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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灵宇     美女赢家txt下载     美女赢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正文 第一二六九章 共同目标

    被杨景行亲了几口后,何沛媛积蓄起了一点力气,帮男朋友接东西,又不放心了:“在哪买的?”

    “超市。{随}{梦} щ{suimеng][lā}”杨景行看看女朋友,又犯贱:“你买卫生用品的地方。”

    何沛媛把袋子往灶台轻轻一扔:“我走了!”

    杨景行嘿:“我现在多帮你节约钱。”

    何沛媛好像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那你以后手上都要戴套。”

    “那多没意思。”杨景行觉得:“浪费,不是浪费钱,浪费水。”

    何沛媛跺脚甩手控诉:“你煞风景!”

    杨景行一心多用:“糟猪肚,前面熟食店的,不知道干不干净,要不要蒸一下?”

    “最好。”何沛媛点点头:“肯定没家里卫生,不过也一顿应该吃不出问题……我以前好担心的。”

    杨景行立刻重视:“担心什么?”

    何沛媛看着男朋友,有点舍不得地透露:“以前想以后要碰那个东西,就觉得好脏,怎么办?”

    杨景行当然:“你那是心理作用,没科学依据。”

    何沛媛有点纳闷:“但是现在觉得你的不太脏……不说了,又是什么?”

    “面筋,还有腐竹。”杨景行多懂一般:“煮了凉拌。”

    何沛媛也懂点:“凉拌要调料。”

    都有的,这顿纪念日晚饭还不太寒酸,还有螃蟹呢,虽然只有四个但是都挺大个的母蟹。大闸蟹也吃不了几天了,杨景行订购了两打:“本来想送给你爸妈,怕穿帮了,万一你爸还叫我们会家吃饭,就都送李教授家去了。”

    “狡猾。”何沛媛更关心的是螃蟹的状态,啊,还活呢,要蒸吗?好残忍哟!

    材料都摆出来而且分门别类了,接下来就要统筹计划一下……对,还是先煮饭。锅碗瓢盆找出来,基本都还是新的。油盐酱醋大部分是杨景行新买的,碗盘筷子本来就有的,但得仔细洗,而且信不过洗碗机。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呀,也不小的灶台很快就摆得都没空地了。

    何沛媛自信会煮饭,所以她说了算,新电饭锅得仔细洗了后再烧水,等水开过一阵起到消毒作用之后再煮饭。看杨景行很小气地只买了五斤的袋装米,何沛媛就说九纯的贡米口感是挺不错:“……我爸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杨景行积极:“我问问我爸……”

    何沛媛连连摇头:“别,那我爸妈成什么了……”

    两个人都戴上手套,但是围裙只有一件,何沛媛确认一下:“你真的会炒吗?要不我来吧。”

    杨景行警惕:“别想抢我的先进。”

    何沛媛满足无赖,帮他系围裙,然后看得哈哈大笑,蹦着去客厅拿了手机跳回来:“老公别害羞!”

    杨景行扭捏了:“讨厌……”

    女生一旦开始按快门就难以收手,何沛媛连几根小葱都没放过,更要全面记录无赖洗碗洗锅的样子留作把柄,这些东西要是流传出去:“……那个宫商羽看见你都绕着走!”

    杨景行喜上眉梢:“照好一点,公关一下。”

    “你想干什么?!”

    虽然只负责拍照并询问食物的来源和价格,再加上偶尔关心一下螃蟹死活,何沛媛还是用了点心的:“下次买一双那种隔热手套,不烫的。”又遗憾:“烤箱都没用过,还行不行呀?,试一下吧。”再研究一下油烟机:“蕊蕊家电预算十六万了,开始计划十万搞定。”

    “以后叫她别哭穷了。”杨景行终于把接了水的锅放在燃气灶上并打火了。

    何沛媛点头:“她是有点,也不是哭穷,她真的觉得她家没钱。烧水干什么?”

    “还没想好。”杨景行好笑:“消毒。”

    何沛媛弯腰看看:“火苗好漂亮……电饭锅差不多了吧。”

    半锅开水的电饭锅对音乐家而言真是吓人,不过杨景行还是在女朋友的紧张之中搞定了,然后就该何沛媛出手了。何沛媛知道自己三口该煮多少米以产出四碗饭,这姑娘决定稍微富裕点,在自家的基础上加一半的量,自己也有些饿了,不过菜好多的,还是舀回袋子一点点……还要淘米,然后加水就更是技术活了,何大师要求不仅精确简直严苛,检查又检查测量又测量,如果手边有个量杯滴管她必定能事半功倍。

    煮饭的灯成功亮起,恨不得击掌欢庆才发现锅里水已经滚开了,杨景行赶快把要用的碗盘筷子扔进去后盖上盖子,这就总结:“应该提前放进去。”

    何沛媛终于点头赞同男朋友了:“你站远点……给螃蟹洗个澡吧,死之前舒服一下。”

    杨景行笑:“来点音乐……”

    碗盘消毒之后还要捞起来呀,太危险了。何沛媛想到好办法,她把刚享受了一下淋浴的螃蟹从水槽里拿出来,让杨景行把锅里的一股脑倒进水槽篮子里。看杨景行又烧水,姑娘就继续问:“再干什么?”

    杨景行已经有思路了:“烫西红柿。”

    何沛媛怀疑:“不用吧?西红柿好像不用消毒。”

    杨景行得意了:“不懂了吧……”

    原来番茄用开水烫过之后还能剥皮的,何沛媛还真不知道,那他杨无赖凭什么呢:“谁告诉你的?”..

    杨景行感悟:“关键是要用心,世上无难事……”

    攀比起来了,该打鸡蛋了,何沛媛一马当先,四个就四个吧。姑娘虽然很不熟练,但是没遇到不可逾越的难关。

    杨景行更显身手,操起装修赠品三德刀几下切了番茄,真挺麻利的。

    不过两人又很快共识,不该先炒西红柿鸡蛋,还是先准备凉菜吧,酒也温上……

    三个凉菜,糟猪肚、凉拌豆筋腐竹和红肠,其实买回来的差不多就是完成品,可这二位又齐心协力捣鼓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成功装盘了,饭都已经好了。

    何沛媛端着凉菜盘子观察了一下,强硬通知厨子:“我要尝一个。”

    杨景行递筷子:“用心的作品,我有信心。”

    何沛媛简直搞出些美食家做派,一片面筋放进嘴里,温柔咀嚼,看着男朋友瞪眼睛:“好吃!”

    杨景行张口:“给我一个……”

    好好鼓励了厨子,何沛媛还负责起端菜上桌,讲究摆放:“老公,我们坐哪边?”

    真正的考验来了,要开炒了,锅子烧干之后倒油,杨景行再端起鸡蛋准备着。

    何沛媛举着手机学习还是质疑:“先放鸡蛋呀?”

    杨景行信心十足:“看好了……”

    没出什么问题,而且装盘之后撒上点小葱花了还挺像样子的,何沛媛闻着热气都不需要尝了:“肯定好吃!”

    杨景行越来越有干劲:“胜利就在眼前……”

    炖豆腐简单,何沛媛也看到希望了:“这个好了就蒸螃蟹,蒸的时候我们去洗脸,洗完脸就可以吃了!要蒸多久?”

    杨景行没经验:“说水开后十五分钟。”

    何沛媛点头:“我妈好像也差不多……我拿酒杯,用哪种?”

    螃蟹要上锅了,杨景行知道得蟹肚朝上。何沛媛还有点舍不得自己照顾了这么久的小生灵:“动都不能动,好可怜。”

    杨景行安抚:“早死早超生……”

    何沛媛今天洗脸有效率了,洗涂抹十分钟都没要,还加小解并对着镜子看手镯上身效果,最后可以跟男朋友亲昵一下。

    两人下楼了还要等两分钟,何沛媛再次调整了餐桌上的摆放,椅子也拖到适当距离:“老公,要不要把电饭锅拿到桌上去?”

    “老公,我把水果端过来了。”

    “老公,等会把书房门开着来点音乐吧。”

    螃蟹出锅,何沛媛已经放下妇人之仁:“肯定好多膏……老公,能不能翻过来?”

    杨景行不光要把螃蟹翻身还要漂亮摆盘,让女朋友挑选最佳角度拍照。

    不要音乐了,都是工作,杨景行觉得女朋友说话最好听了。快七点了,两个人终于挨着坐下了,两个高脚杯里满上花雕,杨景行肉麻:“谢谢媛媛一个月前答应做我女朋友。”

    何沛媛是不是要克制自己的胃口:“谢谢老公所做的一切!”

    杨景行嘿:“以后生气的时候就想想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何沛媛哼嗯:“我以后尽量不生老公的气……之前你跟老齐那样我都没生气!”

    杨景行哈:“难能可贵……”

    何沛媛委屈了:“如果我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不给我做饭了?”

    “那我正好哄老婆。”杨景行似乎惋惜:“这顿饭大材小用了。”

    “不行!”何沛媛坐着更能跺脚:“你不做错事我才不会生气。”

    杨景行点头:“喝,我给老婆剥螃蟹……”

    何沛媛还有话说呢:“祝老公工作顺利……好好喝……老公我喂你。”夹一块鸡蛋。

    杨景行扯掉螃蟹上的稻草,说起:“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出去玩。”

    “去哪?”何沛媛监督着:“小心点……我爸也会蒸螃蟹帮我们剥螃蟹,不过他从来没做过饭。”

    杨景行狗胆:“估计你妈年轻的时候没你这么可爱。”

    何沛媛气嘟嘟地哼:“不准瞎说……老公,你以前做过饭没?”

    杨景行简直处变不惊:“有一两次……原来跟齐清诺,在那边。过家家一样,哪有这么丰盛。”

    何沛媛是不是不着急生气,显得平和:“到底几次?有什么菜?”

    “就两次。”杨景行基本确定:“炒青菜白菜肉丝……没怎么准备临时弄着玩的。”

    何沛媛有点嘟嘴了:“为什么?”

    杨景行想了想:“忘记了……吃吧。”

    何沛媛接过螃蟹了宣布:“以后只准做给我吃!”

    杨景行点头:“只做给我老婆吃。”

    何沛媛还是计较:“都没听她说过。”

    杨景行理解:“你嫌丢人她也一样。”

    何沛媛联想开去:“你还为她做过什么?”

    杨景行嘿:“来,都在酒力,不说了。”

    何沛媛笑着气愤:“那你说她感动吗?”

    杨景行觉得:“还好吧。”

    何沛媛夸张理解:“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没生气,就是想知道……老公,告诉我一点点嘛。”

    杨景行求饶:“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是有些回忆,但是从我跟她分手就只是回忆了,尤其我跟你开始,可能回忆都懒得回忆了……”

    何沛媛看着男朋友,憋屈倾诉:“每次你让我好感动的时候,我就想你是不是也这么对别人好过。”

    “所以呢?”杨景行问:“就贬值了?”

    何沛媛想了一下摇摇头:“就是想知道。”

    杨景行正经样子:“你知道最多,比我自己少不了多少。”

    何沛媛嘻了:“想知道所有所有所有,最好钻到你心里去!”

    杨景行急切:“我现在心里就想着让你快吃。”

    何沛媛给面子:“……你说出去玩?”

    杨景行认真计划呢,今天说是一个月纪念,但是这一个月有好多天都是分隔两地的。下个月分别的日子还更多,从纽约回来后还至少要在徐安那边忙一个月,所以要提前筹划好,无论如何得在腊月出去散散心,可以去海南。

    何沛媛的愿望是:“我想看雪。”

    杨景行当然依着女朋友,也很好,听说草原上的雪景也很不错……

    除了螃蟹品质还行,其他的菜自然是比不上饭店里的精致,但是毕竟第一次在家吃饭,有新鲜感。何沛媛胃口挺不错,吃完一碗后还添饭了,酒也没少喝。今天这酒似乎还比较醉人,何沛媛喝了三四两后就脸起红晕:“老公……如果齐清诺知道你做饭给我吃,她会不会生气呀?”

    杨景行是醉大发了:“齐清诺才没这么小心眼。”

    好吧,碗都差点飞出去了。炸毛之后,何沛媛好委屈:“因为我爱你在乎你,你懂不懂?”

    杨景行当然懂的:“所以我不生气呀……不过我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上那次说过的话记得吧?”

    何沛媛点点头。

    杨景行还是强调一下:“信任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何沛媛点点头:“老公,我们再开瓶红酒吧……我想喝……不要你送……我们打车……纪念日都不让我喝……我妈又不管我喝酒……你在平京天天喝,我都没人管没要人……”

    杨景行妥协了,拿酒去。何沛媛要跟着,拖着拽着。

正文 第一二七零章 你觉得呢

    何沛媛挺会喝的,温华雕配螃蟹,红酒就拿来帮杨景行收拾剩余不多的凉菜,并开始品尝出所谓的名酒跟超市或者KTV的那些果然不一样,还生出感悟:“物美价廉只是相对的,好货永远不便宜……我本来好喜欢我自己那条项链的。”

    杨景行哼:“我都要取而代之,还有什么?”

    酒真能放松神经,何沛媛不慌不忙地构思:“喜欢……老公?”

    “喜欢我呀?”杨景行不要脸:“好,我每天都用更好的自己取代昨天的我。”

    “不是,我问你……”何沛媛迷蒙的双眼满是担忧:“以前,我对你……有没有过好感?”

    看着女朋友都快准备自我检讨了,杨景行不敢说错话:“你要问你自己……”

    “你说。”何沛媛坐没坐相,下巴戳到男朋友肩膀上了:“你觉得有没有?”

    杨景行好像为难了,自己喝口酒。

    何沛媛想起来声明:“不是你说的那种好感……就是那种心无杂念的好感,淡淡的,不会出格的那种。”这姑娘语气都淡淡的了。

    杨景行聪明嘿嘿:“我没那么不要脸,别想坑我。”

    “不笑你!”何沛媛还做鼓励的样子:“只管讲,说实话,保证不笑你。”

    杨景行挺纠结的样子:“说不好,照说以我的才华,对我有点好感也不离谱……”

    “不是……”何沛媛摇头:“不考虑,如果因为才华那好多人都对你有好感,不算才华,就是你这个人……我看人不看才华。”

    杨景行失落了:“那够呛,估计没什么好感,不讨厌就算好了。”

    “你也没天天讨厌。”何沛媛习惯性唱反调:“不能以偏概全,你好好说!”脸上摆出特有的憋屈型严厉。

    杨景行好痛苦:“我也没什么可爱的时候呀,这辈子就靠才华了……”

    何沛媛问:“那你喂我吃东西那次呢?”

    “那次有好感吗?”杨景行惊喜了。

    “你觉得有没有?”何沛媛都有点烦了:“我怎么知道。”

    杨景行要深思熟虑:“估计媛媛当时也没想这些吧,又累又饿的,还影响你工作。”

    何沛媛给男朋友杯中倒酒,语气幽幽像是埋怨:“那你平时那么低调不爱出风头,为什么那天那么大胆?当时好多人在看,不觉得丢人呀?”

    “看也是羡慕我吧。”杨景行很自豪:“再说只要能亲近美女我什么事干不出来。”

    “吹牛。”何沛媛继续质疑:“那我怎么没见过你主动亲近美女?”

    杨景行看看女朋友:“是不是因为你眼中只有一个人算得上美女?”

    “不是!”何沛媛要生气了:“你只跟张钰阳主动过,而且是故意的,明知道不可能。而且张钰阳也一般,比她好看的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接近?”

    杨景行终于确定了:“我就说吧,人家一枝花那么漂亮,你还说一般,太目中无人……”

    “本来就一般。”何沛媛揪住男朋友的皮肉后据理力争:“而且那么高一个谁喜欢?吓不吓人?”

    杨景行忍着痛做真诚样子:“媛媛,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如实相告。”

    何沛媛眨巴眼睛,然后冷静:“说。”

    “就是我这个思想境界……”杨景行组织语言:“应该说是审美观不怎么进步,我没有因为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的的女朋友就相应地把我的审美标准也唰一下升到最高级别,这点真是挺对不住媛媛,让你大材小用了。所以到现在为止,比媛媛差不少的在我看来依然是美女。老婆,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何沛媛酝酿好的委屈失望一下子在脸上盛放开,光跺脚显然不解气,这姑娘干脆转身一些面朝无赖低头抬手做出使大力气的样子,抓住男朋友的胳膊连推带搡:“你走,你走,找你的美女去!”

    杨景行抱住:“我的美女就媛媛一个人,其他都是别人的。”

    何沛媛好慷慨:“都是你的,都给你!”

    杨景行欢喜:“那先把媛媛给我吧。”

    何沛媛立刻警惕,护住了胸口用眼神威慑色狼。

    杨景行问:“怎么?不能要最漂亮的?”

    “想得美。”何沛媛哼:“我对你又没好感。”

    杨景行嘿:“可以培养嘛。”

    “说得简单……”何沛媛简直有点遗憾:“第一印象不好培养也白培养,没用。”

    杨景行担幽了:“我给你第一印象没有很坏吧?”

    何沛媛本来被酒精作用的双眼又明亮欣悦甚至骄傲起来:“其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我和你肯定不会有交集……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杨景行坦白:“男人见了美女都想有点交集,不讲感觉,来不及感觉。”

    何沛媛真是鄙视又气愤,举杯惩罚:“喝酒!”

    杨景行小家子气:“慢点,再不倒了。”

    何沛媛美德:“不能浪费……”挺有模样地品了一口,并观察男朋友是不是感情深,似乎比较满意:“老公……你怎么不问我?”

    杨景行没那么聪明:“问什么?”

    何沛媛有些不理解:“你都没问过我有没有对你有过感觉。”说着微醺的俏脸上却浮现出一些嘲笑的前奏动作,答案似乎很明显。

    杨景行嘿:“不好问……不是很自信。”

    何沛媛喜闻乐见地嘻嘻,然后又瞬间变脸不满:“你根本不关心,不在乎!”

    杨景行简直羞涩地尝试:“那……媛媛曾几何时对我有过点好感没?”

    何沛媛兴冲冲的:“你觉得呢?”

    杨景行壮起狗胆:“可能有过一点吧。”

    何沛媛明显觉得冤屈,质问语气:“什么时候?”

    杨景行哪有不自信,分明狂妄得愚蠢:“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

    这下又被勾起屈辱往事,何沛媛看着厨子的眼神慢慢忧伤了:“……为什么?”

    杨景行的分析是:“你当时都没打110,换别人早报警了。”

    “那我当时……”何沛媛懊恼解释:“大脑是空白的,被你吓到了,什么都不知道想不起来报警。”

    杨景行失落了:“没好感的原因?”

    何沛媛从回忆中抬眼看流氓,嘴唇噘噘地倾诉:“当时好恨你,好恨好恨!”

    杨景行只能借酒消愁了:“……难怪那么难追。”

    “一点都没难……”何沛媛很谦虚,继续回忆:“那时候好复杂好复杂的感觉……我真的是第一次知道五味杂陈是什么意思,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形容。”似乎又进入那种状态了。

    杨景行还是有点歉意的,握住受害者的手怜爱样子。

    何沛媛继续:“好想哭当时,放声大哭那种!可是太难看了。”

    杨景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严重点头。

    何沛媛加码:“回家还哭了……”说的眼睛里都泪光闪闪了。

    杨景行又笑:“怎么不报警?”

    何沛媛申明:“当时想过要跟你说清楚了绝交,最低也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以后就只是最普通的朋友……真的,我真的都想好了!”

    杨景行相信地点头:“然后呢?”

    何沛媛简直悔恨:“然后……后来你又来找我!”

    杨景行庆幸:“我自己把自己救了?”

    何沛媛很认真确信的表情:“你那样子吻我,如果一点表示都没有……坚决跟你划清界线!”

    杨景行也没多后怕:“当然要表示,对我而言也意义重大,从吻到你那一刻起,我的生活我的精神世界就多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从此标杆就变成亲愛的媛媛的了,三弦也成我最喜欢的乐器了,何沛媛的爸爸妈妈就成我女朋友的爸爸妈妈了,浦钢二村都让我有归属感了……”

    “请问请问!”何沛媛着急了:“谁是你女朋友了?”

    杨景行嘿嘿:“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要脸!”何沛媛委屈控诉:“吻了就是女朋友?哪都不愁交不到女朋友了……臭流氓,趁我最脆弱的时候那样子轻薄我。我告诉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得逞了!下一次我一定会反抗。”

    杨景行嘿:“说真的呀?”

    酒精显然在快速发挥作用,何沛媛看男朋友抽纸巾擦嘴的眼神中满是迷醉:“就是说真的!我要誓死防抗,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杨景行其实没怎么使用暴力,还算温柔的。何沛媛的反抗就很得力了,一阵子推拒之后这个姑娘干脆起身抬脚一下跨坐在了流氓的腿上,大概是她占优势了就算对方没得逞……

    今天又有了些新姿势,不过严格来讲都不算越线,所以温存时何沛媛搞起刁难来都是和颜悦色的:“……那如果你还是处男,还能控制得住吗?”

    杨景行说:“还是处男的时候也没多猴急,很多事我还是挺自律的。”

    何沛媛八卦本色:“你们多久开始这样的?”

    “不说了。”杨景行又配合不下去:“天天这些话题,换个花样好不好?”

    何沛媛用摇下巴给男朋友的胸肌按摩,简直谄媚表情:“那你说她会不会想呀?”

    杨景行冷脸:“我不知道,你自己问她。”

    何沛媛探讨:“我有时候都有点点想。”

    杨景行就问:“那如果我们分手了你还不会不会想?”

    何沛媛生气了……

    吵啊聊腻腻歪歪到九点过了,还得洗碗,洗碗机用不上,手工作业。何沛媛不由分说当老师先演示一次,然后还是下决心好好研究一下洗碗机吧。

    十点不到,杨景行就把女朋友送到家了,他还要去成路那边,也不知道得搞到什么时候,明天也还有重任。

    何沛媛各种叮嘱之外也开始从自己身上找茬了:“如果我能帮你就好了。”

    杨景行肉麻:“只要媛媛开心我就什么动力都有了……”

    所以杨景行开车还没出浦钢二村大门口就要看女朋友的短信:老公,我今天好感动也好开心,谢谢老公。可是先进还不能发给你,我要继续跟你竞争!

    杨景行可受不了女人的挑衅,打电话还击……

    星期二上午,杨主任在学校团团转,桃李满天下钢琴盛会就是这周六了,又算是规模空前的,可他杨主任都不能在学校坐阵,只好把能提前出力的事情都尽力而为了。而杨主任毕竟还是作曲系未毕业学生,《第二交响曲》的北美首演也是大事一件,学校能出力的当然要出力,该借力也不能含糊,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下午三点多,杨主任又赶到民族乐团,不过不是找三零六,停车后直奔主楼而去。主团上下个个喜笑颜开热烈欢迎杨主任,都觉得迟到一个多小时对百忙的杨主任而言根本是光荣,完全不需要道歉。有点遗憾的是主团演奏家们这月三十号就要动身去纽约,杨主任却要等到二号再出发,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杨景行的说法是各位老师是为了给自己捧场而辛苦这一趟,所以他对民族音乐在林肯艺术中心的五分钟自由展示时间得负责到底而不能劳烦各位老师,所以他写了一些小片段让各位老师们参考一下,看看能不能拿得出手。

    前辈们也知道纽约是个移民城市,各色人种各个民族,是应该照顾当地移民文化尽量周全一点。不用内行,就算是一般乐迷也能听出来,杨景行为二胡所作片段是典型的拉丁风格,为琵琶所作片段有浓郁中东色彩,而扬琴首席喜极自己对印度音乐正好有所涉猎,三弦首席也觉得由自己来表现日本传统音乐是恰如其分的。

    当然了,大家最重视的还是献给同胞的礼物,由十六位演奏家合奏的《我的祖国》改编,只是改编这首歌曲是不是很合适呢?有人坦诚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杨景行没想那么多:“我觉得这首歌最合适,纯音乐感情角度,没必要想那么多。”

    既然杨主任自己都这么说了,大家就不多余废话了,这就开始正题,纷纷赞叹杨主任这几个小片段就满是才华闪耀,越看越不同凡响。只当串场片段真是太可惜,应该完成为完整作品,必定又是力作。

    主团这特别的艺术氛围,似乎说明前辈们已经完全接纳杨主任成为名门正派的一员了。杨主任也上路的,抬举起人来甚至青胜于蓝。

    但是也不能光是音乐了,还得有台词呀,乐团早就有安排的,由有过一些经验的年轻二胡演奏员来跟听众沟通,语言方面还过得去。既然杨主任也点头首肯了,这就开始商量准备吧。当然是以音乐为本,首席们是看着谱子就来的,边弹边拉边赞叹杨主任真是才华横溢呀……

正文 第一二七一章 甭客气

    排练厅里,音乐家们在热情友好的艺术氛围商量决定了,为了表现华夏民族的包容博大,将由扬琴开始向纽约听众介绍民乐。扬琴其实是自中亚传入中国,在中国也才四百来年的发展历史。如果四百年对美国佬而言是悠久历史,那么告诉他们现今还有保存完好的唐代琵琶应该能帮助增长见识。

    能发挥能联系的东西真的很多,一再推敲论证怎么样让民乐在林肯艺术中的那五分钟里尽可能更精彩。这么多人架势摆得越来越足,充分积极智慧起来证明团结就是力量,连首席们都互相点评建议彼此对音乐的演绎和理解了,当然更多是推崇赞叹……唯一的不好就是有点浪费时间。

    在杨主任不知第几次看了手机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想起来:“几点了?小何她们是不是下班了?”

