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正义不会缺席
夹在几个大人中间的粉衣娃娃听不懂大人的话,看到阿娘哭了又急又担心,只能拼命踮着脚,仰着小脑袋巴巴地看着她。
林少安一低头便看到了这粉衣娃娃惹人怜的小模样,不禁笑笑,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道:“我此番过来,还要在襄阳城置办一座宅子。
我大哥,也就是你们大表哥要参加明年的春闱,过两个月便要来襄阳城备考了。
本来大哥三年前便过了渝州的发解试,谁料天意弄人,祖母在那时去了,大哥要留在渝州守孝,省试又是三年一回,大哥只能参加明年的。
之所以提前大半年过来,一是想让大哥提前熟悉一下环境,二是大伯也想趁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把生意做到襄阳城来。
你们也知道襄阳城簪缨满路,朱紫盈街,没有好的点子或人脉,要在襄阳城立足就是白日做梦。我们林家一直在渝州一带做生意,人脉是没有的,只能想想看有没有一些好点子,单做药堂生意只怕拼不过襄阳城本地的药堂。
所以到时候我会与大哥一起过来,看看商机。”
大夏朝每三年开一次恩科,分为三级制,学子要先过了在秋季举行的各州的发解试,才能在明年春天到襄阳城参加礼部举行的省试。
所以发解试也叫秋闱,省试叫春闱。
过了春闱后,还要在同年参加官家亲自主持的殿试,这三场考试都过了,才算考上了。
魏子清听了,握住了粉衣娃娃要摸她脸蛋的小手,又喜又忧,“可是真的?你们以后可能会在襄阳城立足?”
林少安笑着点点头,“是,如果能成功,以后林家也可以作为你们三姐弟的一个倚靠。表姐可能忘了,大伯一向脾气暴躁,若是让他知道你们三姐弟在侯府过的是这般日子,只怕要直接提着菜刀找上门来!”
便是一直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魏承轩也忍不住偷瞄了林少安一眼,眼里透出喜悦和期待。
莫小蝶却眯了眯眼。
便是林家当真能在襄阳城立足,也不可能给她和魏承轩很多帮助,还可能会反过来,被南平候夫妇以他们为理由压榨。
如果他们不够强大,谁也无法帮到他们!
莫小蝶一向担任的都是压榨人的角色,处于这种被压榨的处境,她一时很不适应,还十分不爽。
魏子清兴奋过后,也很快想到了现实,眼眸微黯道:“抱歉,我们姐弟三人无法帮到你们,还可能会拖你们后腿。”
林少安哈哈一笑,道:“表姐莫过于自责,听说表姐夫此番入了翰林院?我有一个入了翰林院的表姐夫,可是大大的荣耀!
在翰林院任职可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得官家重用。
大哥知道了,只怕前脚刚到襄阳城,后脚便要到表姐夫府上拜访。”
提起自己夫君,魏子清暂时放下了候府的烦心事,脸一红嗔道:“你表姐夫只是个小小的编修!这话在外头可不能乱说,被人听到不是小事!”
林少安又是爽朗一笑道:“我晓得的,表姐不用那么焦急。”
几人正说着话,一直在亭子外看守的辛夷突然压低声音道:“大娘子,二娘子,有人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桥上众人便见树影掩映的石子路尽头,出现了一个高挑玲珑的身影。
那人一直走到他们面前,福了福身子道:“二郎君,大娘子,二娘子,林郎君。”
随即看向莫小蝶,嘴角轻扯道:“二娘子,老夫人有请。”
莫小蝶微微挑眉,敢情她还成明星了,赶完这个场赶那个场。
她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魏子清已是柳眉一竖,声音微冷道:“祖母难道不知晓,今天我与林郎君来了?”
魏子清一到侯府就去拜见了魏老太太,魏老太太自然是知晓的。
那侍婢福了福身子,敷衍道:“这点奴婢不知道呢。”
这态度明摆着不把魏子清和林少安看在眼里,莫小蝶不管愿不愿意,都要走这一趟了。
莫小蝶心里啧啧两声,眼底微现冷意。
明摆着来者不善。
为了那一件破事,这是全世界都要来讨伐她的节奏了。
魏子清脸上微现怒容,但忍住了,冷声道:“那你先在一旁候着,我与二娘子四年没见,还有些事要说。”
那侍婢一愣,一脸不情愿地刚要说什么,魏子清便转头唤道:“丁香,领她先到一旁坐坐。
我虽然出嫁了,但还是侯府的大娘子,叔母身边的人还是不好怠慢的!”
那侍婢见魏子清拿出侯府大娘子的身份压她,且竟然还记得她是二夫人身边的人,不禁脸色微变。
见丁香已经示意她跟她走,终是在心里轻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跟着她到一旁去了。
说什么侯府大娘子,谁不知道在这侯府,真正能做主的是谁!
更别提她早已经出嫁了,出嫁的女儿插手娘家事,呸,还要不要点脸了!
见那侍婢走远了,魏子清一把拉住魏子宜的手,把她拉进了凉亭。
见她脸色不对,莫小蝶想了想,道:“那侍婢,是叔母的人?”
原本心情沉重的魏子清见莫小蝶一脸淡定的模样,微微一愣,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这丫头能不能给我长点心?叔母不会主动插手大房的事,但她一向听郭氏的话,她的人现在出现在这里,要你去见祖母,还不知道到那边后有什么在等着你呢!”
莫小蝶不禁觉得好笑,魏子清私底下还能规规矩矩地叫候府的二夫人叔母,对郭氏却从来直呼其名,不愿意喊她一声母亲,想来是对郭氏的恨意已经超越了她自小学习的礼仪礼教。
这女子爱恨分明,她喜欢。
魏子清见莫小蝶这时候竟然还笑得起来,气得一拧她的手臂,道:“你给我认真点!方才我和少安一同去给你求情,少安为了你,还送了一尊玉菩萨和一套红宝石首饰给父亲和郭氏,这才换了你出来,没想到这会儿,郭氏又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莫小蝶算理清这其中的关系了,嘴角微扬,道:“不过是提早把我放了出来,意难平罢了,又想收下表兄的人情又觉得放了我不甘心,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魏子清微微一愣,看着莫小蝶嘴角微冷的弧度,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走了过来的林少安皱眉担忧道:“现在可怎么办好?若是让子宜去了,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
莫小蝶笑笑,道:“表哥,你要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林少安一愣,这是什么话?
莫小蝶随即看向表情复杂的魏子清,笑道:“大姐,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被欺负,他们就是想欺负我,也要问问我愿不愿意。”
魏承轩挤到莫小蝶身边,笑嘻嘻道:“那是,现在的二姐可粗暴……哎哟,不是,可厉害了。”
魏承轩捂着遭到了攻击的额头,赶紧远离了莫小蝶几步,眼泪汪汪一脸委屈,小小声道:“明明就是粗暴。”
莫小蝶瞪了这小子一眼,一扬眉,道:“辛夷,去请侯爷和夫人。
叫我过去也好,我这里刚好有几笔账,要跟他们好好清算清算!”
第17章 跪的理由
莫小蝶自认性子算随和,感情上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时候,但方才听了那么多极品事,便是她也被膈应到了。
现在这种束手束脚的生活,果然不适合她。
一路随着来传话的侍婢走到了高照堂正堂,只见主座上坐着一个干瘪黑瘦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暗紫色松鹤金丝暗纹袍服,一头银发梳成了大盘髻,上头插满珠翠,看起来沉甸甸的。
十根手指有一半以上带了各种戒指和指甲套,脖子上还垂着一串金灿灿的链子,被门外照进来的阳光一折射,莫小蝶不禁眯了眯眼。
真·珠光宝气啊……古代暴发户既视感。
这些金啊银的加起来得有一吨重吧,这老人家还能走得动路吗?
老妇人的左下角坐着一个身着黛蓝色交领山茶花彩绘纹饰襦裙,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妇人,见到莫小蝶进来,她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神情,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想来这便是魏子清口中的叔母梅氏了。
莫小蝶收回视线,走到老妇人面前,福了福身子,“孙女见过祖母……”
“你这孽障!给我跪下!”
魏老太太忽然猛地拍了拍桌子,打断了莫小蝶的话。
早有心理准备的莫小蝶一脸淡定,只是暗暗地望了望天。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已经听了无数遍孽障了,他们就没有其他骂人的词?她都听厌倦了。
她直起身子,看着老妇人微微笑道:“不知道祖母为何让孙女跪下?”
魏老太太眼珠子一瞪,以为自己听错了。
端着茶杯的梅氏也微微一顿,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莫小蝶。
果然像大嫂说的,这小贱人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闹出那样一件丑事被赶了回来,就更该夹着尾巴做人。
哼,她今天就发发善心,好好让她回忆回忆在侯府生活的规矩!
老妇人看着莫小蝶那直视着她的眼神,只觉得那坦然淡定的眼神刺眼得紧,忍不住火冒三丈,又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却一时没有注意力道疼得她差点跳起来,捧着手哎哟了半天,怒道:“你这孽障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跪?你才嫁过去多久,就耐不住寂寞偷汉子了?你不要脸我们侯府还要呢!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该被抓去浸猪笼!”
一旁的梅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阿娘这一急又露出乡下带出来的粗鄙气了,瞧瞧这话被人听到了,像话吗?
他们侯府的人,就没几个能带出去的!
之前她也不懂,到了襄阳城后才发现,那些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好看得就像天上的仙人下凡似的,说的话都透着一股子高贵典雅的劲,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比别人香。
她觉得自己过去简直就是生活在猪圈里,粗鄙不堪,这好不容易做了上等人,她一定不能让她的儿女回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中。
原本以为这小贱人嫁去了长公主府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虽然不甘心,也暗暗期盼着,这样一来,她的子艾能趁机攀到一户更好的人家,她的临儿以后考上科举,能有长公主府做倚靠。
谁知道这作孽的,毁了自己不算,还要来毁她的儿女!
大嫂再不堪,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背靠着郭家,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当初要不是大嫂,她早就被那自以为大哥当了侯爷自己也要升天的混账男人休了!
现如今,她只能像过去一般紧紧攀附着大嫂,只有这样,她的一双儿女以后才会有出路!
这老太婆平时就最好倚老卖老,她不过在她面前哭诉了几声,说以后襄阳城的人只怕更看不起他们候府,这老太婆果然炸毛了。
梅氏连忙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掩住嘴,轻咳了一声,威胁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莫小蝶却只是笑笑,腰杆站得更笔直了,“如果是为了孙女被休回侯府的事,孙女不能跪!”
梅氏的脸色顿时一黑。
魏老太太气得那一脸褶子都扭曲了,猛地跳了起来怒吼,“你说什么!”
看来老人家身体不错啊,负着重行动还那么灵敏,比她以前很多手下强多了。
莫小蝶眉毛微挑,道:“祖母,孙女已经跪了魏家的列祖列宗,便是有再大的错,也已经悔过了。
莫非祖母觉得,您比魏家的列祖列宗更重要?”
没想到魏子宜竟说出这么一段歪理,这理虽然歪,她们却一时挑不出错来,魏老太太和梅氏都愣然了一瞬。
魏老太太心里一急,竟直接耍起赖来,“你这死丫头!我叫你跪你就跪!我可是你祖母!”
莫小蝶:“孙女不跪。”
“跪下!”
“不跪。”
“跪下!”
“不跪。”
魏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血都要喷出来了,伸出右手无名指,用那金光闪闪的尖细指甲套抖啊抖地指着莫小蝶,要不是怕弄脏了自己的指甲套,她还真的要抓上去了。
自打来了襄阳城,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忤逆她!从来没有!
这死丫头,是她上天了,还是她以为她拿不动锄头了?!
梅氏看着这一老一小一来一回的,简直看傻了眼,这魏子宜变得也太厉害了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男人粗哑嘹亮的嗓音,仿佛一声惊雷打破了正堂的沉闷,“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南平候和郭氏大步走了进来,见到魏子宜,南平候下意识地眼眸一瞪,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短期内见到这孽障,他只怕整个人都要不好。
郭氏暗暗地和梅氏交换了个眼神,皱眉看着莫小蝶。
这小贱人现在果然棘手得很,没以前好掌控了。
辛夷见莫小蝶身姿笔挺地站在大堂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自觉站在了最后头。
魏老太太没想到南平候突然过来了,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恨声告状:“均儿,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死丫头!连我都敢忤逆了!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南平候刚来,没闹清楚目前的情况,但他本来对这个女儿就满肚子意见,现在听自己老娘这么一说,立刻火道:“你这孽障,那可是你祖母!给我跪下!”
魏老太太哼声道:“你瞧着吧!这孽障是不可能跪的……”
莫小蝶噗通一声跪下了。
魏老太太刚压下去的那口血瞬间又要吐出来。
莫小蝶没看魏老太太,抬起头直视着南平候,一字一句道:“父亲,祖母因为女儿昨天被休回侯府的事,要女儿罚跪。”
便是跪下了,她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说出口的话铿锵有力。
在场之人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那个跪着的女子才是满身正气,其他人都是各怀心思的小人。
南平候眉头一皱,胡子一抖,刚想说你就该跪!做下那等没脸没皮的事情跪上一整天都活该!
