
就在手指接触到的那一瞬间，缭绕的熏烟遮住了白林的视线。
冬季的严寒被吹散，火热的高温包围了白林的四周。
白林再抬头去看，他已不在封闭的房间内，而是回到了熟悉的梦中城市——冬木市。
应该说，是正在燃烧的冬木市。
“这、这是……？！”
废墟
烈火
血色
黑暗
地狱
白林只能用这些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冬木市，就像是被名为“战争”的猛兽给碾碎的光景。
城中只有熊熊大火在燃烧，已经分不清脚下的煤炭是裹灰的石头，还是烤焦的尸块。遭遇了这样的毁灭，城中却没有半点声响，连一声救命都听不见，噼里啪啦地只是火焰的声音，想必所有活物的动静都消失了。
宛如炽焰烈火的地狱。
但是……不要太过紧张，这里是白林的梦境世界，也许是因为魔女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发生变动，都是白林的想象力所致，没有牺牲半条人命。
除非——
这不是梦，而是胶卷带中记录的记忆片段。
不是现实，亦非梦幻，这场战争是白林亲身经历过的真实事件。
可是白林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如此惨烈的战争，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这是白林失去记忆之前发生的事。
白林曾经来过这个叫做冬木市的地方，也曾经在这里战斗过，然后——在眼下的火烧地狱中，失去了与次元战争相关的所有记忆。
可是，在白林面前展现了这么一片火海地狱，有什么意义？
——轰！
火燎的声音在耳边持续已久，突然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巨响。
嗖——！
一艘金色的光之飞舟从空中掠过，它的造型非常奇异，处处都是违背物理法则的设计，可它的速度却堪比现代战斗机。
在它的周边，出现了如同星烁的金色光芒，就像魔女扫帚背后留下的光尾，可实际上，这些闪光并不是那种童话味的美丽事物。随后，这些光芒化为了无穷无尽的刀枪剑戟，沿着各不相同的曲线轨道，在燃烧殆尽的地表上狂轰滥炸。每一把兵器都蕴含着超越导弹的破坏力，残破不堪的冬木市又遭受了一波无情的洗地攻击。
这不是没有目标地乱打一通，它好像在追逐某个东西，可是射击威力和范围太大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追逐战的范畴。
轰————！
白林也没能幸免，浸身于火海之中。虽然他知道这是记忆片段，只是脑内产生的幻象，不是真实的火焰，但还是条件反射地使出了【炽天覆七重圆环】进行防御。当然，剑无法斩断身为“回忆”的魔女，盾也无法抵挡身为“回忆”的火焰，白林的身体还是被虚幻的火焰吞噬了。
在炽热的炎潮中，白林只能闭上眼睛，祈求这段回忆快点结束。
——
沙、沙、沙
一位骑士，踩着破碎的水泥和瓦砾，慢慢走向了烈火蔓延的前方。
不知为何，白林对这个人的脚步声特别敏感，在爆破与燃烧的声音之间，也能清晰地听见每一步的声音。
以至于白林忽略了爆炸的声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披着红色的外衣和盔甲，不，他已经伤痕累累了，衣服的颜色也许是被血给染红的，盔甲也基本都碎掉了，不知道他原本穿着什么样的外衣和防具。身体上有至少两个贯穿伤造成的穿孔，白林可以从这些孔洞看见另外一边的风景。难以想象，这个人的身体上存在着多处致命伤，居然还活着，恐怕连银子都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伤势。
而且他还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没有找个地方躲藏或逃走。如果不是为了寻死，那就是为了拼死战斗。
对手可是那样的怪物啊，随随便便就能制造一场街道级，不，城市规模的灾害。
他已经命不久矣，为什么还要战斗？
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还要为了正义或大义之类的东西而去送死，这实在是愚蠢过头了。
“喂，那前面可是地狱哦。”
白林不禁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居然对着记忆中的残影说话，白林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笑的事情。
红色骑士当然没有听见白林的警告，他只是走着，走着，寻找着，最后找到了一座被大楼压垮的废墟。
当骑士推开了沉重的水泥和玻璃，石缝中立刻发出了声音：
“老大来救我们了！快走快走！”
原来那个地方曾经是个掩体，遭受轰炸以后，附近的大楼倒塌下来，压住了出口，把他们关在废墟里面。这个骑士不是为了殊死搏斗才会奔赴战场，而是为了救出部下。
嗖——！
那艘飞舟又出现了，它发现了红色骑士的踪迹，射出了二十余枚利刃，要把骑士和整座冬木市都给夷平！
——
手中展开了花瓣状的多层护盾，以一己之力拦下了来自上天的攻击，保护了废墟中的召唤师们。
这不是白林干的，而是那个红色骑士。
这不是相似或模仿的技能，这就是白林熟悉的招式——【LawAias（炽天覆七重圆环）】，即是投影魔术。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刻，白林明白了很多，一直堵在心里的那些疑问，终于茅塞顿开。
虽然白林早有察觉，但现在可以肯定了，白林曾经每天都会梦见的红色骑士，就是眼前的这位守护者，就是失去记忆之前、组织“无限剑制”的首领——召唤师白林。
自己并不是为了与强敌蛮干，才会死在荒野上，而是为了保护还没能逃走的部下们，才会挑战那些不可战胜的强敌——金色的帝王和紫色的女武神。
自己并不是因为自不量力才会送死，而是因为过度保护着眼前的人们，才会返回战场，走向末路。这就是黑影与白林作对的原因，尽管他丧失了更多的记忆，但他也能多少感觉到这件事情，白林始终都在坚持自己的正义，所以才会死。现在白林得到了失忆重生的机会，人生可以从头来过，所以黑影才会拼命地抓住这次机会，保护白林不再死去。
他与白林作对，是因为他想要保护白林，可是他也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忘记了理由，所以才会变成本末倒置的杀戮机器。无论是多么高洁的守护者，一旦失去了守护对象与理由，也不过是个霸占地盘的恶鬼。
呼——！
伴随着心中的迷茫消失，眼前的火焰也分为左右两半，给白林让出了一条黑色大道。
在最前方，出现了一条光亮的裂痕，如同黎明的破晓曙光，那才是梦境的真正出口。
白林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也迈出了脚步。
此时，银色的男人说：
“喂，那前面可是地狱哦。”
白林会意地一笑，没有回头，说道：
“我知道啊。一开始，我什么都不懂，我认为保护大家是正确的事，要说那不是我的真心想法，其实也没什么错，因为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所以才会去做。可是，如果我只是因为‘正确’才会去保护大家，把这种事情当作责任而不是理想，那么守护的出发点也不过是‘要完成这份工作’的责任感罢了，与其说是不容牺牲的‘善良’，倒不如说那只是一意孤行的‘守序’和‘伪善’。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和他（黑影）一样的机器，走上和他一样的路。