    一群人是呀是呀都五点过了,真是知不知觉沉醉其中了,正在兴头上呀……这次要随团访美的团宣传办公室主任很没架子:“我去看看,我怎么也把这事给忘了。”

    杨景行连忙:“不用,跟她说了,叫她别等我……”可果然还是人微言轻,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地直接去了。

    三弦首席是有资格说安排下的:“把小何叫过来嘛,我们多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杨主任也是年轻人……”

    宣传主任十分来钟后才回来,微笑点头:“下班了,在那边玩电脑。三零六也忙,这几天都在排练,让小何休息下……杨主任明天出差?”

    杨景行点头:“明天去趟平京。”

    宣传主任思虑起来:“本来想能不能明天再安排点时间,听小何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个情况,那今天?”

    杨景行自觉:“我没关系,只要不耽误王老师他们的时间。”

    这都是音乐家了,谁还没点积极性呢,都乐意之至,不过也开始强调效率。

    不少时间都花在了排练《我的祖国》合奏上,杨主任定下了“平和扎实”的基调后演奏家们就精益求精,虽然都是老手了,但是要把握好厚重和扎实的微妙区别还是得花点时间。

    六点过,一群为音乐献身的人终于从主楼里出来了,一个个都被自己热爱的事业满足得满面红光喜不自禁。杨景行提前祝前辈们一路顺风,下次见面应该是在林肯艺术中心了。

    三零六的小楼这会很安静,楼下几间办公室大门紧锁,楼上也没女生们的嘻笑或者音乐传来。杨景行还轻手轻脚的,可是刚上楼到转角处,迎面猛然跳出来一个大美女,哈地一声。要不是这个美女笑得好看而且也没很大声,还真会挺吓人的。

    杨景行抽搐得手舞足蹈直翻白眼。

    何沛媛生气了:“你一点都不好玩。”

    杨景行鄙视:“美女就不要妄想吓人了,还打扮这么好看。”

    何沛媛愤懑跺脚:“……只要是美女,女鬼你都不怕是不是?”

    杨景行急切:“美女鬼在哪?叫她出来……”

    何沛媛却怕怕了,说自己刚刚这一个小时真不太适应,第一次在晚上一个人待在楼里:“……我本来坐在窗户边的,听到你们声音就才躲过来。”

    杨景行好笑:“如果还有人呢,看你糗不糗?”

    “我不会听?”何沛媛又不傻:“有人你们不说话?”

    杨景行也是个不服输的人:“那万一是齐清诺呢?”

    “更不可能,你们还不谈笑风生……”何沛媛说着眼珠子一转:“不,你们当然沉默是金,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个眼神就够读懂彼此,心照不宣,心领神会,心知肚明,心有灵犀!”

    杨景行悔得恨不得扇自己耳光,连连求饶……

    这两个人也没怎么耽误就下楼,免得让人起疑。幸好呀,下去就发现主团一群人大都还没走,还在停车场边的路灯下喜庆热烈着呢。

    自己形象仪态都没问题,何沛媛微笑着跟在男朋友身边走过去,但是嘴上是细声抱怨:“干什么呀。”

    前辈们远远地先说话:“小何等这么久着急了吧?”

    分明是侮辱自己,何沛媛当然摇头:“没有。”

    美女真好,何沛媛在主团前辈这人气也挺高的,都跟她讲话,都没人搭理杨主任了。不过前辈们也说起杨主任今天拿出来的几首曲子可也是精品啊:“……都建议杨主任把作品完成,交给小何,由你们去献给更多听众。”

    在前辈这何沛媛没那么伶牙俐齿,只是把笑容变成谦虚的那种。

    杨景行接受了:“这是王老师对我们共同的鼓励。”

    大家呵呵哈哈,宣传主任也跟何沛媛说话:“小何等了这么久,杨主任今天也辛苦,我都把晚饭订好了,可是历老师她们说杨主任明天要出差肯定还有些事情要准备,那今天只能对不住杨主任了。”

    前辈们的呵呵中,何沛媛都不笑了:“您别这么说,他应该的。”

    杨景行附和女朋友……

    终于上车了,何沛媛就开始算账了,都是杨景行害的,这下自己可真是出糗了。事态有点严重,杨景行哄了三四分钟才初见成效,还要仔仔细细汇报才行。

    不过时间确实紧张,先吃饭再逛街,逛街后回家亲热,亲热了温存,温存不了一会得回家,一点清闲都没有,可到何沛媛家楼下的时候还是十二点过了。主要是亲热上用了不少时间,杨景行这一走可要整整一周时间,何沛媛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理论,用了些小小手段就让无赖就范帮忙验证理论正确性。但是很不公平,何沛媛居然更坚信自己发明的理论对自己不适用。

    因为何沛媛保证自己明天早上不会再搞突击检查,所以这话别的时间就一再延长。这姑娘甚至怪起团长来,为什么周末的进校园不是去平京呢?她齐清诺是不是故意的?哼,如果她敢在下月一号二号再安排什么任务,那真相就将大白于天下。

    杨景行好笑了:“不是还要和她恢复朋友关系吗?”

    何沛媛不太确定了,因为:“一个人好无聊,下班了不知道干什么!”

    何沛媛就建议女朋友:“继续构思音乐剧,周末有空就去学车,陪妈妈逛街,约王蕊她们玩,约李迪雅……”

    “不好玩……”何沛媛的嘴巴能挂油瓶地冤有头债有主:“你要负责!”

    杨景行抱住女朋友:“我尽量早一天两天回来。”

    何沛媛的还击力气更大,很是抱怨:“你不在我晚上睡不着。”

    杨景行说些废话:“我按时打电话……”

    “电话没用。”何沛媛嫌弃:“雪上加霜。”

    杨景行还笑呢:“是火上浇油吧。”

    何沛媛似乎思索了一下:“不是,那种才是火上浇油,我才没有……”

    第二天早上八点,杨景行还是登上了去平京的飞机。何沛媛说话算话没到机场检查,但是起床并不比上一次晚,也是六点刚过就开始电话监督,等男朋友登机要关电话的时候,她也出门上班了。何沛媛想通了,自己才不会无聊呢,只会过得更充实更精彩,才不要输给所谓的制作人。

    杨景行落地平京就紧锣密鼓了,还得感谢庞惜远程帮他做时间安排,那么多要见的人光是联系起来就是不小工程。而且四零二虽然号称著名音乐制作人了,但是人家院线高管什么巨星大导没见过,音乐制作人算个屁呀。

    还有峨洋准备了那么久的剧本比赛,现在公司里负责这事的几个人也有感触了,很多事情不是光有诚意就够的,还是要遵守一些下长久以来同行们玩出来的游戏规则,在不抛弃大家的基础上再尽可能寻求突破,不然突破也是白突破了。但是朝主流示好后问题也马上出来了,还挺有口碑的知名剧作家上来就推荐自己学生的作品,并且坚信能拿大奖,否则就是这个比赛组织得没水准。

    创业虽然艰难,好在杨景行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所以忙了一天之后再打电话时他还是充实精彩高高兴兴的,也能让姑娘勉强答应今天晚上好好睡了。

    估摸着女朋友应该睡着了,而且远在千里之外,挺安全了,杨景行就能登录自己的高中校友录了。

    尚浦高中零三三班同学录里对杨主任的戏谑调侃已经基本偃旗息鼓,因为从几位热心同学收集的比如纽爱对音乐会的宣传这种信息来看,本次演出还是有分量的,至少不是什么自费镀金行为。同学们对高中那个“本来轻狂浮躁却突然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杨景行已经有了比较多的认识,挖掘出来的夸张名号也是蛮多,让在著名实验室为人类科学重大进步奉献青春的罗大科学家都有点甘拜下风的意思了。

    不过同学录已经有一些怨言出现,他们那么热切地在准备张罗着,尚浦的校友们想去音乐会的估计得有十来个了,但是杨景行自己却迟迟没个准信甚至玩起消失,眼看就剩下这么几天时间了,机票酒店行程还不安排就来不及了。

    当然了,抱怨也是一种热心高关心的抱怨,不管能不能去的同学还都是希望音乐会成功举办,不能去的也期盼着能看到照片之类,既然第一交响曲的演出看起来是那么成功的,这次肯定不差。连邵磊也基本承认了,杨景行能登录林肯艺术中心也算是零三三的荣光之一,是继陶萌考上哈佛,罗大科学家进入著名实验室,莫媞媞成功举办个人设计展……这些骄人成绩之后又一值得庆祝的事件。

    同学们也成熟了还是世故了,曾经没啥交集的同学也说一些诸如“高中就觉得杨景行会以跟我们大部分人不一样的方式获得成功”这样的话,还有女生记得杨景行原来在游泳课上算是救过她。任初雨还去过浦音呢,觉得浦音是很有氛围的学校,大家都很努力,因此很佩服王凡璇当初的决定。

    不过少数同学的部分说法就显得过于八婆,比如“跟班长同桌后就变了”,甚至“如果不经历那些挫折可能也不会那么发奋励志”,还有“不管怎么样永远都是好同学,不管发生过什么男人都应该大度一点”,还有明显是鼓励杨景行的“勇敢的面对吧”,诸如此类的情感观点和劝导好些条。

    幸好班长自发帖后就没再出现过。

    杨景行第四次回复班长的通知了:人在平京一直忙,很对不起大家。我二号早上出发,如果飞机准点美国时间十二月二号下午五点能到纽约。如果有尚浦的兄弟姐妹能捧场,我感激万分,麻烦你们先找好地方,二号晚饭我请,不醉不归。国内送行就不用了,实在没有充裕时间好好招待大家,虽然我也很想再见李筱琛大美女。杨景行祝兄弟姐妹们一切顺利!

    还有最热心的人,杨景行得打电话过去,不过高中就不怎么熟悉,毕业后就也几乎没联系过,真是生疏了,杨景行都直呼其名:“喂,曹绫蓝,没打扰吧?”

    曹绫蓝呵呵顿挫再呵呵,其实也生疏:“杨景行,你有我电话!?”

    杨景行解释:“上次聚会都有……你还在洛杉矶?”

    “嗯,lake forest。”曹绫蓝似乎讲效率建立同学情谊,挺大声地质问:“你来不来呀?机票酒店订没?大作曲家!”

    杨景行说:“订了,二号到,那边的二号,说是下午五点到。”

    曹绫蓝长长叹气加埋怨:“早干什么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杨景行啊:“什么时候打了?我没看到呀。”

    曹绫蓝都无语了:“前天,打两次!你没看到?”

    杨景行信誓旦旦的:“真没看到,可能手机静音了,没注意,不好意思。”

    曹绫蓝也不责怪:“你先到同学录说一下,好多人等你的消息……”

    “刚说了。”杨景行继续道歉:“之前真的不确定,不好意思……”

    两个人就这事沟通了一下,曹绫蓝算是同学后援会的总指挥,统计的有八九成把握的校友就有九个,零三级的五个,除了本班三个,四班的很熟悉了。零二级的两个估计见面也脸熟,但是零七级的就真不认识了。校友们都很热心的,都在发动自己认识的人,所以估计尚浦之外还有好几个,能组个十几人的队伍,也拿得出手了。

    既然杨景行确定了,曹绫蓝就要赶快把消息放出去,让大家作最后的决定,然后就该订票订酒店了,然后就纽约见吧。曹绫蓝自己也要现在决定:“我想想……我一号去先住一晚吧?你要不要接?我先借辆车,法拉利不能放行李。”

    “不用,那边有车借,方便。”杨景行都不好意思了:“谢谢啊。”

    “甭客气。”曹绫蓝呵:“看来看去还是高中最纯,都也替你高兴……还有什么事没?都甭客气。”

    杨景行说:“没了……就是先说声对不住了,三号我也抽不出时间了,四号早上就要走。”

    曹绫蓝也不在意:“行,回国再聚也行。见个面聊个天,点到即止也好。”

    杨景行嗯:“好,那就这么说……再次感谢。”

    “说了甭客气。”曹绫蓝想起来:“哦,对了,班长我问了,她那几天走不开,真的没空,不然我估计她会去的,不然也不会帮你通知,是吧?”

    杨景行含混嗯哦:“班长够意思了……那行吧,麻烦你了。有事你打电话,这几天还没开始录音。”

    曹绫蓝估计没啥事了,让杨景行忙去吧,总比自己闲着好,拜拜吧。

正文 第一二七二章 瞎搞

    杨景行可厉害了,带着团队提前两天完成了进棚前的所有准备任务,不光为歌手乐手们争取到更多的休息酝酿时间,也让他自己二十九号晚上就回到了浦海。

    何沛媛的侦查技术本就不错,反侦查自然也差不了,杨景行进家门后开灯发现玄关空空的,他还得把自己的拖鞋从柜子里拿出来,女朋友的拖鞋就摆在旁边。

    稍微看了看屋里的情况,杨景行拿出电话来打给女朋友。

    何沛媛接电话挺小声:“喂,到了?”

    “刚到。”杨景行更小声:“老婆,我害怕。”

    何沛媛顿时嫌弃:“怕什么?”

    杨景行惊慌还是惊喜:“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美女气息,就在屋子里,我觉得她今天晚上不会放过我。老婆,怎么办呀?”

    “滚你的!”何沛媛怒了,然后还是尝试安抚下刚到家的男人:“哪有美女,你看到什么了?别瞎猜……你早点洗了早点睡吧。”

    杨景行轻手轻脚的:“我感觉到美女就在厨房里,有没有……琴房里?”也没有。

    何沛媛挺淡然的:“别瞎猜了,早点睡觉吧。乖乖,明天见。”

    看来今天不简单了,杨景行得开始争取时间:“我跟你说,刚刚电梯里饿哦听到一些声音,呜呜呜那种,老婆我好怕呀。”

    电话里安静一下后才传来何沛媛干硬的安抚:“别发神经,世界上根本没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是庸人自扰。”

    杨景行继续:“好奇怪,刚刚十六楼的灯自动亮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何沛媛气愤:“别瞎说了……再说我以后都不去你家了!”

    杨景行继续感觉:“好像离美女越来越近了……”

    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了,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找遍了,杨景行也没发现美女的半点影子,他只能使出最后绝招了:“……我走了,去酒店睡。我关总闸了,家里灯都打不开了,黑漆漆的。”

    何沛媛今天挺有耐心的,情绪还越来越好,已经咯咯笑了:“那好吧,你关吧,出门小心哦。别怕,电梯里没什么的,只有一个你看不见的张牙舞爪的……”

    果然是女人能狠心,最后在杨景行的苦苦哀求之下,何沛媛居然是乘电梯上十五楼露面的。不过也不能全怪何沛媛,她是想到地库接男朋友的,谁知道杨景行在地上就下出租车从一楼上电梯了。而且何沛媛并没电话里表现得那么勇敢,也受了些惊吓:“……本来好想你,可是你尽说吓人的话,我就没感觉了。”

    杨景行真是后悔不迭,不过更得坚强,立刻马上重头再来!

    何沛媛又害羞透漏自己其实一颗红心呢:“……然后回来就洗头,洗完头就玩了一会,然后你到了我就去洗澡……全身都洗了。”

    杨景行简直痛苦:“为什么不等我到了洗?浪费可耻呀!”

    何沛媛替对方惋惜:“本来你到了就有一个香香的老婆……怪谁?这就叫欲速则不达。”

    杨景行一点都不吸取教训,上楼前就脱得不剩点什么了,搞起个人卫生来也是跟打仗一般,只在打磨指甲时拿出了点细心耐心。

    何沛媛就一直在旁边监视着,慢慢的都监视得有点不苟言笑了,甚至还要批评:“你好流氓。”

    毕竟分别了整整一个星期,之前那点庸人自扰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一点点肌肤接触就瞬间让负面影响全都烟消云散,甚至呼吸都变成了火上浇油……

    两人的情绪都挺激动,何沛媛甚至说出了“求我呀,求我呀,臭流氓”这种损害对方人格的话,不过杨景行也很快就还以颜色。

    热烈过后,都来不及怎么温存何沛媛就起床穿衣服裤子说要回家了,还不准杨景行起床相送:“实话告诉你,我认识小帅哥了……”

    虽然被禁止进入厨房观摩而无法偷学技术或者秘方,但当杨景行在餐桌边等了一刻多钟后看着女朋友用隔热手套端着一大碗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出来,这流氓似乎忘记了自己前一会在床上的丑态,神情简直高雅了,起身热切迎接:“老婆辛苦了,谢谢媛媛。”

    把作品比喻成心爱的孩子还真贴切,何沛媛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小心把碗摆放周正,对男朋友只是瞟上一两眼:“怎么样?”

    杨景行可不敢丝毫怠慢,认真品鉴:“色香味俱全。”

    何沛媛不满:“都没尝。”

    “好闻呀。”杨景行一脸艺术:“蛋、虾、肉丸、火腿肠……太丰盛了,奢侈。”而且平面构图还有讲究卖相的,不是从锅里一股脑捞到碗里就成了。

    “还有。”何沛媛可得意了:“你猜不到!”

    杨景行斗志昂扬:“吃了就知道,流口水了。”

    何沛媛就旁边坐下监视,免得无赖作弊。

    杨景行先尝一个肉丸:“完了,我的先进岌岌可危。”

    “少来……”何沛媛骄傲地谦虚:“就一碗面。”

    杨景行觉得这碗面可比自己那顿饭技术含量高得多,内容也这么丰富,香香的葱油之外还有涮牛肉呢。

    说起来何沛媛也有资格争一争先进,这碗面可以说是在杨景行确定回浦海的时间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只不过当时也并不是计划煮面而是想着家庭火锅,葱油倒是昨晚上才从家里偷的。如果不是杨景行这么晚才能到,何沛媛至少是有信心在下午再去添点菜回家搞个三菜一汤规格的。

    就这碗面的表现来说,何沛媛是掌握了点门道的,面条软硬适中咸淡也没问题,鸡蛋都没煮破相,只不过是干货太多而导致汤比较少。

    杨景行也连口汤都给女朋友留:“啊,怎么没了?”

    何沛媛一点没生气:“没饱啊?”

    相比香喷喷的面,杨景行更惊讶于女朋友的琴技,至少就《绕指柔》这首曲子,何沛媛表现出来的钢琴技术几乎已经赶得上杨景行的三弦水平了,已经算得上入门了。而四手联弹上何沛媛还更熟练,不会再被杨景行拽着踉跄前行了。看神情看手势,这姑娘算是了然于胸了。

    杨景行不得不衷心鼓掌刮目相看:“有个钢琴天才男朋友果然立竿见影,近朱者赤没说错。”

    何沛媛怒斥无赖:“……你上次去给夏雪过生日基本上每天下午或者中午,至少练了二十个小时,都是我自己的付出,粒粒皆辛苦,给你没关系!”

    “是我疼痛割爱你才有时间练。”杨景行抓着女朋友的手轻轻按琴键好像即兴创作一般,后悔了:“以后要多占用媛媛的时间才行,不能让你进步这么快。”

    何沛媛的确近墨者黑:“才不让你占有我……”

    杨景行零点后才送女朋友回家,送完之后还得去录音棚看看成路的情况。何沛媛的时间也紧张,半路上才想起来还没检查男朋友的手机呢。时间太晚了,就睁只眼闭只眼走走过场吧,稍微问一下不认识的号码是谁呀,黄倩池的通话似乎有点多,照片是不是删除过……没抓住什么真正的疑点。

    女朋友明显还是不放心纽约那种地方,杨景行就堵气:“以后不搞创作了,抛开名和利,我图个安生。”

    行得正坐得端的何沛媛总是能拍着胸脯说话:“跟创作有什么关系?问心无愧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星期三晚上,何沛媛帮男朋友把行李护照什么的都收拾得肯定没什么遗漏了,昨天去求的平安符也一直夹在杨景行的钱包里不至于遗失。何沛媛庆幸主团那二十好几个人算是开了好头,那么臃肿的团队官僚的团队昨天也顺利到达纽约了。听说双方见面还热情友好,民族乐团更没丢人,而这会两个乐团应该已经开始合作排练。

    明天早上杨景行也不是独自一人出发,何沛媛又不想丢人去机场送别,所以今天晚上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也不全是废话呢,姑娘是不是说漏嘴了:“……我本来想等你这次回来之后再答应跟你交往的。”

    杨景行顿时骄傲:“抵挡不住我的攻势吧?”

    何沛媛摇头叮嘱:“别让我后悔,知道吗?”

    杨景行还斗志昂扬呢:“好,就让我用这五天时间来证明自己!”

