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有听到吗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前人造的孽,也同样要后人来承担。
很公平,又很不公平,阿夏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赵华也不知道,只知道生活忽然就变了模样,家没有了,学校没有了,商场也没有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想办法活下去,然后拼命活下去。
当生命即将终结时,他们释然,是解脱,但是当希望的曙光亮起时,他们又拼命挣扎。
赵华拖了很长一段水管过来,是从一个地下仓库找到的,据他说,那仓库里还有很多能用不能用的物件,像太阳能集热板之类。他说的时候手舞足蹈,两条大长胳膊比划来比划去,兴奋的心情甚至感染给陆安和阿夏。
陆安感觉很奇妙,只是一个地下仓库,就让赵华如此开心,甚至只是那一截水管,都能让他喜笑颜开。
“这个水管要怎么用?”他仔细看了看,水管很旧,好在没有破损。
“看看我们能挖到哪里,在那里挖个坑。”
赵华观察着这边地势,要把山水引下去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如果搞不好,要经常上来疏通水道,那样他们的危险性将大大增加。
最好一劳永逸,把这条水彻底改道,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场泥石流,或者大暴雨,可能就会毁掉他们所有的努力。
“先挖个坑吧,咱们三个轮流来。”
“不,咱们两个轮流来。”陆安纠正,“我可以抵你两个。”
“……”
赵华看了看陆安的身材,这是实话,又高又壮,完全没有他营养不良的模样,天知道这货不用吃饭为什么还看起来变壮了。
“你去挖零食,找石块。”陆安打发阿夏去做她该做的事。
赵华没有意见,挖到野根他还能分一个半个的,况且说是轮流来,大部分时间还是陆安在哼哧抡锄头,他则帮忙用铲子把土散到周围,顺便夯实前面挖出来的浅渠。
有时候需要公平,有时候则不需要,在现在一切都没有做好之前,他们需要的是最佳解决方案,而不是最公平的方案。
如果不是怕陆安生气,赵华甚至想让他一直挖沟到镇子附近——
赵华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不用吃饭不用消耗,他一定会把自己利用到极致,甚至背着他们走都可以。
阿夏提着柴刀晃晃悠悠,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只松鼠,单手掐着快要掐死了,提过来给陆安看,然后绑起来准备晚上加餐。
赵华看得羡慕极了,“在哪找到的?”
“那边,我以为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阿夏摸了摸兜,拿出来几片干蘑菇,看起来是把松鼠的家都给抄了。
“我也去找找?”赵华看向陆安。
“去吧去吧,找到分一半!”
“分一半的一半……”
赵华嘟囔着提起镰刀,找阿夏问在哪发现的,这种动物很会藏食物,狡兔三窟,仔细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
过许久,天上的阳光消失,山坡上光线暗下来,乌云遮蔽了太阳。
远处隐隐能听到大河的滔滔声。
阿夏独自回来,放下几块石板,又扭头去找。
“赵华呢?”
“回去了,怕一会儿下雨没准备好,有些院子里还有水缸,他清理干净推到屋檐下面。”
“哦,我们也回去吧,一会儿下雨不好走。”陆安道。
接着见阿夏有些犹豫。
“怎么了?”
“没事,回去吧。”阿夏提起地上的松鼠道。
“你还想淋一下雨?傻孩子……”
陆安失笑,阿夏一直在改变,这是一件好事,她从一切都无所谓,在变得努力想让生活变好点。
顺着黄土路往回走,走到一半时雨落下来了,两个人加快脚步,在小雨变成大雨之前回到镇子,赵华正在菜圃里忙碌,打算把之前拆出来的木头重新修订一下,做成防雨棚,免得雨太大把他们刚刚出苗的菜冲死。
顺便把他垒的灶台一起遮住,这是三个人的共同财产,现在是大锅饭,共产时期。
短短十来天,这个小镇已经被他们改造了很多。
小白菜出了几片叶,每天都在长大,现在可以间歇地摘几叶混在粥里。
等搞好了一切,雨始终没有没有变大的趋势,赵华想趁下雨接两盆水洗洗身上的愿望泡汤了,陆安也有些可惜。
阿夏把赵华所剩不多的罐头,还有她的米、咸鱼、今天找到的蘑菇,加上两片松鼠肉,混在一起放到锅里煮,勉强可以算作是香气的味道飘散出来。
两个人拿着碗筷准备吃晚饭,陆安则坐在门槛那里,看着远处雨幕。
“你们说,还会不会有人再顺着高速过来?”他问道。
“不知道。”阿夏很干脆。
“应该不会,现在我出发的那里就算还看不见太阳,至少好很多了。”赵华猜测道。
“等我们彻底安定下来,希望还会有人,不然只有我们三个,太孤单了。”
“要那么多人干什么?”阿夏不明白。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啊,生活好了以后,人越多力量越大,如果有足够多的人,我们甚至不用这么苦哈哈的每天挖一点坑,也不用找水管,直接挖水渠到镇子边上就行,外面那一大片地也可以重新耕起来。”
陆安指了指外面:“前提是粮食足够,在不用为明天吃什么发愁的时候,一群人就开始想着怎样生活的更好,吃到更好的东西。仓廪实而知礼节,像只有我们两三个人,生产不足自己吃的,才会有那种处处防备的事。”
“对对!文……文……文……”赵华卡住了。
“文明?”陆安猜他是想说这个。
“没错!文明就是很多人一起才有的,我们这样最多算野人。”
赵华呼了口气,被陆安提醒一下很舒畅,“咱们要是有几十个人,谁也不敢来害咱们,我们还能开一大片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比天上差。”
“野人?”陆安瞅了瞅他黑漆漆的脸,还真像。
“有那种在山里到处跑的野人,长两个头,那才是真的野人,我们会种地,只是像。”赵华捧着碗道。
“……”
陆安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和这两个人待一起久了,差点忘记,正常人一般都被接引到天上了,剩下的人千奇百怪,像阿夏这种,还算是比较稀有的。
“有没有那种,双手变成触手,背后长尾巴的家伙?”
“没见过,各种奇形怪状,你这描述太笼统了。”赵华摇头。
陆安没再问,虽然不影响这俩的食欲,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精神污染。
小雨下了一夜。
夜晚比较凉,薄被不够用,察觉到阿夏一直往自己怀里靠,手臂冰凉,他摸黑下去把之前的棉被扯出来,也不管上面的味道,直接罩住两个人,阿夏才睡得安稳。
隔天,放在屋檐下的各个水桶水盆都差不多接了大半,只有大缸才存了那么点水,雨还在下,赵华过滤了两大锅水,剩下的拎到一旁。
“还要出去?”
“看看有没有开始流水了,我们两个去就行。”
陆安和阿夏冒着小雨,戴上从民房里找出来的草帽,扛着锄头出镇。
路上被雨水润湿,带着泥泞,他们鞋子很快湿透,却没什么办法。
阿夏肩上搭了两块布,这样如果路上有水洼的话,她可以稍稍擦一下胳膊和脸,顺便给陆安清一下,让他们看起来不像野人。
一路顺着黄土路往山坡那边去,远处大河的水声比平时更响一点。
“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陆安忽然朝阿夏问。
“有吗?”阿夏屏息听了听。
“喂!你们!在!干什么!”
有个人趴在河岸,远远朝他们扔石子,只是距离太远到不了这里。
“你们!喂!喂!”
上架感言
第三次感言了,才发现我不是那么新了,但是转头想想,一年半的时间,码了两本半,加起来220万字,又觉得自己还是个萌新。
这本书怎么说呢……
算是小小转了个型,但又没完全转。
有些朋友不习惯这本,能理解。
写书这事,就很苦恼,你要延续之前不做些改变吧,有人说你吃老本一个套路反复用吧啦吧啦……
做个改变吧,又有人说你飘了,刚有点成绩就开始瞎写吧啦吧啦……
要写一本未来人到现代主角帮她隐藏身份顺便教她融入生活最后开开心心变成现代人当然容易,可是不行的,真的不行。
那样写,我就差不多废了,再也走不出禾苗那本了。
我还年轻,总得尝试新风格,新题材,总要试着进步,尝试不敢尝试的东西。
作为读者,可能一天就能扫几十本书,但是作为作者,开一本书,就代表着一年半载都耗在这本书上了,当然,半途切了的不算。
对于我来说,切这件事从来不存在,即使第一本书投错了分类,在都市签约失败,二十多万字转到轻小说才签约的那时候,也从没想过切书,故事开始了就要有个结尾,而不是看没人在乎,故事就草草完结。
所以必须认真才行。
这一本……算是沉淀吧,同时也给时间系列画上一个句号,好像之前说过,写完这本,就不碰时间了。
时间这个东西很奇妙,很能惹人幻想,但是三本下来,也算是玩够了。
另外还有前面的一些问题。
其实开篇第一章,第二段话就已经在展示世界观了,穿的鞋子已经开线,这里面包含了很多信息,依然有朋友吵着口袋里装东西试试啊,主角是不是果奔啊……
在这里道个歉,可能是写作习惯的原因,不喜欢一句话之后再加几百字说明解释,所以容易忽略,写第一本何老师时就有这破毛病来着,我尽量改改,争取多加点说明。
再就是那些想看开局直接明确修炼路线,安排几个大势力,大家族,还有各种怪物,主角来了就开始变强,战斗,升级,变强,打怪……的朋友,真不用浪费时间喷了,每本书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受众,不要这边教了人怎么写,扭头就喊网文没救了,全是一样的套路,看开头就知道结局,弃了弃了……
真的很无奈啊。
回到书本身。
写上一本时,因为是过去,偶尔带一点历史的厚重感,就算历史盲,也会增加那么点代入感。
未来这个题材,是偏奇妙的幻想,可能不那么容易接受。
要是站在末世的是许青,知道这一切是历史之后,保不齐撺掇阿夏去空间站坠落的地方看看大蜥蜴尸体,他喜欢新奇,就是因为新奇,才有后面用十年时间帮禾苗变成现代人,他不喜欢进公司打工,哪怕是事业单位。
而陆安早早的毕业就进电网,如果不是末世,他还在当一个快乐的小电工,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所以才有后来护着阿夏奔袭千里去找太阳。
开书前就准备好了成绩可能不如上一本,但是依然选了开它,给过去未来画上一个句号。
码字人嘛,总有那么些情怀和梦想。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更新……尽量多,保底三章吧。
还有盟主的要还,然后尽力,现在这卷每天查资料的时间比码字还要多,头痛。
喜欢的支持一下,不喜欢的也不用因为上本书赏个友情订阅,码字这回事,最终还是靠作品质量的,不能一本书吃一辈子,是吧。
最后感谢编辑蓬莱,感谢支持这本书的朋友。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喜欢的书。
谢谢,明天见。
第17章:美人鱼应该用只还是条
何清清气得半死,大尾巴在河里拍来拍去,溅起一大簇水花。
“昨天喊了你们半天,都没听见?!喊着喊着还跑得更快了!”
她瞅着过来的这对儿狗男女,昨天下午快快乐乐扛着锄头走了,不仅如此,走到一半还加快脚步。
“误会,昨天下雨了嘛,才一直想着回去。”
“你们真的活下来了?”
何清清接受了这个解释,刚刚也是喊半天这俩人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漂亮的美人鱼。
“如你所见。”
陆安扛着锄头扶了扶草帽,“而且还活得很好。”
他没想到真的还能遇见这条美人鱼,而且还错过了一次,听她的意思,昨天她就在这里看见回镇的俩人,只是喊半天没听到。
“真好,看来你们找到新的生活的地方了。”何清清也在打量他们两个,昨天远远看着就觉得是他俩,一个大高个,旁边跟一个单薄的身影,在路上慢悠悠往镇子的方向走。
现在这两人戴着草帽,扛着锄头,精气神都与当初在城市里不同,阿夏好像也没当初那么警惕她了。
“刚勉强稳定,你呢?顺着河都去哪了?”