莫小蝶却紧接着道:“但您昨天已经打了女儿一巴掌,随即女儿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方才表哥与我说,为了替我说情,他给父亲和母亲送了一尊玉菩萨和一整套红宝石首饰,父亲母亲收下了。
女儿就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以方才祖母让女儿下跪,女儿不愿意。”
南平候一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到玉菩萨和红宝石首饰时,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尴尬。
他当时确实是跟林少安说,会立刻放了这孽障来着。
郭氏的脸色也不自然起来,狠狠地瞪着莫小蝶。
这小贱人,竟然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这是在暗示什么?
莫小蝶顿了顿,表情平静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所以父亲也觉得,女儿受的惩罚还不够,还需要继续下跪吗?”
便是南平候脸皮再厚,在刚刚收了人家好处的当口,也无法立刻做出出尔反尔的事,何况那林少安还在府里呢!
他也是不明白,怎么这孽障刚出祠堂,就被自家老娘叫过来了,她最近不是学着襄阳城里那些世族老太太静心礼佛,还特意昭告全府不许来打搅吗?
他连忙一甩袖子,轻咳一声,粗声粗气道:“阿娘,二丫头的事我和郭氏已经教训过她了,不用你老人家费心。”
反正,他昨天已经打了那孽障一巴掌,不亏!
魏老太太一愣,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气急败坏道:“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就为了那玉菩萨和红宝石首饰,你就要帮这死丫头忤逆你老娘不成?!”
第18章 魏老太太的套路
莫小蝶默默地看了魏老太太一眼。
她突然觉得这老太太蠢得有些可爱了,竟然连自己儿子的性情都摸不清。
南平候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生平最恨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指指点点,就是自己老娘也不行,顿时怒声道:“行了!阿娘,如果你觉得惩罚不够,那就再罚二丫头关禁闭三个月,这下总够了吧?!”
在场的人看出南平候生气了,都自觉低头垂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莫小蝶的大脑快速转了一圈,自觉这个惩罚不错,立刻道:“是,父亲!”
众人:“……”
这两父女认真的?怎么看起来像提前合计好一般一唱一和的?
而且这二娘子怎么一副领罚领得很开心的样子?不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南平候忍不住瞥了莫小蝶一眼,心想这女儿好像也没那么闹心嘛!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就这样吧,一点小事都叽叽歪歪的,都散了!”
魏老太太憋屈得想吐血,明明自家儿子都听她说的惩罚这孽障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憋屈?
眼看着众人就要散了,魏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听到的那些话的含义,赶紧把心里的憋屈往下压了压,重新坐下似模似样地咳嗽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我看啊我还是回佛祖前静修,就不该管这些俗事,让自己都变俗了!”
在老太太身旁侍奉的两个婢女默默地望了望天。
魏老太太所谓的静修就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每顿饭必须有肉,大动干戈地让人修了个佛堂吧,每天进去不到一炷香就嚷嚷着无聊浪费时间,把他们都拉进来打牌。
嗯,果然不是俗人可以理解的生活呢。
魏老太太表完自己的心志,抚了抚金丝边刺绣的衣角,甚是矜持地道:“不过,林家那小子来了,怎么都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这也太不像话了!”
莫小蝶看了她一眼。
这老太太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南平候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一甩袖子,“富贵,去把林二郎拿来的那尊玉菩萨送来给老太太!”
魏老太太顿时双眸一亮,一脸端庄地点了点头,道:“甚好甚好,原来那尊玉菩萨是林家那小子孝敬我的,还算他有我这个老太婆的心。”
莫小蝶:“……”
行吧,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这侯府里的套路。
不过……
莫小蝶眯了眯眸,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照这情形来看,要是林家真的进了京,只怕立刻就要被这南平候府扒着吸血!这一个两个的,也是厚颜无耻的典范了。
郭氏一听南平候的话,差点咬碎银牙,忍不住暗地里狠狠地搓着手上的帕子。
那混蛋,竟然就这样把那尊成色上好的玉菩萨送出去了!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男人可知道他们南平候府的仓库都快清空了!
为了维持南平候府表面的尊贵,她简直操碎了一颗心,这男人还以为自己家的荷包是多么鼓呢,不但花钱大手大脚,有一回在外头喝花酒和别人较起劲来,竟然花两千两白银买了个清倌,被别人笑掉大牙了还自以为了不起,到处宣扬这件事。
还经常打肿脸充胖子地邀请一堆奇人异士来府上开宴会,殊不知那里面大多是来骗吃骗喝的江湖混混,她劝诫他一句还要被他反过来骂,说她女人家不懂,嗯,她是不懂他那种要人捧着奉承的小市民心态!
眼看着官家当年赐下来的宝贝越来越少,郭氏急得把这男人掐死的心都有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平候府被人看不起!便是为了子瑜和烨儿的未来,她也要撑下去!
幸好这时候长公主府来提亲,给了丰厚的聘礼,虽然有一半她作为那小贱人的嫁妆送回去了,但也算充实了一下他们候府的仓库,便是这小贱人被休回来了,长公主府的人也算厚道,把他们送出去的嫁妆全部还回来了。
她知道长公主府的人定然没少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她虽然只是庶出,生于郭家,还是要脸的,但总好过自己一大家子人去喝西北风睡大街罢!
这一回因祸得福得了两件宝贝,她还没开心多久呢,这男人竟然随随便便就把其中一件送出去了,那老太婆一向吝啬,东西到手了哪里还有吐出来的时候!
她还想等过一段时间,侯爷淡忘这件事了,就偷偷把这两件宝贝收起来,以后好给子瑜添妆呢。
郭氏眼睁睁看着富贵得了令后快速跑了出去,都要把帕子搅烂了。
这死富贵,平日里不见这么灵敏,怎的偏偏这一次跑得那么快!
罢了,她还有那小贱人的嫁妆,以后她决计不可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嫁妆,待她回去后就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挑出来,收到自己的小金库里……
郭氏正暗自思量得飞起,突然却见那已经站了起来的魏子宜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一如既往地让人厌恶,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莫小蝶见郭氏无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神,忍不住好笑。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啊,瞧,这不是开始心虚了?
她微微垂下眸,捏出一种谦卑的语调道:“母亲,方才子宜与表哥谈话,才知道舅舅们给子宜添了妆,听闻长公主府已经把子宜当初的嫁妆抬回来了,可是如此?”
郭氏脸色一变,下意识怒斥,“荒唐!这是你该问的吗?你闹下这般丑事不想着怎么悔过,倒关心起自己的嫁妆来了!你到底知不知羞!”
这防守也弱得可以了,若是平时审讯犯人,莫小蝶直接就一脚踩到凳子上给她拍桌子了。
这时候却只能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用那种矫揉造作的语调道:“母亲教训得是,但子宜之前竟然不知道舅舅们给子宜添了妆,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才想起问上一问。
母亲这反应,莫非……长公主府没有把子宜的嫁妆送回来?”
第19章 该算的账都要算
郭氏脸色难看,瞪着一副谦卑姿态却莫名感觉处处在压迫她的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死丫头竟然知道林家给她添妆了!这不就说明,那林少安也知道他们把林家的添妆当做自己出的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抱着侥幸心态,让那林少安进府!
郭氏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便是知道她没把他们添妆的事写到嫁妆单子里,谅林家也不敢跟他们候府翻脸!
谁让他们只是最末等的商户,当初他们用马车载着给那两个小贱人的添妆来到候府时,那马车普通至极,既没有豪华的配饰也没有上等人家的排场,别人还以为是她遣人去外头给两个女孩儿配置嫁妆,暗暗传了一番她良苦用心的名声呢。
现在最棘手的是,这小贱人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说没送回来吧,可长公主府确确实实送了,侯府也确确实实收了,这事别说府里的人了,便是因为这件事密切关注他们候府的京城权贵和百姓都知道。
说送回来了吧,又不甘心,直觉告诉她,这小贱人定在谋划什么!
南平候皱了皱眉,虽然也觉得莫小蝶提起嫁妆的事不太妥,但她以小辈不知道长辈添妆觉得羞愧,才想问问嫁妆的下落这一点做理由,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他最烦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啧了一声不耐烦道:“郭氏,那嫁妆到底送回来没有,你回一句便是了!”
莫小蝶不禁暗暗地看了南平候一眼。
难怪整个侯府被郭氏拿捏得死死的,魏子宜姐弟身为嫡子嫡女生活那么凄凉,也没有人觉得不对,这男人也太好掌控了,估计郭氏略施小计,这男人便会被耍得团团转。
郭氏咬了咬牙,只能点了点头道:“长公主府是什么人家?岂会贪我们侯府的那点子嫁妆,自然是送回来了。”
莫小蝶得到想要的答案,嘴角微扬,道:“如此,那便麻烦母亲帮我收好了,毕竟是舅舅们的添妆,要是不小心弄丢了一件两件,子宜也过意不去。”
说着,仿若不经意地加了一句,“毕竟子宜先前看了好几回那嫁妆单子,都不知道里面有舅舅们的添妆,想来是底下的人清点时没用心,害得子宜一直不知道舅舅们的心意,真是大大的不孝呢!”
说完,福了福身子,道了声告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留下郭氏气得想捶胸口。
原来这小贱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下好了,她把这件事在南平候面前摊开了说,其他嫁妆她还可以暗地里做一下手脚,林家那二十台嫁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了!
南平候这男人虽然无能又小心眼,但好面子得很,坏事只能私底下做,且都是推给她来做,一旦摆到明面上了,他就肯定要做出一副清白公正的模样来。
呵,明明当初她没有在嫁妆单子上标明林家的添妆,自己家只出了一小部分嫁妆,他都是知道的,这一方面的事情她从来不会瞒着他,总会仿若不经意地让他知道,只是不会摊开来和他说罢了。
现在事情败露了,就全变成她不对了?
偏偏林家的添妆里有几样首饰甚是精美,她当初早就看上了,要不是拿走那几件首饰侯府的嫁妆就真没什么看头了,她也不会忍痛把它送出去。
也不知道魏子宜这死丫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她就是在利用南平候这一点来阴她。
郭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莫小蝶的眼中划过浓浓的阴霾。
她不会就这样算了,这小贱人怕是忘了,她以后能不能再嫁出去,要嫁给谁,可是掌握在她手里!
看她现在得意吧,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
出了高照堂,刚走到无人处,莫小蝶便绷不住了,整个人垮了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一直这样端着,可真要人命了。
辛夷眉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心里还在暗暗惊叹。
娘子竟然只用简单的几句话,便把魏老太太和郭氏打压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连以前的大娘子都做不到的。
莫小蝶活动着右手臂无奈道:“大家闺秀也不好做啊。”
不管是走路还是行礼都忒多讲究了,要不是这个身体已经很适应这些动作了,她这样端着一天下来,肯定要腰酸背痛。
身体上端着便算了,最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要她这个习惯了和五大三粗的汉子混在一起,动不动就打一架的人突然变得说话知书达理,语气柔柔弱弱,还要时时刻刻耍心眼,真是分分钟要被憋死。
幸好她接下来要被关禁闭三个月,总算有时间喘口气。
莫小蝶眼角余光瞥见默默走在她身后的辛夷,转头朝她笑笑,道:“如何?方才我的表现还可以吧?这不是暂时把能清算的帐都跟他们清了!”
剩下的帐,再慢慢跟他们清算不迟,毕竟现在还不适宜与郭氏撕破脸。
有些帐,也不应该由她出面讨。
辛夷一愣。
眼前人虽然有着一张纤弱美丽的面容,眉眼间却尽是飞扬的神采,眉微挑,嘴角微扬,眼睛斜斜地看着她,里面仿佛有点点阳光在跳跃。
辛夷顿时哭笑不得,瞪了莫小蝶一眼道:“娘子,别得意忘形了!”
莫小蝶笑笑,也不在意,继续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往前走。
刚刚辛夷带她走了一圈,她已经记得侯府的路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落后在她身后的辛夷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一脸纠结地皱了皱眉。
见鬼了,她刚才一瞬间怎么竟觉得,娘子比大街上那些俊郎君还要让人心动?
不过说真的,如今的娘子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洒脱豪气劲,某些方面还真的半点不输那些郎君。
还有娘子方才对上老太太和郭氏时的冷静理智,也不怪蝉衣那丫头说现在的娘子让她更有安全感了。
辛夷微垂眼帘,暗暗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
两人很快回到了闲趣苑,林少安已经离开了,魏子清在她房间里候着,见到莫小蝶平安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听说她要被关禁闭三个月,魏子清破天荒地和南平候站在了同一阵线,点着莫小蝶的额头道:
“该!我瞧你现在的性子是越来越跳了,关起来好好反省一下也好!
不过你现在比以前机灵了不少,便是、便是康娘不在了,我也不用太操心了。”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道:“子宜,你跟阿姐说实话,这回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你这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你可是还想着……那萧二郎?”
魏子清一直与康娘通信,随时掌握魏子宜的第一手信息,自然是知道魏子宜后期的痴念的。
莫小蝶笑笑道:“放心,阿姐,我这回是彻底想通了,便是为了去了的康娘,我也不会再念着他。”
她根本不认识什么萧二郎,他在她脑海里的认知还停留在《皇家嫡媳》这本小说的男主角层面,换言之,在她看来那是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她便是念着谁也不会念着他!