    比预定时间晚了近两个小时,杨景行当地时间二号晚上七点才过才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纽爱负责接机的是维诺妮卡。虽然前些日子维诺妮卡去浦海的时候杨景行都没表示一下,好在维诺妮卡不是个小气的人,依然热烈欢迎作曲家的到来,准备得也挺周到。

    杨景行也不用维诺妮卡多忙活,把自己送到酒店就行了,晚上有安排了。去酒店的路上,杨景行在给女朋友和父母打电话,让亲人爱人都放心了。何沛媛还应该多了层安心,杨景行没说谎,是纽爱接机呢。

    到酒店后,杨景行连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主团那群人就蜂拥而至,两天内三次对《杨景行第二交响曲》一共六个小时的排练,真是让浦海民族乐团这些演奏家们有太多的体会太多的感想。前辈们也挺厉害的,才两天时间似乎就已经跟纽爱打成一片了,连杨主任什么时候在纽爱的什么地方弹过什么曲子说过什么话都打听清楚了,还有那个叫格瑞斯的乐务是个热心人,还有那谁也挺好的……主要是杨主任有面子。

    文付江赶到作曲家房间后就要发挥领导作用了,通过自己两天来的感受为大家总结:“为浦海民族乐团和纽约爱爱乐团这一次的合作打下了非常良好的基础,不仅为中西音乐的交流架设起友谊的桥梁,更为民族音乐发展注入了信心……”

    杨景行又给何沛媛打电话,意思是告诉国内已经上班的三零六这边已经碰头了,当然也再次跟女朋友证明了自己没撒谎,到纽约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安排了。

正文 第一二七三章 多少年了

    民族乐团把美方这边的规矩都摸得挺清楚了,说是要严格保证演员们在演出之前有至少八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明天早上的彩排肯定会在十二点前结束的,那么下午是有充裕时间让同胞们提前欢庆的。其实昨天晚上由浦音北美校友会组织的华人音乐家聚会才是热闹,可惜杨主任没能参加,好多的同胞都遗憾没能见到作曲家。

    民族乐团的前辈们都劝杨主任,到这里了可就都是亲人了,人家远从旧金山温哥华赶过来看的可不是名利之类了,而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呀。好多同胞可都是出了大力气,那种热情真是令人感动,那就是老祖宗留在炎黄子孙血脉中的共同情感呀……

    杨景行不需要煽情劝导,早就安排好的事他不会反悔的,所以各位老师今天也早点休息吧。

    一看时间都九点了,想必杨主任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那怕是头等舱肯定也不好过,赶快散了让杨主任好好休息吧,明天可是门面,必须精神起来。

    文付江帮杨景行送客,还作为团长强调一下出行纪律并关心一下思想状态,紧要关头必须万无一失。

    杨景行也学点先进领导意识,装模作样对大自己十来岁的下属表示关心:“尤老师你也回房吧,饿了就叫点东西吃,尽量多睡会。”

    文付江点头附和:“对,你跟着杨主任还有几天好忙,得倒好时差……”

    房间里就两个领导了,可以敞开来说了,文付江简直有点着急,掰着指头跟作曲家说这一次来捧场的同胞中有些什么重要人物,可不光是唐青茅天池这种音乐家,还有一些“社会活动家”,好些个有背景的人在华人圈很有影响力的,听口气看气势甚至不局限在华人社会。

    杨景行对社会活动没什么兴趣,文付江也理解,就说正经的音乐宣传吧,文付江都神秘起来,他可是一直秘而不宣到这会了才跟作曲家面对面商量,昨天来进行前期取材的可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小组,这一次可是要瞄准七点钟了。人家新闻小组对这一次的演出早就进行了深入的调查了解,对杨主任都堪称了如指掌了,据说台里领导也很重视民族文化的传播……所以这件事具体怎么安排,文付江得听听作曲家自己的建议。

    杨景行没建议,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毕竟露脸的争脸的都是民族乐团,几位首席不好排先后就团长自己上呀,理所当然的。

    文付江连连推辞,他也是要脸要口碑的,这种时候跳到前面去抢风头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中之重是如果能对耶罗米尔搞个专访的形式,那么这个新闻的含金量肯定水涨船高,只是要预约到纽爱首席指挥的专访很不容易,哪怕十分钟五分钟。

    等着自己这个作曲家来办的事情还真是多,杨景行看起来都头大了:“现在有点晚了,要不明天再看情况,您觉得呢?”

    文付江理解的,那就明天吧,不过可以先稍微计划预见一下……

    好不容易把尽忠职守的团长送走后,杨景行快速收拾了一下,都不洗澡了,刮刮胡子洗洗脸就成,可是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也已经当地时间九点半过了。

    挺冷的夜晚,气温只有几度,风也不小,异国街头也感觉不出什么繁华热闹。好在杨景行还认识路,很有效率地走进了卡尔顿酒店,直接去前台报自己名字:“……我的朋友在等我。”

    前台欢迎着给上面房间打了电话确认,然后就更热情了。不过杨景行不需要带路,上面总统套房他也去过。

    电梯服务员是个年轻白种女人,会说你好再见,好像还知道杨景行是来参加聚会的。

    站在了套房好大的对开门前,杨景行还得找一下门铃在什么地方。门突然就开了,然后是一片拍巴掌的声音,还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房间里,十几个同龄人真像是在玄关列队欢笑欢迎呢,幸好这玄关就够宽敞。果然是尚浦校友会,零三三班曹绫蓝、张何君、莫媞媞,曾经三年邻居的三四班的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男生是零二级的……

    四班的男生先说话:“终于来了。”

    杨景行好难回神,恨不得鞠躬:“对不起,不好意思,太对不住了……”

    莫媞媞边轻轻拍手边微笑问候:“杨景行,好久不见。”果然是服装设计师,太醒目了。

    杨景行惊喜,简直不客气地打量了:“天呐,差点就认不出来了……谢谢,谢谢时尚圈的朋友给面子。”

    一阵笑声,关上门的曹绫蓝问杨景行:“有几个不认识?”

    杨景行已经观察好了:“这位美女……”

    这里十二个人,跟作曲家完全没见过面的就四个,其中两个不是尚浦的,一个是尚浦的女朋友一个是尚浦的室友,杨景行当然都得好好感谢。其实张何君莫媞媞高中时期都跟杨景行没啥交集,但是这会却真像亲人一般。别说曾经的同班同学,连零二级的师兄都瞬间变成挚友了。而且尚浦后援团不止这十二个人,还有几个今天没能赶到或是不方便这会来聚会的。

    “太谢谢了……”杨景行简直感动,更歉意:“本来说晚饭我请,实在对不住。”

    大家都安抚,飞机晚点太正常了,所以都没指望着杨景行请客,而且大家也吃饱喝足了,倒是杨景行自己吃了没?

    互相关心着,杨景行也问老同学:“什么时候到的?”

    莫媞媞呵:“比你早两三个小时,行李还在里面。”

    别在这站着了,起里面聊吧。

    陶萌这一次果然没怎么尽心安排呀,房间里连个标语或者牌子都没有,不过有吃有喝,能坐十几个人的长条桌上看上去真是琳琅满目。同学们说他们是七点半就开始了,所以现在已经进入残局,不过给作曲家留了一盘看上去也很丰盛。

    杨景行没一点艺术家气质的,端起盘子拿起叉子就开动了:“……这样,我敬各位校友同学一杯。”

    曹绫蓝给面子:“大家一起吧。”

    “”等等。”莫媞媞呵呵:“还有人。”

    大家都做出神秘保密的样子,还有些幸灾乐祸或者惊喜。

    混时尚圈的莫媞媞真是比高中开朗多了,挑衅杨景行:“猜得到是谁吗?”

    杨景行咧嘴赔笑:“猜不到……给点提醒。”

    四班男生积极义气:“女生,美女。”

    张何君也笑:“尚浦的。”

    “你肯定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说什么废话……”

    “就在那边房间里!”

    大家都很认识这个女生的感觉,但是提供的线索并不多,杨景行实在是猜不出来。尚浦的女朋友提议,把杨景行眼睛蒙起来让他听声音认人。大家纷纷赞同这个进一步活跃气氛的好方法。杨景行也没介意,莫媞媞的丝巾还香香的。

    在校友们兴奋的吵闹被制止后,一个女声在杨景行对面响起:“杨景行……记得我吗?”明显是忍着嘲笑说话。

    被丝巾蒙眼的杨景行不甘心地摇头:“没听过……你们玩我吧?不过听声音是美女。”

    校友们叫嚷着开始提示得更多,学妹,运动会,排球,跳远……可杨景行还是想不起来。

    丝巾被一下扯开了,动手的人就是搞神秘的女生,正站在杨景行面前,笑吟吟的:“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你呀!周梵莉……”杨景行拍手顿足懊恼:“你声音变了,人都快认不出来了,多少年了,五六年了!”外表上看,真是稚气从女生变成美丽女人了。

    校友们又起哄,还记得嘛,有过什么往事呀?

    周梵莉告诉杨景行:“跟他们说我追过你。”

    杨景行哈哈:“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追过我……你现在在哪?”

    周梵莉呵呵:“我现在西雅图,本来没准备过来,又突然有时间了,就来看看……看看回忆和曾经的自己。”

    校友们都乐了,杨景行也笑:“不好意思,我有点对不住观众对不住回忆。”

    周梵莉宽容:“没事,今天听说你很多事,理解。”

    大家呵呵,杨景行也呵呵。

    曹绫蓝敲杯子:“一起来吧,为今天大家在这里相聚,祝杨景行明天音乐会成功。”

    校友们热烈响应,纷纷祝音乐会第二交响曲演出成功。虽然十几个人中连一个资深的严肃音乐爱好者也没有,大都也就知道莫扎特贝多芬巴赫,但还是卯足了劲准备在明天晚上大干一场。

    邵磊说得对,为了更好地支持公众人物就要更好地了解公众人物,或者是要更好地了解严肃音乐,校友们就挺有积极性地开始发问学习了。

    杨景行挺真诚地满足大家好奇心:“我还没出生时候他们就很厉害了……没那么夸张,我就这两年在行业内稍有点名字……一个不景气的行业互相之间都不吹就更没人关注你……勉强算……其实媞媞应该理解,不能用名气去判断水准……我是说我空有这么大名气……”

    校友们都觉得杨景行太谦虚了,在作曲家迟到的几个小时里大家基本上有定论了,就像罗正为说的,杨景行已经是自己从事项目中的奥运会选手了。说起奥运选手,零七级的师妹手机里还有她跟网球冠军的合影呢,她自己也算业余中比较厉害的了,听说还有初中部师弟是高尔夫天才……

    学生们现在说起母校来比在读那会的评价要高得多了,稍微梳理一下,尚浦高中还真有不少人进了名校,挺多优秀的人。也是因为高中部成立时间还不长,大家相信再过二十年甚至只要十年,尚浦的校友会就会具有相当规模了。如果早几年能出现有足够号召力的人来组建校友会,那么这次来给杨景行捧场的肯定不止十几个人。

    大家推举杨景行当校友会组织者,最有名的最方便。杨景行知道校友们是调侃,他就陪笑。

    零七级师妹也怂恿作曲家:“我觉得学长是做大事有能力的人,所以能追到陶萌学姐。”

    杨景行嘿:“……倒也是我的骄傲。”

    本来有点尴尬的几个同班同学就不用掩饰地笑起来,四班男生感叹:“前天通知来到这集合,我还想谁这么大手笔。哎,要不要说声谢谢?陶萌也是我们学生会主席,都没跟主席讲过话……”

    零二级的师兄也凑热闹地骄傲,他们刚高三的时候陶萌就是学生会主席,也统领过他们一年呢。

    曹绫蓝却不支持大家的热情:“这时候别打扰她,挺忙的。等会走之前收拾一下,别给她找麻烦就行了。”

    大家都支持,能在这种套房搞聚会,自然也不能丢人现眼。不过也有人觉得可惜,钱都花了,这么豪华的大房子不住一晚真亏得大。

    有人理解的:“谁知道你在这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曹绫蓝否认:“陶萌没这个意思,大家都早点休息。”

    既然作曲家不怎么介意往事重提,校友之间就越来越熟悉融洽,周梵莉还亲近打听:“没带女朋友一起来吗?”

    大家似乎都比较关注这个问题,杨景行就正经回答:“她没时间,有点忙。”

    一下就试探出来了,校友们还有些不过瘾,就继续打听作曲家的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同行呀,挺好的,回国有机会见个面吧。

    几乎十点整,曹绫蓝的手机响,她接之前通知:“小声点,班长。”

    大家还真给面子,一下子安静了。

    “喂。”曹绫蓝挺怀旧的:“班长……在呀……都在……莫媞媞,杨景行……你们跟班长打个招呼呀!”

    大家立刻呜哇叫起来,问候班长好主席好。杨景行没敢出大气,被身边周梵莉微笑。

    “听到吧?”曹绫蓝继续讲电话:“正说谢谢你……都安排好了,媞媞下飞机就过来,不过房间也订好了……来不及,时间这么紧,我就列了个名单给酒店……放心吧……行呀,可以呀……还是叫人来吧……好,你等我们一会。”

    挂了电话,在大家的期盼眼神中,曹绫蓝通知:“等我给客房打个电话,班长要电视会议……桌子收拾一下!”

    真是寄人篱下,连杨大作曲家也不得不动手收拾餐桌。

正文 第一二七四章 赔笑

    年轻前卫的服装设计师莫媞媞都不敢直视那些高热量食物,扭着脸用兰花指捏着叉子清理盘子,还需要跟杨景行说话以转移注意力:“平时在哪待得比较多?”

    杨景行有点不明所以:“我都在国内,大部分时候在浦海。顶点更新最快”说着还很没形象地捡起一个甜点球球整个塞进嘴里。

    莫媞媞明显改变自己的方向以适应对方思路的西式面部表情:“不是说在平京吗?”

    杨景行还懂得吞咽了再说话:“这个太甜了……这段时间是在平京比较多,本来没打算过来,后来一看这么多同学捧场,连忙订票了。”

    莫媞媞点头笑着羡慕起来:“不想来就不来这么好说话?成名成家了果然不一样噢。”

    杨景行呵呵解释:“是因为无足轻重。”

    莫媞媞不信的表情:“你是哪家经纪公司?能说吗?”

    杨景行摇摇头:“我没签经纪公司,个体户。”

    莫媞媞略讶异表情,然后尝试换个思路:“对,叫什么,一下想不起来了,想想……中介!?”

    杨景行乐了:“也没中介,我业务不多没要人帮忙。你呢,还在米兰?”

    莫媞媞点头,翻着白眼说了句应该是搞笑的意大利语,再对老同学热情:“有我电话没?申根国我差不多走遍了,意大利的吃的真的还行,有机会给你当导游。”

    杨景行好笑:“那怎么把你瘦成这样了?”

    莫媞媞呵呵:“还好吧,不算瘦呀。”

    周梵莉沿着桌子走近加入高年级聊天,告诉杨景行:“时尚界的标准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杨景行点头明白。

    对面零二级的师兄心有余悸地对莫媞媞说:“其他都好,就受不了那边的生米饭,听他们说法拉盛有家老张盖浇饭……”

    出门在外的炎黄子孙呀,说起盖浇饭和炸酱面都能群情激奋地流口水,这就邀约着明天白天一起去寻找家乡美食,大家出谋划策出钱出力,比看音乐会什么的积极多了。

    杨景行痛惜自己不能跟校友们一起玩乐,他只能说葡萄酸:“……还不如尚浦食堂。”

    莫媞媞羡慕兴奋地想起来:“你们返校在食堂吃饭,我看照片都好怀恋呀,不是赶上考试我游也游回去了。”

    四班同学现在回忆起来返校时两个班级可真是其乐融融,杨景行则安抚莫媞媞:“考试重要,同学机会还很多。”

    是呀,今天这么多人又聚在一起了,莫媞媞深情回忆自己在辛辛那提的设计展,真是多亏班长帮大忙:“……一直还没机会当面感谢。”

    杨景行好觉悟:“班长,帮助同学应该的,我们不跟她客气。”

    校友们哈哈,零七级校友则很了解地向大家说明,吩咐几个时尚界人士去给高中同学的设计展捧个场对陶萌而言就是举手之劳,顾客就是上帝对陶庆辉那种家庭就是真理,那些大牌都有专门的客户关系管理部门把这些有钱人当真正的衣食父母毕恭毕敬供奉起来:“……我妈一年在他们店才花几十万,连我家狗喜欢吃什么都不会记错,每次都带。”

    校友们呵呵,杨景行也开始理解了:“我在我们学校食堂小炒窗口也是贵宾,有时候点个窗口上没挂牌子的也给我炒。”

    校友们啊哈哈,纷纷赞叹佩服杨大作曲家果然厉害。周梵莉边笑边确认一下:“大学吧?尚浦没吧。那时候经常看到你们几个人一起吃小炒,哎你现在还那么好胃口吗?”

    杨景行引以为荣:“也还行。”

    周梵莉想起来:“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听说去新西兰了?”

    杨景行摇头:“没经常在一起的女生呀。”

    周梵莉笑问:“她跟说过没?有次我去你们楼想找你,她很严肃很earnest地规劝我别影响你学习,高考决定人生。”

    杨景行的视线和心思在吃的上面,说话就有点心不在焉:“你记错了吧?不是我吧?”

    周梵莉简直甜美笑脸质问:“你会记错让你心跳加速的人吗?”

    杨景行都干笑了:“别开玩笑。”

    校友们都对私人话题充耳不闻的,只有莫媞媞义气出手化解零三级和零四级之间的尴尬:“高中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容易一点小事引起连锁反应。不过高中其实很幸福很简单,只需要学习。”

    杨景行点头记得:“你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返校的时候叶秋晴还说了,当时把你当偶像激励自己。”

    莫媞媞也略显窘态:“好久没见面了,看她照片挺好的。”

    杨景行点头:“比原来开朗了,笑得多了。”

    莫媞媞点头欣慰的样子,再加些感叹:“好多同学在我的脑海里都还是高中的样子,今天看到曹绫蓝和君再来,哇,差点不敢认,然后就一直想你会是什么样出现在我们眼前。”

    杨景行后悔了:“早知道我换一下衣服。”

    说到自己的专业了,莫媞媞顿时变成职业目光打量起同学来:“平时穿哪些设计师比较多?”

    杨景行摇头乐:“没,跟时尚界距离很遥远,只认识你……”

    酒店效率高,这边校友们还没把桌子收拾得怎么样呢,曹绫蓝就过来通知了:“行了弄好了,都过去吧。”

    还有校友客气呢,因为也不算认识陶萌就不去凑热闹了。好在零三班的同学都很大方,班长是大家的。

    这配备有保镖房和监控室的套房真是力求正宗,连会议室也有自动化保密措施可以做到封闭甚至屏蔽,男生们挺感兴趣。女生们当然更关注大电视上的本地画面,当镜子用。

    曹绫蓝继续操持着:“别玩了都坐呀,往前来。”

    会议室不算大,座位是真不够,让校友们互相谦让起来。既然大家都认为零三三班的应该去前面,莫媞媞也就懒得过多客气了,邀杨景行:“我们过去点先打个招呼?”

    杨景行还扭捏的样子:“女生去前面,我们别吓着班长了。”

    零七级师妹也挺积极:“哎我们要不要自我介绍呀?认识一下吧,蓝姐姐你帮我们介绍吧。”

    曹绫蓝愿意帮忙的:“站开点看得清。”

    周梵莉肯定是见过陶萌的,她没往前面去,站在了莫媞媞让出来的空位继续看杨景行。周梵莉的眼睛依然显得挺大,神采当然跟十六七岁时不一样了。

    四班男生发现杨景行似乎也对软硬件有兴趣,就探讨一下:“卫星呀?”

    杨景行点头:“应该是。”

    四班男生赞叹:“高级,我以为网络视频。”

    杨景行的思路真活泛,一下跳到:“卫星会越来越普及,国内电影院也要开始用卫星放片子了,不光胶卷连硬盘都要淘汰。”

    人家兴趣也没那么大,说笑不知道这套房里能不能收看付费的电视节目。杨景行就真是童心未泯,又去曹绫蓝旁边观摩电视系统的控制面板:“可以没?”

    校友们已经在会议桌两边分部好,做或者站也都比较端正了,但曹绫蓝还是再通知一下:“连线了啊。”

    没人反对,大都看着电视上的呼叫连线界面。也就几秒钟,随着连接成功的字短暂一闪,电视屏幕上终于出现让校友们欣慰欢喜“接通了看见了”的画面,只见陶萌随意地坐在巴塞罗那椅上,膝盖上放了一本书。画面很清晰,陶萌几乎全身入镜,她穿着黑粉宽条纹的长裙搭配一件带点色边的白衬衣。何沛媛教得好,杨景行现在也懂那种衬衣叫学院风。电视画面上也能看出来陶萌所在的房间不小,而且应该是在家里,虽然这姑娘穿者打扮不算居家,这会都还带着妆的。

    第一时间放下手中遥控器的同时也合上了书放在旁边,陶萌的表情挺热情:“大家好。莫媞媞,看到你了!”似乎真有点激动,站起来了。

    莫媞媞很想念的样子:“班长,一直想去看你一直没机会。”简直有些嗲。

    “欢迎呀。”陶萌是不是也俗气了:“你比照片还漂亮。”不过神情语气上还会差点火候,显得平淡不够惊喜。

    莫媞媞谦虚:“哪有班长漂亮,状态真好,这边看得好清楚。”

    零七级的女生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地蹦起来:“黑粉系呀,d家明年的春夏高定,才有点风声学姐就穿到了!”

    陶萌又坐了下去,保持笑容:“你好。哎,曹绫蓝……”

    曹绫蓝明白的:“我介绍下吧……”

    小女生很外向的:“不麻烦蓝姐姐了,我跟学姐自我介绍吧,我姓张,叫张诗涵。我上学期刚从尚浦毕业的,现在在新罕布什尔。哎,我能不能叫你萌姐姐呀?”

    并没人多么好笑,陶萌似乎也没反感:“张诗涵,那你零七年才进校……”

    也是走上社会了吧,或者是因为身在国外,陶萌好像比当班长的要平易近人一些了,甚至是显得亲切,通过电视跟叫不出来名字或者是第一次看见的人都挺聊得来地笑口常开。校友们则吃人嘴软,对陶萌更显亲热。

    哎呀呀,之前一直显得比较内向或者沉稳的校友的室友原来是真人不露相,这会才压轴出场单手插裤兜地在风度翩翩地感谢陶小姐的盛情款待之后再透漏:“……我父亲是石陵天利集团的董事,陶小姐可能听说过天利传动,是华诚的三级供应商。我父亲办公室有他跟陶董事长的合影,前年的供应商交流会上。”

    陶萌点头微笑:“石陵天利,有印象。请问你父亲叫什么,我有时候也会接待一些供应商,有幸遇到我得问候。”

    年纪明显大的人做事说话也更成熟得多,挺详细地把自己父亲甚至家族介绍了一遍后,校友室友再次:“非常感谢陶小姐,今天真的很开心。”

    陶萌估计经常开电视会议,表情很适应传输延时地和悦着,然后再点头:“不客气,都是朋友。大家谢谢曹绫蓝吧,都是她在组织安排,我一直没时间,现在才想起来见个面。”

    一个个校友简直就像华诚重工的高管一样了解又理解陶萌的忙,当然也感谢曹绫蓝把大家聚在一起。

    也通话十来分钟了,陶萌准备节省时间了:“我没什么遗漏了吧?今天就不耽误大家休息了,周末大家有时间可以继续聚一聚,曹绫蓝再帮忙安排一下吧,祝大家玩得开心。”

    曹绫蓝好像也没留意,扫一眼屋里:“都说完了?”

    被校友们一看,一直站在控制面板旁本分旁观着的杨景行把身体朝房间中间偏一偏,还挥手一下:“班长好。”

    延迟中,陶萌脸上的和悦表情没啥变化,然后说话:“那大家晚安了,拜拜。”

    零七级师妹也是个热心人:“莉姐姐你不说话?”

    周梵莉笑一下:“谢谢学姐。”

    陶萌点头:“不客气,再见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说着就拿起了遥控器。

    电视画面中断,零二级师兄顿时仰慕起校友室友来:“没看出来呀,公子哥呀。”

    零七级师妹更兴奋:“你们看到没?什么表!别说你不认识!”盯准时尚人士。

    莫媞媞好像不专业:“我没注意。”

    师妹万分期待的样子:“杨学长,萌姐姐送过你礼物没?”

    杨景行干呵一下:“出去聊吧,这好挤。”

    事实上并没其他人对杨景行和陶萌的久远故事表现兴趣,出去后大家就像是忘记了刚刚的电视会议,继续之前的校友聚会。大家聊得挺开心,在总统套房里合影还不够,再去楼台上找都市夜景为背景。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十一点了,杨景行去跟主持人曹绫蓝申请:“我要早点回去了,多休息一下。”

    曹绫蓝非常理解,配合到这就全体解散。毕竟大家也是来给自己捧场,杨景行还是得关心送别一下,虽然有好几个校友是就住在这个酒店的,但也有人还得去皇后区的朋友家。

    周梵莉告诉杨景行:“纽约,夜生活刚开始,要不要带你看看?”

    杨景行老古板:“谢谢了,真得休息,明天事情很多。您们注意安全。”

    周梵莉笑:“不高兴我明天不来了哦。”

    杨景行赔笑:“一定要来,谢谢,真心感谢。”

正文 第一二七五章 秩序

    这还国际大都市繁华地段呢,杨景行来回走了两趟都没看到个吃宵夜的地方,不过他应该吃饱了,风风火火回到自己房间后打起电话来也是精神焕发:“还没休息呀?”

    “又干嘛?”何沛媛明显有点烦了:“你没事做了?”

