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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9章:西巡之议

    散朝以后,杨侗在同明殿与一干重臣议事,气氛显得十分轻松,见大家一一看完杨善会发来的战报。杨侗放下茶盏,开口道:“经过定方他们这一次神仙操作,李渊除去汉水防线上的军队,几无可用之兵了。”

    “差不多。”杨恭仁说道:“这十多万大军,除了刘弘基和襄阳部分精兵,余者要么是灭佛索得的僧兵,要么是世家大族的私军,僧兵不值道哉,可私军不比正规的军队差。”

    “这些私军还不是从关陇贵族和各个世家大族府中挖来?如今这些世家大族失去了私军,就跟没了爪牙的老虎,他们在军队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李渊想杀就杀,想灭就灭。”韦云起撇了撇嘴,接着说道:“照我看呐,这些人又要倒霉咯。”

    杨恭仁叹了口气道:“我和李渊从前私交极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他从前满脸仁义道德、豁达宽厚,搞得比谁都像一个忠臣。可他这一次收拾关陇贵族的时候,我也才真正看清他的本来面目,说是心狠手毒、斩尽杀绝毫不为过。一个人竟能虚伪几十年,还做得点滴不漏,我挺佩服他的。”

    “以前的大隋实力雄厚,万邦来朝,没人料到天下会乱得这么快。想必李渊那时,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皇帝。所以说,左仆射以前所认识的李渊,未必不是一个敦厚忠臣。”杨侗说了句公道话,又笑道:“就拿朕来说吧,以前也没想过自己有今天的地位。要是天下不乱,窦建德或许还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杜伏威或许还是一个小毛贼。归根到底,还是时势造枭雄。”

    “微臣肯定是一个普通工匠。”姜行本想认真的说道。

    众人皆笑。

    可不是吗?

    以前谁会想到自己有今天的地位?李渊不会、杨恭仁和韦云起也不会。

    杨侗呵呵一笑:“说说关陇贵族吧,李渊清理到什么程度了?”

    “荆北已经没有关陇贵族了,凡事和独孤氏、于氏、赵氏、达奚氏等等造反家族沾亲带故的,都被杀得干干净净。这只是开始,等李元吉到了益州以后,那里的关陇贵族也逃不掉。也只有窦氏、豆卢氏和长孙氏稍微好一点,李渊看在他们主动上交家产的份上,适当给他们留下一成田地,不过伪唐如今执行了田地和爵位、职位挂钩的政策,超出封邑的田地一律没收,也就是说,窦氏、豆卢氏、长孙氏的家产也将再次进一步缩减。用不了多久,执掌天下大权百余载的关陇贵族,将会不复存在。”杨恭仁感慨道。

    韦云起笑道:“但李渊却发了大财,不是吗?”

    杨恭仁点头道:“李渊确实发了大财,收刮到的钱粮堆满仓禀,听说李渊的内库也堆满了金银珠宝。伪唐朝廷有了大量土地,正式效仿大隋,推行均田制、摊丁入亩制,甚至还推进了军功土地制。”

    杜如晦摇头道:“所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以前圣上执行均田制、摊丁入亩制时,天下正处于群雄割据之势,大家忙着就近扩张势力,没人愿意为自己增加一个强敌,所以我朝各种新政轻松执行,等到各方势力反应过来时,新政已经深入人心。王世充是第一个效仿大隋的人,可河洛百姓依然纷纷的北投大隋,这固然与王世充处境不好有关,但也说明东施效颦是行不通的。伪唐既没有足够人口、鼎盛兵锋,也没有人所向往的稳定国势做后盾,仅凭关陇贵族那点钱粮很难再次崛起。如果李密还在,且能与我大隋相持不下,而伪唐也励精图治,一年后或有一线生机,但问题是李密完了,而我大隋却继续强大,李渊想要翻本,或是偏安一隅,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半年休战时间对伪唐来说,就有一线生机。”刘政会说道。

    杨侗说道:“要是我大隋强势压境,他们或许能够同心同德、团结对外。可一旦没有外部压力,李渊专注内部,统合伪唐一切力量来应付大隋,手段也会更加强硬,这又会产生很多尖锐矛盾,各种内斗就会上演。”

    “圣上所言极是。”魏征说道:“伪唐现行政策乍一看与大隋没有区别。但圣上执行新政时,内外皆无敌人,李渊却不行,可供他利用的实力极少,掣肘却多不胜多,他的实力和威望,以及天下时势都很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动荡自然而然就开始了。”

    “不错。”杨恭仁说道:“李渊深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整合内部的时候大胆冒进。他在清理关陇贵族一案上,明显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灭族,引起很多人不满、不安。”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杨侗问道。

    杨恭仁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外有大军数十万大军陈兵于隋唐边境,内有北镇军和太和军扰乱伪唐秩序。目前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而没有外部之敌,伪唐内斗会更加激烈,死得也更快。”

    杨侗点了点头,看着凌敬问道:“李元吉如何了?”

    凌敬答道:“李元吉最近显得十分低调,基本上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零零一昨天让人发来鹰信,说是李渊也不信任李元吉,派人密切监督,不过让李元吉提前知道了。原因是李元吉收买了李渊身边的一个宦官。”

    “看来李元吉也不是简单的人,比朕想象的还要深沉,他这段时间是一个蛰伏期,当他再次发威发狂时,怕是有一些令人震惊的举动。”杨侗又问道:“李元吉是李渊手中的利刃,似乎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李渊为何要监视他?”