魏子清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你啊……”
她想说等过个一年半年的,这件事淡了,她还可以再找一户好人家,不必非要执着于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那萧二郎有什么好?名声那么差,还一点也没有为人丈夫的担当,不管小妹是不是他想娶的,小妹也是进了他家的门!
但凡他对小妹多上心一些,小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她实在不懂小妹怎么会迷了心窍看上那种人。
魏子清每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暗恨。
至于自家小妹是不是也有不对的地方,反正自家的孩子怎么打怎么骂都是自家的事,对外当然得一致!
谁欺负了她家孩子,她就看谁不顺眼!
然而看着小妹脸上的笑容,魏子清想了想,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小妹看起来再怎么不在乎,也是刚经历了这些狂风暴雨,还不知道这傻丫头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呢!
反正不急,如无意外,她往后都会留在襄阳城,等过一段时间,她便为她筹谋筹谋。
以小妹目前的名声,要在襄阳城找到愿意接受她的好人家太难了,与其随随便便将就,不如到时候拜托一下舅舅们,看渝州有没有合适的好儿郎。
魏子清长长地叹了口气,发现虽然现在的小妹让她省心了不少,她要操心的事情,还是很多很多。
第20章 后宅生存之道
魏子清坐了一小会儿,也要走了,临走前一脸心疼地拉着魏承轩的手,不停叹气,最后抿了抿唇,果决道:“不行,轩儿的事,我明儿就去找郭氏说道说道,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魏子清的侍婢丁香不赞成,“夫人,这事传出去,别人少不得要说闲话。”
魏承轩这事属于侯府后宅管理的范畴,魏子清一个出嫁了的女孩儿插手,确实不合适。
便是还没有出嫁,碍于礼法,魏子清也是不好去说郭氏管家的不是的。
魏子清咬了咬唇道:“郭氏会那么嚣张,不就是欺负轩儿和子宜在府里没人吗?我就让她知道,他们还有我这个长姐!
放心,这事我会把握好度,我不会跟她撕破脸,也不是要插手她管家的事,我只是心疼弟弟,作为长姐去关心一下弟弟在侯府的情况。”
丁香还是不放心,“夫人这样还不如去找侯爷,由侯爷出面,是不是好一些?
侯爷再怎么说,也是二郎君的父亲,他便是平时再怠慢二郎君,夫人亲自开口了,也不会不管的。”
魏子清笑了,道:“若我让父亲出面,郭氏会觉得我在父亲面前落了她的脸,只会对我们姐弟更怀恨在心。
整个侯府后宅到底是郭氏在管着的,父亲一个大男人,管得了一回,管不了一辈子。”
而且,她还不知道这事,父亲到底知不知情。
魏子清浅浅地吸了口气,道:“放心,我与郭氏明里暗里斗了十几年,我再了解她不过。她这人爱惜羽毛,无论私底下做了什么,都不会让它影响到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注重侯府和自己的名声。
像我出嫁时的婚礼规模及嫁妆,对于一个侯府来说理应是十分寒酸的,要人知道是要笑话的,少不得要说她这个继母偏心眼,不重视原配的子女。
然而后来,我打听到在外面传的是,袁家三郎顶有骨气,虽然娶了南平候府的嫡长女,却没有收侯府一分钱,举办婚礼时还特意低调而为,侯府大娘子为了全他这份骨气,特意要求减了一大半嫁妆,低调地嫁过去。
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但因为这对夫君没什么坏的影响,也便没细想,后来想想,定是郭氏特意命人在外传的,就为了不给人抓她的小尾巴说三道四!”
曾经辉煌的前朝是因为边疆将领权力过大,最终引发战乱覆灭的,大夏朝的开国皇帝便是当初叛变的将领之一,因此他登上帝位后,对武将甚为忌惮,十分重文轻武。
虽然这一点在十五年前那场大战后有所改善,但社会上流传的风气还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这导致了大伙对考上科举的进士有种迷了眼的执着,每三年一次的恩科成了襄阳城众权贵摩拳擦掌挑金龟婿的大好机会,俗称“榜下捉婿”。
把他们抓来当自己女婿还不够,还要给他们一大笔钱,说好听的,这是资助他们在襄阳城读书的生活费,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是卖身钱,毕竟这考上进士的很多家里都穷得叮当响。
虽然大家因着对读书人的盲目崇拜,觉得这没什么。然而,但凡有那么一些不贪图钱财的进士,大伙儿惊叹之余还是会纷纷竖大拇指。
只能说其实大家心里还是很懂的嘛!
魏子清的夫婿袁鸿杰就是上一届的进士,据辛夷说,那时候魏子清出门买东西,刚好被到襄阳城赶考的袁鸿杰撞见了,袁鸿杰当下惊为天人,考试及第后立刻到侯府提亲,跑得比那些去榜下捉婿的达官贵人还快。
而袁鸿杰提亲的时候确实也说了,他不收侯府的钱,否则郭氏也不会那么爽快地应下这门亲事。
其实袁鸿杰家确实很穷,成亲时连件像样的聘礼也拿不出,更因为曾经立下了“不及第不娶妻”的誓言,他来提亲时都三十有四了,因此亲事定下来后,襄阳城不少娘子都暗暗嘲讽过这门亲事。
但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觉得这门亲事不好,都说莫欺少年穷嘛,谁知道这货以后是不是封侯拜相的料呢?若他真的有一个锦绣前程,便是年纪大一些又何妨?
所以郭氏叫人传的那些话,除去魏子清的部分,其实是立得住的,也是受人赞赏的,这也是魏子清一开始没深想的原因。
魏子清继续道:“子宜……嫁去长公主府的时候,郭氏定然也是算准了她如此置办嫁妆不会引来闲话,才会这么做。
再说了,郭氏再怎么看我们姐弟不顺眼,也要念着我夫君如今入了翰林院,虽则只是个小小的编修,那也是在官家身旁做事的。
所以,你们瞧着吧,我去跟她说轩儿的事,她虽然不会承认这是她指使的,肯定还要拉个替罪羊出来,但随后轩儿的膳食,应该至少会恢复正常了。”
说着,嘲讽地一笑,“但要让她额外为轩儿做些什么,是不可能的。”
丁香听魏子清这么说,也没辙了,不再开口劝说。
最后魏子清留下了一些银子,嘱咐魏承轩的两个婢女得空就出去给魏承轩买点东西补补身体,便离开了。
第二天,魏子清果然又来了侯府一趟,在这之后,魏承轩的伙食总算是恢复了府中郎君常规的标准,连已经停了快一年的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也送过来了。
莫小蝶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赞叹,只有像魏子清那般头脑清醒又深谙后宅规矩的女人,才能在这复杂的后宅生存下去罢!
魏承轩拿到钱后立刻跑到了莫小蝶的房间,甚是豪迈地拍胸脯道:“二姐,你如今不能出去,你想要什么,我替你去买!”
莫小蝶眯了眯眼,忽地握起右拳朝他挥去,魏承轩瞪大眼睛,还算灵敏地往左边避开了。
然而莫小蝶正等着他这一下呢,在他做出躲避动作那一瞬就一个左踢腿,在离魏承轩的身体仅有几厘米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
魏承轩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已经收腿站好的莫小蝶眨了眨眼,忽地炸了,抓狂道:“二姐,你怎的又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一旁随伺的蝉衣也被魏承轩这一声惊回了神,忍不住心里小人拼命捶地。
天啊地啊,刚刚的娘子怎么那么好看!动作干净利落,眉眼坚毅冷厉,看得她小心脏乱跳怎么回事!
娘子以前可没学过武术,这才练了几天就武得那么好看,果然不愧是辛夷所说的蜕变后的娘子!
莫小蝶点了点头,甚是敷衍地道:“你当然是我嫡亲嫡亲的弟弟。
不错嘛,前几天你连我第一招都没避过,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都灵敏了不少。”
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魏承轩的肩膀,还捏了捏,满意地扬唇,“肌肉也结实了,还算听话,看来我布置给你的训练都好好做了。”
魏承轩打了个冷颤,拼命拍下莫小蝶的手,脸色涨红道:“阿姐,我说了,不要随便摸、摸我,我可是个郎君!”
反应这么可爱,肯定是个男孩子,难不成还是女孩子?
莫小蝶好笑地看着魏承轩堪比西红柿的大红脸,没再戏弄他,忽地脸一沉,教训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郎君呢,大姐辛苦帮你把月例银子拿回来就是让你乱花的吗?!”
魏承轩:“……”
二姐咱们打个商量,你下次变脸前能给点提示吗?小心脏会受不了的。QAQ
魏承轩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是担心二姐……”
莫小蝶一愣,这小子不会和魏子清一样,觉得她一直在强颜欢笑吧。
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想了想,道:“不过,我还真有几样东西要拜托你买。”
魏承轩顿时眼睛一亮。
莫小蝶伸出手指开始数,“麻绳,要粗一点的,钩子,木头,钉子,锤子……”
魏承轩听得有些傻眼。
莫小蝶看着他一脸呆滞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沉思道:“最后,再给你买点什么来做今晚的加餐吧!”
第21章 魏承轩的烦恼
魏承轩听着前面的物事还有点懵,不,很懵,最后那句他倒是听懂了,顿时一脸警惕道:“二姐,我这些天喝汤都快喝吐了。”
魏子清之前随丈夫赴任的蒲州在南方,南方饮食好汤水,喜欢慢火煨汤,常常花几个时辰让食材的精华都浓缩到几碗汤里,营养价值没得说。
魏子清心疼弟弟,这些天隔三差五便给他送一次老火汤,鸡汤鸭汤猪骨汤轮着来,别说魏承轩,便是莫小蝶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腻,何况是在这样的大热天。
本来魏子清这个天下第一好姐姐是不可能漏了莫小蝶那一份的,在莫小蝶再三委婉地表示自己如今足不出户,再这样大补特补下去就只是养肥待宰的命运,魏子清才良心发现地放过了她。
魏承轩则是上诉无效,每次都只能苦着一张脸喝光这些腻得不行的爱心汤。
莫小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喂你喝汤的是大姐,放心,我不会随便塞东西给你,我给你吃的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魏承轩默默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二姐所谓为他量身定做的东西,就是每天那三顿莫名其妙的加餐?
魏承轩至今想不通,那些比零嘴还不如的白煮蛋白、清蒸马铃薯、水煮玉蜀黍、甘蕉,到底有什么用。
因为二姐给他加的餐每顿都有蛋白,还至少五个起算,多出来的蛋黄就要其他人消化,他身边两个侍婢已经在暗暗跟他叫苦了,说她们现在看到蛋黄就反胃。
莫小蝶看到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气乐了,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这可是按照健身餐的标准给他配的餐!
侯府的一日三餐虽然不能选择菜式,但只要厨房那些人不做妖,营养搭配还是很均匀的,两荤一素加一份主食,魏承轩所幸也不挑食,每次都能吃光。
在正常的三餐之余再加三餐,搭配上她给魏承轩制定的训练计划,便是魏承轩以后从文,不用把身体锻炼得太强壮,维持一个矫健的体魄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都觉得自己太为未来弟媳妇着想了。
莫小蝶因为工作关系,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一向很严格,平时也喜欢去健身,以她的水平,完全够格当别人的私教。
只是比较不方便的是这里没有蛋白粉,她只能尽量用蛋清和一些高蛋白的肉来代替。
瞧他这嫌弃的小样,要是她像魏子清一样给他一通乱补,他分分钟换一种画风,变成一个圆润的小胖子,这种情况在她那个世界还少见么?
毕竟那些什么老火汤啊、补品啊,很多可都是高脂肪高碳水的食物,不是说吃得越多越好的。
魏子清现在频频给魏承轩送汤,莫小蝶没有阻止,也是因为魏承轩之前确实是亏损过头了,补点肉也好,等她觉得够了,自然会想办法让魏子清不要再送过来。
当然,这一点她现在不会告诉他,谁让这小子之前不知天高地厚地逞英雄来着,必须让他受点苦,记住这个教训。
只是,看着魏承轩这纠结痛苦的小表情,莫小蝶还是很有良心地坦白了一件事,“放心,二姐不会给你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最近老睡不好,读书也读不进去吗?”
魏承轩一愣,点了点头。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听你身边的玉竹说,你这几天常常读书读到深夜,总是要劝好几遍才愿意去洗漱睡觉,轩儿,你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魏承轩顿时眼神飘忽。
莫小蝶眼一眯,“你自己选罢,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刚好我要给你制定新的训练计划了……我的意思你懂吧?”
魏承轩想哭,太懂了!
二姐那些坑弟的训练方式据说是在长公主府无聊时看书看来的,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他绕着侯府跑两刻钟,跑完后还要做半个时辰乱七八糟的训练,每天还都不一样!
例如第一天她让他做了三组俯卧撑,每组八个,三组抱头深蹲,每组十二次,两组仰卧起坐加转体,每组十五次,前后翻滚两组,每组十二个。
最后还要他压腿,他压不下去,她就毫不留情地按着他的背猛地一用力!
那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一开始,他每次压腿都会痛得毫无形象地嗷嗷乱叫,几乎要怀疑人生。
二姐如今,真是太不温柔了!
第二天整个身体酸痛还是小事,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导致他上茅厕时差点蹲不稳,掉进马桶里……
往事真真不堪回首!