    杨景行坚强着肉麻:“我现在除了想媛媛还能有什么事。”

    何沛媛发出简短呕吐声音,然后应该是提醒:“我们去吃鳗鱼饭,刚出来……”

    杨景行抗议:“好呀,我连顿热的都没吃上,你们倒会享受。”

    “菱子她们要去!”何沛媛严厉的语气并不是解释:“你不吃我们就不吃了?”

    杨景行还没控诉,电话那头就有刘思蔓帮他说话了:“标杆温柔点嘛。”

    “不好意思。”何沛媛完全不给副团长面子:“不会。”

    王蕊似乎感受到顾问的憋屈,呼喊:“阿怪,我们去帮你庆祝,天涯共此时千里共婵娟。”

    还是邵芳洁懂事:“我是聋子,也是瞎子。”

    刘思蔓反应也快:“对对对,都是聋子,我们听不见。”

    王蕊着急:“我开车呀。”

    杨景行问废话:“小洁没开车?”

    “没。”何沛媛是真不耐烦了:“没事我挂了。”

    杨景行很小声:“感觉一时半会睡不着,吃完给我发信号,之前人多说话不方便。”

    何沛媛稍沉吟之后敷衍地嗯了一声:“行,拜拜。”

    电话挂断前,杨景行前还能听到刘思蔓在猜测顾问会不会失眠,王蕊则同情阿怪独守空闺,何沛媛谎话张口就来:“已经睡了……”

    杨景行并不孤单,女朋友之后还有父母呢。杨程义大老板根本不会在乎那点话费,甚至在电话里跟儿子聊起荣誉感责任心之类。杨景行还可以看电视,英语西班牙语或是中文,也能感受一点风土人情。

    零点过半又收到女朋友的短信,杨景行直接打电话回去:“吃了没?”

    何沛媛嗯:“还没睡呀?”

    杨景行又问:“好吃吗?”

    何沛媛评价:“一般,就两块鱼,我饭只吃了一小半先走了。”

    杨景行不要脸:“茶饭不思了呀?你别太明显了。”

    以骂架进入正题,然后能说的也挺多,毕竟分开快四十个小时了。既然杨景行已经全都收拾妥当又实在睡不着,何沛媛就鼓励男朋友从上飞机开始分享吧,边说边酝酿睡意是个好办法,而且之前的两个电话实在太粗略了。

    何沛媛比较注重细节,也懂得剖析重点,比如两个小时前杨景行跟民族乐团代表团见面的具体情形怎么样,杨景行自己有没有察觉出什么微妙来?三零六在单位是听说赴美前辈们到纽爱后因为作曲家的关系而备受礼遇,何沛媛当然不相信,觉得肯定是远隔万里了吹牛皮不怕被拆穿。

    受女朋友熏陶吧,杨景行也越来越八卦了,就晚上这点事跟何沛媛扯得有滋有味,基本确定主团代表们对自己的态度跟在浦海时又有所不同,显得更亲热一些了。

    何沛媛分析前辈们对男朋友的态度变化有可能是因为都远离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并不一定就是艺术地位和成就方面的原因。

    杨景行更详细些描述,以何沛媛算是比较了解的首席三弦为例,这位前辈是真音乐家做派,没见过他放下身段跟齐清诺陪笑脸,也不跟三零六嘻嘻哈哈,第二交响曲合作前和杨景行更只是点头之交。可是今天晚上,首席三弦对作曲家的神情言语就多了些杨景行认为是厚重的东西:“……好像还多了一份尊重。”

    何沛媛习惯比较法:“那其他人呢?王老师呢?”

    杨景行尝试总结:“比如王,以前是那种前辈的关怀,做出很给我面子的样子,现在感觉至少平等了,应该知道我不需要他的面子,至少也是互相需要,也算是尊重吧。”

    何沛媛生怕别人听到地小声:“你好不要脸……不过你说得也对,他们对老齐就不会那样呵呵假笑,听老齐说话的时候可认真了。”

    杨景行有:“齐清诺算什么本事?我才是真功夫。”

    何沛媛打击:“别人有身份就是本事,后悔了?”

    杨景行嘿:“不是……我是在想为什么连他们也需要这样的肯定,听众需要镀金的东西我还理解,为什么连我们最优秀有的演奏家也需要通过这种形式增强自信。”

    “哎呀……”何沛媛安抚的语气:“你别想那么多,不是谁都能像你那么自信。如果你已经四五十岁了,一辈子都没有过几场正儿八经的商演,那突然叫你去跟纽爱那种团合作,你肯定会有点心虚的。这也不怪你,也跟作品没关系。”

    杨主任简直语重心长:“这次也算是让我看到了另一面,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呀。”

    何沛媛嗯:“但是急不来,路要一步一步走……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大家以后会更有信心的。”

    杨景行更关注女朋友的动态:“到哪了?”

    “快了……”

    这个电话一直聊到何沛媛回了国际名园后都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杨景行显得特别能聊,也得到了女朋友的分享。说起三零六内部昨天的主要论题,何沛媛到现在都还有点情绪激动,有强烈意见要表达,也需要杨景行的看法。

    事情的起因是郭菱的姑妈请亲人聚餐,喜事,儿子带女朋友回国了,是个年轻端正的罗马尼亚女孩。亲人们当然给面子,蔡菲旋父母给了不小的红包,郭菱自己也准备了礼物。可是一顿饭吃到后面就变味了,郭菱的姑妈大概是因为亲戚之间由来已久的攀比发表了“一定得娶外国女孩”这样的观点,还把各种理由说得头头是道信誓旦旦,甚至贬低中国姑娘浦海女孩。不光娶不上外国媳妇的家庭一脸难看,连郭菱都被气坏了。气得受不住,郭菱就到单位里一说,邀大家一起把亲亲的姑妈骂了一通才舒服点。

    别说郭菱了,杨景行一听那些完全不成立的理由都被气着了,居然连坐月子都成了矫情,这是什么狗屁歪理邪说,难带郭菱姑妈自己不坐月子吗?

    何沛媛也是气愤这个:“是呀,她自己也是女人也是妈妈,怎么会讲出这种话!还说外国女人自己一个人带两三个孩子都不需要人帮忙不连累男人,这叫什么吗?”

    杨景行都只能叹气了:“唉,要是那个罗马尼亚女孩听得懂估计也会被气坏……”

    让男朋友逐条地狠狠批判了郭菱的姑妈之后,何沛媛就不再多追究个例而是探讨现象,为什么这些妈妈们,自己当妻子当儿媳妇那么一路走来之后还要对自己的儿媳妇那样呢?比如毕海洋的母亲,在何沛媛看来也是有比较严重的缺点的。再比如严光永的母亲,三零六一直认同的好婆婆,可邵芳洁似乎也不是很满意,估计还是存在一些问题。难道当一个好婆婆就那么难吗?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呀?

    杨景行却又认为是人之常情了,自己母亲当初还对齐清诺有意见呢,把齐清诺的优点也当成缺点了去看……

    何沛媛肯定:“对,你诺诺全是优点,一点缺点都没有!”

    杨景行嘿:“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立场不同,再加上我妈心眼的确有点小……”

    何沛媛惊呼:“完了,看我肯定哪哪都不是。”

    “目前为止还是完全满意。”杨景行不太乐观:“但是不好说,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跟我说媛媛太漂亮了也不好。”

    “哼……”何沛媛好像无从反驳,只能寄希望于:“那你怎么说?”

    杨景行当然有所准备:“我会充分说明媛媛的美是我的精神财富……”

    何沛媛要睡会午觉的想法完全落空了,挂电话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纽约那头都还没完没了的,的亏女朋友的话还有点威信:“你听不听话!?”

    杨景行屈服:“听话,那老婆再见,你注意安全。”

    “你才要注意。”何沛媛又想起什么:“那个,看看有电话没?”

    杨景行还不明白:“什么电话?”

    何沛媛这次通话中的第三次问起:“真的没人找你?”

    杨景行也怀疑了:“是不是记错我号码了?还是打不通占线了?”

    何沛媛幸灾乐祸:“伤心了?”

    杨景行很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我早说了嘛,你非得欲加之罪。”

    何沛媛不太服气:“别高兴得太早,还有明天!”

    杨景行又计划起来:“你帮我试探一下你妈口风,明天我趁白天去逛一逛。”

    “不行!”何沛媛义正辞严的:“你先好好做正事……其他的明天之后再说。”

    杨景行又想起来:“例假来没?”

    “没。”何沛媛很委屈:“就惦记人家……”

    杨景行的意思是:“注意保暖,这几天别去练车了。”

    既然男朋友没有不健康,而且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里也没太多柔情蜜意,那么挂电话的仪式就稍微隆重点吧,何沛媛还许诺了一些让杨景行恨不得立刻动身回国的小小奖励。

    五个多小时后杨景行起床,异国他乡的窗外是刚刚日出的一点点光线,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女朋友打电话。何沛媛很守约,在家陪父母刚吃完晚饭。杨景行也没白算计,几句便宜话就成功地讨好上女朋友爸妈,不用付出真金白银。

    何沛媛当然是识破了男朋友的伎俩,所以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关上门,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杨景行需要忏悔的可不光一件两件,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严重如齐清诺下午要回国礼物了。前女友撒娇要礼物,首先说明齐清诺在关注,其次说明齐清诺看好,而且这明显是示好,这下杨景行可舒坦了吧?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呀。

    杨景行还真积极:“给她们带个什么好?”

    何沛媛喝问:“你想给她带什么心肝宝贝!?”

    “你们!”杨景行及时纠正:“给你们带个什么好?”

    “鬼才要你的……”

    还是天下父母心,才是新闻联播彩结束的时间何妈妈就敲房门提醒女儿准备收看一个半小时之后的《在路上》第四集首播了,顺便提醒一下杨景行也该干嘛就去干嘛。这倒好,两个年轻人紧密的话程表上又新增了个必须谈一下的项目。

    说起这个大型系列纪录片,前三集播出后凭着还过得去的质量已经积累出了一点反响和口碑,但也远谈不上红,毕竟是纪录片,而且是带着主旋律色彩的纪录片。不过对三零六而言,就目前零点四的收视率也挺吓人的,足够让女生紧张激动了,因为这可不是《锦瑟华年》那样闹着玩的,是容不得一点闪失的。

    好在三零六对纪录片目前表现出来的质量是基本满意的,何况制片方还跟女生们打过包票第十集《青春阔步》会更精益求精。通过片花看片子应该是把女生们拍美了的,可能不算非常精良,但也不会贻笑大方。

    三零六现在也算是《在路上》的忠实观众了,据说连郭菱都开始喜欢上纪录片了。何沛媛就更别说了,她都有点意外,因为当时摄制组的导演那几个人看上去并不像什么有情怀的艺术家或者谦谦君子,但是做出来的东西还有点超出预期呢。不过相比于伙伴们对第十集的忐忑期待,何沛媛现在考虑的是纪录片的表现和《锦瑟华年》的出入有点大,到时候会不会形成什么非议呀?这种事可说不好,《陪你同行》刚火的时候谁能想到会后面的龌龊?

    又一次被母亲提醒该洗换衣服后,何沛媛决定挂电话了。如果按照约定,下一次通话就该是十个小时之后,杨景行的这十个小时也安排得挺充实的,何沛媛就:“祝老公一切顺利,实至名归!”

    杨景行尽想着:“有什么奖励?”

    女朋友之后还有父母老师,杨景行吃上早餐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尤老师可没主任那么懒,边吃东西边汇报工作,搞得头头是道。

    上午十点,杨景行准时在茱莉亚跟耶米玛见面,两校钢琴系之间的交流也算是在良好开展,也取得了一点成果,接下去要力求更多方面更好地合作。为表浦音之诚意,杨景行授权自己部分钢琴独奏作品供茱莉亚在教学中免费使用,而茱莉亚也进一步分享自己的教育资源。

    耶米玛之后,杨景行跟通杀教授之间的会面就算是私人性质的了,就没让尤老师再跟着。虽然《杨景行第二交响曲》总谱还没正式出版发行,但是通杀教授已经搞关系从耶罗米尔节借阅到,而这种借阅并不违反纽爱和作曲家之间的合同,因为通杀教授只是自己看看而已,都没复印的。

    私下见面嘛,通杀教授显得一点不客气,直接问杨景行对生命和宇宙的看法,因为他从作品中抽丝剥茧地发现了作曲家对自生自发秩序的探索和思考,以至于第三乐章的齐奏出现了一无法解释的奇妙感,似乎那不是作曲家的有意安排而是因为宇宙的内在规则而产生美妙自然现象。

    杨景行不得不叹服,顶级学者可真能扯呀,他只好承认自己也认为音乐是一种自发秩序,或者是宇宙的或者是人类灵魂的,说法不同而已。但是杨景行否认自己有对自发秩序进行纠正或者规整的意图,更无意探索新秩序,因为感受还来不及呢,而所谓创作,其实只是感受或者重现……

    所谓专家就是能扯,而且不光对人民群众扯,互相之间也扯,扯得彼此都信了。

正文 第一二七六章 华人华侨

    杨景行的时间不多,来去匆匆地导致对待茱莉亚的同行不可能像在浦音时那么面面俱到。杨主任甚至显得有些功利,对把持着美国音乐学学会的老头他会耐心恭敬好一阵,而跟爵士乐研究院的资深负责人就只是简单客套。放在浦音,给杨主任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向任何科系的负责人摆出平起平坐不卑不亢的气节姿态。

    茱莉亚的人当然不了解杨主任平时是什么德行,所以也没跟他一般见识,甚至还挺给面子。不光教授大师们给面子,茱莉亚的天才神童学生门也不是全都像传说中的那样清高淡然,毕竟年轻人嘛,还是有那么一部分爱凑个热闹看个稀奇,甚至迷信权威相信传说。中西文化差异的确挺大,浦音的师弟师妹们面对杨景行的时候就无论如何也演出不出那种喜悦激动中带有紧张甚至羞涩的丰富表层情绪。

    离开茱莉亚后杨景行又清静了,一个人沿着大路往下城方向走,没大一会就打上车,告诉司机去中国城。

    明显孟加拉色彩的出租司机很热情,虽然大部分对中国的了解都牛头不对马嘴,至少把奥运会说到了点子上。不过奥运会并不是重点,司机要称颂的是中国人给小费可大方了,他拉过的中国人都是那么富有而慷慨简直仁慈。

    从下城区看起来曼哈顿好像也不是那么寸土寸金,杨景行下车后走在中国城里,入眼的场景简直让人怀旧,但是并不会有多深厚的亲切感,可能是因为作曲家的风衣西装穿着跟周围环境不太搭调,或者是气温太低。

    孔晨荷没吹牛,街面上的简体字挺多,川菜馆子也不罕见,连门面装修风格也有追随国内潮流的感觉。真是信息社会地球村了,在另一面的浦海都还没流行多久的麻辣香锅在这也打出广告来了,只是不知道那家号称全美最正宗的川香烤鱼藏在什么路段。

    当然了,功成名就的音乐家活动家们肯定不会在这么破落的老中国城搞聚会,所以杨景行的参观也只能浅尝辄止,转出来后再边朝西逛边给国内打晚安电话,走过两三个街区后把电话打完了,周围环境也变得挺不一样了。

    据说享有盛名的中餐厅是当街的铺面,但也是文化差异吧,一片老旧简陋的深绿色门脸看上去简直寒碜。餐馆门前的牌子上倒是喊得很响亮,“2010北美华人文化联谊会”,只是字体和布局都显得有些别扭。

    杨景行推门进屋,带起清脆的叮当铃声,室内是充足的暖气包裹着母语交织成的独有热闹扑面而来。如果不是相貌已经变异的红头发亚裔女服务员笑得像非洲裔那样咧大了嘴露出满口人工牙却连你好都说不标准,这地方简直就有些亲切感了。

    接过客人的外套后,服务员还抒发一下感情:“多冷的天呀。”

    杨景行没讨论天气的习惯,也不用领路了,自己会朝里走,然后就看到一个还算宽敞的饭厅和满屋子的人。一眼看上去大部分都是有了点年纪的华人,得有五六十号的样子,坐的坐站的站聚的聚散的散。

    果然是联谊会,靠近门边的乐弦跟尤老师这几位已经聊得很欢快的样子,不过也没完全沉迷,乐弦很快就发现了杨景行的出现,直接迎过去,也不邀正聊着的人。

    杨景行动作更快,而且这又开始赔笑脸了:“意大利这么养人?”

    乐弦握手动作涉嫌庄重但表情还是亲热:“是有点懈怠了。快,唐老等你两天了!”

    除了乐弦和从浦海来的人,屋里也还有其他人认识杨景行的,只见过一次的洛杉矶交响乐团的华裔小提琴手,浦音八十首年校庆期间认识的两位音乐家,在茱莉亚奋斗的留学生……这些人也发现了杨景行的到来,不过这会杨景行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讨好最老资格的。

    唐青真是老而弥坚,一点不像两个月前才做过搭桥手术的人,老远就大声招呼着:“杨老弟!”迎上前就是热情拥抱。

    众目睽睽之下,这一老一少还互相吹捧起来,然后唐青就要给杨景行介绍一下,什么美国华人商会的什么理事。旁边文付江直接着急在脸上,不等杨景行认识完大老板就提醒:“杨顾问,这边李参赞……”

    杨景行实在来不及,茅天池还在似笑非笑呢,在他看来他茅老在华人音乐界的地位可不一定就比唐青低……

    说是什么文化联谊会,其实是一场私人聚会,共同组织者是华人商会的两位热心老板加上著名华裔圆号演奏家。参加聚会的大多是华人华侨,少数几个白人面孔也很适应场合的样子,还能做出终于见到作曲家的表情。虽说是私人聚会,驻纽约总领事馆的文化参赞处的参赞和领事也是以私人身份来参加聚会,但是对中国人而言公仆始终是公仆,而且文付江早就打听出来这年轻的李参赞也是有点来头的,家族上和浦海也曾经有过点渊源,最关键的是领事馆这次对民族乐团的访美给予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相比领事馆或者同行对作曲家的恭喜鼓励羡慕,杨景行更愿意收集一些新鲜的谈资,他这两三个小时一点都没闲着,收获颇丰,晚上跟女朋友可有得聊了。比如两位老板慷慨解囊共同为这次联谊捐赠了活动费用,华人华侨对这种善举不吝赞美,而老板们也有贵族之气度,或者就是因为没经历新中国改造而保持了前朝的优良传统,真是蛮特别的做派,民族乐团前辈们都纷纷看稀奇。

    联谊会上也有在法拉盛卖小商品的小老板,跟杨景行多聊了几句,不因为懂音乐,而是知道杨景行是江浙人,而小老板经常去义乌。小老板也是有志向的,说是准备放弃零售搞进出口贸易了,他坚信义乌商品天下无敌!

    文化聚会当然得有作家,杨景行前后收到四本亲笔签名赠书,其中一位作家自父辈起家里就没有一个人踏上过中国大陆一步,他不光在的中写了一个发生在特殊年代的凄美故事,也非常忧心地跟杨景行聊起贫富分化的严重过问题,并很看得起地鼓励作为富人阶层的作曲家要为中国更多忍饥挨饿的人做点什么。

    民族乐团二胡首席的表弟定居洛杉矶十来年了,因工作需要每年回祖国一两次,作为生意人的感触跟作家的猜想就很不一样,甚至有让子女未来去中国发展的打算,还让杨景行作为年轻人提供点参考意见。

    杨景行没走眼,看着面善的老人确是香港演员,已经移民美国十几年当了业余画家。演员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在经典喜剧影片中饰演过让人影响深刻头号反派,说起来何沛媛肯定会惊奇的。曾经的演员真是老了很多,不过艺术似乎真能让人的气质改头换面。

    难怪那个白种男人四处热情洋溢地低眉顺眼,原来是普通话比较熟练的房产经纪。而杨景行这身行头好像真起了点作用,差点就被房产经纪给缠住了,还是记者帮忙解围。

    三十几岁的女记者是以个人身份来参加联谊会的,也算是在文艺展现奋斗了好些年的人,虽然以前更多是报道描绘一些官方的中西文化交流,但是她也不仅仅只是当成一份工作来做,今天找机会跟杨景行好好聊的目的也不是劝说开创新纪录的作曲家接受采访。杨景行向记者诚恳说明自己在严肃音乐领域的小成绩还远远不够成为先进代表人物,不光严肃音乐,事实上在绘画、文学等诸多领域,已经有好些国人好多年前就名满世界了。

    作曲家说的那些人记者可是面对面见过不少呢,但她还是认为这一次的事件更具有新闻价值。杨景行问为什么?记者能说出很多原因,甚至扯到因为作曲家年轻而且有一个更为大众接受的身份——四零二。

    人在国外胆子大了,杨景行问:“或者是因为政治色彩没那么浓厚,更真实一些,有没有这个原因?”

    做惯了主旋律的记者坦荡点头,然后好像也明白了杨景行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跟政治挂钩啊?

    杨景行是觉得记者不应该给报道蒙上其他色彩,这样会造成不真实感,会跟观众拉开距离。杨景行还挺肯定地猜想,相比在《新闻联播》里露脸的荣光,民族乐团的前辈们应该更想在那怕没多少人看的节目能多出一点时间用更平淡直接的方式推广一下艺术,因为没人会因为半分钟的新闻而对民乐生出兴趣的,一分钟也够呛呀。

    记者好像被作曲家怂恿了,也想推广一下艺术,决定好好策划一下,等民族乐团下一次跟纽爱合作的时候再弄一个艺术色彩的专题报道。

    杨景行这就拉上记者跟文团长汇报申请一下,文付江一听之后可给面子了,表态团里一定好好配合。不光团里配合,连在洛杉矶做进出口生意的老板也拍胸脯保证自己有门路有资源,那谁来美国拍片子都是自己帮忙呢……

    联谊会上真是形形色色,充满了微妙也有不少露骨,感觉像是文化的冲突交融。年近半百的所谓大提琴演奏家四处给人介绍他那比较符合东方审美的年轻白人女朋友,还跟杨景行分享自己生个混血宝宝的计划。又有熟悉提琴演奏家的同行跟杨景行透漏那个女人来自格鲁吉亚,还没拿到绿卡的那种,所以有人直白佩服提琴演奏家是艺高人胆大。

    说是中餐厅,招待华人却没上筷子,更没大圆桌,菜品也没让已经开始思乡的民族乐团音乐家们有什么惊喜。其实看得出来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行各业之间的共同语言并不是很多,不过还是都承认“根”的吧,血浓于水让彼此的笑容不会冷场。

    其实还不到说再见的时候,但酒醉饭饱的人似乎比较容易动情,民族乐团琵琶首席拥抱着昨晚上才认识的第一代,热泪盈眶地沙哑着声音叮嘱对方一定要回家看看,都是亲人。

    接受了同胞们那么多的鼓励和祝贺,音乐家们接下来还三四个小时能休息准备。目前统计到的今晚会去音乐厅捧场的同胞就不下八十位,占听众的百分之十,这可不光是面子,更是压力,台上的同胞完不能让观众席上的亲人脸上无光。

    杨景行不用准备什么也没压力,跟来自台湾的世界著名作曲家唐青和都灵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兼首席指挥乐弦一起去见耶罗米尔,也是早就定好的私人会晤,就安排在杨景行住的酒店。

    唐青是大前天就到纽约了,他四海之内有朋友,就住在多年老友的家里,主人是不屑于参加今天这种杂牌聚会的真正的著名作家。乐弦这几天住在自己家,因为喻昕婷和孔晨荷在日本要下下周才回纽约。除了替喻昕婷找到自己的价值而高兴,乐弦更羡慕那两位的少女心,在房子里发现好多卡哇伊的大小玩意,并猜想是不是让喻昕婷常住日本更方便些,回国就近得多了。

    唐青对喻昕婷的印象不深也不是很关心,他更惦记三零六,尤其是齐清诺。为了表示不服老吧,唐青强烈赞叹《锦瑟华年》真是很过瘾,并觉得作品应该是齐清诺的手笔,那种明媚的反叛和铿锵的温柔,实在不是杨景行的路数。

    那么杨景行是什么路数呢?乐弦想听一下唐青对《第二交响曲》的看法。

    唐青却严肃了:“男人的内心世界,只可意会。”

    杨景行哈哈,乐弦也呵呵:“那我能意会到点滴吗?”