银子经常要我去寻找‘想做’而不是‘该做’的事，我给不出答案，那是我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她的意思。我一直把她的说法当成了‘否定’，她希望我不要再去拼命地保护其他人，她希望我跟随自己的欲望，做一个不被责任束缚的自由之人。我当然是找不到答案的，因为我就是这么老实过头、没有歪心思的蠢货嘛。（苦笑）
我完全弄反了，弄错了，其实银子的真正意思是，让我正视自己的内心，不要用责任搪塞自己的理想。就像是只会拼死学习的学生，把学习这种‘该做的事’当成愿望，没有理想和目标，盲目前行，学到最后，一无所成。如果‘守护’只是我给自己定下的工作安排，别说我迟早会变成机器，说不准哪天我可能会放弃这个工作，我会放弃‘正确’，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但如果我把‘守护’的想法当作理想，不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和放弃。
银子从来没有否定过我，她一直都是支持和认可我的。
所以我现在决定了，我要保护所有人，就算这是我在迷茫时期拿来敷衍自己的想法和借口，也不能否认它就是我的愿望。我要保护所有人，用我自己的方式，和我这双手！”
“难得能说出点像样的话。”
“除了银子，还要谢谢你啦，这九百九十九天的记忆我都没有保留，但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感谢你陪伴我，银时。”
这个男人没有自报家门，白林却早就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那就是银子送给白林的第二英雄力量，坂田银时。因为黑岩射手的特性，每个召唤师的英雄力量都变成了拥有自我意识的心灵战士，银时当然也不例外。
没想到，走了这么久，都是银子的力量在保护着白林。
（差点忘记感谢你了，银子。）
白林的手放在胸口上。
沙、沙、沙
继续向前，穿越了烈火与废墟，身后的冬木市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记忆的尽头。
许久之后，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
剑的无垠荒漠上，黑影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面对着白林：
“白林你……从梦中醒来了吗？”
（我明白了，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银子，银时，还有你——）
一直以来遮蒙在心中的迷雾，也终于退散了，迎来了久违的晴空。就像达成了某个条件，白林回想起黑影的职阶名——
“……是啊，Archer。”
第九十六话（重制）落幕
黑影无奈地说：
“你应该活在记忆和愿望编织而成的摇篮里，为什么你会选择回到这个冰冷的现实世界？是因为你的欲望太大了，连梦都无法满足你吗？”
白林挠挠头发，说：
“也算是吧，我的愿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区区做梦可别想满足我。”
“已经没有曾经那种稚嫩的口气了，看来你在那边经历了不少事。”
“不过大部分都已经被我忘掉了。人总会忘记梦里的事。”
“就算你醒了也没有用。平时你只要认真对抗，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有这具身躯的绝对支配权，可是现在，这个支配权被你转交给了我，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除了含有魔力杂质和断层的左手臂）。想要取回身体的控制权，那就再用一条令咒来命令我啊。”
令咒，是主从关系的象征，每个召唤师可以对自己的英雄使用强化、治疗、强制服从等效果，类似于第二套召唤师技能。其实很少有和睦的主从关系，为了防止使魔杀死主人，通常都会留着至少一枚令咒，以防万一。但令咒一共只有三枚，用一枚少一枚，不会回复，这就意味着正常使用令咒的机会只有两次，是极其珍贵的道具。
就现在的状况而言，使用令咒是最好的手段。
可白林的回答是：
“不，我不会使用令咒。如果只是强制服从，你以后还会三番四次地打鬼主意，我不能保证以后的安全。所以我要让你自愿屈服，这不只是为了保护其他人，也是为了你。”
黑影没想到，白林会说出这种话，
“为了我？你在瞎说什么梦话？是我给了你投影魔术的力量，但我也是你的敌人，你只管将我斩了即可，不要对你的敌人给予怜悯。”
“这不是怜悯，是你我的救赎。”
嗖————！
两人同时爆速疾行，身后扬起了风沙。
黑影使用的是名为“干将·莫邪”的黑白双刀，白林使用的则是两把相同的漆黑之剑。
（永恒神器不能在这个世界使用，有点难打）
双方使出了尽生所学的刀法，斩击，旋转，突刺，格挡，刀剑之间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黑影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许多，在不久前就能与白林五五开，现在的黑影比当时更强了。要是继续从正面硬拼，恐怕白林是无法战胜他的。
但白林本人并没有察觉到此事，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砰！
剑刃破碎的声音。
黑影的投影能力已经快回到完全状态了，甚至超越了白林的投影，将白林引以为傲的黑剑给砍碎。
“就算你的个性有成长，实力还是太稚嫩了。抱着你的理想，溺死吧。”
“还没到最后呢，谁赢谁输还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
黑影无情地挥下双刀，而白林则是——
砰轰——！！！
白林抽出了一把两米多长的太刀，双手握刀，全力一挥，在空中画出了银色的半月，把黑影的双手与双刀都震碎了。
差点就忘记了，这个内心世界是以黑影的固有结界为原型出现的，这里收藏着黑影在次元战争中见过的所有武具，相当于一本“剑”的百科全书。白林只要扫视一眼，就能记住这些武具的外观与特性，就能把黑影的投影剑仿制出来，再利用坂田银时的天赋能力，立刻学会了这些武具的基本用法，甚至是技能。
这就是以“投影魔术”为原型的投影，以赝品为原型的赝品。
咔嘣
作为赝品来说，这一击太过强劲了，太刀无法承受这斩击的力道，断成了几截。
就这结果来看，算是平手。
这是黑影没能料到的结果，被击碎的双手已经恢复原状，但他还是感觉很糟糕，低吼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连做梦都能让你成长吗？！”
白林淡然地说：
“我只是找到了真正的目标，满足了某个朋友的遗愿，所以心情好，现在的我可是状态绝佳。”
“就因为这样的破理由……”