    “关陇贵族是一个令人眼红的宝藏,里面隐藏着巨大的利益,李渊担心李元吉借机壮大,脱离他的掌控,所以一边派人监视,一边派人复实,估计是想知道李元吉有没有趁机培养自己的私人部曲,如果李元吉熬过这一关,李渊对他的信任会更进一步。否则,不死也脱一层皮。”

    “让零零一盯住李元吉,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但不能打草惊蛇,按时向我们报告就行了。”

    “卑职遵命。”

    凌敬行了一礼,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李世民的,由于他在谷城一役全军覆没,使李渊异常恼怒;不但免去李世民尚书令和军职,贬为宕昌郡太守,爵位也从亲王降为郡王,这个封号充满了羞辱的味道。”

    “哦?是什么封号?”杨侗问道。

    凌敬忍俊不禁的说道:“夜郎王。”

    ‘哈哈哈哈……’

    众人轰堂大笑,虽说古之夜郎国是西南一霸,实力雄厚,但人们印象最深的还是‘夜郎自大’这个成语,李渊盛怒之下,册封李世民为‘夜郎王’,这显然不是什么美称。

    “李世民就认命了吗?”如果李世民真要是一个安于现状、甘心认命的人,史上也不会在李建成全面压制之下,铤而走险、狗急跳墙的搞玄武门之变了。对此,杨侗感到相当好奇。

    “当然不会。”凌敬说道:“李世民接着李渊的圣旨以后,连襄阳也不回,就直接跑回夷陵,带走了三万军队;接着一路向西,在新的任命尚未到达益州前,利用尚书令之职,收拢了各郡郡兵和钱粮,直奔宕昌而去。看这架势,是打算自立了。”

    杨侗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李世民,在这种枭雄心里,恐怕就没有‘认命’这个词语。

    “王伏宝将军统率第九军三万士兵驻扎河源,以防御吐蕃;第十军副帅乌苏统率三万士兵驻军临洮,除了防范蜀地唐军,还要随时与王伏宝将军迎战吐蕃军。这本来是极为合理的安排,但随着李世民进驻宕昌,形势大变。”杨恭仁说道:“要是二将与吐蕃持久作战,李世民极有可能挥师北上,攻打临洮等河湟地区,也有可能占领河池,从大散关开进关中。圣上,不可不防啊。”

    “嗯。”

    杨侗想了一下,命令道:“将这消息发给汉州钱杰,让他从第七军分出两部兵力,一部驻守河池修城县,一部驻守汉川定军山一带。同时让大散关守军加强防范。另外,命令尉迟恭返回汉州,主持第七军军务;命令薛万彻返回临洮,主持第十军军务,命令尧君素主管河池军务。”

    “喏。”

    望着殿外天空,杨侗忽然说道:“朕准备过些天西巡关中。”

    “啊?”

    众臣愕然。

    “圣上,您不会是想去打仗吧?”杨恭仁毫不客气的拆穿了杨侗的‘险恶’用心。

    “怎么可能?”杨侗矢口否认,“朕好歹也是一个皇帝,深知君子不立于危墙的道理。”

    “那圣上为何要西巡?”杨恭仁摆出了一副理由不足就不放行的样子。

    “大兴控扼关中雄视中原,又联通巴蜀、陇右、河套,因此无数王朝定都大兴,但因为诸多王朝定都大兴,使关中人口暴涨,关中平原产粮远远不够关中人口食用,每年光是运载粮食过来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当巴蜀和江淮之粮运抵关中,价格异常昂贵,也因此,武帝兴建洛阳。洛阳位于天下之心,四通八达,物资流通往来便利,定都于此足以号令天下南北。”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怎么聊着聊着聊到这里去了?

    “因关陇贵族之故,武帝虽然兴建了洛阳,却也只能执行两都制,以平关陇贵族和关中人的怨言。朕这天下大多是将士们打下来的,但大隋就是大隋,与之前无法割裂,这骤然把大兴降为陪都,关中百姓心里恐怕很不好受吧?”杨侗斟词酌句一番后,又说道:“吐蕃军和李世民的存在,令雍凉一带成为战争前沿,而且关中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战略地位非同寻常,千万不能乱,也乱不得。”

    “另外,大兴学宫虽已开门授课,可是入学学子不多。这是为何?朕以为是朕敌视关陇贵族之故,使关中人士误以为朕有地域偏见,误以为朕对所有关中人都仇视。他们对朕和大隋有所误解,若不及时解开这个误会,这些人患得患失、诚惶诚恐之下,极有可能被李世民利用起来。所以朕打算前去安抚关中百姓之心,让他们知道,朕没有忽略关中,也没有针对关中人的意思。”

    这可不是杨侗在鬼扯,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极深的地域之见,哪怕到了交通方便、思想开放、视野开阔的二十一世纪也还存在,学校的老乡会、商业的XX商会其实都是一种自然而然形成的地域团体,只不过民智已开,大家做人做事都很理性,但是这时代百姓民智未启,八九成人口处于蒙昧未知之状,若是受人蛊惑起来,那可不得了。而关中是杨侗清理得最狠的地方,且他在大兴呆过的时间少得可怜,说是转身就走也不为过,关中百姓心中不安很正常。更何况关中很多关中百姓都是由关陇贵族的家奴变来的,他们感激杨侗是不假,但他们毕竟与关陇贵族有这一代或几代的关系,一旦战争爆发,极有可能是一个不太稳定的群体,所以不管于公还是于私,杨侗都有必要去安抚关中。

    “圣上之言不无道理。”杨恭仁想了一想,直言道:“不过人心多变,安抚关中非一日之功,圣上若是西巡,怕是非半年不可。”

    “所以朕打算在大兴过年。”

    “那太子和皇后他们呢?还有贤妃、丽妃、淑妃、惠妃也将在今年诞下皇子或是公主……”

    “所以朕打算一起带走。走水路直抵大兴,根本不会颠簸。”

    “朝中之事……”

    “有你们在,朕很放心。”

    杨恭仁无语道:“随行官员、军队呢?”