“差点下海,顺着这条河到了尽头,我又赶紧游回来了。”何清清指指下游道,“打算回以前那里,就碰见你们了。”
“早点来就好了。”
陆安有些遗憾,现在下雨了,遇到何清清了,如果早几天,可以在她的护佑下,让赵华试着过去打几桶水,提前几天就可以浇地。
不过下海这个词儿……他瞅了瞅何清清的大尾巴,习惯之后还蛮好看,透着一种野性的美。
“哼,饿了很久吧?”何清清抬手扔条鱼过来。
“还好,正在种地,你要不要尝尝?小白菜能吃了,改天给你带一点过来。”
“我不吃素。”何清清笑道,这种故人相见的感觉很好,三言两语,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虽然才间隔了一个多月,但也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不知道俩人是怎么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然后安家的,那其中一定很多艰辛。
极有可能和阿夏有关,何清清抽了抽鼻子,目光转向阿夏。
“她污染的味道又重了?”陆安问。
“哪有不加重的,只是……她有点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安怔了怔,和阿夏对视一眼,阿夏想了想没说话,继续拿柴刀砸鱼头。
“那我呢?”陆安问。
“你还是没味道,过来让姐姐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何清清朝他招手。
“你知道的,虽然咱们很熟,但是……水里可太危险了。”
陆安没有动,只远远看着她,天空飘着小雨,何清清就趴在河岸,头发湿润润披在肩头,水珠从发梢往下流淌,身后的尾巴不安分地甩动。
“胆小鬼,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何清清哼了一声,“见到你们活着真开心,这叫……这叫……什么来着?”
“一壶浊酒喜相逢?”陆安随口道。
“可惜没有酒。”
“我们有啊,不过要等明天。”他笑一声,和阿夏走在高速上,带了酒御寒,现在还剩一些,“你会喝酒?”
“就那么说说,我又没读过多少书,没有好的词表达我现在的感叹,就忽然看见你们活着,特开心知道吗?”
“这一个多月有没有遇见别人?”陆安问。
“没有,一个人也没见到。”何清清摇头,若非如此,哪来这么大的惊喜感。
“我们遇见了。”
陆安挑了挑眉,有点炫耀的意思。
“要不要听我唱歌?”何清清问。
“不要了吧……我们还要挖土。”陆安侧头看看阿夏,她正盯着何清清身上的两大坨。
“挖土做什么?”
“把小溪从那边山坡引过来啊,我们又不敢去水边,山上也危险,把水引下来,以后我们才有水用。”他指着远处解释。
“哎!哎!”
何清清忽然兴奋比划道:“你再挖深点,挖到你们镇子上,我就能顺着水游过去和你们当邻居了!没事给你们捞点土特产。”
“……”
陆安沉默了一瞬,看看远处镇子,他觉得何清清大概把自己当成挖掘机了。
“我们得走了,谢谢你的鱼。”阿夏用随身带的绳子把鱼串起来提着。
她在想自己的那罐蜂蜜,是泡一大杯水带过来给何清清,还是直接分出来一部分……看何清清的样子,应该没办法在河里烧水。
“等一下,东西够吃吗?多给你们一些!”
何清清一头扎进水里,河面只露出几个泡泡,片刻后又冒出头,远远甩出几条大鱼,掉在地上噼啪乱跳。
“等我试试,以后要是遇到的人多了,可以合伙挖一道又宽又大的引水渠,让你去做客,现在的我办不到。”陆安扛着锄头砸鱼道,这条河里的鱼比当初那条小河凶得多,“我挖一天才能挖出个坑。”
“好吧,等不下雨了过来听我唱歌。”何清清笑着道。
把鱼砸死串起来,俩人挥手远去,她望着阿夏的背影看了半晌,回身钻进河里,尾巴甩动,只留一抹隐隐约约的影子。
好几条鱼被阿夏提着,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挑在肩头,陆安扛着锄头,回头望一眼。
和一个美人鱼一起做邻居,这个念头只要想想,就有点微妙的魔幻感觉,如果条件允许,他还真想试试。
话说回来,一个…一条…一只美人鱼,陆安真不知道用哪个量词合适。
“其实你可以试着过去接触一下。”阿夏沉默了很久道:“我保你安全,大概她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毛病。”
“……我没有毛病,请注意。”
陆安纠正了她的用词,然后问道:“你怎么保,我往那边走两步,你没有预感到危险,我就过去?”
“你和她很合得来。”阿夏说,她明显能感觉到,何清清对自己不是那么热情,但是对陆安很友好。
就连鱼也是看在陆安的面子上扔过来的,也许是因为对他没味道的好奇,也或许是因为陆安听懂了她唱的歌——叽里咕噜的粤语阿夏只听得头晕,一点都听不明白。
“合得来吗?因为她很孤单吧,一个人在河里,比我们三个更孤单……越强大越孤单。”陆安也是同样的猜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听过她所有歌的人,这种应该叫知音。”
“知音?”
“嗯,以前有个伯牙会弹琴,有个钟子期会听琴,弹到志在高山的曲调时,钟子期就说‘峨峨兮若泰山’……”
陆安边走边和她解释了一通这个词的来历,阿夏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星期六不会讲故事,这个还没鲁滨逊的故事好听。
“也或许是想借种生个小鱼人,我没污染,她的鱼人基因可以很大程度保留。”陆安很恶趣味地猜想。
“借种?”阿夏愣了愣。
“只是这么一猜,也许就是单纯的想闻闻我身上是不是真的一丝味道都没有。”陆安说。
人心都是复杂的,何清清明显比赵华更加聪明,也没有赵华纯粹,她在想什么没人猜得出来。
变异人认为自己是人的时候,他们很可能觉得自己才是正常的,是进化的新方向,而不愿回归弱小的普通人类身体,陆安觉得何清清就有这个势头,在水里她很自在,想当个母亲,保留鱼人基因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没办法找到另一条男性美人鱼,那么纯粹的没有受污染的普通人,就是最佳选择。
另一个,她的强大也让人心生畏惧。
扛着锄头到昨天的坑那里,底下已经蓄了一小点水,陆安收回思绪,没有继续往深挖,而是在边缘又开一道渠,向着远处山坡下引过去。
如果溪水重新活过来,顺着小渠到坑里,等坑注满水,自然会继续往下流。
阿夏蹲下身子把肩上的布放进去浸湿洗干,细细地擦手擦脖子,想给自己弄干净点。
“等这里的水可以用了之后,我们提很多桶回去,你可以直接洗澡。”陆安挥着锄头道,阿夏一直都是长衣长裤脸上脏脏,如果能梳洗打扮一下,换上正常女装,短发应该是很飒很美的,与夏茴的气质不同,他忽然就很想看。
“洗澡多浪费水。”
“这么多水怕什么浪费?”
“……好像也是。”
阿夏低头看看大水坑,洗澡这件事,是她在城市里时想都不敢想的,最多晚上下大雨的时候偷偷赤裸身子到天台,接受自然的洗礼。
“到时我帮你搓……干!”
陆安一锄头挖出来一条蛇,冷汗还没起,那条蛇已经被阿夏伸手捏住。
“又加餐了。”
她瞅瞅身边的鱼,还有手里的蛇,陆安好像是个福星,会给人带来好运,“你说帮我什么?”
“没什么。”
陆安浑身麻麻的,天生对这玩意过敏,见阿夏单手擒着蛇,他欲言又止,默默离远了一点。
等到回到镇子上时,赵华看见满载而归的两个人,直接从地上弹起来。
“哪捡的?在哪捡的?下雨反而有河道干了?我也去!”
赵华撸着袖子就准备去外面捡鱼。
第19章:我就电你
一早上,陆安一直盯着夏茴看。
让夏茴感觉心底毛毛的,电击棒拿出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拿出来。
吃过午饭连沙发都不想待,她放弃可爱的电视,回房间午睡了。
然后又出来了。
“阿夏?”
“嗯。”
“过来抱一下。”陆安放下手头的事,在电脑前转身朝她张开双臂。
“咦?怎么这么主动了?”
“你是不是怕我跟美人鱼跑了?”
“曾经有过那么一下担心吧,那时候只有你。”
她坐到陆安腿上道,陆安揽着她深吸了口气,闻着夏茴身上的甜香,静静地没说话。
两个人隔了三百年时空,在现代的午后相拥在一起。
“放不方便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水果捞。”他用力抱了阿夏一下,朝她问。
“带我去?”
她惊喜了一瞬,旋即有些犹豫,“我会很累,而且会胖……刚刚才吃完饭。”
“让她减肥就是了。”陆安道,接着见阿夏瞅着自己。
“也是过去的我减肥啊。”
“……那要不要去吧。”
“要!”
她直接站起来,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清清爽爽,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很难分辨她到底是夏茴还是未来的阿夏。
陆安带上手机和钥匙出门,刚走两步,阿夏的手就挽过来牵住他。
“我和过去的你是夫妻了,但是现在还不是。”
“有什么不同吗?”
“怪怪的,有点出轨的感觉。”陆安实话实说。
但是又忍不住想带她出去,看看现在的世界。
走在街头,看着天边白云飘渺,路边树植郁郁葱葱,夏茴走在一旁挽着他手臂。
这里没有怪物,没有死气沉沉的城市,也没有危险,更没有污染,街头大爷大妈摇着扇子在唠嗑,比早上的人少很多,有部分回去午睡了,剩下他们瘾大的在继续打牌下棋。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为什么不真实?”
“三百年后,我和三百年后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妞成了夫妻,这很虚幻,比做梦都离谱。”
听见陆安的话,阿夏只是笑,她慢悠悠走在街上,也不嫌阳光炙烈,扭头看现代街头的一切。
到了附近一个水果捞的店,选一份西瓜哈密瓜和火龙果之类切一起的,她挑着西瓜和哈密瓜吃。
“不喜欢吃火龙果?”
“吃多了撒尿是红色的,会把以前的我吓到。”
“……粗俗。”陆安笑了,阿夏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有该有的矜持。
如同街上随处可见的年轻情侣一般,她拿着塑料叉子小口吃着,陆安就坐在对面看着她。
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小小店里,坐在那儿小口吃水果捞的女孩,有多么特殊:她经历过末世,也看过璀璨未来,最终历尽艰辛来到现代,坐到这里,吃陆安给她点的水果捞。
“你也吃一口?”
“不要。”
陆安还不习惯在外面做这么亲密的动作,拒绝了她递过来的西瓜。
或者说,除了末世的阿夏一直睡在一起,对于未来的她和夏茴,还是有点距离感。
她又吃了口哈密瓜,眉眼带笑,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陆安。
“你笑什么?”陆安觉得她莫名的高兴,虽然一起出来吃水果捞,但也不至于这样。
“你觉不觉得你是星期六?”
“不觉得。”
“宁愿带我出来吃水果捞,也不抓紧时间和我做点什么,你还说你不是?”
陆安哑口无言。
“就像定住七仙女的猴子,转头跑去摘蟠桃。”阿夏眼睛眯成一条缝。
“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天天想些什么事吧?”他幽幽道。
“可是你还是处男。”
??
陆安不想说话了。
“为什么感觉你也在出轨?”
“你吃你自己的醋?”
“只是感觉很怪。”
“等你要了过去的我时,就不怪了。”
她身体前倾,看着陆安的眼睛,“还有夏茴,你可以玩两次,刺不刺激?”
“等一下,明明是你自己在吃醋吧?”陆安发现了盲点,“我碰阿夏,碰夏茴,就是不碰你。”
“……不吃了!”
妥妥的两口子闹脾气。
回去时阿夏在街上逛逛,很喜欢街边的面具,拿着一个人猿泰山不松手,非要陆安买下来。
尽管知道买下来是给自己带,陆安也没办法,拿出手机扫码,然后看她给自己套上面具。
“现在你更像星期六了。”她心满意足准备回去。
“如果我晚上戴这个东西出去逛一圈,绝对有人会报警,说附近出现一个变态精神病。”
陆安没有取下来,戴着面具左瞧右瞧,大白天的戴个面具并没什么,没半夜出来吓人就行。
阿夏背着手走在前面,一摇一晃,也没再牵他,陆安思索一阵,觉得这是个阴谋,于是赶上去拉住她。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会继续做一个电工,然后在二十六岁时遇到一个女同事,你会约她吃饭,然后循序渐进,谈两年恋爱……”
“然后三百年后,末世来临,你独自一人死在那个城市,没有去找太阳?”陆安接过她的话头道。
“这样不好吗?你不用陪着我受苦。”
“一点也不好。”陆安摇头。
“所以我没有选择那个未来。”阿夏笑着踮脚亲他一口,“你是值得的。”
“所以当初你可以选择任意未来?”