“没错，就是因为你无法理解的、这样的破理由，所以现在的我才不会输给你，不，是一定不会输给你！”
白林再取出双剑，向前迈出了脚步。
这一迈，仿佛撼动了整个世界，连黑影头脑中的某个东西都产生了动摇。
火焰
月下
宅邸
黑影想起了曾经的某些事情，空白的脑袋竟然在这时恢复了生前记忆。
是因为白林的内心不再混乱与迷茫，所以连带着黑影的内心也被迫安定了吗？
“呜……”
黑影没有痛觉，但他还是露出了头疼的表情，扶着前额。他现在只想认真斩杀白林，这些记忆根本不需要！
——嗖！
白林已经来到了黑影的跟前，双剑闪耀着寒光。
铛！
黑影再使用投影魔术，抽出双刀，使出了弧度极大的双扇形斩，劈碎了白林的剑。
白林的双手果然摆出了“即将使用长距离兵器”的预备动作，两掌之间发出了蓝白色的魔力光芒。
黑影可不会被同一招击中两次，于是快速后退几步，换用弓箭朝白林射击。
嗖！
白林连续做出了几个漂亮的回转闪避，当黑影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白林的双手也完成了他的投影——
【刺穿死棘之枪】！
不是太刀，而是长枪？！而且是适合用于投射攻击的那种长枪？！
他早就猜到了吗？！
白林早就知道了，黑影为了躲避白林的第二次攻击，一定会选择后退拉开距离，用他擅长的弓箭补刀，那么白林也需要一个远程攻击手段。弓箭需要准备和瞄准的时间，白林的箭术也不如黑影熟练，所以他决定使用doge的长枪投技。
哧——！
黑影的利箭擦边划开了白林的脸颊，而白林的长枪则是正中目标。
当黑影的胸口被枪尖刺穿，记忆的阴霾也被挖开了一角，越来越多的记忆流入进来。都是一堆无聊的零碎片段，但黑影感觉得到，自己的人格正在被“修正”，对白林的杀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可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为了保护白林不再走上自灭的路，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反观白林，他也是回顾了那片地狱（冬木）的失忆者，为什么他还能露出这么坚毅的眼神，明知道这样下去只会重蹈覆辙，却还要走上这条有勇无谋的自灭之路？！好了伤疤忘记痛，也该有个限度啊！
不可理解！
不可理喻！
黑影举起了手，说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雨轩还没死，多亏了你（用左手）阻止我砍下去，她现在还有一口气，还有得救。”
“你想做什么？”
“大脑的思考速度远远超越了现实的时间，所以内心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现实世界的几百倍，你纠缠了这么久，对外界来说连半秒的时间都不到，但只要我愿意，就能把两边的时间调整到相同的速度，毕竟现在我才是这个心象世界的主人。”
“什么？！”
这次是白林失策了。
本以为内心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会变的，白林有充足的时间打胜仗，没想到还能用这招。白林来不及抢回身体，雨轩真的会被杀死。
为了保护雨轩，只能使用令咒了吗？
不。
白林看见了希望。
——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白林的右手被左手抓住了，没法让高斯光剑刺下去，于是释放投影魔术，从空中召唤刀片——他要把左手臂给切除！
砰！砰！
就在刀刃刺入皮肤的时候，一枚子弹打碎了刀片，另一枚子弹打断了白林的右手臂骨骼，失去了握剑的力气。
谁在开枪？
狂三还没有脱离【鬼索窃魂之杖】的控制，黑岩射手不在此地，还能是谁？
答案是她。
“我说过了吧，要是你敢走上以前的那条路，变成一个只会自诩正义的杀人机器，我会亲手毙了你，白林。”
失踪多日的学姐出现了，用一把类似M92FBrigadier的自动手枪指着白林，恶狠狠地说道。
——
内心世界。
除了狂三，没有人会料到这种展开。
不知道学姐为什么会离开，为什么现在回来，但是有一件可以确定的事情——如果黑影还想对雨轩下死手，一定会被学姐杀掉的。
不过黑影更在意另一件事：
“变回以前的样子……在她的眼里，我和失忆前的白林一样？”
他动摇了。
他放弃了追寻自己的记忆和身份，借用了白林的身体和人脉，不惜一切地保护所有人，可是却落到了众叛亲离的下场，最后在学姐的眼里看来，他不过是个再次走上老路的……Lostman？
黑泥
火焰
（呜……记忆又……）
英雄
正义
（不，不能想起来……我的人格……一旦我恢复了记忆，我的人格就会改变，很可能会放弃战斗……我不能输……为了保护……为了赢，我不能输！）
那些记忆，就像废弃电视机的画面一样，叽叽喳喳地充斥黑影的大脑。
黑影还不打算投降，仍在苦苦地挣扎，干脆将剩余的杀意全部输出，一口气造出了十几支巨人族使用的大剑。
“消失吧！”
嗖！
白林奋勇向前，手持双刀，一步接一步地闪避、格挡、斩破，将前方的所有阻碍全部清除。
“死！”
轰轰轰轰轰轰！
最后把所有大剑倾泻而下，一连串的毁灭打击，仿佛要把整个固有结界都给打穿。
嗖——呼！
白林从烟雾中疾驰而出，不知道他是如何躲过了刚才的集火射击，速度不仅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快！
黄昏的云层骤然破晓。
固有结界的天空出现了破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蔚蓝色的晴空。白林每走一步，这个破洞就会跟着扩大，就像蓝色的火焰，侵蚀着结界。黑影能够切身感受到，这个内心世界的支配权也动摇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再完全属于他，包括这个固有结界，也正在逐渐变成白林的所有物。
明明只是个不谙世事、理想主义的小鬼，为什么他能一往无前？！
黑影已经无法集中精神了，胡乱混杂的记忆都涌进了脑子里面，这个状况，相当不利。
白林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刺出了最终的一剑。
眼看白林一步步逼近，黑影也不愿再想那么多了，机械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可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战意，连手腕都是软绵无力的，就算砍下去，也照样会被白林一刀两断。多半是因为记忆的回流，让他重新得到了名为“感情”与“理想”的东西吧，即使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也无法放下对梦想的执念。
呵，可笑啊。
……
“是我……输了。”
第九十七话（重制）病态与疯狂（上）
哗啦——
阴雨连绵的天气。
白林醒来以后，浑身上下的疼痛与疲劳都侵袭而来，让他差点再次昏过去。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痛楚，对白林来说是好事，这证明他走出了梦境，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忽然，一个冰冷的东西顶在他的脑袋上。