    唐青的头脑依然灵活:“《点滴成河》,唐小姐有没有听过?”

    乐弦还没机会听专业人士吹奏,但是耶罗米尔算是欣赏过了,排练《第二交响曲》之前为了感受作曲家的民乐思想而听纽爱的长笛选手吹的,据说吹的听的都浑然忘我。

正文 第一二七七章 踌躇满志

    就如乐弦由衷佩服的那样,年近花甲的耶罗米尔依然对艺术保持着高度的热情和进取心,这或许就是这位指挥能拿到业界最高年薪的最重要原因,所以有些人常说态度往往比能力更重要。顶点更新最快这刚一碰面,耶罗米尔就开始时而慷慨激昂倾诉时而谨言慎行论证他从《杨景行第二交响曲》中汲取的丰富营养以及由此展开的思考和学习,一白对三黄也滔滔不绝丝毫不落下风。

    世界知名指挥对音乐艺术的了解当然不会局限于演出需要,耶罗米尔早在杨二诞生之前肯定就对狭义或者广义上的中国民族音乐有涉猎,只不过这种涉猎更多是出于艺术好奇或者职业自觉,多半没怎么考虑实用性和回报率,但是今天,耶罗米尔以前积累的或者最近突击的对中国民乐的“系统性了解”可真是派上用场了,他还没用多长时间去表现就获得了唐青的明显尊重,乐弦也是比以前更敬重的样子。

    那些二胡琵琶的古典名曲,耶罗米尔都如数家珍了,好些曲子连英文译名都还不统一,又是mn的,差点让唐青跟不上思路了。

    耶罗米尔对乐评人的感情也是复杂的,但是今天他似乎又难以把控自己,兴奋之下不知不觉又说上了。音乐是最特殊的语言,而杨景行无疑是最精通这门语言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耶罗米尔深感通过对《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的精读让他能举一反三开始深入欣赏钻研他以前只能流于皮毛的中国传统音乐了,当然只有绝顶大师才能让人通过一件作品就能听懂读懂另外一种语言,更别说让一个老人为自己几十年的职业生涯再增添一笔由衷的惊喜和更多可能,简直是个奇迹。

    不过以耶罗米尔对音乐的狂热钟爱,他这职业生涯中实在充满了各种惊喜,相比之下他现在更期待更看重的是更多更广的可能性。西乐框架下的《杨一》固然显得非同凡响才华横溢令人赞叹不已,但是《杨二》展现出来的却是全新的景象和空间。《杨一》是一件杰出的作品,《杨二》则很有可能是一个新起点,像是《日出印象》那样,成为那么多杰出和伟大的开篇。

    杨景行听说过莫奈的,他还知道塞尚呢,甚至能装出更欣赏塞尚德加的样子并说出些道道来。

    可是另三位音乐家这会可没兴趣跟杨景行聊美术,唐青和乐弦都对耶罗米尔提出来的“世界艺术音乐”概念很有兴趣。耶罗米尔也显得不是一个空想家,伴随着概念产生的还有实干构想,简要阐述应该怎么样为这个星球上的音乐艺术带来巨大进步。不得不说站在行业之巅的人还真敢想敢说,耶罗米尔那意思分明就是要再来一次文艺复兴或者工业革命,以他这么多年积累出的影响力结合上杨景行很快就要建立起来的新标准,听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可行性。

    杨景行仔细听了耶罗米尔的系统性构想,也跟乐弦一起盛赞指挥家了不起的艺术境界,但是在艺术的自然发展和人力建设方面,杨景行半玩笑半认真地跟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耶罗米尔产生分歧了,他向指挥家说明了“欧美文化中心主义”的意思,虽然耶罗米尔很委屈地表示自己根本没那一层意思。

    乐弦在东西方的观念冲突上保持了中立,唐青就明显偏向杨景行这边,这台湾老头见多识广又能引经据典战斗力还真猛。杨文盲自己能聊的就只有音乐方面,他大言不惭自己是用专业知识判定未来更多的音乐成就将孕育在以中国为中心的亚洲,这并非出于狭隘的爱国主义或者民族思想。

    说起专业,耶罗米尔好像也不敢质疑杨景行,不过他还是坚持以为西方世界具有更好的艺术基础和生长土壤。

    杨景行大力肯定西方的经济基础和良好的艺术环境,然后哭穷在中国到他父亲这一辈才算是都吃饱饭了……既然几百年的贫瘠甚至恶劣都没让中国人的艺术生命力枯萎过,那么等那片土地迎来阳光充足风调雨顺的一天,将会是怎么样的绽放和收获。

    耶罗米尔不否认现今世界政治经济文化重心都稍有一点东移的趋势,但影响决策的大部分因素还是在西方,杨景行则认为把握好未来趋势才能取得先机并创造更丰硕的成果,俩人把意见交换得挺君子绅士但也都说服不了对方,指挥家甚至好心又严肃地提醒作曲家不要把过剩的音乐天赋转化成自负了。

    唐青又当拉着乐弦当起和事佬,说明著名指挥家和青年作曲家的目的其实一样只是切入点不同,就目前来看杨景行已经为西乐贡献了不少才华,耶罗米尔也为中国民乐发展出了力,彼此何必还拘泥于小节呢?

    指挥家和作曲家当然都不是不讲道理的小心眼,他们只是想更多地听一听对方的想法,耶罗米尔都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

    下午茶的时间不宽裕,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简单把严肃音乐的未来方向给决定了,讨论争辩之后还得早点告辞晚上见。耶罗米尔是大度的,很肯定地告诉作曲家:“这个夜晚属于你。”

    杨大作曲家现而今的境界,简直是发自内心无比真诚地认为乐手、听众甚至后台人员都属于音乐的有机组成部分。

    可能是帝国资本主义更热爱夜生活,所以五点不到就天黑了,杨景行回到房间后又能观看夜景,还用手机拍照。不过这会浦海的姑娘肯定还在睡梦中,杨景行也就没发送彩信出去。他这一下午也没收到多少短信或者电话,时差关系,也因为该说的人早就把该讲的话都讲到了。

    杨景行休息了一小会后就给文付江打电话,这是何沛媛的提醒,人家文团长毕竟是纽约之行的最高领导,既然他那么给顾问面子,杨景行多少也该回敬一些。听杨顾问说要找自己汇报工作,文付江意外得都不知道怎么客气是好了,不过随后还是平易近人地表示有必要“碰头把情况汇总一下”。

    杨顾问是不是也被潜移默化了,所谓的汇报工作其实都是在拍领导马屁,他还挺有技巧地从能力人品人缘眼光各方面去肯定团长,拍得文付江笑眯眯到志得意满信心十足,都情不自禁涌出了也要为民乐发展献身的使命感。

    不知道是杨景行装得好还是文付江城府不够深,或者是文付江也开始思乡惆怅了,聊着聊着文团长就开始谈心,他站在五十二岁当口回顾自己的一生,中肯地自我评价年轻时也是具有一定才干更是富有理想斗志的,然而种种原因导致人慢慢就被社会打磨得失去棱角也放逐了梦想。而如今能重新找回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激情和喜悦,文付江表示要衷心感谢杨顾问和三零六……

    杨景行都尴尬了,开始打听民族乐团接下去有些什么具体计划和方针,自己也好尽量配合。

    文付江对目前的国际国内形式和艺术环境都掌握分析得挺到位,结合具体情况明确了自己该在哪些方面多做工作以配合齐团长和三零六的艺术奋斗,很有条理甚至不乏说服力。不过嘴上虽然说未来是年轻人的,文付江依然时不时看表,生怕耽误了六点就亲自送老一辈演奏家去艺术中心的精确计划。

    六点还差一刻,杨景行的手机先响起来,他就放弃了跟团长一起去送前辈们出发的想法,告辞之后给尽快女朋友回电话。

    电话一接通杨景行就先澄清:“刚在文这边,还好我聪明伶俐没让他看出来。”

    何沛媛轻嘻一声,用明显没睡醒的小声音抱怨:“不知道怎么醒了……你骗我没!?”

    杨景行很在意自己的清白:“那我回去让他作个证?”

    “不要!”何沛媛似乎清醒许多:“干嘛?他又找你说什么?”

    杨景行汇报:“我和乐弦去那边见面回来得早,早点跟他说一声免得他一直惦记。”

    何沛媛还是问:“说什么?”

    杨景行就一五一十讲起来,但是跟耶罗米尔聊的那些也没什么新鲜乐趣内容,就尽快把话题转到“文化联谊会”上。一听到所谓音乐家的八卦,才睡了四个小时的何沛媛顿时在天还没亮的冬夜里精神起来了。杨景行也捡着好玩的说,但还是引起女朋友的不满,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去凑热闹呀?太不讲究了吧。

    听杨景行抱怨一点根都没留住的所谓中餐后,何沛媛想起来了:“你吃东西没?”

    杨景行不着急,才六点,继续跟女朋友扯,连文付江这几天跟浦海电视台的驻纽约记者打下了深厚友情这事都说了,这个记者虽然没央视记者那么能干,但是人家父亲是副台长。

    何沛媛又想起来:“我妈晚上还说要你注意,不知道有些人是什么背景最好都客气点……你又不求他们,客气个大头鬼!你胡子刮没?再去刮一下。”

    杨景行才不着急呢,刚六点过一刻,他依然握有女朋友会感兴趣的内容,比如主团有人似乎对作曲家住的房间高了一个还是两个档次有看法……

    不管如何努力,杨景行也没能撑到六点半。何沛媛下死命令了,杨景行必须马上去吃饭了尽快准备好出发去艺术中心,姑娘自己要睡个懒觉,冬天睡懒觉最舒服了,被窝里里就是天堂呀。

    这会真可以确定音乐结束之前不会再通话了,何沛媛用准备睡觉的语气再次表示:“祝老公实至名归。”

    杨景行有信心:“好好睡,等我消息。”

    何沛媛似乎又沉吟了:“我觉得有点点不对。”

    杨景行立刻重视起来:“怎么了?”

    听起来何沛媛并非怀疑什么,而是嘲笑的语气:“你估计跟我撒娇!想证明你是一个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景行坚决否认:“你少血口喷人,我绝对没有,我杨大作曲家会跟女朋友撒娇吗……”

    何沛媛也先不追究了,还是民族音乐事业为重。

    事实上杨大作曲家现在是有了一点讲究了,还换上了黑色西服,白天穿的交给酒店洗,明早八点要。不知道是对纽约没什么留恋还是对音乐会没信心,一起吃点东西垫吧垫吧的时候,杨主任就跟尤老师说起明天到柯蒂斯的细节了。

    音乐会八点开始,杨景行七点半过一点就到艺术中心了。林肯艺术中心今天有好几场演出,除了音乐厅的新作音乐会还有隔壁的舞剧和音乐剧,所以小广场人不少挺热闹。让尤老师笑得开心的是看到了一群华人面孔团结地以音乐厅为浦海民族乐团制作的海报为背景合影,都是亲人的支持呀,所以挥手打招呼,虽然听到的是英语夹杂闽南语。

    作曲家当然不会在外面虚荣停留,杨景行带着尤老师进了音乐厅,他还记得怎么转去贵宾休息区,难得的是门卫也还认识杨先生,但还是得看票。

    纽爱还算懂事,合同里虽然没写但是也把民族乐团的几位首席邀请到了贵宾休息室搞社交,不过看样子这几位对社交并没兴趣,坐在一起休养生息。乐弦今天在观众席有座位的,盛装出席,化妆打扮风格已经有点西化了。

    杨景行还没来得及跟自家人说上几句,维诺妮卡就有失礼貌地来问作曲家有没有时间那边请,什么什么夫人。杨景行还记得,第一交响曲的时候也算了他一点面子的州参议员夫妻。今天参议员没来,但是参议员夫人带着检察长夫人来的,还有子女。

    可能全世界都一样吧,耶罗米尔面对政客老婆时的嘴脸也挺没艺术家气节的。杨景行这会反而好得多了,他算见过些当官的,州议员也算不得什么,何况还是太太子女。不过听意思议员太太不是以官员夫人身份来的,而是她个人在家族的艺术基金中担任了什么职位,这个有着八十年历史的基金扶持了世界各地很多杰出的艺术家,尤其是作曲家演奏家,让他们能在美国更好地追求艺术并成功获取名利……

    杨景行没丢人,他根本不差钱!

    把官员太太一送走,耶罗米尔也现原形,跟杨景行说他也可讨厌这些想从艺术家身上挖掘政治利用价值的人,相比之下艺术界的那点迂腐功利简直显得纯洁可爱。

    今晚也再没啥大人物了,开场前的十来分钟时间里,所谓的贵宾休息区成了作曲家见面会,见面对象是纽爱的演奏家们。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了,除了首席们还涌来一大片。也是文化差异吧,其实大多数人跟杨景行也没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还都做出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大多数演奏家都惊叹于新作的绝妙,而女亚历山大则跟作曲家说起她一个月之前刚邀请钢琴演奏家喻昕婷和她的好朋友孔晨荷去家里吃晚饭,发生好多有趣的谈话也听了好多趣事,弄得亚历山大都想去中国旅行了。

    杨景行跟今晚的另外两位作曲家也认识了一下,一个四十几岁一个六十来岁,前辈和老前辈了,但是这个社会是现实的,那两位虽然也算成名已久,但是生平好像都没有作品能达到《杨一》的演出热度,因为那两位年轻时可比杨景行先锋多了,比如这位中年作曲家是搞微分音乐的,庸俗大众当然难以有足够的审美去接纳他的才华。

    短暂的热闹后进入各就各位的倒计时了,毕竟也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就互相预祝成功吧。杨景行手机是早就静音了的,但还是再确认一遍,顺便看了下曹绫蓝几分钟前发来的短信:我们到了,进场了。

    杨景行回复:我马上。

    也是文化差异吧,纽爱在座位的安排上好像没花什么心思,不光没把同行安排在一起在什么居中靠前的好位置,连杨景行和尤老师跟文付江几人的座位都差老远。不过尤老师还是又开心了,中国人就是不一样,杨景行刚一露面,观众席上成小堆分部的华人简直是骚动起来,几乎就要鼓掌起哄了。

    杨景行也挺讲情面的,站立了一下,看向观众席中很隆重的一群年轻华人。杨主任笑得挺灿烂,还挥手了一下。那边的年轻人们也热烈回应挥舞节目单,甚至还有人掩护加躲藏地用手机拍照。

    尤老师看出来了:“杨主任认识的?”

    杨景行点点头,没说什么。尤老师也没白活三十几岁,领导不愿意说的他就不多问了。同样是领导,都没去贵宾休息室的文付江这会好像还在搞组织工作,组织的都是一批能为民乐发展出力的人。

    杨景行直接去自己的座位坐下了,然后还被旁边的人搭讪了。应该是东西各半的混血的老头字和有着大部分东亚洲血统的老婆婆看着节目单挺小心地问他是不是杨景行,得到杨景行的肯定后,老婆婆就能说普通话了,还挺流畅地表示自己的爷爷是京剧演员。

    尤老师又惊喜地跟老人家就聊上了,不过没能说上两句音乐会就要开始了。音乐厅里八成多点的上座率吧,还挺不错的,对于今晚的三位作曲家而言真是可喜可贺了。纽爱这一次跟浦海民族乐团的合作也算押对了,今晚观众席上的亚洲面孔明显占据了百分之十几二十,而且那种七八十美元的偏贵座位不在少数。

    尤老师做出踌躇满志得偿所愿的样子:“终于等到今天。”

    杨主任经历得多了,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正文 第一二七八章 上半场

    比起浦海大剧院那种红色金色的明亮欢快,艾弗里费雪厅的色调就显得严肃古板一些。其实两个厅的声学设计相近,不过这临开场了,费雪厅里明显压抑的嗡嗡话语声和浦海大剧院里那种交织成一片的热情更是成鲜明对比。其实就眼前都能看到不少差别,华人甚至是亚洲人都挺愿意互相交流或者说是享受热闹气氛,一堆一堆地洋溢着笑脸。白人就不一样了,三三两两明显一起来的人彼此之间的互动都不多,一张张面孔上也看不出啥对艺术的期待。

    西方观众似乎更喜欢研究节目单,今晚虽只有三首曲子但单子上并不寒酸,毕竟是新作首演,主办方也不会扫了自己的面子,对作品和作曲家的介绍都不吝赞美。纽爱对杨景行好像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而且还由上而下地统一了口径,节目单上的评价和前一会耶罗米尔向政客太太们的吹嘘一样,杨先生不仅是最杰出的作曲家还是超凡的钢琴演奏家。真是可笑,如果杨景行有那么出众卓越直接写上名字不就得了。不过对比一下单子上对另外两位作曲家的描述,其实纽爱的用词也是因人而异有过斟酌的,对中老年实力派的的定位就明显偏向朴实稳重。何沛媛还几次三番提醒杨景行把节目单保存好留为纪念,只怕她看过之后又得谴责西方同行不要脸了。

    尤老师也看节目单,跟杨景行交换看法:“王老师他们这张照片照得挺好。”

    杨景行点头称是,说话间就看见台上乐手们握着木管铜管出场了,接下来音乐厅就要进入做作的礼节时间了,杨景行抓紧转身抬手朝曹绫蓝他们那边再打一次招呼。这些校友也挺会装的,现在回应杨景行的样子都彬彬有礼地艺术起来了,完全不像昨天晚上胡扯瞎聊的那群人。

    真是血浓于水,感觉也就是这一小会的口口相传,观众席上四下分散的大部分华人华侨都已经明显锁定了作曲家的所在,这边杨景行一抬手,那些留意着作曲家的亲切面孔顿时变得更热情了,男女老少中的好些还远远近近地也冲来自浦海的作曲家挥手致意起来。两千多座位的大音乐厅里,似乎在语言之外还存在一种相同血脉之间的默契交流,不光唐青、茅天池、文付江这些人在欣悦,连白天穿着仿冒名牌参加联谊会的法拉盛小老板这会也跟身边的黄脸婆一起乐呵呵的。

    当然了,大部分观众更在意乐团,一起在目迎乐手出场。刚开始台上台下还挺随意的,慢慢地就有了点仪式感,声部首席现身的时候音乐厅里会响起一些掌声。当纽约爱乐的乐团首席小提琴威尔逊作为乐手压轴出场时,观众的欢迎掌声就很成规模了,注目礼都挺整齐了。威尔逊这个在纽爱干了十多年首席的老头可真熟练,走上前了跟中间的观众致意时是满脸的高雅艺术家气节,仰头向包厢的挂票们致敬时又让自己浑身散发出比见了天才作曲家更时谦逊的气质。

    乐团全体就位,木管熟练地组织大家调音,先后准备就绪的乐手们都做出欣悦等候的样子。这时候观众席上的声音已经小得多了,大部分人都在翘首期待着,恨不得望眼欲穿。

    耶罗米尔不是个卖关子搞架势的人,他简直是耿直,都没给前面什么酝酿时间就直接提着指挥棒从后台出来了。观众更积极,几乎是在指挥的前脚刚迈上舞台的时候就开始热烈鼓掌,一片争先恐后之中简直透漏出谄媚。

    身为知名作曲家,杨景行都没关掉手机,他甚至还从裤兜里掏出来低头看,果然又是何沛媛发来的短信:衷心祝愿杨景行今晚把他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的念念不忘,哼。

    全体人员都在鼓掌致敬的时候,杨景行埋头玩起手机来,还好他动作快,给女朋友的回复很简单:荣誉有媛媛的一半。

    耶罗米尔没有给杨景行时间,上舞台前稍微亮相致意,转身面对乐团后也不检阅什么,几乎连一点点酝酿都没有就直接开始了。

    今晚的第一首曲子,来自荷兰的中年作曲家戈特的作品。戈特其实也五十来岁了,在杨景行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闯荡乐坛了,名气不小荣誉更多,尤其是年轻时可是很响亮地号称音乐界的蒙德里安,就是那个非具象绘画的始作俑者。只可惜戈特后来并没能凭一己之力真正实现音乐形式上的突破,如今年纪大了的戈特反而开始怀旧保守,于是作品也逐渐地能在主流的音乐会上出现。

    虽然在艺术上是向“主流听众”作了一些“妥协退让”,但是听一听曲子的前奏,几把大提琴中提琴先后无缝衔接地去演奏同一个音。乐手们很专业,让一个音很平稳地完美接力了近半分钟,没有一点起伏。听众们也应该听出来作曲家终究还是蒙德里安的粉丝,这一个音的超级延长不就是蒙德里安对“线”的某种理解和追求么。

    林肯艺术中心的听众果然也不一般,小两千听众一起听了半分钟的单音都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倒是杨景行很不给同行面子,又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何沛媛数落他听音乐会不关机呢,命令无赖赶快规规矩矩地别丢脸了。

    杨景行就认真当起听众来,毕竟戈特在行业里也算是用才华和勤奋和说话的人,这么多年虽然取得什么了不起的大成就但始终没有沉寂下去也是因为戈特的创作态度一直是端正的,在艺术和学术方面都有可取之处。

    即便算是很出色了,但是戈特也像大部分当代同行一样,名气主要还局限在同行之间。何沛媛之前都只大约听过戈特这个名字,其他的是一慨不知,不过在这次新作音乐会的曲目确定之后,何沛媛就通过男朋友对戈特的音乐成就有了全面了解,还听了CD呢。

    何沛媛自己对先锋音乐艺术完全没兴趣,所以也没敢对戈特抱多大期望,这姑娘审时度势仔细分析后认为不能指望戈特有什么常超发挥去提升这次新作音乐会的整体艺术高度,相比之下更老一辈也资深得多的奥地利著名作曲家莫里茨是时隔几年后推出个人的第九部声乐管弦乐团作品,不光被乐坛寄予厚望也让何沛媛看到一些拉高平均分的希望。

    何沛媛不会奢望一场新作音乐会能成为被全世界乐迷津津乐道的“神演”,这姑娘只是不想看到乐团前辈们的辛苦和热情被别人拖了后腿,如果因为前面的乐曲太烂而让听众失去艺术耐心甚至迁怒于下半场,那么音乐会就会失败,那么同胞就会失望,然后乐评人也会落井下石,然后……简直不敢想象。

    其实何沛媛是杞人忧天了,纽爱不会拿在业内外已经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新作音乐会做过于大胆的冒险尝试,首席指挥和艺术总监不会在遍布全球的那么多的选择中犯糊涂,而已经站在行业之巅的作曲家们对名誉的珍重更不会输给突然冒出来的旋律暴发户。

    事实证明了戈特此次的新作依然不失水准,虽然那些奇怪的音乐语言或者天马行空的乐曲结构依然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但是曲子中能听辨的能思考的部分也不少,而且整体上来看作曲家又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上取得了新进展,甚至可以说已经进入完善阶段了。

    如果现场有熟悉戈特的听众今天应该是倍感惊喜的,而大部分冲着纽爱或者耶罗米尔来的听众也不会不给面子,一直都在耐心听音乐。乐评人向来就很喜爱戈特,若干的乐评人都把对戈特这类作曲家的深入欣赏当成区分自己和一般乐迷的证明,而今天的作品会让那些乐评人欣喜地找到更多的证据。

    一刻钟差一点的时间后,今晚第一首曲子结束,看耶罗米尔的收尾动作,他对作品是充满了信心的。

    反响挺不错,掌声立刻就响起来了,全面普及,虽然有那么一些人边拍手边左顾右盼,也有一部分人的动作显得不是那么投入,但是也有不少由衷欣赏的神情。总之从过程和结果来看今天的第一曲已经很成功了,作为一首不以取悦听众为目的的作品能得到这样的反响已经是艺术的胜利了。