    “克明、玄成、敬之比较清闲,你们三人与朕西巡。”杜如晦是礼部尚书,但他管的事情其实不多,大多由礼部左侍郎张宣负责;魏征是刑部尚书,手上也没什么大案;商部尚书凌敬也差不多这样,他的主职是密探头子。

    “喏。”杜如晦和凌敬应声道。

    杨侗说道:“军队有玄甲军和第一军就够了。正好裴行俨告假在京,由他统兵便是,牛进达担任副将。”

    “如此甚好。”杨恭仁没话说了。

    杨侗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洛阳学宫身在帝都,本身就是一大吸引力,有没有大师都无所谓。大兴学宫没有大师坐镇,吸引力终是不足,朕打算让学部侍郎徐旷前往大兴,兼任大兴学宫检校祭酒。”

    杨恭仁沉吟道:“徐旷在天下颇有名望,刚正不阿、才德双馨,确实是大兴学宫祭酒的不二人选。”

    杨侗微笑道:“那就定下来了,诸位先去歇息吧。”

    “微臣告退。”

    众人起身行礼,告辞离开。

第720章:一夜风云涌

    黄昏时分,瑶池之滨,一株枝繁叶茂的金丝楠木树下,卢清华挺着大肚子坐在女儿身边,专注的看着她刺绣,而在她们母女不远处,杨峥、杨嵘各自拿着一把木刀乒乒乓乓的敲着一株杨梅树,不过兄弟二人的注意力不在树干之上,而是头顶一颗颗熟透了的杨梅,所以两人一边狠狠的敲树,一边猛吞口水,然而这株杨梅树虽然酷似盆景,但树干极大,哪怕二人拼了命的敲,但是杨梅树没有因为二人是太子、楚王而折腰,敲了老半天,也没有掉下一颗。

    这种看到吃不到的诱惑,无疑是很要人命,眼见蛮力不行,没了辙的杨峥便想到了拿长杆子来打杨梅的主意,小家伙一扭头,恰好看到父皇走了过来,便大声嚷嚷:“卢姨娘,父皇来了。”

    卢清华站了起来,徐徐上前:“夫君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没什么大事,就回来了。”杨侗路过杨梅树的时候,见两个儿子满头大汗,笑问道:“我们家峥嵘这么用功?”

    “噗——”

    杨袭芳捂着嘴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我知道弟弟是想吃杨梅,可是他们长得不够高,于是就拼命敲树;可是树又太大,他们打了半天,都掉不下一颗。”

    “哈哈。”

    杨侗哈哈大笑,垫起脚跟,伸手拉下枝头,折下两根枝条,递给了杨氏峥嵘。

    “谢谢父皇。”峥嵘兄弟笑得满脸开花。

    “父皇,我也要。”杨袭芳可怜兮兮抱着父皇的手臂,撒娇的摇晃。

    “好,好,好!”杨侗疼爱女儿,最吃不了这一套了,随手又折了一枝,送给了宝贝女儿。

    “谢谢父皇。”杨袭芳喜滋滋的道谢,不过她没有吃,而是牵着父皇来到金丝楠木树下的石桌,小心翼翼的把有十几颗杨梅的枝条放到桌上,然后倒了一杯茶,“父皇尝尝我泡的茶。”

    她捏着衣角,满眼期待地望着父皇。

    “哦?那父皇要好好品尝。”杨侗坐下,端起茶杯放在鼻间闻了一下,然后轻饮一口,含在口中慢慢咽下,装模作样的闭目沉思片刻,张开双眼轻叹一声:“芳儿这杯茶沁人心脾,通体舒泰,实在太美妙了。这茶香,简直就是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闻。”

    杨侗夸张的模样,令一旁的卢清华煞是无语

    杨袭芳却是喜笑颜开:“那我以后多看多读父皇的《茶经》,为父皇泡更好的仙茶。”

    “嗯,父皇十分期待。”杨侗放下茶杯,对子女们吩咐道:“去把你们母后、姨娘统统叫来,我有要事宣布。”

    卫凤舞她们都在这附近,很快就围拢了过来。

    等大家入座,杨侗沉吟半晌,宣布道:“过几天,我要西巡关中,或许会到凉州。”

    “夫君,是有仗要打吧?”卫凤舞的双眼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两人相识多年,卫凤舞一颗心牢牢系在杨侗身上,对杨侗的了解甚至他本人还深,他的想法一般瞒不过她。

    “不太好说。”杨侗并没有回避这个事实。

    “那夫君要去多久?”这种大事,一般是卫凤舞与杨侗对话,余人只能默默聆听,不过她们虽然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参与其中,已是杨侗分外宠爱、卫凤舞分外大气了。

    “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杨侗叹息道。

    这话一出,众女花容失色、神情黯然。尤其怀有身孕的长孙无垢、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一听,禁不住美目泛红,泫然欲泣起来。

    作为有孕在身的女人,哪个不想自己分娩之日,丈夫就在身边陪伴?

    而且杨侗虽然自出道以来,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作为他的女人,担忧丈夫的安危总是难免;不过她们也知道在这乱纷纷的时代里,争霸之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亡,如今天下尚未一统,他们的男人不可能安享太平,因为那不合实际。所以她们虽然伤感失落,可也没有说什么。

    李秀宁咬了一下芳唇,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要进军巴蜀?”