白林猜到了那是什么，只能举起左手表示投降。右手骨骼被子弹打出了缺口，基本等于断掉了，抬不起来。
学姐把枪口抵在白林的额头上，再掏出一把冲锋枪，说：
“白林，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库露米的约会才刚结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们怎么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为什么白林你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还要雨轩为什么会被你杀……”
学姐用枪口敲了一下雨轩身上的那把凶器，发出了碰撞的声音。可是这个声响和手感都不太对，这把剑是纯粹金属制造的，没有一丝魔力的气息，和普通的铁块没什么两样。这不是白林的投影剑。
白林也注意到学姐的疑惑，赶紧说道：
“学姐请等一下，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总之快给雨轩治疗！那些事情等下再说也不迟！”
学姐又回过头来看白林，白林的语气和眼神都变了，和刚才完全不同，好像换了个人。对一个成熟的战士来说，演技也是必修课，但学姐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白林的演技，现在的白林是可以信任的。
突然地，狂三身边的光柱消失了，被定格的子弹也重新获得了速度，笔直飞出去。
砰！
学姐做出了极其极限的闪避动作，避开了狂三的子弹，同时二话不说地甩枪射击，贯穿了狂三的头颅。
白林抓着附近的墓碑，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说：
“不好，鬼索窃魂之杖的控制时间到了！学姐我们打不过狂三的，快走快走！”
“狂、狂三？等下，她不是那个叫‘库露米’的召唤师……咦？库露米（kulumi），就是狂三（kurumi）？！”
学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就是“时崎狂三”英雄本人，她只是利用了“库露米”这个假名，伪装成召唤师的模样。这可糟透了，狂三被称作“梦魇”“最恶精灵”可不是浪得虚名，她是极其难缠的对手，就算学姐拥有不死的体质，也不敢和狂三随意交战。
虽然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解决，但大敌当前，学姐还是决定先撤退再说，
学姐抢先背上了雨轩，说：
“白林，古菈，该走——”
——
“请各位留步。”
狂三召唤了大群分身，拖走了身负重伤的白林，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狂三轻轻抚摸着白林的脸庞，威胁道：
“如果你们敢离开这里，我就拧断白林先生的脖子，他可比我脆弱多了。要是你们希望他平安无事，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会放你们走的。”
学姐不得不收回迈出的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可恶啊……”
她最讨厌进退两难的人质对局。
如果是平时，学姐会让其他人帮忙吸引注意，然后找个地方架起狙击枪，把敌人直接击毙。现在的情况很不妙，首先狂三是个很强的敌人，让古菈去吸引她的注意力，这太危险了，其次狂三并不是“只要一发子弹就能击毙”的对手。欲用计谋击败对手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被算计”的可能性。
可是……如果狂三打算对我方不利，凭她的实力可以为所欲为，没必要使用人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她想做什么？
“咳咳，怎么说呢……白林先生，刚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啊，对了——我要把真相告诉白林先生你。现在听众增加了，我也不介意哦，反正我也不想再隐瞒了。在那之前，某人肯定是满肚子的疑问吧，看在你好好照顾了白林先生的份上，我可以先把您的事情解释清楚，学姐小姐。”
狂三刚说完，眼神飘向了学姐那边。
她说得没错，关于学姐的失踪，至今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包括学姐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懂。
当时学姐协助白林参加约会，学姐决定在暗地里干掉狂三（当时还不知道她是狂三），杀死了狂三的第一条命，之后学姐就失踪了。今天突然回归，这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的。
狂三没有直接说明，而是绕了个弯子，说道：
“白林先生您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的战斗，对于七人众——‘英雄王’来说，只不过是一出供赏娱乐的戏剧，我至今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让这出戏变得更精彩，让英雄王满足。可是，作为一个编剧，不只要考虑角色的刻画和个性，还要防止‘剧情暴走’，偶尔加上一两个阻止暴走的‘保险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请允许我从更远的事情说起，这样你们才能明白我的用意。
白林先生，是我把雨轩小姐变成了‘神代利世’，是我利用那些人质（先锋的调查队）唤醒了她的食欲，把她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怪物。之后的事情您应该也猜到了，我想要你们和雨轩小姐互相残杀，演一出好戏。雨轩小姐是我们的重点回收对象，必须活捉，所以当时我们对您撒了谎，所谓的‘合作讨伐’，其实是我们对雨轩小姐的保护措施，如果雨轩小姐遭遇不测，到时候我就会出场阻止你们。
可谁知道呢，舞小姐竟然有本事摘下她的面具，让计划走偏了。你们都看见了雨轩小姐的真面目，她不是敌人，她是尚有利用价值的队友，如果让你们把她收回去可就不妙了，整个局势都会跑向计划以外的方向，所以我才提出了那样的条件——用雨轩小姐的命，就能交换和平。那个条件其实也是个‘选项’，用来鉴定白林先生您是否值得成为‘白名单上的一员’，很遗憾，当您说出成交的时候，您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我们会放弃白林先生您的白名单名额，把重点放在雨轩小姐一人身上。
金木先生也是合作的一员，我们提前说好了，让他在这里护送雨轩小姐，阻挡所有追击者。谁知道金木先生又心软了，本来单凭他一人就可以拦住白林先生您，幸亏我也事先联系了小奏，她很愿意保护雨轩小姐，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说了这么多的长篇大论，依然没有提到学姐的事情，还冒出了一大堆新的问题。特别是一直不在场的学姐，她完全听不懂狂三在说些什么。