好不容易他的身体适应了这个强度,做完一整套训练也不会累死累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体倍儿棒,能一口气吃下五个包子了。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地跑到二姐面前想炫耀炫耀,二姐却先塞了他一张新的训练计划,强度几乎是上一次的翻倍,他看完两眼一蒙黑,差点就这样昏死过去。
而他也算摸出规律了,二姐这是每七天就要给他换一次训练计划的节奏。
如今眼看着就要到第三个七天了,魏承轩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提前酸了起来,懊恼地低下头,道:“二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大表哥都要进京参加省试了,我却还在害怕即将到来的秋闱,我、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如果我这一次落榜了,就要再等三年,我越想越焦急,只能不停学习。”
莫小蝶懂了。
原来是苦逼的考生心态,大夏朝参加科举不限年龄,魏承轩如今十四了,想下场试试水也正常。
但这孩子责任心太强,总想着要尽快出人头地保护两个姐姐,这思虑自然就重了。
而且魏承轩不比其他郎君,一直以来都是爹不管,娘不爱。别人学习不是上学堂,就是在自己家请先生,魏承轩却只能自学。
在家自学的自然也有,但那不是自家长辈亲自教,要不就是自家有天赋,或者干脆就是没想走科举这条路的,自然也不用寒窗苦读了。
郭氏对自己儿子倒上心,千辛万苦攀上了娘家的关系,把她的亲儿魏承烨送去了郭家的私塾念书。
郭左丞相家请的先生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据说是之前曾在国子监任教的一位大儒!
郭家的私塾,魏承轩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也没有人说什么。
而且郭氏面子功夫做得足,其实也似模似样地给魏承轩请过先生,但每次那些先生都莫名其妙的就做不下去了,要不是家里突然有人病死了要回乡,要不是突然得了重病,要不干脆就是家里突然出了什么变故,不想继续做教书先生了。
反正是连请了三任,每任都教不过三个月!
后来外头的人都在传啊,魏家大郎命格克先生,谁去谁倒霉。
自那之后,郭氏就再也没给魏承轩请过先生,不过郭氏给魏承轩请的先生自然不是什么好的,不请也没甚可惜。
只是没有一个好的先生带领,魏承轩总归是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
魏子清和康娘不是不急的,但她们什么也做不了,那会儿,他们姐弟三人没钱更没有能力,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魏承轩身上。
原本魏子清回襄阳城后,想让自家夫君指导指导魏承轩,但袁鸿杰新官上任,常常忙得回家都要加班加点,实在有心无力。
顶着这样的期待,眼看着考试日期越来越近,这孩子压力不大就有鬼了。
莫小蝶忍不住拍了拍魏承轩的头道:“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大表哥考上发解试时都二十有一了,你与其跟他比,怎么不想想万一这回比你小的魏承烨都考上了,你还没考上怎么办?”
是的,也不知道郭氏是不是认真的,竟然给今年才十二岁的魏承烨也报了名,不过听说本朝最年轻的进士中举时才九岁,自此之后大夏朝就出现了考生低龄化的趋势,还隐隐演变出一股攀比风。
我这么小就去考试了,是不是特牛?考不上?我年纪小嘛,你看那么多大龄考生都考不上呢!
反正年纪小就是万能挡箭牌!
魏承轩:“……”
二姐你确定这是安慰吗?!
这也是他焦虑的原因之一啊!
莫小蝶眉一挑,紧接着道:“放心,二姐今晚就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保管你吃了后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烦心事都丢一边去。”
第22章 秘密场所
莫小蝶要的东西很快就买回来了。
只是她要的铁钩需要找铁匠打造,她要的木材有尺寸要求,也需要提前跟木材行预定,除了这两样没法立刻买回来,其他也算买齐了。
莫小蝶拿起那一大捆麻绳拽了拽,满意地点头道:“挺结实的,不错,铁钩和木材倒不急。”
她要利用这段时间提高这个身体的素质,但她现在被关禁闭,只能在闲趣苑里头活动,做做力量训练例如仰卧起坐、引体上升、垫脚跳还好,想做有氧耐力运动就比较受限了。
虽然工作了后,她不像在警校时有那么多时间运动,但还是保持每天跑五公里,每个星期去三次健身房。
现在这个身体比较麻烦,毕竟什么基础也没有,要从零开始,需要下的功夫自然就更多了,所幸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在这么一个小空间里,长跑不现实,但有氧耐力运动也不止长跑。
魏承轩看着那一大捆麻绳,莫名地后脊背一凉,“二姐,你要这些绳子做什么?”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挑眉笑道:“自然有妙用,绳子可是一样好东西,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
魏承轩:“……”
果然这是二姐说的训练器具之一么?
他真的真的不想体会啊!QAQ
莫小蝶要的食材也买回来了,魏承轩见里面没有肉,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肉虽然好吃,但天天大鱼大肉也是很恐怖的!
晚膳是各自在自己房间里用的。
用过晚膳后,魏承轩按照莫小蝶的嘱咐,先在院子里散了两刻钟步,顺便默记一篇他昨天就开始背的文章。
只是不知道怎的,他心情很浮躁,背着背着,脑海里总是浮现他每天眼巴巴看着魏承烨出门到郭家求学的画面,以及他每每跟魏承烨面对面碰头,魏承烨正眼也不给他一个,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的情形。
他知道魏承烨从来看不起他,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嘴脸,他心里就憋闷。
还有小时候,大姐拉着因为和魏承烨打架,被罚跪祠堂的自己,一脸心疼地道:“轩儿,你一定要考上科举,出人头地,只有这样,你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他还很委屈,明明他被打得更厉害,为什么魏承烨一哭,被罚的只有他。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才明白,在郭氏眼中,他是不应该存在的,要不是康娘和大姐一直在身边护着他,他可能早没了。
还有二姐出嫁前,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的那段灰暗的日子。
他一定要强大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两个姐姐,还有自己!
魏承轩胡思乱想了一通,一晃神才发现,两刻钟早过了,而那篇文章,他还是没有背下来。
他不禁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打起精神进了书房,打开书本学习。
然而,心绪也是完全静不下来,看了半天都没看进去几行字。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有些颓然地趴到桌子上。
银朱和玉竹对看了一眼,微微弯腰担忧地问:“郎君,你没事吧?”
魏承轩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偏头,用手指拨弄着书桌上一盆绿色植物。
只见这植物长得甚是奇特,每根枝干的顶端都分成了五根分枝,每根分枝上都是一小团汤匙状的绿叶围着几朵小圆颗粒状的绿颜色小花。
五团绿叶绿花团团围绕在一起,就像五朵云彩,长得很是娇憨可爱。
银朱知道这可是魏承轩的心肝宝贝,为了让他提起精神,便笑道:“这猫眼草长得是越来越好了,郎君把它照料得真好。”
魏承轩嘴角轻轻一勾,坐直身子道:“银朱,我不是说了,不要把我当孩子哄。”
只是心情比嘴巴诚实,好歹好了一些,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书,魏承轩眼里闪过一抹烦闷,站了起来道:“二姐说今天她要亲自下厨给我做夜宵,看时间应该开始做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
魏承轩径直来到了闲趣苑的小厨房,果然见到莫小蝶已经在里面忙活开了,厨房里飘散开一股浓浓的米香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点惊喜地走过去道:“二姐,你竟然真的会做菜!”
二姐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时常是拿着一本诗集便可以看上一整天,也不太愿意和身边人交往。
明明二姐小时候性子还是很活泼的,只是不知道怎的,越长大越沉静了。
这几年更是连他这个弟弟也有些爱答不理,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加上他们有近半年没见过面,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这几年的二姐,竟然都有点想不起是什么模样。
直到二姐从长公主府回来后,她整个人的形象才似乎又有了鲜活的色彩,魏承轩喜欢现在的二姐,但一想到她是受环境所迫才变成这样的,又觉得心酸愤怒。
魏承轩一进来,莫小蝶就察觉到了,头也不回地道:“那是,二姐可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边说,边把准备好的鲜桂圆、枸杞和冰糖倒进砂锅里,合上锅盖,道:“好了,再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紧接着走到一旁,打算做第二样东西,处理食材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样。
看到莫小蝶微皱的眉头,负责采买的银朱一愣,走过去问:“二娘子,可是奴婢有什么漏买了?”
莫小蝶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无奈道:“不是你,是我自己忘了,太久没做了,竟然忘了让你买童参。”
童参,又名太子参,甘、微苦,平。归脾、肺经。体润性和、补气生津。
虽然童参不是必须的,但莫小蝶有些完美主义,总觉得少了一味药材心里不舒坦。
但这时候已经这么晚了,也没办法让银朱去补买,刚想说这回就算了,一旁的魏承轩突然探头过来,“二姐,你要童参的话,我有哦!”
莫小蝶微愣,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魏承轩嘿嘿一笑,扬起一个略带得意的笑,故作神秘道:“二姐,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场所,这事儿我连大姐都没说。”
莫小蝶闷笑一声,好嘛,每个孩子都有那么一段沉迷建造自己秘密基地的中二时期。
抱着姑且看一看还有一些好奇的心态,莫小蝶一路随着魏承轩走到了后花园东北角那座亭子的后头。
也是因为天色晚,莫小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闲趣苑出来了,也没有人发现。
只见那里有一小片空地,种满了海棠花和石榴花。
此时海棠花虽然没有开,石榴花却开得正盛,一簇簇大红色花朵在月光下极致地舒展着自己的美,形成了一种既活泼又妖娆的奇妙景象。
魏承轩径直拨开面前茂盛的枝叶,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有一块一人环抱大小的石头。
石头后面,竟然还有一小块空地,种满了形态各异的植物,乍看像杂草,然而当魏承轩拔起其中一棵,递到她面前时,莫小蝶才恍然大悟,这哪是什么杂草,这是各色草药!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魏承轩。
魏承轩指着那棵草的根部,道:“二姐,这就是童参。”
莫小蝶眉一挑,“你怎么偷偷在这里种了这些东西?”
魏承轩挠了挠脸颊笑得有些腼腆,“我平日里喜欢看医药方面的杂书,有空就去野外寻些药草移植回来,按着书上说的自己配些药。”
莫小蝶觉得自己被这小子一脸憨厚的模样骗了,她还以为他只会读书!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莫非,上回我被关祠堂时,你让蝉衣掺进点心里的迷药,是你做的?”
第23章 菜鸡互啄
魏承轩不觉有异地点了点头,“嗯,那个迷药要用到曼陀罗花,我原本想在这里也种一株,但曼陀罗花长得较为特别,且有毒,被发现不好交代,我只好放弃了,另让玉竹去城外的山上采了回来。”
莫小蝶紧接着问:“除了迷药,你还会做什么药?”
“……也就一些普通的药,我只在无聊时才研究研究这些,目前为止种的草药也不多,所以会的不多。”
这小子也太嫩了,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
你说说,你说说,好好说话便是了,这警惕的小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莫小蝶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不紧不慢道:“对二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除了迷药,你还做过什么害人的药?”
魏承轩顿时有些炸毛,“二姐,你别胡说,我的药都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太不好的影响!”
莫小蝶点了点头,一脸你所谓的不是什么太不好的影响是什么影响的表情。
魏承轩只能讪讪地道:“我会做的真不多,很多我只是看了书,没来得及尝试着做出来。
除了迷药,我还做过一种催泪砂,是用蟾酥和辣椒细末做成的,撒一把出去可以让人不停流泪打喷嚏,但我没在人身上试验过,只趁着我们侯府的门房有事走开时,在大黄身上用过。”
大黄是南平候府守门的大黄狗,长得异常威猛健硕,面容狰狞,看着很能唬人。
小时候,魏承烨经常指使门房的人用大黄吓他,害他每次进出侯府时,看到那只狗就有心理阴影。
所以拿它做试验,他是一点内疚感都没有,那天大黄一直从中午狂打喷嚏到太阳下山,鼻涕口水滴滴答答地流,像个二傻子一样,最后连路都走不稳,简直怀疑狗生,吓得门房以为他得了疯狗病,差点要把它拖出去宰了。
“还有一次魏承烨骗我,说父亲让我去他书房,有事情与我说,谁料我去了后,发现父亲在、在和母亲身边的婢女抱、抱在一起,父亲大怒,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我几乎十天不能下床。
后来我就把猫儿草的汁液偷偷涂到魏承烨的毛笔上,魏承烨当天晚上手就肿了起来,他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说自己的手烂了!”
除了说到自己撞见父亲和婢女亲热的事情时有些不自在,这小子是越说越兴奋了。
没想到这个便宜弟弟还是个天然黑……
莫小蝶也总算咂摸过来魏承轩方才说的“杂书”是什么意思了,她还以为,先前那迷药是懂点医术的玉竹捣鼓来的,现在看来,敢情玉竹学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医术,魏承轩学的就是些“旁门左道”!
不过,这技能也不错,至少可以傍身。
她好笑道:“就这些,没了?”
魏承轩那股兴奋劲过了,又警惕起来,“没了,莫非二姐要因为这些事情惩罚我?”
莫小蝶不禁暗暗反省,自己平时训练他时是不是太严格了,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怕她?