    华人华侨也都挺大方地鼓掌,虽然有不少人处于跟风甚至懵懂状态。不光那些平时不怎么接触艺术的非文化人士还没感受到严肃音乐的乐趣,杨景行的校友们之中似乎也存在明显的茫然,想必第一首曲子跟他们心目中的莫扎特贝多芬实在是大相径庭。

    西方听众的演技要好一些,不光鼓掌显得问心无愧有的放矢,一些人甚至若有所思如有所悟,只是都不持久,掌声很快就消减下去了,起落之间就像一阵风吹过。

    耶罗米尔的确老道,他就像事先精确计算过一样充分地利用了这十来秒喝彩的时间而又不显出一点仓促,指挥家绅士地变换了几种致意的动作表情之后恰恰在掌声就要完全消失的点很自然地衔接到朝作曲家抬手,精神饱满声音洪亮地介绍:“女士们先生们,戈特先生。”

    作曲家款款起身,还要当音乐界的蒙德里安呢,不光穿的是燕尾服,一身作派简直像是回到了封建社会。

    观众们还是给面子的,不少人朝作曲家看过去,并让掌声再度热烈几秒钟。台上指挥家也鼓掌并跟作曲家互相致敬一下,然后就下台去了。下一个节目要跟一对著名男女歌唱家合作,又少不了一通繁文缛节。

    指挥的威严似乎不光对乐团起效,耶罗米尔在台上刚一消失,不光几十位乐手顿时放松了下来,观众席上更是迫不及待嗡嗡起来,感觉大家都有很多需要抒发的东西。

    杨景行又能抽空瞄手机了,没消息没电话,没准何沛媛还真睡上懒觉了。

    大概是去后台喝了口水或者是走什么过场,耶罗米尔一小会就回到了台上,观众席上还没聊够的人慌忙鼓掌讨好。

    戈特当然是世界知名作曲家,或者用四零二圈子里的说法怎么也算行业一线,戈特也完全有资格在所有作曲大师班上教授他的知识和经验,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主办方就不会贸然给戈特加上大师的称号,否则必然引起非议。今晚的第二位作曲家莫里茨就不一样了,不管什么何场合什么人称呼莫里茨为大师应该都不会有人过多质疑,首先是年近七十的莫里茨在年龄方面已经完全合格了,而且这个老头的艺术成就也是受行业公认的,从业几十年大大小小的作品肯定不止一百部了,虽然目前还没有《丁桑鹏第三交响曲》这种广泛演出流传的杰作,但是莫里茨在乐坛甚至艺术圈里的社交活跃程度和人际关系可都远高于丁桑鹏这位早几十年出生成长在东方一生经历了很多但始终都没放下傲骨和清高的前辈。

    这不,耶罗米尔笑嘻嘻的走上前开始用搞气氛的方式介绍作曲家了,还调侃了一下莫里茨的对打击乐的情有独钟,说是准备超越《马六》里的超大木锤呢。台上台下一片笑呵呵,充分显示了指挥家和作曲家之间深厚的友谊。

    合作的男低音和女高音也是一线歌唱家,跟纽爱有良好关系也很受听众欢迎。杨景行曾经听格林提过这位女歌唱家的人缘也很不错,不光跟《留声机》杂志的主编关系匪浅,此外还有知名生意人和颇具影响力的政客。

    其实纽爱也挺现实的,之前在对这次音乐会合作艺术家的宣传上这两位歌唱家绝对是主角,相比之下浦海民族乐团的十六位演奏家似乎只能算添头。节目单上也有体现,两位歌唱家是醒目的单人照,浦海民族乐团就只有一张合照。不过作为同行也得理解纽爱,浦海民族乐团毕竟还没世界著名,而高雅音乐也需要票房。

    被指挥邀请后,一对歌唱家亲密而兴奋地上场了,得到观众很热情的掌声。指挥家作曲家演唱家还有首席又互相致意,不过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良好地配合着熟练地引导着音乐厅再次进入艺术状态。

    今晚第二首曲子开篇就是弦乐齐奏,莫里茨发挥了他的特长,旋律优美动人,连观众席上那些之前为戈特衷心喝彩的人也明显很快受到了感染,这次肯定不是那种让听众提心吊胆的作品了。

    第二件作品在形式和内容上都没什么特别创新,但也绝不能说作品平庸,因为曲子挺好听的,而且上下两乐章总共二十几分钟包含了很多元素,曲子内容显得很丰富,男女法语唱段尤其精彩。乐曲高潮部分更是美轮美奂,好多听众都被深深打动了,尤其是年龄偏大的那些人显得跟作曲家更有共鸣。

    曲子是以男女合唱的形式结束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音乐厅里的掌声又如暴风雨袭来,这暴风雨中包含的热切、喜爱,赞叹是那么明显而浓烈还那么持久,回想对比一下,之前戈特得到的掌声就显得很客套了。甚至连那些乐评人,此时此刻都是由衷叹服的样子。

    伴随着掌声响起的还有喝彩,让音乐厅里的气氛更加热烈。当然了,听众的反应依然在艺术家的预料之中,耶罗米尔用各种优雅的方法为听众争取更多的时间去表达他们的热情和喜爱,两位歌唱家满足的感激笑容之下也是收不住的自得自信。

    好像是自己享受够了之后,耶罗米尔才再次把听众的注意力朝作曲家那边带。不过莫里茨也没吃亏,听众们再一次拿出高度热情,好多的注目礼呀,掌声更是经久不息。老作曲家不得不两次起身致意,好不容易才把鼓掌喝彩压下去,让音乐会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是不是觉得今晚这就不亏了,观众席上是以一片幸福满足的状态开始中场休息的。莫里茨的朋友果然多,那么多的同行和乐评人是涌去挂票包厢道贺恭喜,都不给作曲家喘息的机会,连唐青也去凑热闹了。

    至少新作音乐会的上半场是很成功了,不知道前面两位作曲家会不会担心被下半场拖了后腿。

    杨景行这边跟出版社的人聊上了,相比之前的第一交响曲或者钢琴奏鸣曲,出版社对第二交响曲的总谱发行工作要重视得多,显得很尊重作曲家个人的想法,因为出版社在这种“罕见乐器”占了太多篇幅的作品发行方面没有很成熟的经验。

    杨景行纠正出版社的说法,可不是什么罕见乐器。

    虽然看上去杨景行是比较忙,但是校友们还是义字当先,曹绫蓝莫媞媞和四班男生一起过来说说话,曹绫蓝还挺礼貌而熟练地给正在跟作曲家拉关系的艺术经纪公司人士致歉。杨景行正好摆脱纠缠,跟又一个想代理他作品版权的人说拜拜,不过还是收下了对方的名片。

    莫媞媞很热心,拿过名片帮忙看一看,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

    杨景行嘿嘿羡慕:“你们白天去哪爽了?”

    几人劝杨景行别怀恨于心,法拉盛的东西还是不那么正宗,还是以后回浦海了大家再约才能尽兴,今天晚上是别再做什么计划了,杨景行肯定没空了,莫媞媞有经验的:“真的事后更忙,善后工作特别多特别杂,看样子……下半场就你一个人,算压轴哇。”

    杨景行好笑坦白:“垫底。”

    莫媞媞以自己的行业来论证:“走在一起的都是一个级别,野鸡模特和国际名模不可能走同一场秀。真的很可以了!”隆重地给高中同学一个肯定赞叹的表情。

    杨景行还是笑:“你别瞧不起他们,莫里茨很厉害的。”

    曹绫蓝呵一下:“下次早点说我们早点准备,怪你自己。”

    杨景行点头,似乎真的歉意了:“……废话我不说了。”

    四班男生义气:“等会双手双脚给你鼓掌。”

    杨大作曲家幼稚嘿嘿:“你双脚鼓掌看看?”

    茱莉亚的留学生过来了,同龄中国人嘛,让杨景行介绍认识一下吧。留学生怕杨景行没看到,给他指一指通杀教授坐在什么地方,这老头就喜欢躲在边角落。

    茱莉亚的同胞,莫媞媞简直是不太相信地仰慕起来,激动地要求交换联系方式,都把人家留学生搞得不好意思了。

正文 第一二七九章 中场休息

    两个茱莉亚的男生都是杨景行去年跟着钢琴系过来访问的时候见面认识的,他们应该都比杨景行两三岁,都是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着小礼服,彼此连发型都相仿,但这两位的性格却明显迥异,来自长春的小提琴天才开朗又热情,而旁边的天津男生却显出一种冷傲,不过这种气质也附和他的身份。

    长春男生知道同胞为杨景行开了欢迎会,觉得挺好的,但是也说起他自己前两年被一个据说已经踏入上流社会的三代华人通过多层关系请去所谓的私人聚会上表演,他一晚上兢兢业业当独奏会去拉的,完了后对方却连谢谢都没一句,就给了一百美元大钞外加残羹冷炙管饱,这事造成的心理创伤至今没能痊愈,长春男生自嘲还是自傲:“我也红过。”小学年纪就为外国元首演奏过,曾经是多少琴童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杨景行打击揭穿:“你就在国内红,没多久就过气了。”

    曹绫蓝不问来路也不打听缘由就明白长春男生的意思:“我觉得有代沟,尤其上一代,上上一代反而没觉得很明显。”

    长春男生点头乐起来了:“对,代沟,准确。不对,我也没准备当下一代!”

    双手插裤兜的天津男生稍稍转动身体,嘴上漫不经心轻呵一下,简直高贵气质四射。

    莫媞媞显然有职业素养了,很自然就被气质吸引了目光,欣赏着就开始打听了:“你呢?学什么?”

    作为曾经创下以亚洲最小年纪考入茱莉亚预科的纪录的钢琴神童,却在音乐会上被人问起是干啥的,天津男生好像有些尴尬了,那回避的样子是不想回答还是说不出口。

    杨景行当个尽责的中间人,再介绍一下专业:“梦洲跟我半个同行,弹琴的。”

    瞟眼看了一下杨景行再低眼,天津男生又稍呵一下,似乎羞于承认甚至引以为耻,都没点一下头或者嗯一声。

    长春男生哈哈了,环顾一下:“发现今天同行有点多,不知道柯蒂斯的同行准备得怎么样?”

    杨景行才不跟茱莉亚聊柯蒂斯呢,他陡然兴奋起来:“上午那个叫什么泽尼亚的,你们熟?”

    长春男生摇头:“不熟……回头可以变熟。”意味深长地一笑。

    杨景行摇头解释:“看样子以为你们熟,赶时间没来得及问你们。”

    天津男生又轻轻一呵,挺了解的:“Collaborative Piano,从意大利来读硕士的。”

    “意大利?”长春男生奇怪了:“希腊口音呀。哎,出来了!”

    台上早就开始为下半场做准备了,谱台需要调整位子需要增加,扬琴也要提前就位才行。这会扬琴终于现身了,几位黑白工作人员明显已经学习过了,用很谨慎严密的样子挺快就把第一台琴就安置好。好像真的是罕见乐器,观众席上好多人翘首看稀奇还发出些许赞叹声。奇怪的是华人华侨的好奇心似乎不输给西方听众,好多双眼睛盯着台上不松,不过像莫媞媞这种惊喜亲热的笑容也不少,还有主动跟国际友人搞介绍的呢。

    台上看样子应该没问题,长春男生也放心了,又跟杨景行扯起来:“这次到柯蒂斯有没有民乐方面的内容?”

    杨景行摇头:“目前还不行……你连人家口音都听得出来?对人家有意思?”

    莫媞媞笑着说明:“希腊人口音好重的,意大利还稍好一点,英语法语都普及了。”

    杨景行还点着头如有所悟了:“一说起来还真是,法国人好像没什么口音。”

    天津男生确定了杨景行没见识的好奇嘴脸,似乎要做好事展开话题:“你认识罗明轩吧?”

    号称演奏技巧跟秦蒙礼不相伯仲的天才少年罗明轩,作为浦音钢琴艺术中心的主任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杨景行连连点头:“认识,就是没见过。”

    在天津男生还酝酿大新闻的神情中,长春男生用不是那么新奇的语气直接说了:“女朋友是法国的,不过不是妞。”

    莫媞媞明显欣喜语气:“喔……”

    杨景行呵呵一下,好像不准备打听。

    长春男生自己尽快揭秘:“十几岁,最多十四,听说八年级。”

    尚浦零三四班男校友简直瞠目结舌:“我靠,不能超过三岁呀!家长不告他?”

    茱莉亚的两人好像不知道怎么跟旁人解释艺术圈音乐圈的事,天津男生就问杨景行:“到Philly后就回国?”

    杨景行好像还没确切计划,带着犹豫点头:“嗯,看情况。哟,不能聊了。”离开的乐手们开始回到台上,下半场预备了。

    长春男生很从容的,而起表情还变得严肃甚至清高了,眼睛不客气地直视着杨景行想要正告什么,然后又放弃了,差不多回到嘻笑神态随口说起:“自从去年你一夫当关之后,他们都觉得我们中国人挺邪乎。”

    杨景行尴尬了:“你说得邪乎。”

    长春男生诚意劝人从良的样子:“真的,原来有一些人看我们眼神都不一样了,都感觉得到。”

    天津男生讥诮地莞尔:“都是genius,以前谁都不服谁,然后发现其实自己也才是intense psychology of adoring genius!”

    杨景行勉强干呵:“一起努力吧,我听学校说中国留学生很优秀也觉得脸上有光……我靠,我们都别说了。”

    长春男生也是反胃的样子:“太恶心了……不说了,你一路顺风,听那边说柯蒂斯准备很久了,都摩拳擦掌。”

    杨景行笑:“我也不是去踢馆,友好交流。”

    长春男生点头理解:“都说有机会一定要去浦音看看,这几年发展得挺好,看到的越来越多。”

    杨景行点头:“欢迎,一定欢迎。”

    茱莉亚的两位就先走了,也跟尚浦的拜拜。曹绫蓝虽然客气点头挥手但依然是被肉麻得心有余悸的样子,等不及问杨景行究竟:“很熟?”

    杨景行解释:“去过他们学校,同胞加同行,自然熟。”

    看着演奏天才们的背影,莫媞媞使劲点头:“理解,在外面真的好难遇到一个理解你的人……怎么说你一夫当关什么意思?”伴随着浓烈的八卦兴致当然也准备好了亲密朋友间的调笑。

    杨景行解释:“开玩笑,就原来去他们学校搞交流给我捧过场。”

    同样从事艺术工作的莫媞媞挺能想象的表情,她观察着作曲家开始显得欣慰甚至要佩服了:“是官方的吗?这么厉害!怎么没听你说过?”

    “行内互吹交流。”杨景行自己都好笑:“就是外人听不懂更没兴趣的那种。”

    曹绫蓝乐了:“说得自己像罗大科学家。”

    莫媞媞还是支持:“听不懂也知道呀,茱莉亚呀……那就算不关心时尚也知道CFDA很厉害吧。”

    杨景行一点不给面子:“什么DA是什么?”

    曹绫蓝义愤了:“媞媞别理他,我们回去!”

    莫媞媞当然没那么小气,还在帮忙观察四周:“感觉好多人在看这边,肯定认识你。压轴真的不一样,T台上计师最后露面,大家哇……”

    杨景行嘿:“说得有点紧张了。”

    “要不要去洗手间躲着?”曹绫蓝嘲笑,但并没放弃组织工作:“回去,叫我们了。”观众席上大面积就位了。

    莫媞媞越来越进入状态:“我都有点紧张,兴奋起来了!喔!”

    杨景行却再次歉意:“等会看情况,主要是好多人不好得罪,万一不行只能再找机会,真的对不住。”

    还是男人大度,四班校友表示完全理解:“……就是来给你加油,其他的以后再说,着什么急。”

    似乎这就要拜拜了,校友间再见的动作表情挺频繁,这就依依不舍了。分头走了几步后,曹绫蓝又想起来什么地回头,用很有修养的音量叫杨景行:“哎……你去费城?”

    杨景行摇摇头:“没有,还没确定……有点工作安排,可能去柯蒂斯看看。”

    曹绫蓝也不是真的关心高中同学,话都没听完就转头走了。

    有的是人关注作曲家,杨景行回自己座位这几步路就接到远近好多点头微笑之类,连文付江似乎都学会些绅士做派了。

    尤老师在杨主任坐下前帮忙看了一下椅子,然后凑近些说消息:“刚才《fanfare》的记者……”

    杨景行直接摇头,尤老师就不废话了。

    台上台下配合熟练了,随着离席的观众重新找到自己的座位并安静下来,乐手们也返回舞台各就各位。一刻多钟的中场休息还是很有意义的,乐手们看上去又像上半场开始时一样精神饱满。听众们也大部分是轻松快意的样子,的确是上半场就值回票价了,有显得那么当仁不让的先锋前沿,更有能让人久久回味的主流动听悦耳,而且还是世界首演……至于下半场嘛,至少能看看新鲜玩意,只要不是那种过于出格的非要跟听众对着干的作曲家就好。

    不过听众并没松懈,在乐团首席威尔逊刚一露面的时候,台下的掌声又热烈地响起来了。倒也不是威尔逊贪恋得又搞一次个人登台仪式,因为跟随他一起登台的还有浦海民族乐团的十六位演奏家,威尔逊更多是扮演一个彬彬有礼的领路人角色。

    亲人的面孔刚在台上显现出来,观众席上的华人华侨立刻就拿出了积极性,拍手的频率和力度立刻升级。其实离舞台远一点的人都还在举目眺望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同胞上台了,但是大家早就已经呈现出来的欢迎表情这一会都变得更加深切了。

    十男六女的民乐代表团差不多是分成两列登场的,抱着琵琶或者拿着二胡三弦的似乎也没讲究什么顺序排位,不过看得出跟威尔逊直接交流最多的是琵琶首席和三弦首席,三个人互相客气但也不失热情,似乎刚见上面。

    不知道是中国人的团结力量大还是全体听众都对新鲜玩意有兴趣,随着民乐队伍的登台,音乐厅里的欢迎掌声有了一个明显的上升趋势。

    在舞台上讨生活的人对掌声的敏感程度也是专业的,台下稍有异常台上得立刻察觉到。浦海民族乐团代表团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但也不失水准,随着掌声的热烈,本来谦逊低调登台的演奏家们很快纷纷把注意力朝听众席转移,还略微地抬头挺胸起来再配合上笑容,这就跟听众开始亲切交流了。

    浦海民族乐团这一次派来纽约的六位女演奏家都是偏年轻的,平均年龄就三十出头,而男演奏家们就大都是四五十岁的实力派了,老女老少的搭配看上去还挺艺术谐和的。大家精神面貌都很好,但服装还是还受到过三零六背后质疑的那一系列,说是什么精心设计定做进口高级布料,但三零六普遍认为有些不伦不类,其实全团人也都知道服装厂老板跟团人事主任的亲戚关系。

    流程是早就约定好的,十六位民乐演奏家由威尔逊领上台,之后并没什么隆重介绍或者台前的亮相问好,大家直接就去各自的座位。可能在纽爱看来由乐团首席带领出场就算是很给面子了,在行业内也算是比较高的礼遇,但是文化差异,浦海民族乐团其实不是特别满意,只是大家艺术就原谅纽爱的这一点不够意思。

    除了观众在鼓掌,纽爱的其他乐手们对民乐代表团也是普遍笑脸相迎的,看上去似乎合作得挺愉快。浦海的民乐演奏家们也挺适应场合,边就位边跟西方同行互相客气。

    欢迎掌声持续不了多久的,威尔逊尽快站到自己的座位边后又摆出高调骄傲的亮相姿态,成功吸引了一些注意力后就朝已经差不多各就各位的中国民乐演奏家们做了一个很有风度和气质的介绍手势,让已经开始消停的掌声再苟延残喘一下。

    民乐演奏家们显然是有事先约定的,到各自的位置后都没坐下,各自抱着琴或者拿着琴竹的站立姿势都挺优雅。大家脸上都有笑容,不过毕竟人在屋檐下,民乐演奏家们的表情还是没纽爱的同行那么放松自如。

    此时此刻的观众席上明显是华人华侨更热爱鼓掌,除了欢喜和亲切,有些人的脸上简直还写着兴奋,就连青年作曲家的校友们似乎也放下了平时那种隐隐约约与众不同的气势,动作表情中都没怎么表现个性。倒是也有一些华人明显不好意思过于热情,他们边鼓掌边观察周围好像随时准备刹车,应该是为了避免太突出而被人笑话是自家人自卖自夸。

    稍微站了几秒钟朝观众席给了一个比较整齐的笑脸后,台上十六位民乐演奏家又默契整齐地坐下了。几乎就是坐下的那一刻,一个个民乐演奏家的神情都严肃了,迅速专业地进入预备姿态。

    欢迎掌声完全停止,音乐厅又进入到等待指挥家的状态。听众席上又是一片翘首期盼,连已经听过亚洲首演的尤老师也把脖子伸长了。

    耶罗米尔这一次让大家等了接近两分钟之久才现身,不过世界顶级指挥家嘛,他提着指挥棒往台前走的时候,得到的掌声依然那么热烈,台下好多的表情依然是那么仰慕甚至虔诚。

    走上前后,耶罗米尔也算给面子了,面对观众把手朝身后划拉了一下,意思很明显。观众们立刻升级了掌声,而台上的民乐演奏家们也礼貌回以微笑。

    指挥家似乎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就那么欣慰地看着大家,没转身开始搞艺术。听众也真是好识趣,掌声立刻消减,似乎都知道指挥家要开金口了。

    “多么美好的夜晚,因为你们大家。”耶罗米尔今天显得比较亲民,甚至开始拉家常了:“四年前,我们去到一个美丽先进的城市浦海。那是我第一次去中国,多么好的国家多么好的人们。”

    虽然台上说的是司空见惯千篇一律的套话,但是观众席上的华人华侨们还是给面子地表现出一些高兴欢喜。

    耶罗米尔好像是回忆畅想了一下,再度开口:“我和我的同事去过许多地方,我们跟许多全世界最好的艺术家合作。这些了不起的艺术家,他们有超凡的演奏技巧,令人惊叹的创作灵感,他们展现出来的光芒让人彻底折服。认识这些艺术家是我的荣幸,能跟他们一起工作我是那么高兴,我相信所有人都跟我有同样的感觉。这些了不起的艺术家一次又一次地给我们惊喜,我总是充满了期待他们究竟会做到多么好,我毫不怀疑他们为人类艺术领域献上了夺目的瑰宝,为大家所共有的瑰宝!”