但白林和学姐不会在敌人面前多嘴，先让狂三把话说完。
狂三接着说：
“虽然我安排了很多保险，但最后我还是棋差一着，雨轩小姐差点被刺了，幸亏我提前安排的最后一个‘保险’被用上了。虽然她的登场时间晚了很多，但还好起到了作用，她阻止了白林先生您的那一剑。”
保险？
难不成是指及时阻止了白林的学姐？！
白林和学姐不自觉地对上了视线，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了。
狂三也给出了肯定：
“是的，为了保护雨轩小姐，我设下的最后一个‘保险’就是学姐小姐。我有十二种子弹，相当于十二种控制时间的能力，可以把人送往过去，也可以把人送往未来。”
所以说，学姐没有失踪，而是在约会的那一天起，她就被狂三的子弹送去了未来！也就是今天！
狂三已经算准了今天就是合作讨伐雨轩的日子，所以她让学姐在今天出现，成为了保护雨轩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过学姐的出场时间太晚了，差点没赶上，这应该是狂三的失策，导致她的说法变得很牵强。
狂三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道：
“我也不是全能之神，起初我没有算计这么多，我把学姐小姐送往未来，只因为她是个不好对付的战略对手，我又找不到杀掉她的方法，所以把她送到未来。这样一来，我可以避免与她交手，你们同时也会失去领袖，对今后的剧情控制很有帮助。
至于之后的事情，白林先生您应该很清楚，我按照提前计划的那样，让学姐小姐杀我一次，把她的杀人录像交给雨轩小姐，让她看看平时品行端正的学姐小姐是个多么可恶的杀人犯，雨轩小姐肯定会对你们失去信任，然后引发矛盾，我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但我也不是乐观主义者，无论何时我都会考虑备用方案，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前期我和金木先生一直都在保护雨轩小姐，等到预定的日子那天——也就是今天，学姐小姐归来的日子，我们就一起合作讨伐雨轩小姐。就算白林先生您不来找我们合作，我们也会去找您，在今天之前您还没有失去对我们的信任，您一定会接受这次合作。而学姐小姐也能作为一个保险，发挥某些作用，毕竟当时的白林先生您太难控制了，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治你的人。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日后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特别是白林先生您的变化，我经常担心局面失控，害得我总是睡不好觉呢（其实英灵/英雄不需要进食和睡觉）。直到最后，您都没有脱离我的预算，勉强把局面控制住了。”
没想到，从狂三邀请白林约会的那一天起，一切就全部计划好了。
这反而更像是一种谦逊的嘲笑方式，不论白林如何挣扎，甚至曾经出卖了灵魂，狂三都能控制局面。无论如何挣扎，都像个笑话，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
可是——既然狂三的计划如此周密，为什么雨轩最后还是被刺了？
谁能突破如此严密的防线与策略？
后来白林才知道，原来不只是漫画上的主角团，敌人那边也会出现“内讧”。
第九十八话（重制）病态与疯狂（下）
狂三的表情阴沉下去，说：
“您以为，我们之间的战斗是从那次约会开始的？在此之前我和其他人只是潜伏在您身边等待时机而已？不是哦，不对哦，其实还要在更早之前，我们针对白林先生您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但约会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我个人的计划，是她——那个疯子拟定的计划。”
在约会之前，死后战线与狂三根本没有接触，所有人的生活都一切正常，白林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更别说要让他察觉到自己在那个时候就落入了敌人的剧本之中。不知道狂三在指代什么，在那次约会之前，狂三从来没有对“死后战线”造成任何不利。
不，当时“死后战线”没有遭到狂三的攻击，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
“啊……”
白林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奴役了KNS组织的召唤师甲基，他曾经说过：
【昨天我们被袭击了，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她，不，她们根本就是一群杀不死的怪物，还有控制时间的奇怪能力，我们所有人一起上都拿她一个人没办法，结果还被杀了一半多的人。】
他说的就是狂三啊！！！
可是，甲基和狂三的计划有什么关联？这从头到尾，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甲基扯不上边啊。
狂三又猜到了白林的疑问，说：
“有这么一个人，她在中途插入到我们的队伍中，得到了英雄王的特别许可，她就像甲方一样，胡乱修改我的计划书，还擅自加上了自己的戏份。
首先她想得到白林先生您的彻底信任，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力者’，混入KNS组织，引出这个计划的起点。然后她使用受害者的身份，故意出现在白林先生您的面前，骗取你们的信任，再用劝阻的方式引诱你们去对付甲基，把自己演成一个重情重义的善良好孩子。多亏了学姐小姐您的命令，不允许他们去挑战甲基，让她的计划差点停在这一步。
可是英雄王亲自命令我必须协助她，所以我才会把‘舞小姐也在KNS’的情报交给龙焱先生，让你们偷偷地去营救KNS。我在KNS内部调查舞小姐的时候，不小心被甲基他们发现了，所以才大闹一场，一不小心杀过头，所以我才会把【可破万法之符】交给甲基，弥补一下他们损失的战斗力，就是杀死龙焱先生的那个装备。事后回收装备也是我的工作，所以当时霍比先生没能拿走【可破万法之符】。
在之后，她的计划很顺利，一直都很顺利，因为她的想法仅仅是‘想要重新见到白林先生，与他共度剩余的时光’，其他的事情一律不在乎。我只是稍微放任她，没想到她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为了讨好自己喜欢的男人，抢走了金木先生留着急用的生命药水，重伤了小奏，就连英雄王指定的回收目标（雨轩）都敢下杀手。
可她是被英雄王认可的人，被赋予了一部分特权，通过‘灵核转生’复活的我们不能对她动手，否则会失去‘转生’的特性，也就是回归死亡，这是契约内容的一部分。所以至今为止，我们只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装作一个普通召唤师留在白林先生您的身边，说什么她都不听。