明明她对着他已经是很和蔼可亲了,要换做她以前手下带的人,一言不合可是直接上手的。
为了挽回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形象,莫小蝶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没有,你做得很好。
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受压迫的时候,就要反抗。
不过郎君用这些阴私手段总归不好,下一回如果条件允许,就正面和他刚,断几根骨头也没什么,要的是直接把他打趴下。
打不过的,再用这些手段也不迟。”
魏承轩:“……”
二姐果然很恐怖。QAQ
自觉和蔼可亲地教育了弟弟的莫小蝶拿着刚刚出土的童参,心满意足地回小厨房了。
很快,莫小蝶特制的爱心牌夜宵就新鲜出炉。
熬煮得软糯粘稠的莲子桂圆枸杞粥清香扑鼻,带着一丝清新的甜香味,让人在这般酷热的天气下也食指大动。
旁边还有一杯山楂麦芽饮,莫小蝶是用山楂、麦芽、童参和竹叶芯煮沸,放着浸泡一刻钟做成的,山楂的酸甜味混合着炒熟的麦芽的醇厚香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只觉得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浮躁的内心慢慢沉静下来。
魏承轩有些惊喜,赶紧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粥,只觉得入口绵软清甜,抚慰了他这些天因为吃多了油腻食物显得有些疲累的五脏六腑。
他眼睛一亮,没几下就喝光了一碗,讨好地朝莫小蝶笑道:“二姐,还有吗?”
莫小蝶忍不住笑了,朝上前想帮忙添粥的辛夷摆了摆手,站起来又给他添了一碗道:“最后一碗,晚上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
待会,你再把这杯山楂麦芽饮喝了。
莲子桂圆粥可以养血安神,补益心脾,山楂麦芽饮益气清心,健脾消滞。
吃完后,你到院子里散两刻钟的步,就上床美美地睡一觉,别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就能睡觉了。”
妈妈去世前,在医院住了近一年,莫小蝶研究了很多食疗方面的知识,每天训练不管多忙,都亲自做饭送到医院去,久而久之都成半个专家了。
所幸这个世界大部分食材和草药,跟她那个世界差不多。
莫小蝶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这是书里的世界,而写那本书的是她那个世界的人吧。
然而在这里生活了大半个月,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每一个人也那么鲜活,莫小蝶是越来越不能单纯地把它当成一本书里的世界了。
毕竟,这么一个完整鲜活的世界,是一本书承载不了的。
魏承轩听了莫小蝶的话,却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苦恼地叹了口气。
莫小蝶看了他一眼,“怎么?做不到?你不会真的把二姐说的你和魏承烨的话放在心上了吧?”
听他刚才说的话,这小子和魏承烨结下的梁子可不少,估计要是这次落榜还是小事,要是他真的输给了魏承烨,才是让他崩溃的。
魏承轩有种被人看破了心事的羞耻感,红着脸点了点头。
莫小蝶想了想,问:“你知道魏承烨的学问是什么水平吗?”
说到这个,魏承轩不由得撇了撇嘴,“也就那样!
有一回,郭氏拿了魏承烨一篇据说被先生表扬了的文章给父亲看,我在旁边也看到了,那家伙的水平比我还不如,还说跟着著名大儒学习呢!郭氏也就欺负父亲看不懂这些文章!”
莫小蝶懂了,下结论道:“所以你怕什么,你们不就是菜鸟互啄嘛。”
魏承轩:“……”
什么菜鸟互啄!这、这是什么比喻!他可是在很认真地烦恼!
莫小蝶闷笑一声,一本正经地,“不喜欢菜鸟互啄这个词,菜鸡互啄怎么样?”
这不是重点!
魏承轩愤懑了一会儿,忽地整个人颓了下来,“二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回是绝对不可能考上的?”
第24章 训弟
莫小蝶看着他静了一会儿,一点面子也不给地点头,“是啊!”
魏承轩被打击到了,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二姐的亲弟弟。
“这个答案不是我得出来的。”
看到少年一脸要崩溃的表情,莫小蝶好笑道:“是你的表情告诉我的,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考上,怎么能指望别人相信?”
她在警校受的那四年教育从来不是怀柔教育,她信奉的是能力至上,而能力,是由一个人的心志和付出的努力决定的。
天天想着天上会掉馅饼,难道天上就真的会掉馅饼吗?
魏承轩一愣。
莫小蝶眼一眯,突然板起脸严厉道:“要是你有信心考上,就考给我看看,要是没有信心,就老老实实多读三年书!
把时间都浪费在叽叽歪歪悠游寡断上,魏承轩,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下不止魏承轩,连身旁的一众婢女都呆了。
玉竹和银朱:“……”
二娘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那么豪迈了……
这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不像一个闺阁小娘子说出来的,但话糙理不糙啊!
辛夷默默地握拳低咳了一声。
蝉衣双眸放光,只觉得娘子又比昨天厉害了,真不愧是娘子!
看魏承轩半天不说话,莫小蝶继续道:“至于魏承烨,他考没考上与你何干?
他考上了,难道你就考不上,他考不上,难道你就能考上?
无谓的自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要是心里真的不服气,不甘心,就拼尽全力,把他甩到身后,让他只能仰望你!
就算暂时被超了也没关系,被人踩在脚底下也没关系,人生可长着呢!
至少在我和大姐眼里心里,真正在乎能不能考上的人,只有你一个!”
二姐这些话虽然说得很不客气,语气也一点都不温柔,魏承轩却莫名地梗了嗓子,眼角微酸。
自从大姐出嫁离开了襄阳城,二姐变得越来越沉静,他只觉得越来越孤独,心里有事或受了委屈,都不知道与谁说,只能自己默默咽下去。
现在真好,大姐回来了,二姐也不再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终于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突然感觉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的少年猛地低下头,抬起没拿汤匙的左手胡乱地揉着眼睛,嗓音微沙道:“我、我知道的,二姐,我明白的……”
这些年一直目睹着少年的不安和孤独的玉竹和银朱也不由得咬了咬唇,眼圈微红。
感性的蝉衣更是扁起嘴,已经忍不住默默地泪流满面了。
唯一还算冷静的辛夷看着莫小蝶坐得笔直的背影,和魏承轩微微耸动的肩膀,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少年原本单薄的身体,竟然已经壮实了许多,不禁情绪复杂难言,悄悄地垂下了眼帘。
过了一会儿,魏承轩终于抬起头,表情坚毅,眼睛红了一片,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有神,直视着莫小蝶认真道:“二姐,这次考试,我会尽我所能去考!”
莫小蝶嘴角微扬,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虽然心思纯粹,却不傻,只是一直孤身前进,没人带领,不自觉走了弯路罢了。
其实在这样被压迫的环境下,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多少人做不到的。
两姐弟就这样随意地说着话,很快,魏承轩就把这顿简单而舒服的夜宵吃完了。
就在他们准备分开时,莫小蝶突然若有所思地道:“轩儿,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可有想过,你是为了什么想考上科举?”
魏承轩一愣,想也没想地道:“当然是为了保护大姐和二姐,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
看到莫小蝶微皱的眉头,魏承轩不解地问:“二姐觉得,这个理由不好吗?”
莫小蝶摇了摇头,笑道:“不是,这当然可以成为理由,但这个问题,还可以有其他答案。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考试了,你不用急着去想这个问题,先全心全意备考吧。”
魏承轩脸上现出几许困惑,但听莫小蝶这样说了,也不再追问,道了晚安,回自己院子去了。
……
这边莫小蝶帮魏承轩解了心结,姐弟俩都回房睡了个安稳觉。
那边莲心苑,到这个时辰依然灯火通明,偌大的寝室里,只有黑着一张脸的郭氏,和她身边几个心腹侍婢。
两个年轻的婢女被这沉闷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有郭氏的奶娘孟娘,这时候还能神色镇定地开口,“夫人,杜家的二夫人这时候来信说来不了三天后的赏花会,绝非偶然。”
郭氏脸色沉沉地开口,“我自然知道。”
说着,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不要脸的小贱人,她怎么不去死!谁不知道杜家那二夫人最是看重自己的宝贝儿子,决不允许他的名声有丝毫污损,要不是那小贱人出了那种事,她怎会突然找借口不来半个月前便定好的赏花宴!”
杜右丞相这一辈的子孙中,最有名气的当属二房的嫡长子杜六郎。
当年他以九岁稚龄考上进士,惊艳大夏,之后更是受到了官家的密切关注,破格让他留在了专门保管宫廷藏书的密阁读书深造,并承诺等他年纪再长一些,就亲自为他挑选合适的职位。
到了杜六郎十四岁时,他以年纪尚少还需深造为由,上书官家出去游历,在外四年游遍了大夏朝的大江南北,编写了一本《大夏地理志》,记录了大夏朝的疆域及区域划分,以及各个区域的地理概况和风土人情。
这本书出来后备受士人推崇,一时间纸铺里的纸供不应求。
十八岁时他回到了襄阳城,官家立刻授予他太常寺丞,表面上看这个职位只是负责皇宫的祭祀礼仪事务,似乎没什么前途,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位少年才子因为什么事被官家冷落了时,官家竟然让他随自己一起到太清宫清修。
于是有脑子的人都明白了,这小子在官家心里的分量大着呢,未来可期!
还有不少人分析,官家之所以让杜六郎到太常寺任职,是担心他锋芒太露遭受其他人打压,这才让他先在基本不接触朝堂政事的太常寺混个几年,养精蓄锐。
这才是无上圣宠的表现啊!
到如今杜六郎已经十九了,若说这位名动大夏朝的少年才子有哪一方面是让大伙儿跌破眼球的,是他至今尚未娶妻。
有人说是因为杜六郎要求太高,有人说是杜二夫人总想着要为自己儿子挑选一个最完美的妻子,还有人说是杜六郎自身性子恬淡清高,不愿意娶妻……
反正不管如何,这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杜六郎如今尚未婚嫁!还是棵可以争夺的大白菜!
于是襄阳城里一众有女待嫁的妇人都疯魔了,纷纷各出高招、见缝插针地寻找可以和杜家攀上关系的机会,杜六郎一时间成了襄阳城最抢手的女婿人选。
原本南平候府是绝对入不了杜家的眼的,却恰好这时候,魏子宜嫁入了长公主府,南平候府一下子成了皇亲国戚,郭氏赶紧趁这机会攀上了自己一个嫁去了忠勇侯府的小姑,请她出面帮忙联系杜二夫人。
刚好七月份是石榴花开得正盛的时候,忠勇侯府后院种的石榴花也开了,忠勇侯夫人便以此为借口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杜二夫人和郭氏一起参加。
原本一切都无比顺利,谁料,就这样被那小贱人搞砸了!
郭氏恨得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问:“那杜二夫人说不能参加赏花宴的理由是什么?”
孟娘脸色有些怪异,道:“虽说这杜二夫人很可能只是顺势而为,但这件奇事儿今天确实闹得襄阳城沸沸扬扬的,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
第25章 郭氏的心思
郭氏立刻看向孟娘,皱眉道:“莫非,是那杜家庶出的十一郎昨日被拐一事?”
孟娘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事。杜右相家一向守卫森严,平常歹人连杜府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要把里面的主子掳走了。
偏偏那杜十一郎是杜家二爷一次醉酒后脑子糊涂和青楼女子生下的庶子,为了此事杜相还大发雷霆,因此他一向不受重视,那天他独自一人在杜府后院玩蹴鞠,一不小心把蹴鞠踢到门外去了,就跑出去捡。
守门的见跑出去的是杜十一郎,只随便看了一眼便没在意,谁知道那杜十一郎把球捡起来后,没有立刻回府,反倒像被什么吸引了般,一路往街角方向走,待那门房察觉不见了杜十一郎的踪影,匆匆去寻的时候,人已经找不着了!
只在街角拐角处,寻到了一朵红艳艳的石榴花,整条大街上就只有那么一朵石榴花,还是新鲜摘下来的,所有人都说啊,那是歹徒故意留下的,这红颜色的花朵就像血一般,也不知道那歹徒是什么用意,可叹那杜十一郎如今才三岁!夫人,你说这事渗不渗人?”
这件事昨天一发生,就在整个襄阳城传开了,郭氏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紧张道:“这几日多派几个人在烨儿身边,他每天都要去郭家求学,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孟娘赶紧道:“三郎君是夫人的心头肉,万万不可出事,老奴晓得的。”
郭氏这才放松下来,想起另一个也让她操碎了心的孩子,忍不住咬牙恨声道:“那韩氏绝对是拿这个当借口推脱,谁不知道他们杜家二爷一向荒唐,是个宠妾灭妻的主!
原本那杜家二爷就有一个宠到天上去的小妖精,还突然给她从外面又领回一个,现如今那杜十一郎失踪了,韩氏指不定在心里暗暗高兴呢!
瞧她那高傲劲,想见她一面都要再三邀请,要不是她儿子争气,谁愿意把女儿嫁到那样一个没有规矩的家去?”
孟娘摇头不赞同道:“夫人这样说就意气用事了,便是杜二夫人心里对杜二爷有再多不满,身为宗族大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总不能前头自己的庶子失踪了,后头就开开心心赴宴赏花吧?赏的还是那石榴花,您让旁人怎么想?”
郭氏知道道理是这样,尖尖的指甲扣了扣桌面,道:“我这不是急嘛,这儿女啊就是上辈子的债主来讨债的!渝儿的终身大事,她父亲不急,我急!那男人一点用都没有,镇日游手好闲,就喜欢找人捧他的臭脚,这不,今儿个又宿到赵姨娘那小贱人那里去了!
那赵姨娘比瑜儿大不了多少,他还真下得了手!”