“神的能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我那时差点毁灭这个世界。”
她站在阳光下,抬着头,对陆安说。
“可是你想勾引我却勾引不成。”陆安伸手摸了摸她的一头秀发,揉得乱糟糟的。
?
夏茴醒来时,吧嗒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一脸疑惑地从房间出来。
“醒了?”
“嗯,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她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西移,一抹余晖落在阳台。
“可能是吃太多,然后人就变得比较懒。”
陆安随口道,“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缺了点记忆?”
“我感觉我的记忆很完整。”夏茴搜了搜冰箱,摸摸肚子没感觉饿,又返身回来,“但是又少了一点什么,比如那张照片。”
“如果有一段不怎么好的记忆被你忘记了,你会想把它记起来吗?”
“为什么不?”
夏茴反问,“难道你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一~刀捅死你,但是忘记了那段悲痛欲绝的回忆?”
“那段回忆还没发生。”陆安道。
“你说的梦?”
“很显然,到时候你记起来,就会主动钻我被窝。”
夏茴瞅着他:“钻进你被窝捅死你?”
“……”
愚蠢的少女总会成长为那个喜欢勾引人的未来超级夏茴,陆安不急。
“我知道你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夏茴回身坐到沙发上,道:“如果我真的有一段关于你的记忆被时空穿梭搞坏了,那就等我想起来再做决定,现在要是你敢对我动什么坏心思,我就电你。”
第18章:拿上鱼叉画风会变
对于俩人带回来鱼这事,赵华第一反应就是捡的。
唯一靠谱的猜测也是捡的。
总不能是跳河里捞的,那样可能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天上掉下来的。”陆安把锄头放一边,轻车熟路地帮阿夏处理鱼。
在野外他们不敢当场剖肚刮收拾干净,怕血腥味引来野兽,现在处理也还不晚,最大的鱼有他小臂长,阿夏挑在肩上很吃力,放下后揉着肩膀松口气。
赵华凑过来帮忙,甚至鱼肠都想琢磨办法处理处理吃掉。
“扔菜圃里,不要吃。”陆安道。
当初在城市里他们也没试着吃鱼肠,一方面很难清理,容易吃坏肠胃,寄生虫也多,另一方面,内脏这种地方,各种激素和污染残留最多,如果有一天要在变质食物和鱼肠里选择,还是变质食物更好一点。
“有点可惜……”
赵华惋惜地把鱼肠堆到一旁,这个汉子节省惯了,主要是长这么大没吃过几次鱼,恨不得直接塞块生鱼片进嘴里。
在以前不让吃鱼,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了,不要说鱼,那个大蜥蜴的尸体如果在眼前,他也要剜两片尝尝。
处理好的新鲜鱼肉洗干净拿绳子挂起来,他们没有用盐腌制,现在咸鱼还有存储,能多吃新鲜的就尽量吃新鲜的,等过些日子,日子缓过来,就不用再这样紧巴巴。
晚饭很丰盛,不仅锅里多了半条鲜鱼,还有一条蛇,蛇肉赵华很自觉的没碰,让阿夏一个人独享了。
“那条美人鱼还在,她比我们生活的都好。”席间,陆安坐在门槛遥望河的方向,和他说了鱼是从哪来的。
“还有这等好事?我们不是有吃不完的鱼了?”
赵华捧着碗怔怔的,幸福来得太突然。
“想什么呢?人家每天给你白捞鱼啊?”
“她要什么?除了吃我,别的都行。”赵华不在乎道。
“她什么也不缺,就是心情好了,捞几条鱼送给我们……你会唱歌吗?如果能和她一起唱歌,她说不定会看你很顺眼。”
“唱歌……”
赵华陷入沉思。
“我教你也行。”陆安回头看看,沉吟一下道。
“嗯?可以!”赵华精神一振。
阿夏侧头看向陆安,她还没听过陆安唱歌。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
“……”
“来,试着唱两句。”
“人,人……人生路,美梦什么?”赵华挠头。
“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
夜幕渐沉,外面小雨飘摇。
陆安坐在门槛上一句一句教这个长臂怪唱三百多年前的歌,何清清喜欢老歌,也喜欢粤语。
这是曾经消逝的文明的痕迹。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
人间路,快乐少年郎
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
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
?
夜深,阿夏揽着陆安,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眼休息。
“你会的好多。”
“想学吗?我教你。”
“你教赵华就行了,我学这个干嘛。”阿夏轻轻晃了晃头。
“歌曲的力量可以让你不那么枯燥,如果你会唱歌,当初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害怕了就可以大声歌唱。”
陆安想起来以前赵信博怕鬼,大半夜鬼哭狼嚎。
一个人的时候唱歌很能缓解压力,歌曲的创作者,演唱者,还有无数听过这首歌的人,在某一刻,相隔着时空被歌曲串联在一起。
“现在我又不是一个人。”阿夏轻轻叹口气,“她的胸好大。”
嗯?
陆安猝不及防,“谁?”
“何清清啊,是不是变成鱼就会很大?”
“……我没注意。”
“又没什么,她是鱼。”阿夏道。
“呃,是这样吧。”
“而且她很干净。”
“你洗洗也就干净了。”陆安笑着翻个身抱紧她,“这有什么的,你有两条腿啊。”
和三百年后的人成了夫妻,怎么都有点玩笑的感觉,但是他知道,阿夏并没有开玩笑,她很认真。
而且也在尝试做一个妻子,除了生孩子这件事外。
长久的睡在一起确实可以促进感情,阿夏睁开眼睛,旋即又闭上,把被角往里塞了塞,安心睡觉。
白天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安说借种的时候,她就莫名的很憋闷,有点烦躁。
但是被抱紧的时候,又平静下来,被窝里暖暖的,陆安身上也是暖暖的。
他们要在这里生活很久,不可能跟着那条鱼跑掉,毕竟只有他们两个看起来是正常人。只是一想到陆安如果跟那个美人鱼走,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就很难过。
“我们要不要摘些菜给她?”
“她说她不吃素,等明天把酒和蜂蜜带一点给她看喜不喜欢吧。”
“嗯,再带个鱼叉给她看看。”
两人悄声说着夜话逐渐入睡,陆安想着何清清拿鱼叉的模样,脑袋里徐锦江和袁华的形象不断翻滚,忍不住摸摸阿夏的头发。
如果不是阿夏没看过那些电影,他都要怀疑阿夏是故意的了,让一个美人鱼变成海王。
?
清晨醒来,面对怀里的太空被,陆安揉了揉额头。
虚空结婚,只能在梦里见到她,让人有点难受。
与三百年后的人成为夫妻……
他坐在床上醒了一会儿神,听到外面客厅的动静,换身衣服开门出去,夏茴正拿着鸡毛掸子敲打体重秤。
“这个秤肯定坏了!”见到陆安出来,夏茴站上去道。
“你长胖了就是长胖了,关无辜的秤什么事?”
陆安进去洗手间道,他不敢在客厅停留,怕自己忍不住把她揽进怀里。
“一定有问题!我吃的又没你多,为什么还会长胖?”
夏茴愤愤不平,冰箱不制冷了陆安拍一下就好,她也试图用古代人的修理方式修理一下这个体重秤。
“你有没有考虑过剪个短发?看你头发老掉。”陆安从洗手池旁捏起一根长长的头发,和夏茴各说各话。
“一定有问题!是不是商家把发给卖菜的秤发给我们了?这肯定是黑秤!”
“剪短发应该很方便,也不用每次洗头都那么麻烦,吹头发更麻烦。”
“你给他差评!这个秤……”夏茴声音逐渐降低,这个人怎么回事?正说秤呢,一直揪着头发不放。
“因为你梦里那个我是短发?”她终于和陆安到了一个频道,不再跨服聊天。
“可能吧。”
“渣男!”
夏茴对这个男人表示鄙视,“你们偷偷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就种种田,打打水,田园牧歌的生活,偶尔和美人鱼唱一下歌。”
“这么好?”
“你想象不到的美好。”
陆安想了想拿鱼叉的美人鱼,还有长臂怪,以及奇形怪状的鱼。
美好的未来,从现在决定排放开始。
第20章:被捡才是最惨的
夜深。
陆安在床上翻来覆去。
习惯了有个人在旁边,再一个人抱着被子,就很不得劲。
好不容易入睡,抱着阿夏脏兮兮的身体拱了拱,他才松了口气。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发出细微的声音,这一场雨不大,却下了两天两夜。
隔天早晨雨才停。
陆安收拾行装,又换了一双干燥的鞋,下雨这几天,每天都要换一双鞋,好在到处都是空房,鞋子这种东西并不缺。
阿夏在空地上煮早饭,锅里多烧了一些水,等到水热,舀出来一些装进大瓶子里,再添些蜂蜜。
赵华还在练习唱歌,一边拿小锄在菜圃里除杂草,粤语对于他来说有些困难。
学着学着忽然感觉到不对。
“你为什么不直接唱?”他扭头看向陆安。
“我们很熟,已经不需要唱歌给她了,她喜欢唱歌给我们听。”陆安坐在阿夏旁边帮她添柴,“我本来是想直接教她的。”
“现在我学会了我再教她是吧?”赵华问。
“首先你要学的会。”
陆安对赵华的嗓门有点不抱希望,这家伙五音不全。
好好的一首歌被糟蹋了。
等到吃完早饭,三个人一起扛着锄头柴刀出门,赵华对何清清很期待,主动拎着蜂蜜水和酒,和他们一起走在黄土路上,摩拳擦掌准备捡鱼。
他现在知道两个人的咸鱼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说咱们捡太多会不会吃不完?”
“不要想那么多,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
“是那种……很复杂的朋友。”陆安想了想,和赵华解释道:“其实她看起来很友好,但是对我一直有点……奇怪的兴趣,所以我不敢靠太近,你要不要试试?应该没危险。”
“?”
赵华感觉到不妙,什么叫应该没危险?
他讷讷地跟在两人旁边,手搭在锄头上,远远听见河流声响。
一场雨后,大地开始散发蓬勃生机,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相比于前两个月刚来这个世界时那阴沉的天空,散着怪味的空气,还有黑黄的土地,现在宛如另一个世界,充满了希望的味道。
路边草上残留的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裤管和鞋子,不过没人在意,等一下还要挖坑,更会一身泥,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河边没有看见那条鱼尾巴,也没有何清清,陆安和阿夏都没有停步,顺着路继续往山坡那边走,反正她在的话总会冒头,现在见不到,下午回去的时候也能看见。
赵华一双眼睛不断在远处河面扫来扫去,希望看见他们说的美人鱼,除了几朵浪花什么也看不见。
到了山坡上,小溪果然开始重新冒水了,涓涓细流顺着他们挖出来的小渠流进坑里,把土坑注满后又顺着山体往下,一夜时间,已经冲刷出来比较干净的轨迹。
如果放任它一直流动,这里早晚会出现一条细细的水道,归进大河。
陆安抡起锄头引导它去往正确的方向,幸好不是大雨,如果大雨的话,现在可能很难控制水流。
按他们想法,最好就是引到山坡下那一片荒废的农田附近,然后挖一个大的蓄水池,这样以后浇地提水都方便。
蓄水池满了后会往地势低洼的河边过去,如果断流,他们也有一池水可以用。按照这个想法,赵华拎着另一把锄头去荒地旁边先挖,分头行动,陆安则在上面顺着挖下来,能挖多少挖多少,然后再想办法用水管续上。
下过雨后,荒地旁的土不像之前那么干硬,赵华的一双长臂如阿夏想的那样,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呼哧呼哧挖出来一个小坑,再不断扩大。
远处不知何时传来隐隐的歌声,他抡动锄头的动作渐渐停下,侧耳听了听,扔下东西往山坡上跑。
“来了!来了!我听到了!”
赵华急匆匆地从山坡下跑上来,一边跑一边喊,压着嗓子不敢太大声音,阿夏还在帮陆安擦汗,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来了?”
“我听到有人唱歌了!”赵华指指远处道:“你们说的美人鱼!”
“哦,那我们把这个给她拿过去吧。”
阿夏从地上拾起装蜂蜜的大瓶子和酒,何清清好像没什么需要的,但是总要表示一下谢意。如果当初没有那些咸鱼,他们没有勇气出发,也撑不到这个镇子。
水瓶被泥土沾脏了,她还挽了一点溪水洗洗,赵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看了又看,“你怎么变干净了?”