说到这里，我想您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
哧！
一支长枪刺穿了学姐的身体。
学姐经历了时空旅行，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狂三的解说就像天书，让她更糊涂了，导致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狂三那边，忽略了身后出现的危险。如果她对现状多了解一些，只要稍微分散一点注意力，她还有能力躲过这次攻击，不至于这么大意。
站在学姐身后的“她”发出了烦躁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两天真是糟透了啊，本来全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要·结·束·了·啊！”
古菈疯狂地抓挠着头发，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长枪使劲一抽，把学姐的身体横着划成了两半。
“学姐——！！！”
看到这么过分的场面，即使白林知道学姐不会死，也快要丧失冷静了。可是狂三（分身）的手臂紧紧勒住了白林的脖子，让他没法挪动半步。
难不成……从一开始狂三就是为了保护白林，所以才把白林从古菈身边拽走，当作人质吗？
不，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古菈竟然是敌人？！
如果要让白林否认狂三的解释，找出破绽，白林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古菈就在所有人面前背刺了学姐，这已经不需要任何辨认，古菈就是敌人！是狂三阵营的第八位成员！
古菈已经狠下杀手，那么狂三就不需要再多解释了，松开了白林，说：
“古菈小姐，当初我们说好了，只要你别打乱我们的预先计划，我就允许你的肆意妄为，和白林先生随便地卿卿我我都没问题，可是仅限于预定日期之前——当我们和白林先生的合作成交以后，你就不再是白林先生那边的人了，你要在SaberAlter小姐与白林先生的决斗中假死，用装备【零时迷子】复活，之后我们一起攻击‘死后战线’。可是你打破了约定，被SaberAlter小姐砍杀以后，你没有回归阵营，还攻击了最重要的回收对象（雨轩）。请现在就放下武器，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谁要回去啊，我加入你们就是为了见到白林，要是不能继续留在白林身边，那我和你们混在一起就没有意义了。杀掉我也无所谓，如果你们有本事。”
一向和蔼的古菈露出了非常不爽的表情，拒绝了狂三的劝告。
这反差太大了，就连朝夕相处的白林都无法判断古菈是在无能狂吠，还是确有其事。如果她是间谍，隐藏实力是常有的事，可古菈起初只是个没有英雄力量的普通人，后来利用了龙焱的英雄卡【格雷】才变成了召唤师，然后她从C级到A级的成长全都由白林亲自教导，根本没有隐藏实力的余地。可以说，白林比古菈更懂她自己的实力。
但是刚才狂三也说过了，古菈抢走了金木的治疗道具（然后用在白林身上），重伤了小奏，还刺伤了雨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连续击败了三个S级的对手，这已经不是运气的问题了。古菈一定藏着白林没见过的战斗方式，不能小看她。
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准古菈和狂三会打起来，趁着她们内讧，白林可以跟上学姐一起逃走。
然而，说到学姐——
“奇怪……”
学姐的她的英雄能力“仲村由理”是个已经死去的“死者”角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杀死她，任何损伤都会极快复原。然而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的迹象，腰部依然保持着被斩断的模样，流淌着鲜血，本来趁着古菈和狂三说话的时间，她应该已经恢复了才对。
“古菈你做了什么……”
白林刚这么问，这才注意到古菈手上的武器——装备卡【黄蔷薇】，封印治疗的诅咒之枪。
游戏中的【黄蔷薇】装备效果是削弱一半的治疗效果，但它在原作剧情中的效果是“封印所有治疗效果”，无论耗费多少魔力，都不可能回复生命值。专门克制学姐这种“难以击杀”的快速恢复型角色，想必金木和小奏也是这样战败的，这三人都是非常依赖自我恢复力的战士。
“难道金木和小奏也是……”
面对白林，古菈立刻换上了纯真的笑容，说道：
“是啊，被我砍断了两条腿，没法恢复，所以金木研和立华奏现在都动不了，不可能过来帮忙的。都是蠢货呢，尽做些自不量力的事，啊，我不是在说白林你哦，献身精神和头脑发热是不一样的。”
白林黑着脸说：
“够了，古菈，我不想劝你放下武器还是投降，我知道那些是没用的……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
这个时候，古菈又故作扭捏地说：
“哎呀~白林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明明狂三都说出来了，竟然要我再说一次，这是惩罚play吗？既然是白林的要求，我就照办吧，我是为了再见到白林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加入这个计划。”
“为了再见到我……？”
“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叫‘埃弥娅’，来自‘无限剑制’第四十一小队的一位无名小卒。我一直都很仰慕你，但是你身为统帅军团的组织首领，身边不缺有实力有颜值的女孩子，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根本看不上眼。所以啊，只要我还能留在组织里，我就心满意足了，就算要我牺牲也可以，因为那是我唯一能帮上你的方式。可是那一天，你冒着重伤和大火，把埋在地下的我们给救出来了，为了如此不起眼的我，你愿意回来救我……我真的……你把我从地下挖出来的时候，你在黑暗中给我带来光明的时候，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我就决定了——如果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谁，都别想拆散我们！就算是那个英雄王也一样！”
“你是——？！”
听到了这段发自真心的告白话语，白林没有感到激动或兴奋，他的心底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悸动。
因为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刚才那段冬木市的回忆！
被埋在冬木废墟底下的那群人，被白林舍命救出的那群人当中，古菈也是其中一人？！