赵姨娘是南平候新收的姨娘,据说是上一回和一众猪朋狗友在外闲逛时,碰见一个卖身葬母的小娘子,长得美丽柔弱,像路边的小白花似的惹人怜爱,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南平候在一众朋友的怂恿下,就这样把她带回府了,最近对她很是宠爱,几乎夜夜宿在她那边。
眼看郭氏跑题了,越说越气不顺,孟娘忙道:“夫人莫急,要想见杜二夫人,也不是只有一种方法。
老奴打听到杜二夫人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到襄阳城外的光孝寺上香,杜六郎孝顺,自从上一年回京,便每回都陪着母亲同去,这杜十一郎失踪了杜二夫人不好赴宴赏花,总不会连礼佛参拜都不能去吧?”
郭氏瞬间回神了,掐指一算,道:“后天不就是七月初一了?”
想了想,道:“不错,刚好我也许久没去光孝寺上香了,趁这个机会,带着瑜儿去一趟也好。”
孟娘笑着点了点头。
解决了一件大事,郭氏又想起府里那些碍眼的小兔崽子们,眼风朝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丫头一扫,“最近那两个小贱人怎么样了?”
司琴和钰棋自然知晓自家夫人指的是谁,司琴抢先答道:“回夫人,那二娘子还算安分,老老实实地在闲趣苑禁足。
二郎君最近却有一些十分奇怪的举动,每日都晨起绕着侯府跑步,时间还越来越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郭氏也有些困惑,眼看着要考试了,这小子不好好休养生息,还这么耗费精力做什么?莫不是知道去考试也是丢人现眼,自暴自弃了不成?
半响,冷声道:“不用管他,本来眼看着他的身子骨衰弱下去了,魏子清那小贱人竟然突然回来了,她夫君竟然还入了翰林院,那魏子宜也变得不好对付了。
不管如何,先把重点放在瑜儿的终身大事和烨儿即将参加的秋闱上,等我能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那碍眼的魏承轩。
幸好侯爷是个天天不管正事的,我瞧着他到如今还没有请封世子的想法。”
便是南平候这爵位只是个挂名爵位,她也没有把它拱手送人的道理。
……
第二天,莫小蝶起了个大早,穿上一身豆绿色窄袖贴身的短衣,拿出那一大捆麻绳,大概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形,截了一段一百五十厘米左右的麻绳,拿着到了庭院里。
蝉衣好奇宝宝一样追着问:“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锻炼一下自己的体能……呃,就是体力。”
莫小蝶到了一块空地,暂时把绳子放到一边,做起了热身运动,边做边笑道:“蝉衣,你帮我做的这些衣服真真不错,又舒服又便于活动,要是平时也能穿就好了。”
呀,被娘子夸奖了!
蝉衣满心欢喜,微微红了脸道:“娘子说什么傻话呢,这些衣服在家里穿穿还好,可见不得人的,娘子要是喜欢,奴婢琢磨着再给娘子做两套可以外穿的!”
莫小蝶佩服道:“你的手果然很巧!”
蝉衣在莫小蝶眼中,就是她再努力十辈子都做不了的贤妻良母型人才,针线功夫一流,厨艺也一流,要她下厨做做饭还可以,拈针穿线什么的,她真的只有跪的份。
但她这些天也在耐着性子学了,便是学不到以前魏子宜的十分之一,也要能拿出来装装样子,总不能她性子突然变了,以前学的东西也全忘了。
幸好魏子宜以前是个风花雪月的性子,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看书写诗上,女工技术很一般。
呀,今天第二次被娘子夸奖了!
蝉衣双手捧脸,简直心花怒放。
莫小蝶做完热身运动,便双手拿起绳子,两手各绕了个圈,用脚踩了踩,满意地点了点头,跳起绳来。
蝉衣在一旁一脸惊叹地看着,不自觉地数着个数,数到第五千下的时候,眼前人终于停了下来。
莫小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扯起衣服散了散热,一转头看到蝉衣这小丫头眼睛和嘴巴都瞪得溜圆,忍不住笑道:“回神了!苍蝇都要飞进去了!”
蝉衣赶紧闭上嘴,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忍不住跺了跺脚道:“娘子如今怎的还学会骗人了!”
莫小蝶咧嘴朝她一笑,恰好这时辛夷走过来道:“娘子,水已经热好了,可以去沐浴了。”
莫小蝶点了点头,做了套拉伸运动,才去洗漱了。
做完运动,莫小蝶神清气爽的,用完早膳便钻进了书房里。
她们闲趣苑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格局,一进门先是一个小厅,右边是书房,左边是卧室,每个房间都用镂空雕花隔断墙和轻纱珠帘隔开,很是温婉雅致。
而魏子宜的房间布置得最为用心的是书房,不仅文房四宝俱全,架子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诗词散文。
莫小蝶对此兴趣缺缺,她看书是想借此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幸好找了半天,还是给她找到了一本《大夏地理志》。
这本书的内容分门别类,全篇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写成,连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成了个半文盲的莫小蝶也能大致看懂,作者还常常把自己旅途期间遇到的趣事写进去,让人看着看着不自觉就捧腹。
这些天,她就在看这本书,看得都入迷了,要是这里也有书迷见面会,她觉得她肯定要去问作者要个签名!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莫小蝶还以为今天会是很平常的一天,辛夷突然来报,魏子清来了。
第26章 美人坯子
魏子清其实来南平候府的次数不多,她到底已经是外嫁女,频频回娘家,被人诟病还是小事,就怕夫家的人有意见。
所以,她一般都是有事才会过来一趟。
莫小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当魏子清一见面就叫她收拾几件衣物,随她一同去袁家的时候,她没怎么惊讶,只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回了,魏子清还是忍不住暗暗为现在的小妹惊叹,便是她也做不到如此宠辱不惊!
想到方才让魏承轩收拾一下准备随她出去一趟,魏承轩惊得立刻跳了起来连连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魏子清就觉得小弟还需要多磨练磨练呐!
她叹了口气,神色现出几分不舍道:“今天表弟就要离开襄阳城了,我们姐弟仨去送送他。
但你也知道父亲和郭氏一向不喜与林家来往,我只好与他们说,明天初一,我要去光孝寺上香,想带你们两个一起去。
你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刚好去拜拜菩萨,去去身上的晦气,轩儿快要参加秋闱了,也可以去求求佛祖保佑高中。
而光孝寺在襄阳城外,每个月初一都有许多人去参拜,晚去了多半要被堵在路上,最好一早上就出门,这样的话,还不如让你们到我那儿住一晚,明天一块儿上路,免去了汇合的时间。”
本来郭氏也是一脸不情愿的,但她再三恳求,她最后还是允了,只神色严肃地叮嘱现在还不能让子宜过多地出现在人前,做什么事都要低调。
她心知肚明,郭氏最后会妥协,也是看在她夫君的面子上,否则,她还不一定能带他们两个离开。
林少安要走了?
莫小蝶这些天都在乖乖关禁闭,林少安是外男,无法进入侯府后院,因此自上次那一面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想起那个温和爽朗的男子,莫小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姐,你等我一刻钟。”
说完,她立刻去换外出的衣物,让蝉衣和辛夷去收拾东西,不多不少一刻钟,就准时出现在了魏子清面前。
魏子清惊得眨了眨眼,原本还在优哉游哉喝茶的动作一顿。
她原本以为莫小蝶说的一刻钟只是虚数,毕竟女孩子梳妆打扮一向费时间,她早已做好了等上半天的准备,然而现在她屁股下面的凳子还没坐热呢,自家小妹就准备妥当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打量了莫小蝶一眼,果然见她素面朝天,身上除了发髻上别着的那根白玉木兰簪子,便再无其他首饰,不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放下杯子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回到梳妆台前,道:“你啊,怎么越来越不像一个女子了,赶时间难道比打扮自己重要?”
莫小蝶:“……”
在她看来,守时确实是最重要的,说好了一刻钟,就不能多一秒或少一秒,时间就是生命!
辛夷默默地看了莫小蝶一眼,她就知道大娘子肯定会有意见的!
她越来越好奇现在的娘子到底来自于哪里了,怎的那般与众不同。
魏子清让辛夷给莫小蝶上妆,自己亲自散开她的头发,重新梳理,把一头鸦羽般的秀发拢到一边,拧麻花似的侧拧起来,梳成了一个松松的随云髻,透着几许妩媚的慵懒。
在选择首饰时,她心酸了一下。
子宜的首饰盒里,就没几件像样的,甚至没有成套的首饰。
她最后选择了一根较为朴素的宝蓝点翠珠钗搭配孔雀尾羽步摇,再选择了一双莲蓬花瓣耳环搭配琉璃水滴的长款耳坠,这一搭配看起来既端庄,又不失年轻娘子的活泼娇俏。
最后莫小蝶看着镜中那个薄施朱色,面透微红,精致明艳,灿若玫瑰的美人,再一次被魏子宜的面容惊艳到了。
美人不愧是美人,这一打扮,简直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魏子清看着镜中的小妹,满意地点了点头。
被这样打扮了一番,莫小蝶只觉得自己连走路都拘谨了起来。
幸好她这大半个月,都有让辛夷教她贵族娘子的礼仪气度,也下了功夫去练,平时只是为着舒服不去做罢了,现在特意收了自己豪迈爽利的一面,倒也没有她刚到这里时看起来那么尴尬了,还真有了那种娉婷秀雅,举步轻摇的味道。
魏子清在后面看着,更满意了,看来小妹虽然受了刺激性情大变,骨子里那股大家闺秀的气派还是没有忘了的!
这导致魏承轩见到莫小蝶时,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莫小蝶受不住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才回过神来,嘿嘿笑道:“这才是二姐嘛,方才我都认不出了。二姐这样,真美!”
其实二姐以前就很好看,只是现在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似的,他方才看得眼睛都忘记眨了。
从方才起便一直只晓得看着莫小蝶发呆的袁思恬小娃娃仿佛受了刺激,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地也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姨姨,漂漂!”
小家伙还在牙牙学语阶段,这已经是在很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莫小蝶不禁嘴角一扬,弯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立刻害羞地躲到了母亲身后,探出小脑袋脸蛋儿红红地朝她抿嘴笑。
莫小蝶以前从没有试过这般精致地打扮自己,甚至觉得这样的打扮很浪费时间,现在她倒是体会到一点女孩子花上几个小时打扮自己的心情了。
三人很顺利地就出了侯府,往城门而去。
那里,干净俊朗的少年身着一身蓝色布衣,立于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已经整装待发。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莫小蝶,林少安也呆愣了一瞬,忍不住笑道:“子宜的模样生得真好,是那萧二郎没福气。”
这样一而再地被人夸奖,莫小蝶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主动转移话题,“表哥在襄阳城的事情可办妥了?”
林少安笑道:“办妥了,我在城东买了间三进制的房子,瞧着很是宽敞,等下回我和你大表哥进京,就带你们姐弟去看一看!
这一回我是走得有些急了,在回渝州前,我还得去鄞州一趟采购药材。”
魏子清忙道:“表弟不用顾虑我们,办正事要紧!别耽搁了行程,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佳节还要在外颠簸,到时候便是舅舅舅母不怨我们,我们也是一万个过意不去的!
知晓舅舅他们一直念着我们,没有忘记我们,对我们来说已是莫大的惊喜,请你转达舅舅舅母们,我们一切都好,让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虽然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但到底是这么多年没见面的亲人,魏子清说着说着,还是有些哽咽了。
林少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看就知道是不懂得应付女人的性子,莫小蝶不禁噗嗤一笑,走前一步把一封信递给了林少安,笑道:“表哥,你上回说大舅想把生意做到襄阳城来,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子宜不才,也想替舅舅和表哥分忧,这些天便想了个点子,都写在这信封里了。
你和两个舅舅是行家,你们可以先评判评判,这个点子可行不可行?”
林少安一愣。
莫小蝶眨了眨眼,嘴角一挑道:“若是舅舅和表哥都觉得可行,不知道子宜有没有那个荣幸,和舅舅们合作。”
第27章 石榴花(第二更)
少女的眼眸璀璨明亮,嘴角的笑容自信大方,仿佛带上了夏日艳阳的温度,一时瞧着,竟比她娇艳的脸蛋还要让人移不开视线,勾着人就这样醉倒在这个笑容里。
林少安莫名地心一跳,脸有些热,连忙把信接过来,垂眸轻咳一声道:“子宜客气了,说什么合作不合作的,我们林家要是能成功在襄阳城立足,自然是要照拂你们三姐弟的。”
莫小蝶一听,就知道他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也是,在这世道,世人总认为女子就该安守后宅。
莫小蝶也不急,只笑笑,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她可没想过要靠已经自顾不暇的南平候府过一辈子。
一旁的魏子清瞧了瞧林少安略显拘谨的模样,和自家小妹无意识招人的笑容,眼里悄然流过几抹若有所思。
很快,林少安就走了,姐弟三人也开始启程去袁家。
袁家也在城东,城东住的大都是些平民百姓,房价较便宜,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朝廷承办的公租房,租费比百姓自己出租的房子要便宜上一倍不止,十分抢手,官员有优先租房的权利。
对于袁鸿杰这种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便是做到了再高的官职,光靠那点子俸禄,想在襄阳城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也只有做做梦的份,朝廷这才有了这样一个政策。
因此,城东也住着许多没有根基的朝廷命官。
姐弟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于繁忙的备考生活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魏承轩更是无比兴奋,脸颊微红道:“我还没去过大姐家呢,听闻大姐夫当年考上科举时的名次不低,不知道可否让大姐夫指导一下我的文章?”