阿夏的脸不再脏兮兮的,一双手也显露出原本的肤色。
此时才能看出来,她是一个很正常的女孩子,秀气的下巴,瘦削的脸蛋,不像之前一脸黑灰的时候那样杀气腾腾,平白多出了几分亲切。
“就守着溪水,干嘛不洗洗脸?”阿夏站起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很喜欢和野人一样?”
“……”
赵华再看看陆安,陆安也是干干净净,只有刚沾的一些泥点,还有双手的泥土。
他低头瞧了瞧溪水,把双手浸进去,冰凉的水从手上流过。
“好像可以洗个澡?”
“你自己在这里洗可以。”陆安扭头就走,他和阿夏都没有洗,只清洗了脸和脖子还有双臂。
“等等我!”
赵华在后面喊着跟上,往河边响起歌声的地方循过去。
清洗过的阿夏面貌焕然一新,脸蛋干干净净,一缕发丝黏在侧脸,此时提着柴刀,总有那么点不和谐。但是再看到她的眼神,就又变得自然了,不管干不干净,她都是那个挥刀不眨眼的夏姐。
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野草来到靠近河岸的地方,赵华视线朝发出声音的那边望过去。
一条长着尾巴的美人鱼正倚在河岸,身前是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形生物,被她尖利的指甲戳一下,还会微微挣扎。
她像是觉得有趣,一边哼唱,一边戳一下,再戳一下。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赵华惊悚。
“可能是条鱼?”
陆安心里也没底,何清清的样子不像会乱杀人的,而且弄死了之后还专门挪过来给他们看。
“你确定她不会把我们捡了去?”赵华扭头就想走。
“过来!”
“咱们又不靠近!”
第21章:新水
察觉远处动静,何清清抬起头,用力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陆安和阿夏踩着野草往前,没有走太近,也没有太远,地上那个顿时被他们看清了,确实是个‘人’,只是趴在那里,后背长着倒刺,落在外面的一只手更像蹼。
“这是什么?”
“怪物啊,它喜欢藏在水边,等你们来这里打水的时候就砰一下冒出来,把你们拖进水里淹死再吃掉。”
何清清的指甲戳在那东西的屁股上,顿时一道鲜血流出,它努力想挣扎走,却只能微微仰身,像条搁浅在岸上的鱼。
“水猴子?”
“它又没长毛。”何清清视线落到赵华身上,“他才更像猴子吧,你们养的?”
“……”
“……”
“这是我们的同伴,只是……胳膊比较长。”陆安瞧瞧赵华,这家伙还没洗脸,脏不啦叽的全身,两条长胳膊,站在干干净净的两人旁边,是有点像猴子。
赵华出发时摩拳擦掌准备捡鱼的模样早已经消失无踪,落后半步,怂怂地看着地上那个屁股冒血的家伙,再偷偷瞧瞧何清清的柰,更觉得陆安和阿夏两个人不一般。
和这种家伙做朋友,牛逼。
“这个是蜂蜜水,给你尝尝!”阿夏把手里的大瓶子扔过去,“你要是喜欢再给你。”
“还有这种好东西?”
何清清伸手接住,拿手握了一下瓶身,抬头道:“凉了。”
“你一个美人鱼喝什么热的?”陆安道。
“哈哈,也是。”
何清清被美人鱼的称呼叫得高兴,打开瓶子吨吨喝几口。
赵华一屁股坐到地上,胳膊垂落,揪着旁边的杂草,他想要鱼,但不敢说。
阿夏把酒也扔过去,何清清只是抿了一口,整张脸便皱起来,陈年老酒她还喝不惯,以前只喝过啤酒,不过并没有扔回来给他们,而是在河岸挖了一个小坑埋进去,当一个存储地。
“小猴子你叫什么名字?到姐姐这儿来。”她朝赵华挥挥手。
“……我不是猴子,我叫赵华。”
“哦,过来我看看,怎么这么脏,看他俩干干净净,来这边洗洗。”
“免了,一会儿上去也能洗。”赵华悄默声地往后挪挪屁股,面对可以在河里抓怪物的和清清,他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如果不说的话还好,主动叫他过去肯定没好事,打死也不去。
“不要故意吓人。”陆安没好气儿道,何清清纤细的手指上还带着血迹,就这样招手故意叫人过去,傻子也不敢。
“那你过来?”何清清挑眉。
“……”
陆安叹了口气,“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胆小鬼。”
滔滔河水不时掀起浪花,原本阴沉的天空渐渐晴了,阳光冒出头,洒落河边。
何清清整个人从河里钻出来,沐浴阳光,尾巴摆动间,很像文艺作品里的美人鱼。
只是尾巴的力量非常强,陆安看到她那样轻轻一甩,就把地上的怪物抽出很远,渐渐没了声息。
歌声在河岸响起。
末世后第十二年,四个形态各异的人聚在这个河边,三个人站在远处,听何清清用略微沙哑的嗓音唱歌。
她很执着于歌唱,如果是生在正常社会,即使不参加演艺,应该也是麦霸一类的存在,陆安这样觉得。
而在这个环境,这只是排解孤单的一种方式。
赵华最终也没敢开口献丑,听陆安说人鱼很友好,但是那尖利的指甲划破怪物皮肤的凶残,让他怀疑陆安嘴里‘友好’是不是有另一种解释。
听着何清清的歌声解决完午饭,他们拍拍身上的泥土,回去山上继续挖渠,鱼这个东西何清清喜欢捞就捞,不喜欢他也不开口要。
相比于要一大堆鱼,然后何清清觉得烦独自顺着河离开,就算没有鱼,能让她留在这里偶尔说说话,听听歌,开开玩笑更好。环境已经很恶劣了,多个人,就多一份热闹,少一份孤单。
如果真的遇到紧急情况再试着求助更合适,陆安心里清楚,不管末世还是现代,从来都是救急不救穷,一切都要靠自己,很显然,当初准备离开城市寻找太阳的时候,是救急,所以何清清让他站在那里当作靶子,用鱼打了一场另类的羽毛球。
这应该是种默契,何清清也是同样的想法,陆安有这感觉。
生活有条不紊地改善着,在小白菜收获第一茬的时候,他们把菜圃扩大,赵华的红薯和阿夏的豆子小麦都一起种下去,很细心地照顾着,这是他们的希望,阿夏还留了一点其他种子,现在并不适合种。
赵华拿着小锄头把土壤做成垅,这样更有利于红薯生长,他一个人擦着汗,为自己的生活而劳动,觉得很开心。
望望山坡那边,在看不见的地方,陆安还在继续拓宽水道,努力把水引下来,他们在山坡上已经挖了三个坑,各个高度不同,坑里都蓄满了水,不仅他们可以存储着用,还能方便一些动物——如果只留一个水源地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动物所占据,每次打水都要承担危险,那并不是他们希望看见的,只有三个人,很难和山里的各种野兽对抗。
阿夏在山坡上拎着刀帮忙警戒,陆安的锄头已经用断一根,每天露天劳动,让他的肤色变得有些深,看起来很像一个猛男。
阿夏和赵华却知道,其实他怕蛇,怕老鼠,怕各种长相别致的小动物……
扫过周围一片区域,没有发现野兽的痕迹,阿夏提着刀回来,随着愈挖愈远,他们也越来越安全。
望望镇子的方向,她从坑里掬了一把水,侧了侧头道:“赵华应该在镇子里挖地吧?”
“应该吧,不然他还能去哪。”陆安呼哧呼哧凿坑,这片地方碎石很多,挖起来比较费劲。
“哦……”
阿夏想了一下,站起来脱掉外衣,来野外不管多热,他们都是长衣长裤,扎紧袖口腿脚,此时顿觉清爽,她把双臂伸到水里,感受溪水的清凉。
每次见到何清清她都是羡慕的,羡慕那条美人鱼可以每天泡在水里干干净净。
陆安没说话,女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有条件,一般都会爱干净。
之前没有条件而已,生存远比干净重要。
只是抡着抡着锄头,阿夏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他渐渐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连裤子都脱了,两条匀称的腿浸在水里,穿短裤坐在水坑旁的阿夏。
“再过几天,这水里肯定会有很多虫子,现在还是新水,你也洗一下。”
“哦……”
“你哦什么,拿刀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野兽什么的,等下我帮你看。”
第22章:计数
陆安提着刀到周围逛一圈,现在太阳高挂,暑气渐盛,远处山间,林子里不时有鸟扑腾着飞起,再落入树丛消失不见。
他其实很怕在这里晃荡,这些天阿夏已经抓了三条蛇回去加餐,有一条还是双尾,这些东西时刻提醒他眼下是在哪里,想来洪荒故事也不过如此,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好在没有见到大型野兽,也许是在山林深处。
说不定还要多亏没有太阳的这几个月,不然更加危险。寒冷加没有食物,比过冬还要难熬,冬天起码能看见日光,也可以有准备的冬眠——他怀疑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空间站坠落计划顺带的。
陆安代入自己想了想,如果在天上想要重回陆地,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来一次规模更大的撞击,开展一次生物灭绝计划,剩下的人在天上苟两三年,再下来时会干净很多。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望向天上挂着的四个月亮,更加怀疑之前的坠落也是一次试验。当然,那一定是在天上的人有办法隔绝污染,准备重归地面时才会做的事。
十二年了,天上的人想了十二年办法,地上的人也挣扎了十二年。
末日灾难之下,他们只是幸运的一小撮,而这么幸运的情况下,现在也是十二年里阿夏为数不多的泡澡。
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次数。
在周围逛完回去,阿夏警惕地把身子沉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头,看到是陆安后松了口气,双手在水里搓洗。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陆安蹲在水坑旁边看了看她的一堆衣服。
“什么?”
“天上有一群仙女下凡,在水潭里洗澡,有个放牛娃叫牛郎,他过去偷偷拿了其中一个仙女的衣服,等别人都洗完澡走了,那个仙女找不到仙衣,回不到天庭,就急得哭了起来。”
陆安站起来看看四周,继续讲道:“没找到衣服的仙女叫织女,这时候牛郎过来说,‘我可以把衣服还给你,但你能做我的妻子吗?’
织女看了看忠厚老实的牛郎,点头答应了。”
“织女应该打死他。”阿夏道。
“我拿你的衣服呢?”
“你拿我的衣服干嘛?”阿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俩人已经是夫妻了,还拿衣服,就不是忠厚老实了,是欠打。
陆安笑笑,提着刀注视周围,现在这环境让他感觉自己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侠客,而不是狗屁的末世。
阿夏洗完之后,站起来想要擦干,见陆安躲躲闪闪的眼神,背过身子往身上套衣服。
被树叶割碎的阳光散落下来,她发梢还在滴水,许久没剪的头发已经到了下巴那里,光洁的后背被衬衣遮住,然后是外套,收拾整齐之后阿夏甩了甩头,一个崭新的女孩出现在陆安眼前。
尽管平时沉默冷酷,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女孩而已。
“你也洗吧。”
“我不用,我随便撩撩水就行。”
“我帮你看着,没危险,快点。”
“真不用。”
“脱掉!”
阿夏三下五除二帮他扒掉外套,然后一脚踹进水坑。
?
夕阳渐斜,回到镇子的时候,两个人都焕然一新,这种天气头发也干得特别快。
赵华不急,早晚挖通了,他也可以洗,两个人天天守在溪边,忍不住先清理一下也很正常。
见到赵华一下午的成果,陆安把锄头扔在一边,坐马扎上休息,“直接埋土里不行吗?”