“古菈，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我知道‘无限剑制’好歹是为了打败Ruler、拯救所有召唤师才建起的组织，古菈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愿，就投靠了Ruler那边的英雄王，不觉得羞愧吗？既然你仰慕当时的我，不就更应该跟随我曾经坚守的信条吗？”
白林没有自信去说服古菈，她已经当了这么久的演员，为了满足自己的慕恋之心，就和狂三联手杀了那么多人，说不定甲基对KNS的支配也是她指使的。白林不认为她的心里还留存着半点正义感，哪怕她的回答让人满意，那多半也是演技，白林还是照样会拔剑砍过去。
白林的左手已经预备好了，随时准备掏出高斯光剑。
听了这番话，古菈的眼光才稍微暗淡下去，说：
“白林，人是会变的，特别是遇见了重要转折的时候，一个人很容易地就会把自己的人生信条给推翻。就像你曾经为了保护我们，和狂三联手，抛弃了‘死后战线’的多少同伴啊。”
“……嗯，没错。”
和白林想的一样，古菈已经放弃了“无限剑制”的组织理念，而且白林的确也做了和她相同的事。古菈为了得到白林而投靠Ruler，白林为了保护同伴而投靠狂三，明明自己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却还要对古菈指指点点，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双标的白林感到羞耻才对。幸亏白林已经驱散了自己的迷茫，如果是曾经那个飘忽不定的自己，恐怕他现在肯定会考虑是否应该放下剑。
言归正传，既然古菈成为敌人的理由已经明确，那么白林没必要再多说废话，该动手制伏她了。
狂三说，通过“灵核转生”复活的英雄们都无法攻击古菈，那么还能和古菈战斗的在场者只剩下白林了。
白林打算在不致死的限度内出招，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说：
“古菈，如果你只是因为喜……只是因为喜欢我（这话真是难为情啊），才做这些事，直接把你的心意对我说清楚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其他人也牵连进来？”
“很多男生都认为，英雄救美之后可以得到死心塌地的慕恋，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白林你没有那么想过，因为你只想着保护别人，从没考虑过从‘保护’中抽取利益。而且刚遇见你的时候，你的脸上明显写着失去了什么东西的表情，才没心思去理会一个刚见面的女生吧。如果我一开始就告白，肯定会被你拒绝，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打磨感情，等关系好起来以后，等身边的其他碍事女人都死了以后，你自然就属于我了。不过我的眼光还真差呢，我还以为雨轩可以干掉一两个女人，没想到是零击杀。”
“也就是说，你只是为了让感情升温，就要牺牲那么多人命吗？！而且你打算利用这次讨伐战，杀掉卡娅、舞和霆枝，还有优格和雨轩自己是吗？！如果这次你的真面目没有被揭穿，你还打算回去亲手杀了她们吗？！”
“哎呀~，话说回来，白林你好像经常提到一个叫‘银子’的女人啊。”
古菈无视了白林的质问，说出了一个让人在意的名字。
银子已经死了，古菈没法把她怎么样，可白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了，白林这才注意到，脚下踩着的这条路有点眼熟，身边的墓碑也是这样，他曾经来过这里。
古菈抬起了黄蔷薇的枪尖，说：
“活着的女人，只要杀了就行，可死人就不一样了，只要白林你还惦记着她，我们之间的恋情还是不太可能成功吧，不，就连让你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都不太可能。看来我必须做点什么，让你忘记她才行呢。”
唰唰唰！
古菈切碎了身旁的墓碑——刻着“银子”二字的白色石碑支离破碎。
咚！
再一击向下，仿佛要粉碎银子的灵魂与遗体，贯穿了石碑的底座。
古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说：
“事已至此，平平淡淡的恋爱是没戏了，那就来一场相爱相杀吧，嘻嘻嘻~。”
——
“……”
白林沉默了。
他必须收回刚才的想法。
反正英雄王已经掌握了“灵核转生”的技术，就算打出人命也不要紧吧。
第九十九话（重制）大闹墓场的不是只有幽灵
【白林，银子对你来说算什么人啊？】
【第一个和我组队的队友，住在一起的室友，还有……恩师吧】
咚——！
诅咒之枪贯穿了银子的墓碑。
【就算这个世界不存在法律和道德，死者也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归宿。不过，死者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得好。】
践踏着。
蹂躏着。
【白林，你想亲手给银子搭个坟墓？我建议让其他人去做，这可不是值得勤奋的好任务。】
【也可以……一直都是她在保护我，我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嘎嘣！
石碑倒塌，底座粉碎。
就在白林的面前，他和大家为银子亲手搭建的墓碑变得面目全非，仿佛曾经与她度过的回忆，还有记忆中的最后颜容，都被一并摧毁了。
只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古菈至今犯下了多少恶行呢？
可以说，从龙焱开始，之后的全部牺牲都和她脱不了关系，既是策划前期的主谋，也是协助狂三的共犯。白林并没有无视狂三的恶行，只是相比之下，古菈显得可恨太多了。
直到她向银子的坟墓伸出魔爪，白林心中累积的愤恨才终于得以爆发——
轰——！
天空落下了一道惊雷，在煞白的光辉下，白林几乎是以瞬间移动的速度冲刺到古菈的面前。
抽出高斯光剑，使出了火力全开的暴雷一斩。
轰——！
最大化输出的高斯光剑释放出堪比闪电的亮光，超越雷鸣的巨响。
白林挥出了已经不能称之为“剑刃”的剑刃，雷霆吞噬了古菈的身体，剩余的冲击掀飞了前方的道路与远处的森林，留下了长达数公里的焦黑深沟。即使是不导电的石块，也被轰得粉碎，泛着紫色的荧荧电光。
这一斩若是击中，且不说高斯光剑本身的穿透性，就其威力而言，连防御力最高的SaberAlter也会再起不能。就算古菈把全身上下的魔力都拿来集中防御，也绝对不可能挡住这一击，她连骨灰都不会剩下。
可是，当电光消失以后，她还站在那里，笑着面对白林。
装备卡【替身草人】，可以完美吸收一次伤害，不会产生任何余波效果。这不属于防御减伤，而是概念上的伤害免疫，所以高斯光剑的防御穿透能力没有起到作用，古菈没有受伤。
“哈~，白林你想杀了我是吗？啊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忘记其他人，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吧哈哈哈哈哈！”
古菈终于撕下了天真烂漫的笑容，露出了配得上疯子之名的狂颜。
她的黄蔷薇向前一刺，没能刺穿白林的左手，但是成功挑飞了白林的高斯光剑。
古菈的嘴角勾起一抹恶意：
“白林，我先将一军咯~。”
古菈再发动装备技能——【狂暴咒符】，略微强化指定目标的战斗力，同时附加长时间的“技能封印（沉默）”效果，封印了白林的投影魔术。