    指挥家这么一通慷慨激昂,感觉已经不是套话了,观众几乎又要鼓掌了。被指挥家的强烈情绪感染的同时,好些人也把目光放到了青年作曲家身上,尤其是华人华侨和熟人,看得出来真是在为作曲家得到那么高的评价而高兴。尚浦的校友们也在认真听指挥家唠叨,不过零七级的似乎英语听力不是太好,在着急要身边人翻译。

    全场寂静中,全员注视中,台上耶罗米尔突然脸色一沉:“但是……你们感到过害怕吗?我是说,情况就像挨过一整天的繁重工作之后,你回到家,妻子孩子都去旅游了,你甚至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当你走进房子里,突然之间,人们从黑暗中跳出来,他们戴着各种各样奇怪的面具和漂亮的装饰,一起大声喊惊喜!真的会惊喜吗?在那一瞬间?我想我会被吓坏,因为我根本没有一丝预料,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握和想象,我的大脑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对那么出乎意料的情况作出合理的判断。当然,害怕之后我很快就会欣喜得没准哭出来。女士们先生们,《杨景行第二交响曲》!”指挥家似乎也不喜欢自己这么话唠,所以没有一丝停顿地亲自报幕后就直接转身过去面对乐团了。

    别说观众还在懵懂怎么音乐会变脱口秀了,连在认真听老大讲话的乐团也要慌忙预备。民乐选手们争气了,他们一直在准备中,完全无需惊慌。

    似乎被顶级指挥家作了不太客气的评价,杨景行被好多人打量狐疑了,他只能尴尬地笑一笑,尽量目不斜视表示镇定。

正文 第一二八零章 下半场

    一个月前由连立新执棒《杨景行第二交响曲》亚洲首演的音乐会是由主持人作介绍搞气氛的,不需要指挥家浪费时间,不过连立新当时也不是上场就开始艺术了,他站到指挥台上后曾威风凛凛检阅了乐团足足半多钟。顶点更新最快乐手们对指挥的习惯爱好当然会充分理解尊重,何沛媛就评价连立新的酝酿挺有气势和效果,只是稍微有点冒险,弄不好要被人家说是虚张声势还会拖累作曲家的。

    今天耶罗米尔的开场白就显得??铝耍??夷切┕?谕ㄋ灼匠5幕翱赡芑嵊兴鹚?氖澜绱笫ζ?剩?凶越瞪砑鄣闹卮笙右桑?Π?氖紫?富佑Ω弥挥靡桓鑫12?湍苋锰?诒陡行槿俚摹2还??壑??峦炅撕笠?廾锥?直硐殖隽烁鲂院妥孕牛?济桓?紫?阆鹿叵稻妥?砉?ブ苯用娑岳滞挪3已锲鹆酥富影簟?/p>

    浦海的民乐演奏家们之前就旁敲侧击地用赞叹恭喜的形式跟作曲家通风报信过,那意思就是说耶罗米尔在排练过程中对《杨景行第二交响曲》有很高的评价,乐手们也是交口称赞积极练习,不过嘛,感觉纽爱上上下下说出来的大多是套话,乐团虽然对作品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但也没有那种强烈的如获至宝的表现,这个情况跟民乐演奏家们自己出国前的大胆乐观预期有点出入。

    不光民乐演奏家们还不够了解指挥,纽爱的这些大多是终生合同的乐手们好像也没预料到指挥会有这么一通开场白,好在大家都是专业的,对于指挥家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转身举棒,乐手们的反应是忙而不乱,首当其冲的大提琴组落弓搭弦的动作还显得整齐精确。

    按照业界标准艾弗里费雪厅的声学效果排不进世界前几,据说各方面参数都要比同城的卡内基音乐厅差一点,不过对大多数听众甚至是对从业者而言那些参数也是吹毛求疵了,费雪厅的实际表现也是非常优秀的,两秒钟的混响时间简直巧妙,指挥家音量不高但是饱含力量的话语余音刚刚散去,沉稳的大提琴音符就以一种听得见的缓慢速度扩散并饱满开来,伴随着低音提琴的深沉拨弦,平稳的旋律在充分混响之后似乎还显现出一些庄严。

    可是,音乐厅里没有一个人有那怕那么一丝丝害怕的神情,别说什么害怕和无法适应,观众席上连象征性的些许惊喜都不提看得到,似乎今天各人种、民族、文化、职业交融起来的两千来号人都默契团结起来要让指挥家为他数秒钟之前过于自信的慷慨陈词付出面子代价。真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呀,台下坐着的好像不是听众而是一群冷眼旁观的人。

    想必耶罗米尔在他几十年的艺术生涯里也见得多稳得住了,或者是他面对乐团后就不管观众席上是个什么情况了,反正看上去听众的完全不给面子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指挥棒的轨迹从容而稳健,让木管组以一种不甚起眼的姿态在大提琴的乐句末显声。

    平铺直叙的开篇,如果不联系后文单独拿出来看这前奏不光是没新意简直是没意义,根本就像本科一二年级的练习作业,很不应该出现在纽爱的首演音乐会上。不过就像影视行业会调侃根本没有烂剧本只有差导演,流行音乐圈也会说没有不好的歌曲只有不会唱的歌手,行业高手都善于化腐朽为神奇,通过这短短的开篇耶罗米尔就让纽约爱乐乐团展现出了一些他统领之下的风格,弦乐明显饱满积极,管乐则稍显内敛持重。

    耶罗米尔对开篇之后竖琴登场之前的那个小间歇的处理也跟连立新风格迥异,连立新是淡入淡出的,感觉是要追求民乐中清淡高远的感觉,而耶罗米尔的处理就显得直接干脆一些,就这一处就能让纽爱节省出一秒钟时间。

    纽爱的竖琴乐手是出生于西班牙的中年女性,她十几年前不到三十岁就获得在纽爱的位置,更难得的是还在美国的民谣界有一些名气,据说竖琴独奏音乐会的门票比喻昕婷的小场子更畅销。浦海民族乐团的演奏家们并没打听过这位西班牙籍乐手的宗教信仰情况,但是大家几乎一直认为西方乐手在演奏第一乐章中的这一段奇特音符时所展现出来的宗教色彩确实要比浦海爱乐的琴手的尝试浓郁得多。的确如此,比起浦海首演时竖琴所表现的那种略微柔美,纽约爱乐的演绎就明显不客气了,感觉乐手的拨弦动作都要强硬一些。

    是不是得谢谢乐手和指挥的因地制宜,纽约观众对竖琴的反应要比浦海的听众明显普遍得多,观众席上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肢体动作和姿势调整,好像是有点兴趣了,或者是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段竖琴音符还是有点个性色彩的,不像开篇那样毫不起眼。

    随着黑管的加入,竖琴本来显得杂乱或者高深的音符好像突然有了特别的秩序和目的,会让听众隐隐约约觉察出些什么,甚至可能产生期待和思考。而当第一小提琴组随着指挥家艺术体操般的上身动作开工后,很快强烈鲜明起来的简单旋律就会让听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其实这一切并没什么有意义的具体出发点,全都是作曲家凭空编造,有如一些让人啧啧称奇的悬疑侦探,结局虽然让人拍案叫绝却也是为了目的而制造过程,其实完全禁不止文学推敲。

    宗教嘛,虽然音乐厅里两千来听众天南海北黄白棕黑男女老少的,但是当小提琴旋律由竖琴和木管承托着走向那种奇特的简单庄重,听众席的反应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有些人的肃穆样子简直是想起立还是什么,简直可笑,但是没人发笑,大部分保持了平静,少数人对乐曲旋律持以稍显欢愉的理解。

    正当色彩浓郁的小提琴更渐入佳境有可能把音乐厅变成教堂的时候,台上指挥家突然豪放动作命令谁高调出场,而早就握好琴竹严阵以待的四位扬琴演奏家落手击弦的动作简直整齐划一,他们的手势都显得那么郑重有力,但是奏响的音符却又轻妙柔软,。

    浦海的演出后,曾经有专家评价扬琴的出场让人感觉有如在西斯廷教堂看到巨幅水墨山水画。可能是因为连立新在一定程度上追求了让扬琴先声夺人,希望民乐惊艳亮相吧,所以浦海爱乐在演绎这曲子中的首次中西交汇时是有明显的碰撞感的,只是在旋律节奏等多方面因素的调配下这种碰撞并不显突兀,而且国内听众本就不会觉得大惊小怪。

    耶罗米尔明显不太看好纽约听众的接受能力,他在扬琴出场这里进行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处理,首先是扬琴的头两个小节很温柔,而小提琴组又多保持了一些绝对主角的气势,似乎是这样能避免吓到听众,多给了大家一些适应时间不会显得太突然。

    可是听众有眼睛看,台上的民乐演奏家们明明已经动手了。观众席上也没几个小孩,大伙都不是被吓大了,于是就看到一片片竖起耳朵的渴求样,但是这种渴求根本无关艺术,一个个表情就是图新鲜,甚至连华人华侨们也差不多,那些面孔,难怪说中国人爱凑热闹呢。

    耶罗米尔也没办法一直把扬琴藏着,两个小节之后音乐厅里就完全清晰起来了,四台扬琴和十把第一小提琴的旋律就泾渭分明了,但也不算分庭抗礼,两组旋律还显得挺融洽的。接下来小提琴要逐渐淡出,扬琴要当上主角了。

    乐曲演奏到这里,纽约爱乐和浦海爱乐的区别已经很明显了,就像这一段,连立新生怕民乐在自己手中不够鲜明突出就试了一招开门见山,而耶罗米尔则理所当然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保守一些尝试循序渐进。连立新的处理是自己把舞台划出来一大块直接交给民乐去立足壮大,耶罗米尔的办法则是让西乐显得多么博爱地把舞台让出一部分来给东方乐器,甚至还大度介绍对方。

    终究还是谱子说了算,随着四台扬琴的旋律色彩越来越鲜明,而小提琴逐渐偃旗息鼓,艾弗里费雪厅里似乎只剩下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明亮了。这一段剽窃自《绽放》的齐奏旋律,就有如大珠落玉盘后会变成小珠子,而一簇簇小珠子又像涟漪一样神奇地在彼此之间幻化出一朵朵慢慢绽放的珠花,这花应该是白色的,形似茉莉或者玉兰。

    这一会大家都应该听清楚了瞧明白了,显然听众中的大部分都是不认识扬琴至少是缺乏基本了解的,因为有那么多的人做出了略带惊讶又原来如此的表情,大部分人都是新奇的样子,少部分好像已经开始喜欢,还有一些还在适应,好在没有明显不适应的。

    华人华侨这会不再凑热闹的样子了,当然也没什么新奇惊喜。感觉中国人不怎么团结,各种表现很不统一,有的还一脸狐疑有的似乎已经感动,有的一脸愁思有的就不知道咧嘴乐个什么。看着是夫妻俩的女人的在左右悄悄打量似乎还很想回头,男的却望着舞台一脸严肃沉重,那边三四十岁的年轻人恨不得躺在椅子里六七十岁的老人反而坐如钟。总之同胞们的精神面貌真是不太整齐,看上去根本不像有过事先的沟通和组织。尚浦的校友们还算有义气,十几个人这会大多是安静甚至稳重的欣赏音乐的样子。

    其实第一乐章这一段扬琴也比较欠缺诚意,另外机组民乐也一样,都只有这么几个小节,听新鲜的估计刚咂摸出一点味道,而盼着听情怀和亲情的更还远没过瘾,随着铜管和打击乐的再次加入,色彩十分鲜明而线条又足够简单的扬琴旋律就以一种自觉谦让的姿态退下去了。

    外来陌生音色在音乐厅里消失后,本地乐团很快就拿出了两管编制该有的样子,随着各声部纷纷开始行动,似乎要把之前还云遮雾罩的乐曲风格明确起来。不得不承认纽约的听众有两把刷子,乐曲才开始朝世俗音乐的转变过程,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做出了预料之中的样子,更内行些的乐评人甚至满意地点头做出些很给面子的表情。

    纽爱的听众当然会熟悉文艺复兴时期的音乐,所以当乐曲越来越密集地表现出的那个时期的特性,台下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要惊喜起来了,一张张怪骨嶙峋的白脸或者五大三粗的黑脸上甚至看得出亲切感和欣慰,大概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甚至一些华人观众,似乎也比之前听扬琴齐奏的时候要安心了。这就是曙光呀,如果乐曲能按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如果作曲家能尽量保持住这种状态而不是仅仅在第一乐章搞点噱头骗人,那么下半场就安全了,至少有资格跟上半场平起平坐了。

    可是,音乐厅刚进入文艺复兴的状态没多久,在一个让人完全意想不到找不出任何理论支撑但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时机,随着耶罗米尔一个类似嫦娥奔月的双臂动作,台上四位几乎冷着脸的琵琶演奏家手起甲落,表情和音乐同时发生。

    不同于一般听众印象中的呛啷啷出场,琵琶在这里的表现简直有点害羞,真是半遮面。不过听众都看见了,于是又纷纷竖起耳朵来,连杨景行旁边去捧场了浦海首演的尤老师也是全身心尽力捕捉音符的样子。

    并不用听众费力,琵琶组只用了两个小节渲染过度,音乐色彩就大变样几乎一百八十度反转了,刚刚还在怀旧文艺复兴的听众真有点措手不及,好多人又被打回到被扬琴突袭的样子。也的确是乐器陌生,而且随着琵琶用悦耳的旋律从西方管弦中脱颖而出,音色和节奏却有一种不给其他声部留情面的强硬,纽约听众表现得没有浦海乐迷那么从容也可以理解。

    还好,琵琶也没强硬多久,在还没让陌生听众恼火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在压倒性优势的时候从一片期期艾艾的西方管弦中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这种消失好像更让人心里没底,很有可能会再猛然冒出来的感觉。耶罗米尔的话似乎真要灵验了,有少数听众似乎真的没吓到了,至少是吃惊的表情。

    不过作曲家并无意戏耍听众,而且接下来音乐的走向简直有点逢迎意味,巴洛克的色彩很快就浓郁起来。作曲家这一段两三分钟的巴洛克模仿更讨好更多的普通乐迷,这是大家熟悉和喜欢的味道,纽爱的听众谁会不喜欢巴洛克呢?不过乐评人或者同行之类可能会有点意见,他们的职业头脑会条件反射地去判断分析曲子中都模仿致敬了哪些作曲家,更深入一点的还要思考作曲家是怎么样恰如其分地把这些个人风格连接融洽起来,而专业精通的像教授之类更要分析这里的形似而神不似的优劣和意义。所以对专业人士而言,作品在这里开始就已经有了重大卖弄嫌疑,甚至是恶意为难,没准还是挑衅!

    不过也就两三分钟,并且大部分专业人士也没出现明显不适,有一些看上去是显得神经稍微绷紧,最后也都稳住了。尤其当乐曲进行到铜管和打击乐的大合唱部分,似乎显然要进入**了,业内人士好像也暂时放下了同行之间的成见,更多是认真聆听的表情姿势,而更多的听众就要比文艺复兴时期更有状态得多。

    感觉管乐打击乐就要达到最高峰了,马上就要来了,听众们都准备好了,都有人调整姿势准备迎接了,作曲家又犯贱了,只见台上指挥家左手强劲有力地命令演奏着乐手同时急刹车,右手更是拔地而起的感觉,早已经架好弓的二胡组猛然登场,拉响了堪称是在流行乐和严肃音乐理解范围之外的旋律,瞬间把之前的余音一扫而光,让音乐厅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两三秒钟后,在二胡组独特的高亢靓丽之中,音乐厅里却几乎起了骚动,观众席前前后后不太整齐地响起一片不太严重但是肯定失礼的声音,不光是语气音甚至还有单词,这些声音像是抱怨像是抗议像是叹气,更还有好些抬手伸脖子捂嘴巴之类大惊小怪的失仪动作。甚至挂票包厢里的那些人也不是那么从容高贵了,政客太太几乎一脸惊愕。

    别说砸锅了,纽爱的也演出根本就绝不应该出现那怕是不够稳定的局面,虽然目前情形还不是很严重,但是对于纽约对于林肯艺术中心对于主场作战的纽爱而言,观众现在这样的异常反应至少也该写进年度日志里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搞不好耶罗米尔要晚节不保,可能半个小时后就会因为他自己所推崇的信息社会而成为业界大笑话。

    好在台上都是多少年的专业选手,耶罗米尔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热情之中,他完全顶住了压力,到此时此刻了身体和手势依然继续朝着二胡组,动作好像还更潇洒豪放了。而对曲子有过四个多小时排练的乐手们也稳步发挥,最该表扬的是民乐演奏家们,都那么地处变不惊,二胡组继续全情投入,他们心中此时此刻似乎只有音乐,神情中除了热爱简直还散发出坚毅和勇敢。另外几组民乐选手也用温暖的关注给予二胡组鼓励,这些演奏家甚至敢于直视骚动的观众席,那么地沉着冷静,似乎还有一点艺术家抹杀不掉的骄傲。

    还好,此时此刻音乐厅里零零散散远远近近的黑头发黄皮肤都没出现异常反应,绝大多数华人都正专注地向舞台上投射着他们的喜欢、忧愁、沉重、陶醉,甚至还有触动、感动、激动。大多数华人好像都没在意或者是没发现白种人的没大惊小怪,不过也有少数敏感的同胞,这些人就向那些不安分的听众投去了一些模棱两可的眼神,看上去可以理解成友好,但也有点像鄙夷,有点复杂。

    好在二胡虽然出场形式显得太高调了些,接下来的表现却也算对得起这种高调,有实力高调,虽然浦海的酸臭专家“每一个音符都让人拍案叫绝”的评价吹得太大,但贺宏垂也承认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趋向。不知道纽约听众是不是也有浦海的审美标准,或者就是美国佬真有点包容力,反正音乐厅里只是小小骚动了一下后就恢复了基本的稳定,大部分人还是继续保持该有的安分。

    二胡也渐入佳境了,在铜管的衬托下,旋律越来越讨好耳朵,一次又一次满足听众的期待,至少有人跟作曲家说是超越期待。可惜这种好势头并没坚持到最终收获,在听众再一次提高了自己的期待值并感觉到又一个乐句快结尾的时候,在大家全神贯注等待乐句末的几个音符揭晓答案的时候,甚至没事的乐手们也在密切关注着,台上指挥家突然像是抽搐了,四位二胡演奏家好像也癫狂了,然后音乐厅里本已经开始和谐浓厚起来的音乐气氛就被接下来二胡一串极度扭曲撕裂的音符给冲击得无影无踪,简直是祸从天降。

    四位二胡选手为了撕裂最后这几个音符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简直咬牙切齿深仇大恨,身体都差点离开椅子了,可以说他们很对得起作曲家了,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所以停弓之后就大无畏地抬脸面对前方,面对指挥和观众。

    观众席上继续稳定,没什么骚动,不过看好多人的样子似乎是不是已经出离愤怒了,简直是惊愕,或者就是觉得不值当跟这种神经病作曲家一般见识。也有人没那么想得开,面面相觑眼神交换意见是不是要同仇敌忾。甚至好些华人脸上的表情都降温了,个别的干脆疑问地看向作曲家似乎想讨个公道,发现作曲家是一脸木然。

    台上还在继续,指挥家借着二胡拼命的气势带着乐团高歌猛进,进入古典主义时期。古典主义时期,确实是人类的文化财富,今天也算是一点点证明,如此被反复挑衅戏弄的听众们,居然被几个小节的模仿海顿的东西就安抚下去了,一个个的神情又都迅速放松了,然后又不长记性地竖着耳朵听起来。

    作曲家把贝多芬放在最后致敬,好像大部分听众都听出点门道来了,在曲子的激将还是引导之下,音观众席上显现出一些精气神来。不过在强烈的情感述说和辉煌的激情感染之后,曲子开始慢慢平复心情,似乎要回归平淡,而就在音乐马上要达到温柔境界的时候,三弦迈着轻轻的步伐登场了。

    这一次并没突如其来,三弦可以说是很温柔地出现,给了听众两三个小节的适应时间,脚步轻轻地走近之后还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来了,态度十分友好,简直透着柔情。

    可是积怨已久吧,观众已经忍无可忍,这就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对于那么温柔的三弦,观众席上却回以一片比之前对二胡更强烈的杂音,嗡嗡了好几秒钟,几乎就盖住了音乐声。如果今天有现场录音,前面那阵小骚动还说得过去,刚才这一阵会多半让录音失去商业价值。说是惊呼惊叹实在是牵强,感觉更像是好多人要故意捣乱。而且这些纽约佬还挺团结的,发出的声音都开始有点整齐统一的趋势了。

    好在捣乱也就那么一下,纽约听众也是见好就收了。其实这一下已经够有威慑力的了,如果是什么新人肯定被吓得够呛,行业内被一点点倒彩打击得演出完全毁掉的例子也屡见不鲜。纽约这些听众还不错,打一棍子了还给颗糖,接下来对三弦的演奏还做出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过也有好些人越来越警惕的表情,似乎再也不相信作曲家的人品。

    好在三弦之后四组民乐就都完成亮相了,接下来乐曲进入了浪漫主义时期了。优美的大提琴旋律效果十分显著,让观众席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第一乐章的最后两三分钟时间里,音乐厅里又恢复了安静高雅的古典音乐会气氛。

    随着大提琴组在指挥棒的轻颤中让动人的旋律逐渐远去,《杨景行第二交响曲》北美首演的第一乐章完成了。听众们明显随着音乐放松下来了,这时候就没什么人有负面表情了,也没人有什么大动作,大家继续安安静静地坐着望着舞台,似乎要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把后面的乐章也听了。少数华人同胞看了看作曲家,表情还挺鼓励的,甚至做了一下拍手的动作。

    可是,台上指挥家突然又不对了,他做了一个不符合职业传统也不是他自己习惯的动作,扭上升和脖子,回头朝观众席看了一眼。行间传闻耶罗米尔脾气不太好,我行我素甚至有些狂妄自大,好像是真的,这老头回头看观众席的表情可远没前讲话的时候那么可亲,他一点笑容都没有,那眼神简直有点巡视和警示的意思,充满了指挥家的威信。不过威信嘛,点到为止最好,所以耶罗米尔看了一眼后转头过去面对乐团了,抬手翻面前总谱。

    音乐厅里鸦雀无声,而总谱纸面面积不小,翻页的声音清脆更清晰。余嘉嘉爸爸可喜欢录音中有这种弦外之音,真实现场的感觉。

正文 第一二八一章 验证

    《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第二乐章以长笛的小段独奏开始,据说纽爱的长笛手在音色上做了反复研究,最后确定使用玫瑰金笛头搭配白金笛身,虽然出来的音色并没明显比浦海爱乐的纯银长笛优胜多少,但演奏家还是通过旋律细节踊跃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热忱。?随?梦?.lā

    清婉的长笛带引着三角铁小提琴和其他木管,让大家一起组成了一副好像挺漂亮但也明显小家子气的画面,然后又都自觉地随着大提琴组洪钟般的齐奏开嗓而变成背景。接下来六个小节的大提琴乐句显得格外宽长而沉稳,浦海首演后曾被评价为“浩瀚的波澜不惊” ,不过今天纽爱的演绎似乎起了许多小浪花。

    交响曲当然不能老是波澜不惊,充分的宽广稳重后,铜管带着小提琴组开始展现出一些活跃,进而欢快,进而鲜明,进而绚烂甚至艳丽。

    《杨景行第一交响曲》中那些过于卖弄的调调曾经被法国一个挺有影响力的乐评人不客气地实事求是过,大致意思是鲜嫩的牛排上稍微点缀几片轻薄的松露当然不错,可是这位作曲家做的菜却是一盘子又黑又厚的松露块,而对稍有品位的美食家而言干嚼松露都绝不会是味觉享受。这位乐评人甚至担心杨景行会朝那些新世纪音乐家的路径偏移,悲观地预计或者警告杨景行将来能赚很多钱但不会在更艰难而光荣的道路上制造出更多更进一步的行业惊喜了。

    从第二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前几十个小节来看,杨景行真是完全没点进步,甚至可以说更堕落了。在这三四分钟时间里,台上除了十六位民乐演奏家始终稳重端坐外其他乐手几乎都先后动手献艺了,人手越来越多后演绎出的乐曲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尤其是小提琴组主角地位后,音乐色彩更迅速而强烈地浓郁起来,各个音乐要素都显得那么浓墨重彩,让各声部齐心协力地表现出对“交曲乐”这一音乐体裁的深入贯彻实施。

    《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终于在第二乐章全面地“交响”起来了,乐曲越来越明目张胆甚至露骨地表现作曲家对音乐体裁的喜爱,恨不得调动所有要素去表现交响曲的全部优点。乐曲也毫不掩饰作曲家对音乐史上杰出作曲家的致敬或者模仿,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卖弄着自己的“综合归纳”能力。

    对于大部分普通食客而言,即便送上桌的头菜是一盘光松露,他们大概都不敢立刻跳起来指责厨师的水准,没准还会被餐厅的慷慨诚意感动呢,何况这松露雕刻点缀得挺精美。

    台上弦乐被管乐承托着一次又一次地变奏上行,让听众一次又一次被惊喜并重新建立起更高期待。一眼看上去,听众席似乎又对舞台建立起信任了,听众们普遍地专注着凝视着,毕竟现在的乐曲是最能让他们感到熟悉亲切的。

    音乐“交响着”渐入佳境,不断地为听众确定和重现这门艺术的辉煌和伟大,眼看接下来的作总结并升华的**就要呼之欲出,有些听众表现出的不光是对音乐的喜爱关注,甚至还有紧张关心。

    一连串的情感上升之后,乐曲却并没迎来本该有的升华,已经浓郁到有点腻的“交响曲”用一种超越常理的形式戛然而止。不同于浦海爱乐的无缝连接,纽爱在这里进行了一点休止后才让扬琴和三弦亮嗓。

    几十个乐手通力表现出的 “交响味”几乎还没完全散去,而扬琴和三弦一开始的音符又是那么单薄,几乎都要淹没在“交响”的余音之中,好在台上的民乐演奏家们在气势上并没显得落下风。

    可能是前菜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或者实力,或者是指挥家在乐章间的那回眸一眼具有威慑力,对作曲家又一次的“戏弄”,听众席不光没有骚动,甚至连反应都没有,没人发出明显的声音,肢体动作也很少,似乎台上的乐曲进行得理所当然都在预料之中,大家继续专注着。

    随着扬琴和三弦开始互动并在彼此的支持中都逐渐丰满起来,似乎有西方听众已经能领会到东方乐器的感**彩了,在音乐色彩还不是十分明朗的时候就摆出了微微笑意。这少部分人的预判没有错,随着其他声部开始承托或者争鸣,扬琴和三弦的艺术联系越来越紧密,彼此的音乐色彩也越来越明确,是毫无争议的欢快,但也不同于欢庆,没有欢庆那么大手笔,但又多比笼统的欢庆更细致清晰。

    在彼此的欢愉和快乐的微妙对比之外,扬琴和三弦更统一地带领这其他声部逐渐达成情感色彩的统一,乐曲这又“交响”起来了,过程显得效率而顺利,至于作曲家是技术取巧了还是搞了什么创造性劳动,也不是首演听众需要承担判断的工作。

    总体看上去,对于第二乐章两组民乐的合作形式,林肯艺术中心的听众基本上是接受了,观众席上很安分,许多人的神情还受音乐色彩感染显得安心放松甚至开心,证明了纽约对文化的接受包容能力。..