想起自家小弟一路过来,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有,魏子清有些心疼,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开口便是了!你大姐夫虽然人有些木,但性子好,做事最为认真妥帖,你让他帮你指导文章,他说不定连里面的错字都要帮你一一圈出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魏承轩眼睛一亮,嘿嘿一笑,年少的脸庞上写满期待和欣喜,“我不怕!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上了昨天才写好的一篇文章。”
魏子清怜爱地替弟弟整理了一下头发,道:“今儿个我还给你们姐弟准备了你们最爱吃的东西,给轩儿准备的是狮子头,酒酿鸭子,还有一锅从早上便熬到现在的鸡汤。”
魏承轩的脸色黑了。
“还有给子宜也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松鼠桂鱼,糖醋肉段,还有酒酿丸子!”
莫小蝶的脸色也黑了。
魏子宜的口味简直跟她完全相反,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吃甜的。
魏子清察觉自己一双弟妹的兴致突然低了下来,不禁有些困惑,幸好这时候,袁家到了。
一身月白色直裰的袁鸿杰早已带着半夏等在了大门口,见到他们立刻迎上前来,让半夏扶莫小蝶和魏承轩下车,自己亲自上前扶魏子清。
魏子清一见到自己夫君,嘴角就微微上扬,眼神一下子柔得像一汪水似的,搭着袁鸿杰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莫小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被喂了满满一嘴狗粮,明明这两人没有什么太亲密的接触,袁鸿杰身为读圣贤书的士人,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光从两人一对视就仿佛黏上了的视线,以及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和温情来看,便知道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说实话,光看外表,袁鸿杰一点也不突出,甚至有些其貌不扬,而且一看就比魏子清大上许多,但看起来稳妥踏实,气质纯朴,是个可靠的。
莫小蝶暗暗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再看魏承轩,那小子正偷偷朝她挤眼睛,摆出一脸没眼看的搞怪模样,莫小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到了用晚膳时,莫小蝶和魏承轩真的没眼看了,看着不停往他们碗里夹菜的魏子清,莫小蝶悄悄地把自己的碗挪过了一些,甚是委婉地道:“大姐不用管我,倒是轩儿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些才是。”
魏子清脸上又现出心疼的神色,立刻夹了一根大鸭腿放到魏承轩碗里,“轩儿,多吃一些,这都是大姐亲手做的,尝尝大姐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正在努力扒饭的魏承轩幽怨地看了莫小蝶一眼,面上硬挤出一个笑容,咬牙切齿道:“大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大姐夫真有福气!”
魏子清顿时很是欣慰。
袁鸿杰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不说话,莫小蝶总觉得这家伙其实什么都懂,只不过在装傻……
因为开心,袁鸿杰倒了一杯小酒一点一点地浅酌着,道:“明天我沐休,刚好可以陪你们一块去光孝寺上香。”
魏子清微愣,“你不是说,有些文书没有整理完,明天要回翰林院一趟么?”
袁鸿杰放下手中的酒杯,叹息一声道:“杜相家前天失踪的那个孩子还没找到,虽然可能有些杞人忧天,但我思来想去,还是陪你们去一趟安心。”
这些天,一个被关禁闭一个埋头苦读与世界完全脱节了的死宅们闻言抬起头,眨巴一下眼睛,一副求告知的表情。
袁鸿杰轻笑一声,忍不住对魏子清道:“我瞧着四年没见,子宜和承轩都比之前活泼灵动了不少,真真不错!”
说完,把杜右相家的庶出郎君失踪那则奇案给他们说了一遍。
魏承轩听得一愣一愣的,当听到那歹徒留下了一朵石榴花时,忍不住道:“我记得,城外到光孝寺那条山路上,有很多石榴花,这会儿应该都开了。”
魏子清不禁脸色微变。
袁鸿杰笑道:“这倒不用担心,现在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莫说到光孝寺那条山路上,这城里各处都有不少盛开的石榴花。
而且,明天去光孝寺上香的人不会少,那歹人拐了杜相家的孩子,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出现在人群中。”
魏承轩佩服地点了点头,只是忍不住沉思起来,“那为什么,那歹徒在拐走孩子后,还要留下一朵石榴花呢?”
袁鸿杰见他一门心思扑进了这个迷案中,都没心思吃饭了,忍不住夹了块松鼠桂鱼到他碗里,道:“这事还不知道,但杜家是皇后娘娘娘家,此事官家和太子殿下都十分关注。
太子殿下昨儿个还特意派人带话给襄阳城城尹,交代务必尽快把人救回,现如今襄阳城城尹正在大力追查此事,应该很快便会水落石出了。”
魏承轩的思绪立刻被中断了,看着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有些欲哭无泪。
大姐,大姐夫,你们在夹菜的时候,没觉得这座小山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吗?QAQ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莫小蝶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常年查案追凶,她自认对罪案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
歹人在自己的犯罪现场留下一朵石榴花,必定不是偶然,他这是在向某个人,或某一群人,传达某个信息。
第28章 又一朵石榴花
第二天,几人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便准备出发去光孝寺。
昨天便预定好的马车也准时到了,莫小蝶和魏承轩先上了马车,等了一会儿,袁鸿杰才扶着魏子清也上来了。
魏承轩不禁促狭地道:“大姐和大姐夫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说了这老半天!”
袁鸿杰笑道:“不过是有些家里的事要交代一下你大姐,怕回来后忘了。”
莫小蝶看了看魏子清有些恍惚的神情,和她不自觉瞟向魏承轩的哀伤眼神,心里有些了然。
昨晚魏子清说她们姐妹俩好久没有秉烛夜谈了,拉着她一起宿在了正房,把两个男人赶去了客房。
而魏承轩昨天说,他特意带了一篇刚写好的文章给袁鸿杰看,想让他指导指导,看来这指导的结果,不甚乐观。
袁鸿杰是个细心的,想来是看秋闱将至,不想让魏承轩分心,才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魏子清又是个太在乎自己弟妹的,估摸是方才逮着两人独处的时间就问了自己夫君这件事,得知了情况后,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莫小蝶没有很惊讶,真正能自学成才的有几个?便是有再高的天赋和再聪明的头脑,没有人引导,也难成大器。
这次秋闱,魏承轩能考上的几率,太低了,除非有奇迹发生!
也幸好魏子清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如常地和他们说笑,魏承轩这才没有发现异样。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来到了城门口,虽然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但今天出城的人还是多。
而且诡异的是,城门前排了长长一条队伍,不管是出城的人还是马车,都要接受检查,另一边进城的人却不用,像往常一般,只要能出示相关文书便能进去。
袁鸿杰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微微皱眉道:“可能有什么事发生了,以往便是再多人出城,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快轮到他们时,他们才发觉这次的检查十分严格细致,如果是走路出城的,要被搜身和查看行李,如果是坐马车的,那些官差要钻进马车里细细查看一番。
魏子清脸上现出些许不安,袁鸿杰握了握她的手,在官差钻进他们马车查看时,沉声问:“这位兄弟,请问城里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官差原本一脸不耐烦,这一大早的被叫过来逐一检查出城的人,他的耐心早耗光了,然而忽然,他看清了这辆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马车里,竟坐着两个天人之姿的女子。
一个端庄美丽,梳着妇人髻,显然已经嫁人了,一个梳着娇俏娴雅的垂鬟分肖髻,那张脸竟是比那妇人还要娇艳上几分,忍不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这位郎君有所不知,昨儿个晚上又出事了!
昨天杨祭酒家有个在外求学的郎君回京,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谁料这还没到杨家就遇到了歹人,一共有两个,想把他才两岁的女儿掳走。
那杨郎君拖家带口地从外地赶回家,恐路上遇到劫匪,特意请了个镖师,那镖师听说在江湖也是有名号的,和那两个歹人打了起来,制服了一个,打伤了另一个,那些歹人才没得逞。
被制服的那个当场咬舌自尽,被打伤的那个功夫比较厉害,逃了,我们查得那么严啊,就是防止那个被打伤的歹人逃出城去。”
魏子清不自觉地伸手过去握住了袁思恬的小手,前头是杜相家的孩子,现在是杨祭酒家的,这歹徒是故意的还是随意找人行凶,只是恰好找上这两家?
不管如何,这天子脚下,也太嚣张了!而且他们的目标竟然都是这些才几岁大的孩子,这些孩子被掳走了,还不知道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那官差没几眼就把这个不大的马车看完了,眼角余光偷偷瞄了莫小蝶几眼,心下不舍,又搜肠刮肚地找话说,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件漏说的奇事,“对了,杜相家庶子失踪这件事你们都有所耳闻吧?据说那个咬舌自尽的歹人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唯有一朵红得滴血的石榴花,看着怪不吉利的!
不过啊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太子殿下发话了,必须把这座城锁得死死的,绝不能让歹人逃出城去,城里今日巡逻的官兵也多了不少呢!”
马车里的人都是一愣。
那官差说完,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拖延时间了,恋恋不舍地偷看了莫小蝶几眼,才退了出去。
莫小蝶自然察觉到了那官差偷看的目光,但被人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人家也没有明目张胆地看,也就没把这当一回事,只是出于职业病,脑子里已经在分析起方才那官差说的事情。
这两个案子都出现了石榴花,很可能是同一拨人做的。
而且那些歹人竟然可以和江湖上有名号的镖师打起来,有一个还成功逃脱了,说明这些歹人武力值绝对不低。
不是一般的歹人!
他们找上杜家和杨家,应该不是凑巧,是他们计划的结果。
而且,他们对受害者的选择,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被忽视的庶子,就是在外归家不被察觉的郎君,这说明了什么?
因为听了这样一件事,出了城门后,马车里的几人都有些沉默,直到魏子清突然撩起车窗帘子,看着外头山路上偶尔见到的一片石榴花,有些不安地喃喃道:“这山上的石榴花,果然都开了呢。”
袁鸿杰安抚她道:“若觉得不安,要不先回去,下回再来?”
魏子清看到魏承轩微微黯然的神色,心里不忍,抿了抿唇道:“轩儿快考试了,这回不去,下一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我们上完香,便立刻回去。”
丁香也撩起帘子看了看,笑道:“奴婢瞧着去礼佛的人半点没少,我们也不用那么紧张,那歹人受伤了,而且还在城里,我们这出城说不定比在城里安全!”
袁鸿杰笑笑,一槌定音道:“行,我们上完香就立刻回去。”
说着,拿出水壶递给魏子清,“去光孝寺要坐大半个时辰的马车,今儿个日头大,你多喝点水。
子宜和承轩也是,别中暑了。”
有袁鸿杰调动气氛,马车里的几人又开始说笑起来,魏子清那微微揪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光孝寺在襄阳城外一座小山丘的最高处,他们去得早,避开了最拥堵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诺大的光孝寺在晨光普照下,有种沉肃的威严之感,在他们下车的地方,还要走百来级阶梯才能到寺里,魏子清是孕妇,走得慢一些,莫小蝶他们几人也便放缓脚步,慢慢陪她往上走。
到了庙里,魏子清先陪莫小蝶和魏承轩一一拜过佛祖和菩萨,最后才到了她要拜的送子观音处,和袁鸿杰一起在蒲团上跪下,接过小僧侣递过来的香,闭眼虔诚地默念着什么。
抱着袁思恬的丁香轻叹一声,道:“希望夫人这一胎能生个小郎君,否则……”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莫小蝶却心知肚明,古人重传承,魏子清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心里肯定是有压力的。
辛夷说过,袁鸿杰家是世代务农的农民,到了他这一代才出了个光宗耀祖的进士,家里的长辈十分看重他,自然更看重他这一房的传承,要是魏子清这一胎还是女孩,袁鸿杰是什么心情还是其次,他在乡下的爹娘定然无法袖手旁观了。
到时候塞人,逼着魏子清给袁鸿杰纳妾,都是有可能的。
莫小蝶心里有些不舒坦,她这时候才终于有种,自己来到了一个女子地位相对低下的世界的真实感。
突然,一旁的魏承轩扯了扯她的衣服,在她耳边小声道:“二姐,你瞧,郭氏那女人竟然也来了。”
莫小蝶一愣,转头看过去,果然见不远处的一棵菩提树下,郭氏正和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褙子的端庄妇人说话,她身旁跟着一个娇小纤柔的年轻女子,想来便是她至今没有见过面的四娘子魏子瑜了。
只见魏子瑜微微低着头,一副娴雅娇羞的模样,只是眼光总偷偷地瞥向正和郭氏说话的那妇人的方向。
那里,一个身着靛蓝色袍服的年轻男子长身鹤立,眉目秀气文雅,表情温和却疏离,站在那里仿若修竹一般,隐隐有种遗世而独立的风采。
第29章 一出大戏(第二更)
魏承轩忍不住感叹,“那郎君长得真好看。”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也很好看。”
这不是打趣的话,魏承轩的五官长得极好,秀气但不女气,只是这几年营养跟不上没长开,身子板也单薄,好好地养一段时间,将来定然也是个吸引无数娘子回眸的翩翩郎君。
南平候可没那么好的基因,想来这三姐弟的亲娘林氏是个大美人。
魏承轩立刻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二、二姐,这话不能乱说。”
“为什么?我说的是事实,莫非你认为自己长得很丑?”