“这样更好,种出来的更多。”
赵华已经把田垅做好,很有成就感地站起来,他对种红薯很有经验,做成垅后排水通畅,空气含量增加,土壤温度也能更好地调节:白天日照可以更快地升温,利于根部生长,而晚上温度容易降低,使署块呼吸强度减弱,积累更多养料。
这都是阿夏和陆安不会的,按他们想法,直接埋土里等出芽就行——那是沙地才适合的办法。
赵华絮絮叨叨和他们讲怎么种,只要这一茬出来,他们都可以留一些当种子,免得将来出现什么事走散了,掌握了办法还可以继续种。
阿夏认真听着,一边在旁边舀水准备煮饭,陆安在灶台边生火添柴。
远处大河上,何清清趴在河岸小口抿了一口酒,看远处镇子袅袅炊烟升起,身后的尾巴摆动几下,再喝一口,把盖子拧紧,再埋进土里,往回一跃隐没在河水里。
末世里有这么一个三个人的小镇,让他们都很心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亮掉下来是个意外,却祸兮福所倚。
水渠挖到一半,他们已经不太缺水,赵华和阿夏都会用盐水来漱口清理,在末世里,有一口健康的牙很重要。
最后熄灭灶火,俩人吃晚饭,陆安则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上到楼顶观察周围,他们每日升火做饭,如果附近有人的话,大概率会被吸引过来。
以及一些野兽,如果聪明的话,也会在四周徘徊,伺机捕猎。
大地一片安静,微风吹过,镇子外的草丛轻晃,等到阿夏吃晚饭喊他,陆安才重新下楼,回到房间把门锁紧,再用柜子挡住。
“我们出来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阿夏把被褥换了一套新的,旧的那个早已经满是黑污,带着腐朽的气味。
她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这样才活得像个人,而不是沾满一身黑灰,天天在猪窝里摸爬滚打。
“那时我和你说离开,你还不想。”陆安坐在一旁道,这个房子已经很像家了,不知道在几年前或者十几年前是谁生活在这里,那时应该是一家四口——从角落遗留的模糊照片可以看出来。在沉寂几年后,又迎来他们,让这座房屋重新有了生气。
他感觉阿夏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最主要的还是她焕然一新,有了正常人的模样,脖子也不再是那么黑。
“那时候很可能死在路上,要不是……”阿夏说到一半顿住,摇了摇头,把枕头套换上新的,然后脱掉外套躺上去。
“睡觉吧。”她道。
陆安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
以前大家都脏不啦叽,你黑我也黑,现在干干净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新婚的感觉。
沉默着脱掉衣服上床,阿夏没有如往常一样钻过来,陆安双手端端正正放在两侧,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陆安。”阿夏在黑暗里出声。
“什么?”
“谢谢你。”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感觉现在就和做梦一样。”
“以后会更好的。”
“嗯。”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再出声,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呼吸。
过了许久,阿夏轻轻翻身,又靠近他怀里,隔着单薄的衣服,能轻易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温热。
陆安把手搭在她的背上,明显感觉到阿夏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睡吧。”他说。
“嗯。”
阿夏低低应一声,放松下来,抓着他胳膊紧了紧,眼睛在黑暗中睁开,顿了片刻,忽然往上爬了爬,在陆安下巴上亲一口。
“你再动?”陆安摸着她头发笑道。
“不动了,睡觉。”
她重新躺好,手臂揽住陆安的腰,安心闭上眼睛。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天,应该没错,这个计数现在没什么意义了,我早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生活,有个人一直陪着我,走过那么长的路,经历那么多日夜。”
“我们在一个小镇里安顿下来,带着那个胳膊很长的人,种下的小白菜收了一茬,山上的水也正在引下来,甚至还洗了一次澡”
“这些年来第一次,我又感觉自己像个人了,而不是挣扎在城市里的孤魂野鬼”
第23章:手有缚鸡之力
赵华是个很合格的老农。
站在菜圃边缘,瞧着一簇簇嫩芽长出来,他笑的很淳朴,脸上的柔情像是面对情人一样,看何清清的柰时他都没有这种眼神。
即使没有日历,不清楚时间,太阳也消失了几个月,现在太阳出来,习惯了天气之后,他依然可以碎碎念着大概估测现在是什么节气,也许这是一个庄稼人的本能。
陆安就没有这个本事,甚至赵华和他说了,他也记不住,只有阿夏可以懂得一点。
对于这件事,赵华痛心疾首,他很怀疑俩人是怎么活过最初灾难爆发那段时间的,人不种地怎么可以活下去呢?
土地就是要精心伺候,然后才可以收获回报,他对这点坚信不疑,每天都会把菜圃重新拓宽一点,然后把围栏加长,再拓宽,再加长。
绿油油的一块小白菜,还有空心菜,这个空心菜也许是受污染的原因,长得又粗又壮,可以收割好几茬。
豆子和红薯都在茁壮成长,这才是主粮,他们都在期待,每天吃着咸鱼,还有偶尔打来的野食和草根,眼睛望着菜圃,那是他们接下来的希望。
陆安偶尔到河边教何清清唱歌,倩女幽魂那首歌让何清清唱起来比赵华好听的多,她天生就该当个歌手。
“大海里比河里更危险吗?”
“废话,像我本来就该归于大海的。”
何清清对此很有怨念,谁听说过在河里的美人鱼?
美人鱼就该待在海里才对,但是海里太恐怖了,她不敢去。
“海里有什么?”
“你想象不出来。”何清清手里拿着鱼叉,随意挥舞一下,就挑上来一条水蛇,然后远远甩过来,看陆安吓得跳起的模样大笑。
陆安找石头把它压在那里,等阿夏过来晚上加餐。他是不敢碰的,即使是死蛇,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对于滑溜溜手感厌恶刻在灵魂里。
“我当然想象不出来,能想出来还问你?”
他重新坐到地上,何清清的鱼叉是阿夏送的,这条美人鱼很喜欢,经常拿着叉子耀武扬威,在水里戳一些奇怪的生物上来。
三条腿的蛤蟆谁见过?
陆安见过,如果放在现代,它应该叫三足金蟾,寓意招财进宝,可以卖个好价钱,但是在这里,它太普通了。
“海里……”
何清清遥望东方,尾巴甩了两下,转头看向陆安,挑眉道:“有龙。”
“龙?”
陆安呆了一下,“那个长翅膀的大蜥蜴吗?”
“不,不是大蜥蜴,就是那种长长的,和蛇一样……”
“你唬我?”
陆安觉得那可能是个变异四脚蛇,不然末世转神话了,怎么可能真的出现龙……
不过美人鱼都出现了,龙这个东西……陆安瞅着何清清的尾巴,一脸复杂。
“我看见它顺着长江游过去,没敢靠近,就很像。”
何清清耸了耸肩,“也许是个畸形的大蟒,说不定传说里那些恶龙啊什么的,都是基因突变的东西。”
“你拿着鱼叉在河边唱歌,如果被人远远看见,也许会出现海神的传说也说不定。”陆安开玩笑道。
远处阿夏拎着刀过来,手里还提了一只野鸡,她设置的绳套陷阱看来有收获,野鸡又肥又大,还在挣动。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她瞅着陆安道。
“说海神波塞冬,你听过吗?就是神话传说里……”
陆安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矮矮的阿夏,这个高度摸头刚好合适。
指了指被石头压住的水蛇,陆安接过她手里的野鸡,才发现这只鸡长了四只翅膀,力量很足,差点被它挣脱了。
妈的天天吃这玩意。
陆安无声地叹口气,不吃就饿死,吃了体内积累污染,运气不好得癌症,运气好的像何清清、赵华,只是基因突变。
如果不是之前的摩天高楼,现代化城市遗址,说这里是山海经的世界,陆安都完全相信。
何清清见阿夏过来,把空酒瓶远远扔回来,道:“还有的话再给我带一点,这东西蛮好。”
“你喝多了会不会沉到河底淹死?”陆安问。
“你才淹死!”
她扔了个石块过来。
阿夏砸死水蛇,提起酒瓶表示知道了,和陆安一起朝镇子回去,今天可以煮个龙凤配,野鸡和水蛇放进锅里一起炖……
至于酒,他们还有,何清清喜欢的话都给她也可以。
黄土路已经长满荒草,只有他们常走的地方被踩的有点稀疏,两个人一高一矮走在路上,后面河岸上,何清清脸上露出一抹羡慕,看了片刻,把鱼叉埋在岸边沙土里,扭头钻进河。
走到半路,阿夏回身看一眼河边道:“我觉得以后如果有机会,真的可以挖一条宽渠,让何清清和我们做邻居。”
“怎么突然有这想法?”陆安奇怪。
“她是人。”
阿夏收回视线,继续往镇子那边走。
她刚刚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如何清清一般。她习惯每天和自己说话,以防止失去说话的能力,而何清清的办法是唱歌,游到哪里,就唱到哪里,在河里她无拘无束,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随波逐流。
遇见他们,才在这里暂时停留下来。
“那得有一台挖掘机才成。”陆安用力踩了踩土,在平地上挖一条沟不难,难的是可以容纳下何清清自由游动,还能住下的那种大沟,而且还要联通河道。
龙……
美人鱼……
神……
陆安提着野鸡,望着不远处的镇子,怎么都无法把这些奇怪东西和眼前小镇联系起来。
明明他们只是种个地而已,现在生活已经很好了,有吃有穿。
远空依然高挂四个月亮,陆安很想问问他们究竟都干了什么。
“我梦见你和我说,你差点毁灭世界。”陆安扭头朝阿夏道,她的头发没有再剪,此时像个邻家女孩。
“毁灭世界?”她重复道。
“嗯,以后的你,很厉害。”
“这个世界确实该毁灭。”
阿夏稍稍抬头,开玩笑道:“可惜我没那么厉害。”
“不会吧,连我一起?”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她瞅陆安一眼,陆安就像个傻子。
毁灭世界需要多大的力量?
至少那四个月亮同时掉下来也做不到。
两个人提着蛇和野鸡回到住的地方,赵华正用三轮车往这边运东西,围菜圃的栅栏不够了,他得继续搬过来自己做。
很平和的生活,阿夏怎么也想不通话题怎么会到世界毁灭那里,他们今天白菜还没摘呢。
陆安是真的不聪明。
“星期六,你把它杀了。”她指指野鸡,决定教陆安变得强大起来。
有个词好像叫……手无缚鸡之力,阿夏记得这个词,陆安至少要手有缚鸡之力,不能空有个子和力气。
万一哪天她死了,嗯,陆安总不会再被蛇吓到。
第24章:天和年
处理野山鸡这件事,赵华很喜欢揽下来,只是被阿夏看了一眼后,他就搓着手没管了,蹲在一旁看陆安杀鸡。
这俩人肯定闹矛盾了,很可能陆安偷看何清清的胸了,所以阿夏把杀鸡拔毛这种活交给他,还在一边督促,赵华如此猜测。
据他所知,陆安这种在末世前应该叫妻管严,会被人笑,然后还涨红着脸说什么怕老婆不算丢人之类的话——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实的农家汉子,有时被母亲骂了,街坊邻居啧啧出声,他还要梗着脖子背过身说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云云。
可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如今,末世已经过去十二年。
在陆安准备杀之前,赵华忽然站起来,看阿夏一眼,颠颠跑去找了个碗过来放地上,示意他用来装鸡血。
陆安提着野鸡想了想以前见过的杀鸡流程,小心地给它脖子上割一道口,用力擒住它挣扎的身子,鲜血就哗哗流进准备好的碗里。
在现代他也没杀过什么,但见过别人杀,在他住的不远处有一家叫活杀烧鸡公的火锅店,落坐后先被服务员带去后厨亲自挑一只大公鸡,然后厨师现场宰杀,喜欢看的也可以看宰杀,老板很聪明,用这种方法就可以堵住那些怀疑偷换的人的嘴,生意很火爆,每天晚上几乎都要排队才行。
现在亲自下手,能清晰感受到它的生命力正随着鲜血不断流逝。
也许杀人也是一样的,陆安忽然想起在路上碰到的那个疯女人,也是如此,一双眼睛渐渐失了神采。
而动手的阿夏,在末世的十二年里,从小女孩变为如今的模样,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她本该是夏茴的,她就是夏茴。
陆安看了阿夏一眼,那张干净的脸蛋上蹭了一点灰,她正在灶台前添柴烧水,准备烧热水方便他拔毛。
给野山鸡拔毛是个细致活,如果不是现在水源够用了,可以烧水烫一下,陆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其实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对蛇一类的东西和那些奇行种感到害怕——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好几只翅膀的鸡和两条尾巴的蛇又或者其他什么,都会不适,而阿夏和赵华又不是正常人。
活蹦乱跳的野山鸡在短时间内就变成一坨带着温热的肉,鸡肠那些被赵华用小铲埋进新开垦的菜圃里。
“四只翅膀,这要是被肯德基看见了,一定赶紧毁尸灭迹。”
陆安从鸡翅膀开始拔毛,看着光秃秃的四个肉翅不禁感慨,如果被实景拍张照片再传一下谣言,肯德基都要跳脚。
“肯德基是谁?”阿夏问,赵华也望过来。
“肯德基不是谁,是一家吃东西的店,叫快餐。”
陆安笑了一下,“在灾难前很久的时候,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它,那时候很多人每天忙忙碌碌,抽不出时间自己做饭,就会吃快餐,又方便又快,只要付钱就行……”
回过头,看阿夏和赵华望着他的眼神,他声音渐低。
“你们没见过?”