    “你们去了,不就全知道了吗?”杨侗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我们?我们也去?”众女霍然抬头,一个个又惊又喜的看向了杨侗。

    “关中百姓对我和大隋存在着极深的误解,西巡的目的是安抚民心,由于涉及范围广、耗时长,我就想着干脆一起去大兴过年好了,当然了,你们要是不愿……”

    “愿意,我们当然愿意了。”不待杨侗说完,众女纷纷地兴奋表态。

    “皇祖母、母后和孩子们呢?”卫凤舞又问。

    “这是增长见识、扩展视野的一次机会,孩子们肯定要去。”杨侗说道:“这次走水陆并进,有身孕的可在坐船,这就不用担心颠簸的问题了;皇祖母和母后她们应该也愿意去。”

    卫凤舞瞄了一圈‘大肚婆’,轻笑道:“有她们几个在,皇祖母和母后不想去也会去。”

    “那就这么定了,五天后出发,大家各自准备准备。”杨侗额外叮嘱道:“对了,简单一点,别弄得像搬家一样。烦。”

    “喏。”众女嘻嘻哈哈一笑,都各自忙碌去了。

    望着身边的长女,杨侗笑道:“芳儿,给父皇斟茶。”

    杨袭芳为父皇满上一杯,放下茶壶,嘻笑道:“父皇,女儿也去收拾行礼了。”

    不待杨侗回应,如头小鹿一般,逃也似的跑了。

    “小棉袄变成黑心棉了。”杨侗唉声叹气,觉得茶汤不也香了,苦透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杨侗定下五天之期,完全是为几个孕妇着想。要不是她们经受不起波折,还要准备很多婴幼儿用品,明天即可毫无负担的出发。

    这并不是杨侗甩手不管,而是古代的生活节奏没有信息大爆炸时代紧凑,哪怕再忙也不会像后世那么能把人累抓累死,而且杨侗的大隋王朝有了一套环环相扣、紧凑完善的治政体系,当奏疏送到他公安上时,实际上已经经过三省六部和内阁分门别类、归纳总结、审核建议,以及给出处理建议之后的东西,也因此,杨侗现在哪怕看来起来不忙,但处理事务的效率非常高,当然,很多被过滤掉的奏疏会有一个专门团队于当天复查,若是大事被遗漏,经手之人要是受到处罚的。就目前来说,这一套集行政体系、监督体系、奖惩制度为一体的内阁制,是杨侗和诸多当代精英煞费苦心弄出来的,还看不出有何漏洞。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人抓住漏洞来知法犯法,那得遇到了才能着手处理。

    当然了,杨侗不是那种守株待兔的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集他人之智为己用,所以,这一套内阁制弄出来以后,已经完整的送去三大学宫,由每个学院派出二十名头脑灵活的顶尖学子,集中在一起商议,只要找出一条可以知法犯法的漏洞,朝廷赏一百金币。而成自去年的集前朝、后世之长的《大隋律》也被送到了三大学宫法学院,目的,同样是让学子们找错、整改、完善,奖励同样不菲。

    杨侗能够想走就走的另一方面,则是朝臣们皆是尽忠职守的能臣干吏,他们办事,杨侗十分放心。

    不过尽管如此,被老婆、女儿扔在一边的杨侗无聊得慌,又回了同明殿,与杨恭仁等人商议了一些后续之事。

    忙好一切,回到凤仪殿洗了个澡,已是月到中宵。

    众人早已睡去,风仪殿一片安静。

    本打算独守空房的杨侗发现阴明月的寝宫还亮着灯,不由得露出了贱贱的笑容,“还是乖乖小明月贴心,懂得为我留门。”

    想着阴明月冷艳的容颜,曼妙多次的娇躯,还有那柔韧如蛇的身形,一颗心冷不丁的狂躁起来。

    推门进了寝宫,却见阴明月站在房间露台之上,她扶着栏杆注视瑶池波光粼粼的水面,夜风拂面,吹起了她披下飘逸秀发。

    见到杨侗推门进来,惊奇道:“夫君不是睡了吗?”

    “嘿嘿,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呐,小明月,在忙什么?”杨侗涎着脸凑了上来。

    “我刚才沐浴,头发未干。”阴明月脸上一热,徐步迎来,抬眼瞅了瞅杨侗,见他一双贼眼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高耸的胸脯,脸色不禁更红了。

    “夫君……”阴明月轻咬着红唇浅声呢喃着,她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睡袍,如今被夜风一吹,尽皆贴在身上,将那玲珑身材完美地凸显在杨侗眼前,此刻见他这幅鬼模样,哪还不知他在看什么?在那灼人目光下,只觉得自己仿佛不着片缕一般,整个人浑身都酥麻了。

    杨侗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脸,良久才说道:“我家小明月,真美。”

    阴明月哭笑不得,嗔道:“你想干嘛?”

    “干!”杨侗笑得有些淫荡直接。

    “你说……”

    杨侗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上前几步揽住柔软的腰肢,在她紧张、期待而又有些羞涩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双唇印在闪耀着慑人夺魄般光泽的樱唇之上。

    柔软芬芳,气若幽兰。

    阴明月一双眼睛却是瞪得老大,丈夫直面扑来的霸道气息,让她无法反抗、也不愿反抗。

    良久,唇分。

    阴明月感觉自己的身体软成了一滩水,而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弥漫着莹莹欲滴的雾气,娇喘道:“夫君,不早了……”

    “你看看地儿。”杨侗贱笑。

    “这,这么快。”阴明月愕然发现,自己不但到锦榻之上,身上的衣服也没了。

    “不快不行。”

    夜深如墨。

    孤灯如豆。

    寝宫屏风,两道人影,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

    约有半个时辰,这一场风暴终于慢慢平息;但是远在数百里外的襄阳,却有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正在发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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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百姓逼宫,李渊四断

    自古以来,无论哪个王朝遭到重大天灾,或是出现重大军事失败,或是王朝不稳……都会进行反省和追究责任,如果实在无人承担责任,那皇帝只能下《罪己诏》,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向天下子民道歉,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一个皇帝愿意走出这步,因为《罪己诏》一发出去,就会严重影响到帝王形象,帝王威严被践踏在地,轻者成为永世无法抹去、重则导致帝位不稳。

    李唐王朝现在也不例外,从李渊登基开始,他们连续遭到重大失败,先是并州失败,随即被迫退出关中,而在去年东征唐军又是先大胜、后惨败,所得土地全部丢失不说,连淅阳和南阳也丢了,要不是隋军停下,恐怕连襄阳也失守,而现在甚至连三万孤军深入的叛军都歼灭了他们十几万士兵。