“不是!是不能随便说一个男子好看!”
“你是我弟弟,难道是外头随便一个男子?”
“……”
见魏承轩被她说得接不上话,莫小蝶挑了挑眉,好心地放过了他,道:“你可知道那对母子的身份?”
看郭氏母女那热络劲儿,那对母子定然不是普通人。
只是他们面对郭氏母女时,显然客气有余,热情不足啊。
魏承轩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想了想终是不放心,“二姐,我说真的,你在外头可不能随便说一个男子好看。”
其实这话有些轻浮,但被二姐用那般坦率随意的表情和语调说出来,奇异地没有一丝油腻之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比那些轻浮的话更撩人了!
莫小蝶无奈地看了这个突然一本正经教育起她的小屁孩一眼,看他一副得不到回应不罢休的模样,只好点头道:“好吧,这次听你的。”
反正,不说好看也能说别的。
而且,她又不是花痴,怎么可能天天逮着一个男的就说他好看。
丁香一直关注着这姐弟俩,这时候忍不住偷笑。
这姐弟俩的相处方式可真有趣。
如今的二娘子也是可人得紧,明明很多时候她都似乎处于主导位置,引领着二郎君做事,二郎君看起来也十分尊敬这个姐姐,但在一些小事如日常待人接物上,二娘子有时候坦率直接得就像个孩子,反倒需要二郎君去纠正引导。
看来二娘子以往还是与人接触得少了。
魏承轩却觉得自己内心的忧愁没人懂。
他总觉得这样的二姐,很容易被哪里来的坏男人拐走啊!
他和二姐的关系这段时间才好起来,他不要二姐这么快就被拐走!QAQ
这时候,袁鸿杰夫妇也出来了。
见到他们姐弟俩在埋头说着什么,魏子清心头柔软,不禁笑道:“你们可饿了?我们现在回去,刚好能在午饭时间赶回城里,若不然今天大姐做东,请你们到城里的酒楼吃饭!”
魏承轩顿时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太好了,我都好久没下馆子了!”
袁鸿杰察觉莫小蝶一直在关注着某个方向,也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讶,“这不是,杜家六郎?”
莫小蝶好奇地看了袁鸿杰一眼,这杜家六郎是什么来头?
她刚刚看到郭氏母女热脸贴冷屁股,似乎贴不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告辞了。
只是魏子瑜转身离去时,仿若“不经意”地遗落了手中的帕子。
莫小蝶还想看看那俊郎君如何应对佳人这一“乌龙”呢,谁料刚好有个僧人走过来,和这对母子说起话来。
袁鸿杰又是叹息又是崇敬地道:“他啊,说是我们士人的信仰也不为过!许多士人都以能和他搭上话为荣。那真是老天爷给的天赋,别人求都求不来!”
莫小蝶姐弟闻言一愣,瞧那男子比袁鸿杰年轻上许多,应该也就十九二十的年纪,怎么就成士人的信仰了?
魏子清不禁也朝那个男子看了一眼,顿时了然,也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里头有些苦涩。
若轩儿有他一半的天赋,她又何须那么操心!
紧接着,袁鸿杰简单地给莫小蝶姐弟介绍了这年少成名的杜六郎一番,魏承轩听得双眼放光,满心佩服向往,莫小蝶却是暗道,原来这就是造成了科举考试低龄化攀比的那位仁兄!
就在这时,她发现那杜家母子和僧人说完了话,也朝着郭氏母女离开的方向而去。
前面不远处,就是魏子瑜“不小心”遗落的帕子,那条路没有旁人,干净的路面上只有那么一方帕子,异常显眼,正常人都不可能看不到。
这位少年才子会怎么做呢?是捡起来,还是捡起来呢?
莫小蝶一时只恨手边没有一包瓜子边磕边看!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杜六郎一边和自己母亲说着话,一边,走过了那方帕子……
莫小蝶有些惊讶。
无视了?还是他看不到?
那得眼瞎到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可能见这么久都没人给自己送帕子回来的魏子瑜等不及了,在婢女的陪同下,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然后惊喜地发现了地上的帕子,匆匆走过去捡了起来。
全程,杜六郎做的只是和母亲有礼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魏子瑜把帕子捡起来,然后在她直起身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走了。
魏子瑜似乎呆立在了原地,在杜家母子走远后,微微咬着下唇,一脸不服气。
果真是一出大戏。
莫小蝶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魏子瑜仿佛察觉了什么,猛地朝她看了过来。
莫小蝶没料到魏子瑜的感觉这么敏锐,和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魏子瑜一脸惊讶,察觉方才那一幕都被莫小蝶看了去,又气又急,一张脸迅速变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恰好这时,魏子清的声音响起,“子宜,走了,发什么呆?”
莫小蝶收回眼神,心下有些无奈。
啧啧,似乎不小心和这位春心萌动的小娘子结怨了。
果然别人的好戏是不能乱看的!
……
另一边,杜宇淳陪着韩氏去上香,走到大殿门口时,他脚步一顿,转头对韩氏笑道:“母亲,我有些事要交代听泉,你先进去罢。”
听泉是他小厮的名字。
韩氏虽然有些不满,但担心影响儿子正事,只能点了点头。
杜宇淳走到角落处一棵菩提树下,立刻有个暗卫打扮的男子从树上跳下来,抱拳道:“主子,昨天被打伤的那条漏网之鱼在城门口制造了一场混乱,逃出去了,阁主正带着人在林子里追捕他的行踪,您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杜宇淳垂眸思考半响,道:“你让阁主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
“是!”
……
莫小蝶一行人上完香,光孝寺进进出出的香客也多了起来,几人不由得都庆幸来得早,别人开始摩肩擦踵的时候,他们已经要离开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因为这一路过来又是坐车又是爬楼梯,心情还几度起起伏伏的,魏子清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还反胃想吐,袁鸿杰担心地轻抚着她的背,她不但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反胃得更厉害了。
袁鸿杰焦心之下,见路边有一些徒步去光孝寺的百姓坐着休息,再三思虑,决定先停一会儿,待魏子清舒服一些再上路。
马车一停下,袁鸿杰和魏承轩便小心翼翼地扶着魏子清到了树荫下休息,丁香见水壶里的水快没了,想起这附近有条小河,禀告了一声便去装水。
就在这时,一直由莫小蝶牵着的袁思恬突然拉了拉她的手,小小声道:“姨姨,尿尿。”
今天跟着他们过来的婢女只有丁香,袁鸿杰要留下来照顾魏子清,魏承轩是男子,不好带一个女娃娃去解手,莫小蝶便把袁思恬抱了起来,朝魏子清等人道:“我带恬恬去方便一下,很快回来。”
袁鸿杰朝她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就喊我们。”
魏子清勉力睁开眼睛,白着一张脸道:“你们小心一些,快去快回。”
莫小蝶看魏子清似乎很痛苦,微微皱起眉头,点了点头道:“我带恬恬方便完就回来。”
随即抱着她走进了小树林中。
魏子清因为头晕,眼前看到的事物都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只是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看到了一片红,那是……石榴花的红!
她心底,顿时有一股不安蔓延开来,说不清,道不明,却丝丝缕缕,让她无法忽视。
第30章 补刀是个好习惯
莫小蝶走进了小树林里,他们停留的地方在半山腰,人烟本来就稀少,加上这一片小山丘树木茂盛,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四周就一片宁静,只偶尔听到几声鸟鸣,仿佛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看了看怀里的袁思恬,问:“恬恬,会自己尿尿吗?”
小家伙害羞地点了点头,声音软软地道:“会。”
想到这小家伙也快两岁了,魏子清应该有开始培养她独立上厕所的能力,而且这时候的小孩开始有自尊意识,老让人带着上厕所难免难为情,便把她放到地上,笑着道:“那你去那边的灌木丛后面尿尿,姨姨就在这里等你,有事情就叫姨姨。”
小家伙认真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了灌木丛后。
莫小蝶走到了旁边一棵树下,能听到小家伙窸窸窣窣解裤子的声音。
突然,她的心微微一跳。
方才树上,似乎掉落了一滴水珠,正正好,落到了她的左肩上。
今天晴空万里,天高气燥,不可能是突然下雨了。
而且,如果是雨滴,怎么可能只有一滴。
仿佛是响应她心里的活动,紧接着,又有一滴水珠落到她左肩差不多的位置上,同时,莫小蝶也闻到了,那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她全身的细胞都调动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在树上的人有所动作之时,猛地往左跳了一步,一个强而有力的右踢腿就这样扫了过去!
藏在树上的人还以为这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哪里想到她反应如此迅捷!后背就这样生生挨了一腿,狼狈地扑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被甩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深深插进了土地里。
然而男人也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只是脚步有些踉跄,右手捂着左肩,喉咙口一甜,竟生生地吐出一口血来。
奶奶的,这是什么女人,这踢腿的力量比男人还要强上几分!
若不是他昨晚受了伤,方才又一直被人追杀,身上挨了几下子,也不会没法及时避开这女人的攻击!
要知道,他的轻功是他们小队中最好的!
莫小蝶这时候也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模样,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就仿佛寻常百姓一般的装扮,只是脸色狰狞,眼神凶狠,左肩处红了一片,显然受了重伤。
她双手握拳,该死!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恬恬还在这里,她必须速战速决!
这男人一看便是个亡命之徒,她不能把袁鸿杰他们喊过来,魏承轩那小身板,不够挨他一拳的,袁鸿杰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何况还有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魏子清。
只有一个,而且他受了重伤,她能应付!
那男人的剑插在了她身后的位置,他缓过气来,眼神一瞪,突然就这样直直朝她冲了过来!
莫小蝶眼一眯,不闪也不避,在他冲过来抓住她衣领的一瞬间,左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右手从下面绕到里面一把拨开男人的右手臂,迅速地夹住了男人的脖子,两只手一用力,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在男人被她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领处掉了出来。
莫小蝶来不及细看,趁男人发懵的档口,快速闪身过去拔出了地里的剑,手一甩,就直直地指向了男人的喉咙口。
男人愣了一瞬,看着眼前散发着冰冷剑意的长剑,心底一寒。
亲娘的,这是哪门子女人,如此凶残!
他一咬牙,布满阴霾的双眼瞪向莫小蝶,哑声道:“你,到底是谁!”
有这样的身手,定然不是普通闺中的小娘子!
莫小蝶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一勾道:“你不需要知道。”
边说,大脑边快速转动,她是直接一脚过去把他踹晕绑起来送去衙门好呢,还是以防万一,先把他的四肢卸了再打晕他把他送去衙门好。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莫小蝶果断决定还是先把他的四肢卸了,补刀是一个好习惯!
就在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动作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孩童“呜呜呜”的叫声。
莫小蝶的心重重一跳,猛地转过头去,却见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另一个蒙面的男人抓了起来,小嘴被捂住了,此时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恐地看着她!
莫小蝶猛地瞪大眼睛,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抓着袁思恬的蒙面男人冷笑一声,粗声粗气道:“大哥,你竟然被一个女人打得那么狼狈,真是丢光了我们的脸。”
被莫小蝶用剑指着的男人想趁机逃脱掌控,然而他刚微微一动,那个明明没有正眼看他的女子却仿佛知道似的,那冰冷的剑尖又朝他的喉咙口前进了一些,他心一沉,冷声道:“啰嗦!太子的人马正在这附近搜捕,你还那么多废话!”
蒙面男人轻哼一声,喃喃了一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死了。”
说着,瞪了莫小蝶一眼,“你,要想这小鬼没事,快把我大哥放了!”
看着他一只大手掐住了小家伙柔嫩的脖子,越收越紧,莫小蝶一咬牙,心里暗骂一声无耻,猛地收了剑。
然而那男人得了自由后,没有立刻反过来抓住她或者走到那蒙面男人身边,而是一个反身,直接扑倒在了草丛上,一脸着急地在找些什么。
那蒙面男人也有些惊讶,忽地脸色一变,沉声道:“大哥,你莫非把那东西弄丢了?!”
莫小蝶没心思细想他们的话,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蒙面男人,心里在飞速计算着,趁他警惕心降低这一瞬间冲过去,救下恬恬的几率有多少……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四处在草地上张望的男人和那蒙面男人同时变了脸色,两人对望了一眼,一咬牙,竟同时拍树而上,快速跑远了!
莫小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恬恬!恬恬还在他们手上!
然而她从没见过身子如此轻盈的人,竟可以轻易在树与树之间跳来跳去,以他们的速度,她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她狠狠地咬紧牙关,直到牙龈都疼了,才稍微冷静下来,想起方才那两个男子的对话,她赶紧跑回去整个人趴在了草丛里,快速地寻找着。
她刚刚看得很清楚,那东西从男人的衣领掉出来的时候,是落在了这个方位。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陆续从不远处的树丛中跑了出来,耳边听到他们在低声道:“主子,来晚了,那些人跑了!”
莫小蝶抬头看了看,只见来人都穿着一身黑衣,唯有两个男子穿着平常的衣服,两人都身材高挑,气质出众。
莫小蝶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她悄悄地握紧了手中刚刚找到的东西,慢慢站了起来。
来人,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