“没有。”阿夏摇头。
“你在灾难前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赵华道。
“有钱人家……谁吃快餐啊。”
陆安失笑,“快餐就是快捷方便,有钱的喜欢吃野味,就咱们现在吃的,干净营养卫生。”
他看了看手里四只翅膀的鸡,行吧,一点也不干净卫生。
野山鸡和蛇肉一起扔进锅里,加上几片干蘑菇,赵华掐了几片小白菜,还有一捧空心菜洗干净扔进去,不多时,锅里飘出来香气。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像样的晚饭,闻着锅里散发的气味,连陆安都有了点食欲。
等捧上一碗热汤时,赵华感动的差点哭出来,拿勺子舀一点起来吹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我们以后会经常吃。”他像是树立目标,也像是期望。
“以后还要配上大米饭吃。”陆安赞同。
“对,把这汤浇到米饭上,肯定香!”
赵华和阿夏吃久了咸鱼和青菜,脸色都有点怏怏的,此时一碗热汤下肚,配着熬烂的蛇羹和鸡肉,能感觉到丝丝能量随着热气落到胃里,然后散到各处,给身体补充营养。
能每天吃咸鱼和青菜,已经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他们在高速上穿过城市时,远处偶尔露头窥探他们的影子,无一不是瘦骨嶙峋,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城市。
信息茧房很严重,如果不是走过这一千里路,阿夏也还在城市里苟着,以为外面的世界依然和五六年前一样危险,他们不敢,也没条件进行动辄以月算的长途跋涉。
陆安坐在门槛望着远空几个月亮,这已经是习惯,看天边的空间站,很想知道上面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每天都在做什么,以及,阿夏的未来。
现在的阿夏丝毫没有什么成神的迹象,她只是在末世里寻到依靠的女孩子。
鸡和蛇汤炖了整整一大锅,赵华没有贪嘴,捡着鸡屁股和鸡脖鸡翅慢慢啃,而鸡腿之类都刻意留了下来,毕竟那都是阿夏和陆安带回来的,他在家种地能分到肉已经很满足,毕竟危险性不可相比。
鸡骨头都被他嚼碎吃里面的骨髓,里面还有点油水。
一顿饭吃完,赵华打着饱嗝,把锅里剩的汤收起来,明天加点青菜和咸鱼再煮,又是一顿美餐,而且骨头炖软后更香。
收拾好一切,夕阳垂暮,夜幕将临,他坐到陆安旁边,长长的手臂垂在一侧,遥望天边红霞。
“你喜欢看晚霞?”赵华发现陆安和自己有一样的爱好。
“嗯,有一点。”陆安点头。
“我也喜欢。”他嘿嘿笑,“日落西山,又活了一天,我父亲当初就喜欢这样说。”
“按天算怎么行,咱们要把目标放远,放大,按年算。”
陆安侧头看他一眼,比划道:“又过了一年,是不是比又活了一天好?”
“那就太短了,总共才有几个年头?一天一天,看起来长。”赵华侧身倚在门槛说完,望着红霞满天,没再出声。
他想起了以前,他也是这么说的,按年算不比按天算好?结果父亲拍了他一巴掌,说你傻不傻,活零点几年不是亏了?
现在他活了一年又一年,父亲却一语成谶,不过那时父亲活得透彻,每一天的落日都很满足,并没什么遗憾。
此时轻风拂面,菜圃里的幼苗轻轻摆动,阿夏也坐过来,靠在陆安肩头。
白天的暑气渐渐消散,夕阳隐没在山间,只留一片瑰丽的红霞,映照着这个荒凉的世界。
不看那几个月亮的话,与现代的黄昏没什么不同。
第25章:可是忘记了
客厅空调发出微微的噪音,给炎热的暑期带来阵阵清凉。
这东西就很神奇,放在古代说是仙器也不为过,可以把夏天变成冬天一样寒冷,再经过文人一番描述,便成为改天换地移寒填暑的绝世法宝。
体重秤也一样。
夏茴又在敲打体重秤,她觉得很有问题,人的体重怎么可以一直升呢?
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她又平胸又矮,现在马上就超过一百斤,特别慌。
“陆安!陆安!我是不是胖了?”她站在那里喊陆安。
“好事啊,之前有点瘦,现在刚刚好,没那么多骨头硌人……”陆安在键盘上打着字忽然顿住,心里一咯噔,扭过头,果然看见夏茴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什么硌人?”
“什么?”
“你说骨头硌人。”
“啊,对呀,人太瘦了骨头就容易硌到别人,这不是常识嘛……我又没说是硌我,你那样看我干嘛?”
陆安表情镇定,继续低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他在搜索一些常见的草药,现在镇子外郁郁葱葱,不找出来备一点可惜了。
夏茴继续瞅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走吧,晚上不做饭了,带你去吃肯德基。”看时间差不多,陆安关掉电脑,过来摸摸夏茴的头发。
“不要动!”
夏茴把他手甩开,踮起脚摸回来。
还没人能占她夏茴的便宜。
陆安瞧着她在面前踮脚,无处安放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他有点理解阿夏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了。
明明每天都待在一起,出去挖坑,找野菜,抓野鸡,再提水回镇子做饭,到了晚上相拥而眠。
现在到了现代之后,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要找一个叫陆安的。
“我不管你在那边怎么摸那个我的头发,在这边不许你碰我。”
夏茴转身道,“不然我就……”
“你就电我。”
陆安接上话头,双手揣进兜里,转身下楼。
傍晚的蓉城有点闷热,已经很久没下雨,地面积蓄的暑气一直发散,只要离开空调,立刻就有点出汗的感觉。
路灯早早的亮起,夜色微沉,这个时间在末世已经该睡觉了,现代的人才刚下班,挤着公交地铁穿梭在这座城市中。
夏茴跟在陆安身后,很气他的大长腿,为什么长这么高?
步子为什么这么大?
“你就不能走慢点吗?”她跟起来有点费劲。
“哦,你小短腿,差点忘了。”
陆安在末世时阿夏一直能跟上,甚至有时比他还快。
“你才小短腿!”
夏茴气得不行,腾腾腾加快脚步,把他落在身后。
从身后看,夏茴其实腿不短,很匀称,单独走在路上很靓,长发披肩,腰细腿长,只是站在他身边才像个小矮子。
嗯,抱起来的时候很合适,陆安发现自己喜好竟然慢慢变了,以前总喜欢大长腿,至少一米六五甚至一米七的个头才好,现在觉得,其实夏茴这样比较娇小的,抱在怀里刚刚好,不管正抱还是横抱都很舒服。
主要还是未来阿夏老喜欢往他身上爬来着……陆安怀疑这个习惯就是夏茴带的,阿夏并没有这种习惯,相比起来,经历过末世的她更加内敛一些,即使一起睡觉,也是静静揽住他的腰,然后抓住衣角就可以很安心地睡着了。
“夏茴。”
“嗯?”
“你走慢点,小心路。”
“我偏不!”
肯德基不远,在还没有发生一切的现代,基本每个区都有那么几家,随处可见,里面放着自助点餐器,拿手机扫一下,点好后落座,便等着出号。
快餐这种东西未来并不缺,夏茴不是多么感兴趣,在她眼里甚至比不上陆安做的可乐鸡翅,只有这里的翅尖比较合她的口味。
一个汉堡,加两个鸡块,把夏茴吃得很饱,陆安只吃了三个汉堡,拿着一瓶可乐出门,夏茴还抱着一桶鸡翅尖。
“你要留着晚上在我面前吃?”她朝陆安挑眉。
“你如果想现在吃也可以。”
“我当然要吃掉!”夏茴捏起来一块放嘴里道。
陆安没有管她,反正都是她自己吃了,过去未来,总量不变。
华灯初上。
没有急着回去,两个人在街上走走转转,陆安在前,夏茴抱着鸡翅桶在后面跟着,逛到河边坐在石凳上,吹吹晚风看别人钓鱼。
在末世待久了,总是很贪恋现在的繁华,整齐的马路,随处可见的行人,满街各色商铺,这是那边住在天上都没有的安定。
“你每天晚上做梦,精神不会累吗?”夏茴抱着桶问。
“梦是梦,睡觉是睡觉,你有过那种做梦一小会儿,睁开眼已经一整夜过去,还有那种梦了很久,一睁眼结果才过去半个小时的经历吧?”陆安道,“也许我在梦里待那么久不过一瞬,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哦,那你如果和梦里的美人鱼发生什么,现实里会……怎么样?”夏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
“……”
陆安侧头盯着她,夏茴有些不自然地扭头避开他眼神。
“会梦遗行了吧?”
“真恶心。”
“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和你在梦里发生什么。”陆安瞅着她道。
“那……那有吗?”
夏茴往嘴里塞个翅尖,侧头看着远处,“我觉得你肯定在梦里意淫我。”
“你认为,那个也是你?”陆安问。
夏茴没说话,回头看陆安一眼,重新望向远处,表情平静,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风贴着河面从远处吹来,在水中掀起点点波纹,掠过岸边秋叶,沙沙细响,拂过他们身边,吹起夏茴一缕碎发。
陆安抬手帮她理顺,夏茴怔了怔,这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我在帮你整理头发。”陆安道。
“帮她还是帮我?”
“……”
陆安动作顿住,仔细想了想道:“帮你。”
“她呢?”
“她也是你,在那段不存在的历史里受苦的你。”陆安停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你不想接受也可以,你们是两个人,你可以搬出去,不要再继续探究那段不存在的记忆。”
夏茴没说话,抱着桶望向河面。
“那我不是白回来了?”
“也许是。”
“我自己毁掉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夏茴歪了歪头。
“没有那段记忆的话,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但那是我遗落的记忆啊。”
夏茴望着远处,又往嘴里塞了块翅尖。
“我越来越好奇,你和我经历了什么。”她扭头看着陆安道,“甚至我又从三百年后回来。”
“……”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第26章:破碎的三份
能让她跨越三百年时间回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古代,原因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夏茴知道,穿越时空不用想也知道非常困难,甚至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只是她回来了,然后呢?
回来的原因却忘记了,没有一丝痕迹,唯有那一张照片,还有她自己的笔迹,说找到这个人。
搜寻了许久记忆,却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有陆安,说她正在另一个世界受苦。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想起来?”夏茴目光转向陆安,这在她的意料之外。
“因为那不是多好的回忆……一共十二年。”陆安如实回答,“尤其是后面的五年,我想象不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不想起来,我就不会记得你。”
“我知道你是她就行了,在另一个环境长大,不记得一切的她。”
陆安看着她与阿夏一模一样的面容,低声道:“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没有不想,也没有帮你做选择,只是告诉你,你其实有另一种选择。”
“告诉我?还是告诉她?”夏茴反问。
“……”
陆安没答,其实都一样,他现在直面的是后来的阿夏,可以选择不记起那一切的阿夏。
一个人独自度过五年的时光,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甚至要不停自己和自己说话,换作常人,可能早已经疯了。
她低头吃着翅尖,清凉的夜风吹过,远处是影影绰绰的行人。
“是因为你,我知道,要不是你,可能我还住在天上,我不想忘记你才回来,但是真的忘了。”
“你也可以问我。”
陆安道,“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目前的情况。”
“你告诉我的,不是我的记忆。”
一桶鸡翅尖吃完,夏茴捏捏自己的腰,没有掐出肉,她松了口气。
翅尖这么小小一丁点肉,根本不会长胖。
她察觉到夜风有点冷,把空桶扔进垃圾箱,伸了个懒腰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朝回去的路走去。
“回去吧。”
“你真的不问?”陆安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起码知道,你为什么回来。”
“如果想不起来,就证明你没那么重要。”夏茴仰起下巴,瞥他一眼,“你只是我在这里的狗腿子。”
“……”
“你说硌人,是梦里那个我吧?”