铛！
白林没有半点犹豫，立马抽出了木刀“洞爷湖”，挡下了古菈的黄蔷薇。
再抬脚上踢古菈的腹部——
铛！
古菈的左手取出了第二件武器【红蔷薇】，挡住了白林的踢技，再一撩切开了白林的灵衣。灵衣的防御力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因为红蔷薇的效果是“破魔”，可以把魔力构筑的防御壁当作黄油切开，任何魔力构筑的防御壁都不值一提，灵衣的防御力在它面前就是形同虚设。
古菈挥舞着双枪，就像手持两个大风车般的切片刀，让白林无法靠近。
——
从讨伐战开始直到现在，白林都没有休息过，体力和魔力早就见底了。眼看白林又陷入了困境，狂三也有点着急。
“Zafkiel！”
狂三唤道那个名字，召唤了她的天使/宝具——【Zafkiel（刻刻帝）】，一座巨大的时钟状机械装置，发出了精密齿轮的声响。
狂三取出了自己的“时间”，给手枪上膛，填装特殊子弹【Dalet（四之弹）】。这枚子弹可以使受击目标的时间状态回溯，可以让白林的身体回到几小时之前的完全状态。
嗖！
可白林却故意避开了子弹。
“白林先生？！为什么？！”
“……”
白林什么也没说，回过头继续和古菈对峙。
时间回溯是可以无视“封印治疗”的治疗手段，因为技能本质是“倒退”而不是“回复”，所以也不是绝对有利的治疗手段。白林内心世界的黑影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重要的部分记忆，要是发生了时间倒退，说不定他又会失忆。
因为白林做出了多余的闪避动作，白林被古菈的枪头瞄准了。
嗖——！
白林紧急回避了古菈的攻击，在湿哒哒的泥土上翻滚几圈，好几次差点被古菈的追击刺穿。
可光是逃走根本不是办法，而且白林的体力也不多，速度逐渐变慢了。
古菈笑嘻嘻地说：
“要不是因为学姐打伤了你的右手，说不定现在是我被压着打呢，让白林你使用左手和这样的身体战斗，太勉强了呢。”
一枪擦过了白林的脖子，黄蔷薇染上了鲜血，快要变成与红蔷薇形态的颜色了。
嗖！
白林做出了幅度较小的侧空翻，躲过了黄蔷薇的第二段横切，顺便一脚踢开了黄蔷薇的枪头。
古菈的枪法很强，不弱于她的剑术、法术和道具术，说不定她是个十项全能的六边形战士，所以即使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也能正常发挥实力。可是，白林和银子训练的时候，那剑术水平可是比这高太多了。
换句话说，如果银子是使用真刀实枪的敌人，白林早就死掉上百次了，只会趁人之危的古菈算个什么东西！
嗖！
白林的身体还没恢复平衡，以倒悬的姿势丢出了木刀。
古菈用枪身弹开了木刀，任由它掉落在身后的泥地上，说：
“怎么了白林？走投无路就开始自暴自弃了吗？放心吧，我不会瞧不起你的，我能理解，现在你身边的同伴都是一帮不知满足的蠢货，只有你在孤军奋战，总有一天会垮掉的，早点放弃抵抗反而才是解脱呢。”
然而这并不是白林的独孤一掷。
因为装备【狂暴符咒】的“技能封印”效果已经到时间了，该更换武器了。
同调
开始！
——
伴随着蓝白色的闪光，白林的双手凭空抽出了两米多长的大太刀。
一刀横挥，仿佛斩断了时间。
——砰！
白光一闪，划破了空中的雨滴，紧接着，凌厉的刀刃将双蔷薇的枪头都给剁下来。
同时也是因为这一斩击的力度过于强劲，刀刃本身无法承受反作用力，在挥舞过程中就变成了自我解体的残渣碎屑，只剩下刀柄和护手还留在白林的手上。
古菈干脆地抛开了断枪，说：
“不愧是白林你啊，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
话还没说完，白林已经跳上空中，再次发动投影魔术——
【死棘之枪】！
没想到白林的魔力已经恢复了这么多，可以连续使用两次大型兵器的投影，古菈稍微慌了阵脚，模仿着某个动作，用左手召出了七层冰之盾。
然而这次不是简单的枪刺击，而是死棘之枪本身的第二个用法——
【突穿死翔之枪·幻想崩坏】！
将长枪投掷出去，造成极大范围的杀伤效果，达到了对军宝具的级别。再另外加上自毁技能“幻想崩坏”，使死棘之枪在爆破瞬间再发生自爆，使威力更上一层。
轰————！
宛如核爆的巨大光芒。
惊天动地的毁灭之光。
就像白林此刻心中的愤怒，一连突破了古菈的七层护盾，爆破的余波再把她接连击退，撞上了数十米外的墓碑石上。
在她的身体站直之前，白林已经迈动了疾速冲刺的步伐，捡起了刚才丢掉的木刀，朝着古菈挥下了全力一击。
——
古菈终于完全换成了狂笑的表情，吐着舌头，面目扭曲地说：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还是白林你第一次伤害我啊！现在你有多恨我，将来就会有多爱我吧！我会记住的，就像记住当时——你拯救我的时候一样！”
古菈的身体动作变得极快，很快就摆正了腰间拔刀的姿态，用冰晶打造了一把日本刀造型的冰之武具。
唰————！
冰之刃与木之刀的碰撞声，与天空残响的雷声混在一起。
好似这刀的威力震破了天际。
白林的眼瞳瞪得老大，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可无论是眼睛、耳朵还是手感，都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木刀，银子留给他的最后一件武器，被古菈一击轰碎成了四截！
白林没有止步于此，抓住了断裂的刀锋，对古菈猛刺下去——
嗖！
却还是被古菈抢先一步，冰之刃刺穿了白林的左手臂，喷溅出鲜红色的液体，又被瞬间冷冻起来。
然后趁白林失去力量的这一瞬间，古菈脚下快步前进，一口气把白林推到了几十米外。
咚！
最后一刀把他的手臂钉在巨大的墓碑上，强烈的冲击差点将这块墓碑石给撞碎，白林没有晕过去就算不错了。
到了这一步，基本等于分出了胜负。可是白林的手臂还在愤怒地颤抖着，想动却动不了，这副努力挣扎的样子真是让人想要给予同情。
古菈摁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轻声说道：
“结束了哦~，白林。不管你怎么抵抗，现在就是我比你更强，就像曾经Ruler比无限剑制更强，就算你不服，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过我就是喜欢白林你这倔强的样子，不管打倒几次都能站起来，然后变得更强，说不准下次我会输给你呢。啊，明明没有‘下次’，我却还要说‘下次’，因为每次白林你都能死里逃生，我还以为这次你也能逃走呢，不可能的啦~。”
——
“也不是没可能。”
“？！”
古菈猛地一回头，就被金木的赫子撞飞了，而白林也被他的赫子夺走，丢给了旁边的狂三。
沉溺于战斗的时间太久了，古菈早就忘记了【黄蔷薇】被毁坏，封印治疗的诅咒已经解除了，金木和小奏可以重新加入战局。不，回想起来，虽然白林是满腔怒火，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丧失理智，也就是说，这是他早就预想到的结果。
金木和小奏包围了古菈，说道：
“狂三小姐，请快带他们离开，我不会让她过去的。”
“你们也小心点，她可没有以前那么好对付了。”
说完，狂三带着白林、学姐和雨轩钻进了影子里，在古菈追过来之前，逃离了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