    乐曲越来越欢愉,作曲家这一次似乎准备遵照更多人的习惯了,在足够的欢愉之后要准备回归安静平和。扬琴和三弦互相安抚着放松,感觉是把欢笑逐渐变成微笑,音乐走势非常明显,听众们的面部表情也写满了预判自信。

    在音乐几乎就要进入祥和之态的时候,突然晴天霹雳一般,琵琶组用一种近乎发泄的方式从天而降,虽然是重复着三弦和扬琴的动机主题,却是完全不同的色彩表现,显得那么果断坚决,就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瞬间出现在一片祥和的天空中并洒下霹雳色彩,可转瞬即逝的两个小节后又猛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观众席又有普遍反应了,不过不同于第一乐章听见罕见乐器后的那种多少会显得做作的新奇惊叹骚动,听众们这一次的反应要细微短暂得多但也真实得多,这次更像是人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不是听高兴了就给面子或者不高兴了就喝倒彩,这次就是被突不其然地小惊了一下之后又本能地尽快控制住自己,大家表情多于动作,声音几乎没有,并且大多能在琵琶消失前稳定下来。

    忘情挥舞指挥棒的耶罗米尔肯定不知道听众有反应,甚至乐手们好像也没留意,他们比听众更专注于音乐或者饭碗。

    接下来,西方弦乐开始担当重任带着乐曲朝悲伤过度。大家普遍认为音乐更善于表达悲伤,生活中总是嬉皮笑脸的青年作曲家在艺术创作上也没露怯,成功地让音乐厅进入了另一种听觉视觉氛围。

    西方管弦极尽能事地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到让人觉得无以复加的程度之后,听众席上是一片沉重,似乎男女老少亚非美拉们都有同样的共鸣。而当由小提琴衬托着的琵琶跟有木管小号呼应的扬琴开始凄婉的对唱后,似乎大部分听众也能感受到那种专家所点评的不一样的哀毁黯然忍泪吞声,尤其是华人同胞,沉重之外好些人更忧心忡忡了。

    不过接下来二胡和三弦共同表现的安定从容就很快地安抚了听众,接着还有西乐的那种宁静包容,双管齐下收效显著,听众席越来越安分了,似乎没有人再对台上音色和旋律有新奇感,大家好像已经适应了作曲家的各种路数。

    第二乐章第四部分表现的是庄严,乐曲现实用西乐交响表达那种肃穆和辉煌,然而再用二胡和琵琶当主角去隐含的体现庄敬威严,似乎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听众席上连换坐姿的动作都不多了。

    当第二乐章以定音鼓具有威慑力的强奏结束,厚重的余音之中,耶罗米尔没回头了,稍作两秒钟休息就用缓慢稳重的动作翻乐谱。乐手们也充分准备,接下来三四乐章可是没得休息了。

    观众们很自觉的样子,保持了绝对的安静,第一乐章之后那种互相观望交流的动作变得非常少了,甚至华人同胞们好像也不爱制造热闹了,人多势众的浦音校友之间都没什么互动。尤老师小心左右观潮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好看的和能跟主任汇报的,就也继续盯着舞台去了。

    第三乐章开始前,台上的纽爱首席威尔逊和浦海民族乐团首席琵琶王老师还互相微笑致意了一下似乎是惺惺相惜,可是在音乐开始后两个人谁都没客气,首席小提琴用具有独奏家水准的技艺表现具有炫技色彩的急速旋律,琵琶演奏家也已经对乐曲有了深刻的个人理解,轻重缓急充满了够同行细细品位的用心。

    两位首席之间本就火药味十足了,而随着彼此同伴跳出来助阵,两条旋律还都越来越摩拳擦掌慷慨激昂,眼看着就要打群架了要出大事了。还是有不少观众兴奋了,虽然没开口起哄但也眼睛放光了。

    可是台上并没真的打起来,都只是在叫嚣,而随着其他声部逐渐加入开始叫得越来越嚣张,场面简直混乱起来。观众就越来越搞不清状况了,不仅仅是专注,甚至是要努力地听看着舞台,尝试把握音乐主题和走向。

    随着《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的第一次全奏出现,作曲家似乎已经对作品失去掌控了,听上去是一片毫无头绪的喧嚣。如果这种喧嚣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一点,那么大多数听众肯定会失去他们的耐心。好在乐曲在混乱到极致后又开始了自我整顿,而且这个自我整顿过程还让人不知不觉,显得自然而然又让人看不清门道,似乎是魔术一般,大家都知道肯定有什么机关诀窍,但一时半会也参不透。

    更多的观众并不会探究魔术原理,他们需要的只是那种惊奇吧,所以当乐曲进行演变到琵琶和小提琴互相呼应起来后,观众们也有点像看魔术表演一眼,全盯着舞台连眼睛都不眨。

    当艾弗里费雪厅迎来《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的第二次全奏,同样的素材变幻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音乐形象,这似乎就是魔术的**了,观众席上是一片的聚精会神不敢错过分毫,当然也还有少数同行的震惊或者渴望。

    当中西结合的四条旋律在行进中变得越来越融洽甚至紧密,音乐厅里,舞台上,观众席,简直有了一种隐约的纪律感。这时候的中西乐手们几乎全员开动,显得毫无隔阂,脸上都写满了音乐艺术工作的热爱。其实这次来美的十六位民乐演奏家中也有个别是被三零六所质疑的,但是这时候也散发出了充分的演奏家气质,看上去也是那么地深情投入。

    观众席上,开场前的中西方明显差异似乎也在音乐会即将结束的时候被融合统一了,看得到更感觉得到一种奇妙的整齐端正。这时候西方听众脸上看不出新鲜劲好奇心了,华人同胞们也再没那么明显的亲情或者义气,大家的注意力只在舞台上,表情只有专注,甚至好久都没人朝作曲家这边瞟上一眼了。

    当四条旋律完全融合,在全团齐奏中曲子达到前所未有的明亮通透,然后在作品空前的中心合璧的形式和技巧的支持下,音乐更是走向辉煌壮丽,一条条旋律像是神话世界的五彩大树参天拔起无限生长数百丈形成浩瀚的宇宙森林,或者干脆有如缤纷星云,作品形成的不仅仅是听觉震撼,还有敬畏。

    第三乐章的结束简直雄壮,第四乐章马上开始,怎么又变得小情小调起来,一片端正肃穆的听众简直不适应,要好一会才能放下第三乐章建立起来的豪情壮志,改而欣赏相比之下简直娱乐性质的回旋曲,不过当民乐的额卡农变奏曲也清晰起来后,乐曲的艺术性就大大超越娱乐性了。

    从功用上分析,第四乐章可以看成是对全曲的一个总结和拓展,或者用浦音内部的说法,其实就是杨主任再一次验证确定民乐已有的实力和有待挖掘的潜力。第四乐章的**虽然听上去是全曲最**,但其实是对第三乐章的一种延续,在民乐的卡农变奏曲和西乐的回旋曲碰撞会师之后,本就庞大的音乐素材就开始不断地扩膨胀扩张,让乐曲变得山呼海啸势不可挡。这时候台上的乐手们简直是卯足了劲咬牙切齿在演奏,好些观众似乎也在暗暗为乐手加油。

    民乐毕竟人手少,几样抓耳的音色在**中也差不多被淹没了,不过随着**的回落,西洋乐器逐渐停手,中华民乐又开始渐渐突出,一些着急的华人听众们又有点喜上眉梢了。

    纽爱的乐手都停下来了,舞台上只有民乐还在进行,四组民乐一起奏响的是最具有中国传统色彩的旋律,热烈的**之后回归到这里,华人听众们听得好像出神了,不过西方听众也没抗议。

    扬琴、琵琶、二胡先后淡出,台上耶罗米尔依然兢兢业业,其他乐手们也对肩负着最后重任的三弦演奏家们投以关切。

    三弦奏响了第二乐章的大提琴长乐句,看得出来除了专业人士也还有不少听众对这个乐句有记忆,不过还是同行的表情更丰富一些。

    三弦也一把一把地停手了,最后只留一把了,在音乐厅所有人的注目中弹奏好全曲最后两个小节的十个音符。第二交响曲的纽约和浦海两次演出其实差别挺大,不过乐曲最后了,耶罗米尔的表现跟连立新在浦海时简直如出一辙,也是那么地深情不舍。

    耶罗米尔的动作比连立新还更做作,而演奏家也受了影响,最后两个音符弹得太慢又稍微重了一些,不过这种无关大局的细节估计他们自己也不会太在意。

    最后一个音符也落定了,演奏家保持了一会姿势后抬眼看看,可耶罗米尔还没收势,似乎被定身了,又像在倾听什么。不过这会他什么也听不到,音乐厅里安静得跟高考考场一样。

    耶罗米尔已经定身三四秒了,可是并没掌声响起来,音乐厅里还是一片寂静。白天说得好听的华人同胞这会也哑火了,根本没人带个头,他们还效仿西方听众继续看着台上装作事不关己,上午跟杨景行诉思乡思亲衷肠的人这会却显得那么漠然。

    耶罗米尔退步了,放下了在空中装腔作势却自取其辱的指挥棒,然后似乎是个立正的姿势,再转身过来面朝观众席,倒也没完全服输,脸上依然是倔强和自傲。

    不知道谁带头的,被指挥家这么一藐视,就在一两秒钟之间,全体观众的手都拿起来了拍起来了,听起来显得非常整齐,简直训练有素,堪称掌声雷动。

    耶罗米尔可能觉得自己赢了,就继续他那种不得了的神情,只稍微扭动脖子达到威严的巡视效果。听众们果然怕了,持续鼓掌不说,有些人连表情都谄媚起来了。杨景行也啪啪拍手呢,虽然没啥表情。

正文 第一二八二章 突然袭击

    音乐是人类的共同语言,在地球闻名刚开始萌芽的时候,音乐就在这个星球的各个角落被发掘被创作,甚至可能在人类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有动物先感受和运用音乐了。掌声也是全世界@通用的礼仪语言,虽然对拊掌一事东西方都有没有确定可靠的起源,但大家都知道父母跟幼儿最初的动作交流就是拍手,甚至灵长类动物也会用同样的肢体动作去表达快乐。

    曾经有所谓的“噪音音乐家”为了让那些迂腐顽固的人能理解接受噪音也能成为音乐的事实,举的最为浅显易懂的例子就是音乐厅里的掌声。掌声的特性完全符合噪音的定义,可即便最封建落伍的同行恐怕也不得不承认这声音是那么美妙动人。

    浦音作曲系副教授龚晓玲虽然不是什么先锋派但也很喜欢用对掌声的美好描摹去激励学生,雷鸣般的、浪涛般的、暴风雨般的……让学生们在对那种幸福收获的想象和渴望中坚韧奋斗。是啊,音乐史不光留下了那么多被歌颂传扬的音乐家和作品,也有数不清关于掌声的故事被铭记流传。不光伟大的音乐家有佳话传说,平凡的浦音学生们也都有自己关于掌声的珍藏记忆等待着在将来成为美谈,诸如被掌声化解的内向害羞,由掌声给予的动力斗志,甚至是人生轨迹也因掌声而改变。

    不过耶罗米尔对掌声应该没那么饥渴了,他艺术生涯里享受到的听众爱戴可能比好些音乐家在舞台上的时间还多。一九九二年,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耶罗米尔顶着巨大争议接过慕尼黑交响乐团的指挥棒,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用《马勒第六交响曲》让挑剔的德国听众在新任指挥的首演上迅速心服口服,演出结束后一次又一次响起的掌声被评论人理解为分别是表达了惊喜、致歉和尊重。

    相比让指挥系学生感叹成功也需要运气的成名作,耶罗米尔的职业最巅峰应该是来纽爱后的首演,当时因为消息泄露而让他成了众矢之的般的全球最贵首席指挥,一时间众说纷纭甚至口诛笔伐,背叛贪财之类的标签被贴了一身。好在耶罗米尔能用实力说话,只用一场演出就让纽约听众如获至宝激动万分,更使得那些本来不怀善意的评论家们也寡廉鲜耻地俯首称臣顶礼膜拜。二零零二那个秋天里林肯艺术中心的“神演之夜”几乎成了新世纪里严肃音乐的强心针,连行业里都空前团结地恭贺庆祝,把被听众的蛮狠热情拖拉到十分钟才完成的谢幕当作神话一般吹嘘至今。

    可惜如今行业辉煌不再,耶罗米尔也老了,那些衷心热爱严肃音乐的听众们也老了甚至是先走一步了,那种激动人心的时刻恐怕是再难重现。此时此刻,艾弗里费雪厅里的掌声虽然也挺热烈,但观众席上看不到那种热泪盈眶的钟爱和无法自控的激动,更别说什么狂热了。两千来人的场面其实也不小,可是这上上下下的鼓掌动作没有神色各异的普遍精彩,除了少部分人的喜悦庄重之类,更多的听众看上去只是一种合时宜合场合的礼貌修养习惯,大家的动作虽然热烈但脸上不存在什么情难自已,用现实推翻了音乐家得到的掌声是才最真诚的自恋说法。

    好在耶罗米尔这人从来不提当年勇,也看得出他并不嫌弃眼前的状况,面对听众席上热烈的掌声十几秒后,著名指挥家脸上那眼比天高的艺术骄傲中逐渐加入了点诚恳甚至是感谢。在脖子微微扭动后,耶罗米尔甚至用肉眼可见的幅度收了一下下巴,应该是跟听众点头致意了。

    毕竟是主场观众,还是有点情义的,台上指挥有所表示后,台上的掌声有略微的上升势头,有观众边拍手边把双臂举高了一些,还有人似乎是用表情肯定舞台上的表现。

    耶罗米尔却又继续清高了起来,又不动了,端立着直视前方,似乎开始思考人生的深邃命题。

    听众继续鼓掌,这也才半分钟的样子,想必两千人中大部分都是老手,这点常规的持久力还是有的,毕竟连坦诚自己是第一次走进艺术中心的华人小老板都渐入佳境的样子把手拍得更卖力了。杨景行也不能停下表示,今晚的演出能有现在这样子已经算是挺成功,除了他这个创作者之外付出最多才华和心血的就是指挥家了。

    耶罗米尔也挺能而且装挺大胆的,他站在指挥台上做出那种深邃而自信的样子,居然敢保持半分钟之久。指挥家的运气也不错,在他装腔作势的又一个半分钟时间里观众席依然持续热烈鼓掌,没人停手或者有什么不耐烦的动作,掌声甚至没出现明显的消减趋势。

    站着一动不动才是需要耐力呢,怎么可能耗得过那些坐着,耶罗米尔坚持不住了,腿上动了一下站姿,同时也动了视线眼神,似乎是放下了一些清高,开始正视前方听众,几乎是一种平等对视,加上表情的调整,已经隐约有点亲和力了。

    听众好熟练呀,指挥家刚刚给那么点好脸色,掌声立刻朝上窜了一截,好多人的手都举得比脸还高了,简直有图表现的谄媚意味。

    随着一个沉缓的深呼吸动作,耶罗米尔的表情堪称和悦了,他看着正前方甚至有了一丝笑意,然后视线开始在正前方的观众席上用一种非常稳重的节奏进行温和的巡视。这是他的地盘,他非常熟练,左前、右前,左中、右中、后方。

    观众的视线也全在指挥身上,简直一片聚精会神,所以都能准确及时地做出反应,不光拍手更卖力,还越来越多的人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激动趋势,似乎在酝酿积累对指挥家的更高爱戴。

    沉稳地看完了正前方区域并笼统地回顾确认一眼,耶罗米尔的视线再转向前方二楼,同事把表情变得更亲和一些。

    已经持续了近两分钟的掌声更热烈了一些,如果是对比刚开始这种上升还要更明显剧烈得多,简直是翻倍了。如果说刚开始时是暴雨般的掌声,这会简直是瓢泼狂风暴雨。不过基本上也就这种程度了,这个场合也不可能敲桌子砸板凳吹哨子。

    前方之后,耶罗米尔开始转动身体了,朝向他右边挂票。别看这么一大把年纪,指挥家的动作幅度却拿捏很准,堪称精准面向政客家庭的包厢,还要仰起脸来,甚至堆起笑。

    早就拿出了热情的政客太太和子女们也很给面子,都立刻更加地灿烂或者庄重起来,巴掌拍得比平民还欢快,似乎还有些微妙的虚荣或者认同。其他听众好像也没反感指挥家向权贵这要,似乎还喜闻乐见,甚至表示支持。

    耶罗米尔再转向前方,稍微停留,他正真的目的是左边挂票。

    有人说把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就是艺术,真有点道理,耶罗米尔向观众致意的技术水平一点不比他的指挥功力低,这一百多秒的时间呀,他居然把那么点动作和表情搞得头头是道,恰到好处得让大家看得目不转睛甚至被深深吸引,没准真的有很高的技术含量。而暴风雨般的掌声似乎也是耶罗米尔进行艺术表演的最佳背景音乐,此时此刻指挥家背后的乐手们就是一片倾心欣赏音乐和表演的样子,都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些人都入戏动容了。

    巡视完了观众席,耶罗米尔居然还表演完,进入新阶段,他放松了,好像有点开心了,微笑着打量上下听众的样子似乎有寻求交流的意思。

    作曲家旁边,尤老师边把再一次把拍手档位调到最高边朝唐青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看文付江他们那边的情况,动作不慌不忙简直有领导风范。

    不管是不是因为耶罗米尔的个人表演,音乐会的下半场已经成功了,而且非常成功,说去过也是《杨景行第二交响曲》在林肯艺术中心获得了经久不息长达数分钟的掌声,这没法否认。而且从目前的形势看,并没有出现那种保守稳妥预计的“西方听众需要时间去接受他们完全没接触过的东西”之类的情况,之前领导前辈们给作曲家打的“万一没有很热烈的反应也不是作品本身原因”的预防针是多余了。

    华人华侨观众这会好像也完全放心了,没丢人没掉面子,乐曲刚结束时还显得有点心虚或是谦虚的炎黄血脉这会在气势上已经完全不输给白的黑的了,观众席上下前后散布着的大概两三百人的黄皮肤黑头发们,此时此刻他们的坐姿、神情、拍手动作,似乎有了一种默契的不同于其他任何民族人种的精气神,连接在了一起。台湾著名音乐家唐青,浦海民族乐团团长兼党支部书记文付江,估计是三代甚至是四代移民的十几岁香蕉人,或者是尚浦学校的校友们,似乎是没什么差别和隔阂,都成了忠实乐迷。

    抛开职业生涯里最光辉的时刻,其实耶罗米尔一年也经历不了几次目前这样持久而热烈的掌声,虽然是用实力水平获得的实至名归,但他也不是真的那种狂妄自大的人,所以耶罗米尔看着观众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但是连点了几下,神情之中似乎也有了点感谢,或者就是对听众欣赏力的肯定。

    是不是受宠若惊了,观众席前后立刻有一票人站了起来,更卖力地拍手,看样子分明是激动了,其中不少业内人士,比如乐弦很善于表演地摆出努力克制的表情,唐青的动作都不像做过搭桥手术的老人,甚至文付江也放下了领导架子,不过通杀教授虽然站起来了却还是一脸严肃冷漠但是。响应的最积极也是业内人士,那些来自茱莉亚的老师和学生,浦音的校友们,都很快地起立向指挥致以同行的敬意。还有好消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著名尖酸刻薄乐评人也起立鼓掌了。

    当然已经有不少听众早就认出了同在观众席中的著名钢琴家茅天池,或者是大提琴演奏家佩罗尼这些人,应该是音乐家的带头作用,听众的起立速度非常快,一片一片地几乎没什么犹豫观望地纷纷站起来了,连华人同胞们也没有再过多谨慎。

    起立鼓掌是很高的礼节,但是纽爱这种一年演出上半场的乐团才不会稀罕,肯定月月见周周有。不过今天略有不同,首先是观众起立的势态简直汹涌,就在四五秒钟的时间里两千来人几乎无一例外地离开了椅子,不管是政客的太太还是穿着牛仔裤坐在最便宜的区域的中年白人夫妇,没人矜持。跟一般的全体起立鼓掌更为不同的是,今天的观众简直像是搞突然袭击,即便是资深人士也难以从前两分钟的指挥致谢时间观察出有这种趋势,前一分钟的样子看起来肯定是指挥家应该在热烈的掌声消减前明智退场去等待安可呼唤。

    两年前耶罗米尔执棒《杨景行第一交响曲》北美首演时也出现过起立鼓掌的盛况,可当时的听众远没今天这么整齐果断,而那才是通常正常状态。

    不过耶罗米尔毕竟是老油条了,他可是玩过上万观众的室外音乐会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区区两千听众来这么小小一手还不至于惊慌失措或者受宠若惊,事实上他还显得几乎不为所动,面对瞬间的全体起立和更加汹涌的掌声,还有开始冒头的喝彩,著名指挥家依然是一点点微笑,用吝啬的小动作表达着高傲的谢意。

    不光指挥,乐手们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看上去更为指挥高兴了,似乎是真的很爱戴他们的指挥,在背后也投以恭贺仰慕之类的目光。这时候差别就体现出来了,短短几个小时的磨合还远没办法让中西方的乐手真正的熟悉融洽,台上的十六位民乐演奏家就没爱乐的乐手那么熟练,他们中更多人的保持了肃穆,可能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任务,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正文 第一二八三章 站起来了

凡事有利必有弊,全体起立后的观众制造出的掌声的确更汹涌得几乎让耳朵发麻,可一眼看过去视觉效果却是倒退了,远没有都各就各位规规矩矩坐着时那么整齐了。站起来后,一片纽约佬互相之间的高矮胖瘦对比似乎比肤色差别还大,穿着传统正式的人虽然不少但也不乏追求时尚潮流的。不光站起来,好些听众还动起来了,似乎是活动久坐后的筋骨,不仅左转右转打量甚至还有互相凑近的交头接耳。

    都动起来吧,台上的燕尾服指挥家也放松了挺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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