“你不是不问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意淫了一些什么。”夏茴低声咬着牙。
一路回到家,陆安看着她回房拿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随后是哗哗的水流声。
看看表才十点多,他继续坐到电脑前,夏茴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拿着电击棒比划几下,踏踏踏回房了。
过许久,她又溜出来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酸奶过来,直接钻进陆安臂弯,坐在他腿上。
“阿夏?”
“嗯哼,夏茴可能会这样吗?她只会电你。”她吱吱吸着酸奶。
“她既然知道我在梦里的事可能就是她丢掉的记忆,为什么不问我?”陆安对这件事很困惑。
“有用吗?”
“没用吗?”
“有用的话你早把我抱进屋为所欲为了。”阿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了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也和那边的我结婚了,为什么还这么生分?”
“呃……”
“看吧,你自己都做不到,虽然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把空酸奶盒扔进垃圾桶,吧嗒一下嘴,“你把我的翅尖全给她了?”
“给了过去的你,你仔细回忆一下味道就行了。”
“陆安!”
“我觉得,你也不是完整的。”陆安放下鼠标,把她身子扶正。
“什么意思?”
“玩弄时间的后遗症?”陆安认真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阿夏道。
“你和夏茴都是破碎的,不完整的。”
陆安语速很慢,今天在河边他就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
所谓的神也不是万能的,时间悖论不可能这么轻易抹去。
“我是最终未来。”
“我知道,你是最终,但你不完整。”陆安吐了口气,抱紧她道:“你们都在等,是吧?在等那个末世的阿夏。”
她不说话了,收紧双臂闭上眼睛。
“如果你是完整的,那么不会出现夏茴,来到现代的只有你自己,但是现在,你只能偶尔出来一小下。”
“知道是一小下你还不给我留着翅尖。”
“……晚上吃那么油对身体不好,偶尔吃一下就行,总不能全被你享受了,她敲敲打打体重秤还得去减肥。”
陆安轻抚着她的背,望向窗外街道。
夜晚的蓉城还没有熄灯,远处高楼闪烁着璀璨灯光。
在以前和以后所有的时间里,都不存在阿夏,那一段历史已经被改写,它消逝在还没发生的未来,只存在于两个人的记忆,他正在经历,而夏茴则努力想找回来。
“她知道她回来有事情要做,但是想不起那段记忆,你呢?”他轻声问。
“你猜猜。”
“我猜不出来。”
“那就不要多想了,帮我捏捏胸。”
“……”
陆安哭笑不得,这个阿夏比何清清还要过分。
“夏茴会生气的,今天摸她头一下她都要摸回来。”
“大不了再被她摸回来呗。”
“你正经点,不然我去睡觉了。”
“一起。”阿夏抱着他道。
“我们这样不合适……呃……”陆安感受着她唇瓣的温度,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不仅是隔了三百年的时空,还有一段被改写的历史,最后才相聚在这里。
他不知道未来的阿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也想不出来玩弄时间会有怎样的后果,目前看到的,只有失去那一段记忆的夏茴,还有偶尔才能出来片刻的阿夏。
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一秒一秒走过。
许久,她把头埋进陆安肩膀,低声道:“星期六,今晚让我睡你房间好不好?”
陆安张了张嘴,一声好差点就脱口而出。
“真的不行,夏茴会发疯的。”
“绝对不让她知道。”
“那,那……”
“只睡觉,老老实实的,天不亮我就回去。”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陆安身上。
“我这边和你睡,睡着了又和末世的你搂一块,这像话吗?”
就离谱。
“她们都能整天和你在一块,吵吵闹闹,只有我什么都没有。”阿夏声音低低的。
“夏茴没有记忆。”
“哼!”
“她们都是过去的你。”
陆安抱着她站起来,往夏茴房间走了两步,低头看看她不开心的样子,停住身形。
三个不同时期的阿夏,怎么就感觉这么头痛,陆安叹了口气。
“真的保证不让她发现?”
“绝对不会!”
穿着睡衣的夏茴被陆安横抱在怀里,小脚踢腾几下,如愿以偿让陆安改变了方向。
客厅的灯灭掉,陆安房间门开,随后又关紧,一切寂静下来。
第27章:怕你吃了他
回到房间,陆安就后悔了。
夏茴的小脚一直勾着他的腿蹭啊蹭啊蹭……
“你要不睡觉就回去吧。”陆安忍不住道。
“睡啊,睡觉。”
“你这样我有很深的罪恶感,夏茴她什么都没想起来。”
“会有的,我们都在等。”
她靠在陆安的臂弯浅笑,伸手按点床头的灯,卧室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还是这样比较习惯。”她说,然后老实的没再动了。
夏茴的头发上传来隐隐的幽香,陆安失眠了。
他无法拒绝阿夏,这个最终的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曾经成神,现在又从三百年后带着照片和记忆回来的她。
“要不要亲一口?”她又问。
“你在套路我,亲一口后面顺理成章,就放进去不动是吧?”陆安没好气儿道,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有被人试图骗清白的一天。
“臭流氓。”她带着笑意道。
“……”
陆安叹口气,翻身揽住她,如在末世时一般紧紧揽住她。
“睡吧,最初的你在等我。”
?
午夜梦醒,摸摸枕边人的头发,只到下巴那里,陆安才能确定身在何处。
手顺着她的背慢慢抚下去,划过腰间,继续往下的时候,睡梦中的阿夏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往上扯一下,然后继续睡。
一觉天明。
赵华推着破三轮车带上桶,准备和陆安过去接些水回来,现在要浇地,水的消耗大大增加。
“为什么你会越来越壮?”
他对这件事很奇怪,难道陆安真的是光合作用不成?每天晒晒太阳不仅不用吃饭,还能茁壮成长。
“你去挖半个月的坑,也会变壮。”陆安伸手看了看胳膊,忽然掐住阿夏的腰把她提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
阿夏面无表情地看他,明显对成为衡量参照物这件事不满。
“我只会累虚脱,营养跟不上再练也没用。”赵华叹息一声,他现在开垦菜圃都会腰酸腿疼,陆安只会比他更累,山坡上长长的一道小渠,已经将近挖通。
顺着乡间土路一起往山坡那边过去,破旧的三轮车发出吱扭的噪声,何清清一大早已经趴在河边,远远看着三个人结伴推车扛锄头出行。
“你~们~推~车~去~干~什~么~呀?”
听见喊声的三个人侧头,何清清正拿着酒抿一口,这条美人鱼很喜欢没事的时候喝一小点。
河岸的沙土被她当成藏宝地,几个人送的东西都被她挖坑埋起来,等想用的时候,游过来挖开直接用。
“去装水!”
陆安喊了一声,接着对赵华道:“我有一个很棒的办法可以省力,你要不要听?”
“什么?”赵华有点不太妙的感觉。
陆安指向何清清:“她在河边,就说明现在那边没有太危险的东西,起码没有充满攻击性的怪物,这时候你可以去那边打水,比推着车停在山坡一点一点挑水省事多了。”
“为什么你不去?我们一起?”赵华停下脚步望向河边。
“我怕她吃了我。”陆安很诚实。
“……”
赵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得推着三轮往前走。
“你不一样,她对我感兴趣,你在她眼里是只猴子,还是我们养的,她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才是猴子!”赵华很不乐意,推着车往前走了一截儿又停下,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她做什么?我觉得她应该不吃人。”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发现何清清虽然很厉害,但是确实表现出来友善,除了唱歌之外,最多的就是随手抓一些水蛇和大虾之类扔上来给他们尝尝鲜。
“没有,只是她对我的态度太好,才觉得……”
陆安不知道怎么描述,可能是第一印象带来的,何清清一直想让他凑近过去,反而让他心里没底。
如果何清清没有好几次想让他过去,也许他已经放下戒心了。
再望望河边,何清清正在进食,手里抓着一条大鱼,指甲轻轻划过,生鱼片便放进嘴里。
她吃鱼只喜欢吃最鲜嫩的部分,把那块肉剜下来,鱼尾和鱼头带着残肉随手扔远,她不喜欢扔河里,血腥味会引来很多东西。
“你们一直看我做什么?”何清清注意到那两个家伙停在那边嘀咕,朝他们喊。
“他想过去装水,但是怕你吃了他!”陆安大声回应。
“你才想!我没有想!”赵华扭头推车走。
“你过来!”何清清招手。
“干嘛?”
陆安警惕。
“过来嘛,我这儿有好东西给你。”
“我老婆还在旁边呢,我们要去挖坑……等中午再听你唱歌!”
陆安牵住阿夏快步走远,何清清气哼哼地刨出来鱼叉,很想对着他屁股丢过去。
她抽了抽鼻子,转头望向河流下游,那边静悄悄的,水流平静。
何清清却把鱼叉扔到岸上,扭身钻进河里,快速往上游划去。
河边只留一杆竖起来的鱼叉,告诉他们河边现在很危险。
“你又故意气她。”阿夏知道何清清每次听到陆安说吃了谁什么的都会气恼。
“闲着也是闲着,她又不是没故意吓过我们。”
往前走一段,一个恍神的工夫,赵华不见了,只留下破三轮在路边。
后面的陆安和阿夏加快脚步过去,往四周望望,才看见远处荒地里,赵华撅着屁股在地里费力地在干什么。
“谷子!”
他直起身看见俩人,朝他们喊道。
荒地真的给了他们惊喜,里面不仅有谷子,还有一些太小导致现在很难辨认的作物,只能从外形认出来和杂草有明显区别。
陆安不知道为什么夏天会长出来这些,也许和前几个月没有太阳的寒冷有关,在经历月亮掉落太阳消失之后,现在郁郁葱葱的野外,更像春回大地一般。
甚至小镇的有些房屋顶上都生长出来顽强的杂草,让镇子看起来很荒废。
赵华没忘记出来的目的,在田里游荡了片刻,便又推着小车往山坡那边去,不过心底已经下定决心,要再做一些围栏,把这片地重新收拾好。
阿夏查看一下昨天设置好的简易陷阱,没有东西上套,今天再饱餐一顿的希望落空了,她有些失望地把陷阱再加固检查一下。
陆安累了放下锄头休息时,就看她提着柴刀在周围挖挖捡捡。
天很蓝,大片大片的白云浮在天空,看起来又干净又柔软,在陆安眼里像棉花糖,慢慢悠悠飘过远处山头,偶尔遮住太阳,大地就留下一片阴影,骤然清凉片刻。
阿夏偶尔露出来的脖颈带着细汗,也很像棉花糖——陆安忽然想起来夏茴软软香香的脖子。
“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太恶劣,收着点。”陆安坐在石块上朝阿夏道。
“什么?”阿夏有点茫然。
“你还不知道你以后都会做些什么。”陆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最初的阿夏,她是一切的根源。
第28章:山间
中午吃饭时本想去找何清清,顺便歇息一下,干完农活大中午太阳正烈,这时候就该休息,不然中暑很麻烦。
到了河边远远看见那个戳在河岸立得挺挺的鱼叉,陆安和阿夏扭头就走,半步都没停。
一般来说,河里最具危险性的就是何清清,当何清清把鱼叉竖起来的时候,说明有比她更强大的水中生物过来了。
甚至几十米的距离都不安全,有些东西是可以上陆的,比如某些大蛇、还有奇形怪状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远远避开河边之后,两人寻了一处阴凉地方,在布置的陷阱旁,从包里拿出带的吃食——其实就是一些野菜,当作干粮,配上两个肉块,这就是阿夏的午饭。
太浓密的树荫下不敢待,他们旁边是一棵小树,阳光零零碎碎落下来,陆安看草地上没有虫子之类,便直接躺下,枕着阿夏的腿,半闭着眼睛养神。
阿夏吃一口野菜吃一口肉,然后再喝口水,摸摸他的狗头,柴刀放在手边,眼睛在周围扫视,防备野外可能出现的蛇虫野狗。
阿夏的腿不像夏茴一样柔软,不过比起之前没洗澡的时候,至少干净了很多,陆安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秀气的下巴,中间没有任何遮挡,只有一点起伏。
要是何清清在这里,视线肯定没这么通畅,也算是一项优势……
陆安胡思乱想着,中午这片刻闲暇谁也没说话,阿夏吃完把水瓶盖子拧紧,曲起腿两只手放在陆安头上轻轻按着。
远处树丛被风吹动,发出簌簌的轻响,炎热的午后顿时多了几分清凉。
草丛偶尔响起几声虫鸣,仿佛不是在一个荒凉的末世,而是在野外郊游。
经过一上午的忙碌,她脸颊已经沾上灰尘,还有汗水流下来的痕迹,陆安也是一样,在这个荒郊野外,他们就如平常的农家夫妻,短暂地歇息一下。
等休息完毕,察觉到太阳偏移,估摸着大概是差不多下午两点,陆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炎热的天气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能休息就还想再躺一会儿,但是理智告诉他该干活了。
睁开眼睛坐起来,见阿夏静默的模样,凑过去亲她脸颊一口。
阿夏怔怔地侧了一下头,看向陆安,他已扛上锄头,继续为水源挥洒汗水。
“最多再有三天,咱们挖到那边,然后加上水管的长度,就搞定了。”
陆安大概估测一下,加上水管的长度,三天左右就可以暂歇一段,剩下的可以慢慢修整。
阿夏用手背蹭了蹭脸,轻轻嗯了一声,神色如常地去旁边继续找适合放陷阱的地方。
日落西山,回去时远远望一眼河岸,鱼叉依然挺立在那里,何清清一下午没有回来。
顺着山坡下去土路,走回镇子,中间阿夏又挖了一大把看上去像苦苦菜的东西,长得更粗壮,陆安不确定是因为污染的原因,还是另一种菜,问阿夏她也不清楚,只知道能吃。
当初父亲带她吃过最多的就是这个,主要是容易找,也最多,直接洗干净就能吃,也可以晒干了泡水,和面做饼。
他们在山坡上还发现一棵桔子树,只是看起来像,到底是不是,要等它开花结果才成,这让三个人又多了一些期待,未来的生活想来很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活下去的话。
阿夏和陆安一人抱一捆野菜回到镇子上,把路口的栅栏关好,走到住的地方,看见两捆竹子,还有一地竹笋。
赵华正坐在台阶拿刀把竹子分成竹篾,见到他们回来,得意洋洋地笑一下。
“从哪找到的?”陆安很惊讶,下过雨那几天他们专门找过,都没有看见。
“那边,绕过去后面是一大片,咱们上次到那儿就走了,没看见。”赵华伸手指指远处,咧嘴笑道,然后继续低头劈竹子。
“等我编几个竹筐,每次出去背着,看到什么都可以装,就方便多了。”他边劈边道。
“你还会……腿怎么了?”