    一场又一场惨败使唐朝朝野充满了悲观情绪,尽管李渊将北镇军军队人数扩大,但早前为了安抚人心,先是将北镇军人数缩成两万,如今却说成五万,大家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自相矛盾之说?更何况北镇军就在襄阳郡内纵横驰骋,知道具体数目的人并不少,靠行骗根本骗不过人。

    朝堂内的官员也都充满的悲观气息,一些官吏见到堂堂正正的王朝连帝都外的叛军都打不过,还反反复复的行骗,失望之下挂印出走。巨大的压力使李渊病倒了,这一病,就是足足三天。

    正当他打算召集群臣商议之时,这天夜里就发生了轰轰烈烈的示威。

    一支支火把在夜空下,像一只只萤火虫,朝着太极宫正南门汇集而来,门前广场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人,还有人如蝗虫一般缓缓而来,这些怀抱灵牌的人,都是阵亡于谷城的唐军将士家眷,他们要求朝廷严惩无能的李世民,还阵亡将士一个公道,一个说法。这一场宫前哭诉,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在背后鼓动,纯粹是阵亡将士家眷自发自愿。

    他们哀声悲泣的唱着丧歌,每一个声音都藏着死去至亲的痛苦和悲伤,叫人听得毛骨悚然,偶尔还有人挤倒在地,很快就会汹涌的人群践踏成泥,那一声声凄厉悲鸣,令宫墙上的唐军士兵内心深处充满了慌乱和不安,他们自诩是大唐王朝最精锐的战士,但今晚,他们却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此时此刻,尽管这些赤手空拳的将士家眷,有老有少,瘦骨嶙峋,但纵然是最凶悍、残暴的武川卫也被吓到不敢动手,那一双双充满死气的目光却让他们止不住的生出一股难言的寒气。

    哭灵之声,声动云霄,内宫深处也清晰可闻。阵阵哭声、丧钟声组成的悲号声浪,令李渊眼前金星一阵阵的往脑门直冲。

    单只是哭丧也就罢了,关键是白天的时候,安养县驻军传来消息,说是军营内出现了成队、成旅的大逃亡现象。

    而这场骤然刮起的风暴来得十分猛烈,猛烈得令李渊不敢动用军队镇压,真要以血腥手段镇压十多万名烈士家眷,恐怕宫中将士第一个起来反他李渊,这从宫墙将士任由家眷逼到城下,即可看出,他们有兔死狐悲之心,同情这些人,既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被无能的主将带上死亡之路,也害怕战死以后,得不到半点说法、半点抚恤,从而令老迈双亲、寡妻稚子饿死冻死。

    李渊也知道宫城之外的百姓,不单是死在谷城将士的家眷,还有很多很多是死在东征之战的将士家眷,原因是他李渊国库空虚时没有发放抚恤金,没有妥善安置将士家眷,而当他手头有了钱粮,又因荆北即将成为隋朝的土地,他更不想发放,可是将士家眷活不下去了,所以当有人带头以后,压抑许多的无数不满,于这一天同时爆发,要是处置不当,不能满足将士家眷们合理的诉求,‘太极宫之变’怕是立即在今晚上演。

    李渊坐在皇座之上,哆嗦着嘴唇,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此时李世民要是还在襄阳,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斩下他的首级,以谢天下。但李世民已经逃了,而且之前也把处罚李世民的正式旨意下达,现在就算把李世民罢免为民、杀了李世民,城外这些人也会认为他心不甘情不愿、毫无诚意,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难道下《罪己诏》,承认自己袒护那此逆子?一念及此,李渊脸色一阵苍白。

    大禹下诏罪己,是因为看到犯罪之人,就伤心地哭泣,左右问其故,禹曰:“尧舜之时,民皆用尧舜之心为心,而予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

    商汤下诏罪己,是为了安抚民心,“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

    周成王下诏罪己,那是“予其惩,而毖后患”。

    而自己呢?是被一群刁民逼着不得不下诏罪己??但李渊也知道不给阵亡士兵家属和军队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士兵逃亡现象就会席卷全军,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把自己锁在了御书房,拒绝接见任何人,忧心忡忡的思索整整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才勉强想到一个大体章程,然后终于支撑不住的昏昏睡去。

    到得黄昏,李渊终于推开御书房的大门,驻足在门前一颗老槐树下,雨后清风混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在门口的宦官慌忙朝皇帝拱手行礼,一脸漠然的李渊冷冷的问道:“宫外那些人还在吗?”

    “走了一部分。”宦官连忙答道。

    “和着说,还在了?”

    “是的圣上,这些人一直在宫外哭泣不走,太子殿下迫于无奈,以朝廷的名义设粥赈济。”宦官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渊一眼。

    “然后呢?”

    宦官低头道:“没人接受殿下好意,他们只求朝廷给个公道,并将规定的抚恤如数发放。”

    “召集诸臣议事。”李渊冷冷的说道。

    。。。。。。

    群臣听说皇帝召集,匆匆忙忙从后门、侧门赶来,齐聚在武德殿前。

    只见李渊站在宫门之前,传得道高人一般的闭目养神,大家心里不禁嘀咕:“莫非圣上心灰意冷,想要效仿萧衍,退位为僧?”