陆安走到近处,一眼瞄到他不自然伸展在地上的腿,顿时凑过来。
“没事,被不知道什么虫子隔裤子咬了一口。”
赵华无所谓道,朝陆安示意一下被咬的地方,不过嘴里嘶嘶吸了一口气。
他的腿已经肿起来,把裤子撑得紧紧的。
“小事,缓两天就好了。”赵华瞧见两人担忧的模样,摆摆手:“就那么小的虫子,就是可能带点毒,别担心,这两天我坐这里……咝~编筐,别的麻烦你们了。”
“都肿这么大了还小事!剪开看看,要不要挤一下毒液。”
陆安回身去屋里找剪刀,在这个环境,一点也不敢疏忽大意,他没忘记赵华说的,上个同伴就是被虫子咬了一口,然后生病病死了。
“一小丁点的伤口,我挤过了……他妈的。”赵华腿上被触动,忍不住用力拍另一条大腿,“一开始有点痒,回来才发现肿了。”
阿夏担忧地看了这边一眼,抱着野菜和竹笋放到一旁处理一下,然后拿出昨天剩的半条鲜鱼,准备晚饭。
陆安蹲下把赵华的裤腿小心剪开,他说的被咬的地方已经看不出痕迹,只是整条左腿又红又肿,相当可怖。
“虫子长什么样?”
“就很普通那种……”
赵华也描述不清楚,就知道黑黑的,小小的,连咬他还是叮他都不知道,一巴掌给挥没了。
“过两天估计就消退了,总不能这么远我都熬过来了,现在被个小虫子咬死。”他倒是看得开,停了一下便继续手上动作,竹篾在身边积累了一大摞。
“乌鸦嘴,好好待着,这两天别乱动了。”陆安拿着剪刀站起来,这种情况只能看什么时候消肿,整条腿都肿起来,毒性太强了。
“想动也没得动,要这条腿废了,我就看看菜圃,你们要是嫌我,我就自己去镇子另一头自己种点东西……”赵华乐一下。
“死了才好!”
陆安过去帮阿夏烧火,“说些有的没的,我当初都没弄死你。”
烟台里冒起浓烟,陆安脱掉出去时穿的外套,穿着背心蹲在那里添柴,阿夏拿着盆往锅里倒小半锅水。
赵华没说话了,扶着腿嘶嘶吸一下气,看看伤口,回过头整理竹篾。
要是他们三个人一人有个筐每天背着,想想都方便。
挖到什么捡到什么都不用拎着了。
赵华把几根竹篾搭在一起,仰头回忆了一下怎样起手,便开始编织起来。
至于死,他还没吃到桔子,怎么可能死,到时候还要背着筐去摘桔子。
第29章:暴雨
把竹子劈成两指宽左右的篾片,刮去竹青,去除竹节,再破去内壁表层,就可以用来编结实的竹筐了。
赵华的手很巧,虽然手指上有些破竹篾时划出来的细碎伤口,不过对于末世的人来说,这种足以让明星进医院的伤,和蚊子叮一下差不了多少。
“吃饭了,不急弄,你这几天都有空慢慢编。”
做好饭陆安喊了一声,看看赵华愈发肿胀的腿,帮他装了一大碗过来,野菜和鲜鱼,还有竹笋,这些足够维持活着所需的营养。
“早点编好早点能背上,这东西背起来你才知道,除了武器,它是第二好用的。”赵华放下竹篾接过碗道,出门的时候背个竹筐,不管遇到什么,都可以扔进去背着,而且不太影响活动。
在收获第一波主粮之前,他们除了菜圃里的菜,只能在外面土里刨食,偶尔抓个蛇鸡加餐。
菜圃里郁郁葱葱,已经能维持他们活下去,只是这还不够,人总是要生活得更好的,野兽都会储存过冬的食物,更不要说人。
赵华捧着碗吃得很快,一碗吃完,陆安又帮他装了一碗,赵华觉得自己这两天都没办法出门,不用耗费体力,吃多了不划算,但是看热气腾腾的汤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抵住食物的诱惑。
明天再少吃点,他这样决定。
今天没有晚霞,放下碗趁着天还亮,他又继续鼓捣竹筐,在夜幕彻底落下来之前,已经编出来十几公分高的筐底。
阿夏把竹笋放进屋里阴凉的地方放着,陆安则帮忙劈竹子,一直到夜幕深沉,陆安帮赵华上楼,锁好门后回自己住处。
“他没什么事吧?人应该没这么脆弱,被虫子咬一口就不行了。”
他脱掉外套上床,想着赵华那条肿胀的左腿。
“谁说得清,变异的虫子也有很多,毒性更强。”阿夏道。
“也是……都在进化。”
陆安无声地叹口气,伸手环住她。
末世里不仅是畸变,还有进化。环境大变之后,弱的都很难活下去,留下来的,要么是进化出更强的毒素,要么是跟着一起异变,这是自然的选择。
“他插了那么多旗子,应该没事。”陆安在漆黑中望着天花板,他打心底里不希望赵华出什么事,然后只留他和阿夏两个人在这个镇子里。
“什么旗子?”
“身上插满了flag。”陆安解释道,阿夏还是不懂,不过也没再问,赵华有没有事要看命,他们能帮忙的,就是把一切做好。
好在第二天赵华依然能下楼,陆安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反正和阿夏出来时,他已经坐在台阶上把筐子编了一半。
那条腿依然很肿,甚至看起来比昨天更粗了几分,已经曲不起来,直挺挺地搭在台阶上。
这让陆安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袖口和裤腿,然后蹲下看看阿夏的裤管有没有绑紧,天气尽管热,这些准备还是要做的,赵华已经受伤了,他们两个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那样的话,刚快要走上正轨的生活又会被打回去。
“好好待着,要是有危险你就躲进屋里。”陆安嘱咐了一声,扛着锄头和阿夏出门。
糟糕的未来阿夏骗了他一个吻,然后就打着哈欠回房了,只说了一句不会死。
这已经足够,陆安和阿夏走在黄土路上,远远望了一眼河边,鱼叉依然挺立在那里,不知道何清清去了哪里,是暂时忘了这个东西,还是那个水里的大家伙依然在附近徘徊。
晌午的天气有些闷,连带着空气也闷闷的,山坡上像一个大蒸笼,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依然一身汗水,是要下雨的节奏。
阿夏今天带了很多绳子,她要在上面挖出来的水坑旁边布置一个更大的陷阱——水源这种东西容易吸引野兽靠近,如果能抓到大一些的如鹿和小野猪之类,他们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拿野菜凑合。
一早上,她就忙活这件事了,到了中午刚吃两口饭,躺在她大腿上闭目的陆安睁开眼睛望向天边。
八月的天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短短片刻就起了风,大片乌云把太阳遮住,天空变得阴沉沉的。
积蓄了好多天的暑气被一扫而空,风越来越大,一副暴雨将临的模样,远处传来轰轰的雷声。
陆安和阿夏快速收拾了一下东西,扛着锄头往镇子上赶,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珠便已经噼里啪啦掉下来,天地瞬间被一层雨帘遮住。
回到镇子。
赵华拖着肿胀的腿趴在地上,努力想把之前做的遮雨棚挪到菜圃上,在雨中蹭了一身泥泞,活像躺泥里打滚的水猴子。
“快!快!过来帮忙!”
见两人从雨中跑回来,他连忙招呼。他们种的不是大片农田,小白菜和空心菜无所谓,别的幼苗还扛不住现在的暴雨。
好在一开始的菜圃是洼地,后来他有意把地势垫高,除了空心菜之外,其他的排水性都很好。
这场雨来得迅捷而猛烈,屋檐很快开始往下淌水。
一番忙碌,陆安和阿夏冒雨把该收拾的收拾好,灶台遮了一层布,放在外面没拆的家具也搬回别的屋。
赵华回房间换了衣服便没再出来,陆安和阿夏全身湿透,坐在门槛看外面的暴雨。
哗啦啦的雨声遮住了一切声音,从感官上来说,倒是比平时还要安静,除了雨水滴落之外,再无其他噪声。或许这也是雨天睡觉更香甜的原因。
过一会儿,她起身回屋把所有的空碗盆甚至锅放出去,能多接一点水,他们就可以少去山坡那边挑一次。
“下大雨刚好可以休息一下。”陆安站起身抹了一把脸。
雨天就是用来休息的,起码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可以放肆地休息,而不用产生什么愧疚感。
“嗯。”
阿夏应了一声,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侧,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到地上。
“上去把衣服换掉,不要生病了。”陆安拉了拉她的外套,自己又坐下。
“你不换?”阿夏问。
“还一起换?”陆安诧异抬头,“也行。”
“……”
阿夏瞅着他静了一瞬,没说话,转身上楼。
“这是什么意思?一起还是不一起?你不说话我也上来了!”
陆安在后面喊道,阿夏没应声,消失在楼梯拐角。
等换好衣服休息半个下午,再下来时,赵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在忙碌,对面屋檐下燃起一堆篝火,他拿着竹篾在火上轻烤,给竹筐要用到的筋条定型。
把篾材需要弯折的地方削薄内壁,烤热弯成九十度,等冷却下来,就是筋条,他对这件事非常熟,也很喜欢做这种事,看着竹筐成形,获得的成就感仅次于种田。
“伤口沾了水不要紧吧?”陆安蹲下看着他的腿问。
“不要紧,没事。”赵华摇头,其实他一直在忍着疼痛。
“哦。”
末世的汉子就是牛逼,陆安不服不行,
“安心休息,不用担心我们把你扔出去。”他顿了顿直接道,“别想乱七八糟的,你死了我们也会把你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