    似乎是听见诸多文武的心声一般,李渊终于张开双目,淡淡瞥了大家一眼,说道:“朕召集你们前来,有四件事要宣布:

    一、朕没有及时撒换屡战屡败、平庸无能的夜郎王,导致谷城惨败,所以朕要下《罪己诏》,向所有阵亡将士家属致歉,并依照规矩一一发放抚恤金,同地削去李世民一切职务和爵位,贬为庶民,他所犯下的罪行,等到益州一一清算。

    二、定都成都府,十天后,朝中官吏伴驾迁都,赵慈景为京兆尹,齐王李元吉为上大将军,掌蜀郡、新城、遂宁军事;李思行为左卫大将军、窦奉节为右卫将军,掌元从禁军。

    三、设阴平都督府,治平武、义城、汶山、金山、普安五郡军政,封窦轨为太尉、上柱国,阴平道大都督,封唐俭为都督府长史、李袭志为都督府司马;设巴东都督府,治巴东、房陵、西域、通川军政,封李孝恭为荆王、巴东大都督,封高士廉为都督府长史、柴绍为都督府司马;设巴西大都督府,治巴西、宕渠、清化、涪陵四郡军政,封长孙顺德为大都督、武士彠为都督府长史、李高迁为都督府司马。

    四、朕要禅位太子李建成…。”

    ‘轰’

    大殿之外一阵哗然。

    所有人都被皇帝口中的‘朕要禅位太子李建成’给吓了一大跳。

    李唐王朝开国皇帝,居然要禅让帝位给太子?而且还是在百姓围宫这当口,这里面到底还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一些人头脑简单的臣子想不明白,也根本不就不愿意去想,心中犹如三伏天饮了冰镇葡萄酿那么爽利,大生欢喜之意,希望这不是假的,希望李建成真的可能继承帝位。

    说到底,还是大家对李渊失望透顶了。

    群雄割据之时,大唐本是天下第一,实力之雄厚冠绝天下,便是扬威域外的杨侗,其综合国力也远不如有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豪族主持的大唐,可是短短的时间内,一度鼎盛无双的大唐王朝却不断惨败、不断的丢失国土,何以衰败至斯?

    真正原因不是李世民、李孝恭等大将无能,而是李渊干预军事战役太深,与心腹大臣策划战争大局、制订作战计划还好说,也是对的,但他远在帝都,却插手战争的一切细节,要求前方大将必须一丝不苟的执行既定方案,否则严惩;使前方大将像个木偶一样,明知是错,也只能硬着头皮照搬作战方案打仗;就算是临时修改,也要上报朝廷,只有得到李渊批准才能执行。可是一来一回,往来信息传递快则两三天,慢则半个月,而战场变化却是瞬息万变,当李渊在帝都批复时,战争或许已经结束。其实李渊不仅是干涉军事过深,他还存在很多很多其他问题,比如偏重于让宗族掌军权,而善战大将却没有发挥才能和晋升机会等等等等……

    李渊除了能捏一捏梁师都、朱粲和萧铣这种软桃子以外,他谁都对付不了,不说杨侗了,便是薛举都差点杀到了大兴城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惨败,致使大好局势葬送。

    关陇贵族从开唐功臣,变成反唐先驱,不还是李渊让人失望、让人心寒吗?

    所有这些种种问题,其实都是公开的秘密,李渊要是真的神位给李建成,那才是大唐之幸、百姓之福。

    便在这时,一人出列,大哭道:“圣上何至于此啊!勾践尚有卧薪尝胆、卷土重来的魄力;王莽篡位,也有光武刘秀挺身而出;汉末纷争,也有刘备兴复汉家江山。今我大唐虽然元气大伤,但将士依旧效忠圣上,蜀中尚有臣民数百万之众,只要君臣同心、好生经营……收复荆州、雍州和并州也未可知。那能受一时之挫就意冷心灰啊?谷城虽败,但圣上依然是我大唐王朝的擎天巨柱,圣上若是去位,我大唐王朝恐怕彻底崩坏,圣上三思!圣上三思!!”

    说到痛处,此人摘下礼冠,拜倒在地,口中大中呼:“臣伏请圣上,收回成命,以救大唐!”

    诸多臣子定睛望去,发觉此人正是裴寂,这个裴寂别的本事没有一点,但溜须拍马却是无出其右,被他这么一搅合,诸多臣子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纷纷有样学样的脱帽拜倒在积水之中,纷纷言辞恳切的叫道:“臣伏请圣上,收回成全,以救大唐!”

    “臣伏请圣上,收回成全,以救大唐……”

    “臣伏请圣上,收回成全,以救大唐……”

    “圣上三思!大唐沦丧至此,并非圣上之过,实因杨侗小儿太过奸诈。”

    “圣上为国为民之心一片赤诚,若非夜郎,呃,关陇贵族从中作梗,导致我军屡战屡败、折损无数实力,我朝何至于此?”

    “不错啊圣上,圣上没错,错的是里通敌外的关陇贵族,错的是阴险狡诈的杨侗小儿……”

    “……”

    说到这里,诸多臣子大概是连自己也相信‘不是李渊无能,只是杨侗太狡猾’。所以个个都在哀声哭泣,气氛悲痛莫名,搞得好像是龙御殡天似的。

    人皆如此,就洞悉父皇一切心思的李建成,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下跪,努力的挤出眼泪,以示忠孝之心。

    而皇帝李渊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似的。

    众人嚎啕大哭了良久,发现皇帝始终没有一点表示,一个二个开始心虚,哭声慢慢慢慢地小到无声无息。但也还有一些人入戏太深,一时间收不住劲,虽然止住了哭声,但依然抽抽泣泣、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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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禅位之以退为进

    武德殿外,在诸多臣子惴惴不安之中,李渊额上青筋跳了一跳,压下了心怒火,淡淡的说道:“大唐沦落至此,确非朕一人之过;然朕作为大唐皇帝,大大小小、对对错错的决策皆由朕是出自朕的决断,难道朕不是责任最大的那个人吗?别的不说,最少朕有用失查之过,正因如此,才有并州失守、关中失守、东征惨败、谷城惨败等等一连串丧权辱国事件的发生……正因为朕识人不明,才导致独孤氏为首的关陇贵族里通敌外……此之种种,天下人只会说朕昏聩无能、识人不明、用人失当,谁会说李孝恭、李世民、李神符、李叔良、窦抗、窦琮……?”

    群臣无言以对,表面上虽是如此,但要是按照你这种掌兵方式,换成是白起、李牧、廉颇、韩信、卫青、霍去病、曹操、杨爽、杨素等等史上名将,恐怕也会惨败。

    “天下人会说朕不如杨侗小儿,朕不服又能怎样?并州、关中、陇右、河湟、淯阳、洛阳、朱阳关等等大战,我们一败再败,将士死伤多达数十万众,这谁来负责?谁能负责?并州、雍州、凉州、汉中、荆州等无数疆土丧失,又有谁能负责?王公大臣、平民百姓颠沛流离,无数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又有谁能承担?你们说,所有这些负责,除了朕来承担,还有谁?所以朕必须给大唐臣民一个交代,所以朕必须将帝位让出。”说到此处,李渊反而平静了,和缓语气之中却流露出了刺骨寒意。

    “朕想了好几天时间,早就三思三思再三思无数遍了。”望着阶下的陈叔达,李渊问道:“且不说其他,陈相国,朕且问你: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强秦为何二世而亡?强盛无极的大汉王朝,为何难逃分崩离析、灰飞湮灭的结局?”

    陈叔达愣了一下,不过这问题明显难不倒他,于是恭恭敬敬的答道:“秦朝暴政,使举国反抗,遂二世亡;汉朝宦官祸国、外戚弄权,遂断送四百年江山。”

    李渊沉声道:“朕以前也认为如此,可是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朕发现秦汉之败亡,看似是朝堂之外的缘故,实则是自身痼疾所致,秦始皇雄和伟略、英明神武、一统天下,传至二世却宗庙灭绝。而汉朝虽有文景之汉、武汉雄风、光武中兴,但是到了后期,却是因为幼主冲龄、不识政务,这才导致君权旁落,帝国飘摇,传至刘宏而分崩离析…隋之文武最为典型,文帝英明神武,隋朝雄踞四海、横行天下、举世无双;杨广昏聩残暴,终使大隋帝国民不聊生、烽烟四起……说来说去,秦汉之败亡、隋朝之崩塌,完全是帝王之昏聩。”

    群臣默然无语。

    凡是有一点水平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没人敢说。因为在君权至上的年代,无人敢去质疑皇帝权威。

    为什么杨广当初宁愿和天下门阀开战,也不愿下《罪己诏》?无非是想维护帝王权威而已!只要是皇帝就永远正确、永不犯错……因为帝王权威一旦遭到质疑,这个政权就出现动荡,诺大帝国就有崩塌可能。

    杨广还能执宰天下、占据大势之时,且不愿下《罪己诏》;如今的大唐岌岌可危,李渊威严丧尽,下《罪己诏》的后果可想而知,可他受制于无数万阵亡将士家眷,却不得不下,否则将陷入众叛亲离的局面,可下了,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索性就禅位给李建成,以平民怨。

    一些聪譬如李建成、陈叔达、萧瑀、刘文静、裴寂、窦轨、豆卢宽等等聪明人,已然理清了个中窍门。于当前的大唐而言,李渊让位,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作为当事人,李建成则是呆若木鸡,他感受不到半点喜悦、也感受不到半点温暖,有的只是彻骨的冰寒……

    父皇的举动,让他想到了齐后主高纬,高纬在国势艰难时期,将帝位传给了儿子高恒,名义上是太上皇,但实际上退居幕后,仍旧大权在握,而继位的高恒,不过是高纬手中的一个傀儡,其唯一的价值是背负各种失败的骂名。

    李建成从父皇的一系列任命,即可看出,几个都督府的大都督,依旧是父皇的人,而李孝恭虽是升为荆王和巴东大都督,可长史高士廉、司马柴绍皆是父皇的人,这两人会成孝恭的左膀右臂吗?

    “微臣虽然万分不舍、万分悲痛,心如刀割,可微臣至死也不会不愿违拗圣意。太子殿下仁孝敦厚、足智多谋,确实是承袭大统的不二人选。若是殿下登基为帝,臣等一定竭力扶持,不会有半点违逆,请圣上大可放心!”裴寂重重的跪在积水之中,三跪九叩。

    群臣心里暗自鄙视。

    第一个反对的是他,第一个支持的也是他。说到底,他心知新君是一个傀儡,大权仍旧在李渊之手,为了享有特权,所以无耻的向李渊大表忠诚。可是难道他就不会想想,一旦新旧交替出现不可控制的因素,将会造成大唐王朝内乱纷纷、四分五裂?

    面无表情的李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欣慰道:“还是裴相国体恤朕心,朕深感欣慰。”

    裴寂站了起来,语气铿锵的行礼道:“微臣只知道,凡圣上旨意微臣都会唯命是从!”

    李渊满意点头:“诸卿可有想问的吗?”

    “启禀圣上,臣有两问。”李渊心腹唐俭拱手道。

    李渊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皱,淡淡说道:“唐爱卿请说。”

    “圣上去位之后,是否真就不理国事?非是微臣多舌,妄议圣上家事;而是殿下虽然聪敏仁义、文武双全,但毕竟滑独当一面的经验。我大唐王朝眼下落魄之此,臣担心太子殿下应付不了多变的恶劣形势。”

    李建成身躯一震,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猛地攥紧,迅速敛去了脸上的震惊的神色,复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这时除了彻骨的冷,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之感,大唐王朝已经败成这个样子了,大家居然还在争权夺利、相互倾轧、算计自己,当真是天作孽尤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李渊淡淡的瞥了李建成一眼,微微一笑,道:“爱卿所言极是,还是朕带他一段时间好了;爱卿第二问又是什么?”

    “圣上,汉中故地是秦蜀之咽喉,是关中、巴蜀共享之门户和缓冲之地,因而也是南北政权的枢纽重地,汉中的得失,对南北分全影响重大,得汉中,则秦蜀一体,失汉中则南北对峙,故而蜀汉车骑将军黄权对刘备说‘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割蜀人股臂也’,蜀郡有识之士杨洪也曾对诸葛孔明言‘汉中,蜀之咽喉,存亡之机,若无汉中,则无蜀矣’。如今汉中陷落隋朝之手,杨侗要是从汉中进攻成都平原,除了金牛道、米仓道之外;还可以从汉川西乡县洋水南下,往西可进清化、往多可达通川(荔枝道),反之,我大唐王朝若是北伐汉中和关中,也可走此三道。”

    唐俭见到李渊认真聆听,又说道:“圣上所设阴平道大都督府、巴西道大都督府,守的是金牛道、米仓道。微臣想请问圣上想让何人镇守第三条战略要地!”

    李渊想了想,便说道:“等到张士贵撤回,可专管这条战略通道。”

    “微臣明白了。”唐俭行了一礼,退回队列之中。

    “金牛、米仓各道不容有失,窦相、长孙将军明天入蜀,先把各地防务弄好,有何难处尽管上报朝廷。赵慈景,你明天也先一步前往蜀郡成都,安定百姓,主持接驾事务。”

    “末将遵命。”

    “微臣遵命。”

    李渊叹息一声,道:“诸位爱卿,先将宫城外面的百姓安抚好,抚恤方面一文不少,此事,由萧相国负责。”

    尽管百般不舍、千般不愿,可李渊也不得不放血抚恤阵亡将士家眷,若不然,皇宫都出不去,哪能如愿迁都?处置不当的话,轻则动摇军心,重则城中军将士干脆反了他,发动‘太极宫政变’,无论轻重,他都承担不起。

    萧瑀连忙应道:“微臣遵命。”

    “礼部选个好日子,等太子与隋朝交割荆北完毕,就入蜀受禅登基。”说着,李渊不管群臣着何反应,返回了宫城。

    。。。。。。。。

    李建成僵着笑脸,在群臣的鼓动下,进入武德殿,授受恭贺,直到天黑之前,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返回东宫,就一头子倒在了床塌之上,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理会。

    他盯着屋顶,怀念起了河东老家,和以往平淡却温馨的日子,只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正昏昏入睡之际,大门人打开,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出现在漆黑寝宫之中。

    “谁!”李建成警惕的问道。

    “夫君,是我。”黑暗中的熟悉声音,正是源自太子妃郑观音,李建成绷起的心弦松了回来,慢慢的坐了起来道:“是观音呐。”

    “是啊。”郑观音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点亮了灯,柔和灯光弥漫了整个房间。

    李建成拍了叮在脸上的蚊子,苦笑道:“给我送饭来了?”

    “你说呢?”郑观音娇嗔地反问丈夫一句,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风姿卓越、貌若天仙,透着着温婉气质。夫妻已成婚多年,十分恩爱,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李承道受封安陆王、次子李承德受封河东王,女儿李婉顺受封为新城郡主。

    郑观音打开食盒,将几盘小菜和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说道:“我知道夫君心情不好,特意做了几样小菜。快趁热吃吧!”

    “马上当上大唐皇帝,我的心情好得好。”李建成也有些饿了,他拾起筷子,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

    “父皇的安排我都听说了,夫君又何必骗我呢?名义是禅让皇位,实际上夫君的权力比以前更小了。”郑观音坐了下来。

    李建成咽下了嘴里的饭菜,呵呵一笑:“正因为父皇太看重权力、迷恋权力,所以他不信任何人,大唐也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以后恐怕会派人监督我们的一举一动。”

    郑观音害怕了起来,忧心忡忡的说道:“要不夫君拒绝好了。”

    “父皇需要一个傀儡来承担以后的一切,我根本拒绝不了。”

    郑观音眼底蒙上了一层雾气,颤声道:“夫君这些年如履薄冰,我都看在眼里;尤其这两年,我离开东宫一步都有人监督,我真的好害怕,我们逃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你提心吊胆,更不希望我的儿女明明聪明伶俐,却不得不认怂,装孙子。”李建成放下碗筷,认真的看着爱妻:“不管是皇帝、太子,还是大唐的官吏我都不想干。我现在只想带着你们母子回河东老家,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贤妻愿意与我吃苦吗?”

    郑观音泪水涌出,握住丈夫的手,连连点头道:“我做梦都希望有一天逃出这个牢笼。只是,只是圣武帝容得下夫君吗?”

    “咱们这个妹婿看似比谁都凶残,但比谁都重情重义,”李建成自嘲一笑,道:“这个凶残的妹婿,比起我的父亲、兄弟,可信万倍。”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郑观音显是怕到了极致。

    李建成低声道:“父皇接下来会做件大事,而这件大事恐怕会留下恶名,所以需要一个‘新皇’来背。此事,对隋朝也有万般好处。做好了这件事,我们到了隋朝更会安全。”

    郑观音泪水涟涟道:“可夫君要是行差半点,那就……”

    “那你为我守寡吗?”李建成忽然来了一句,郑观音懵了一下,心知道李建成在捉弄她,气道:“我才不会!”

    李建成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你大可放心好了。我们这些话,你心中有数就行了,千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我明白的……”

第723章:黄河畔,纵论李唐

    自古以来,皇帝出巡从来都是头等大事,纵然杨侗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可这次毕竟和行军作战不同,除了太皇太后、太后、后宫妃嫔、太子、皇子、公主,杨侑一家子也尽皆随行,加上宫女侍从、第一军、玄甲军、修罗卫,人数足有七万之多。另外每个女人都有很多随行物品,陈放物品的箱笼可不是一般的多。好在此行水陆并进,物品和一部人都放战船之上,倒也不至于兴师动众的用到民夫。

    经过一天行军,杨侗为首的陆上队伍辗转进入河南郡陕县。

    陕县北依黄河,位于渑池和桃林二县之间,全县人口不多、城池也不险峻,按照郡县等级制来划分,它不过是一个下县罢了,但并不表示陕县不重要,因为境内有文帝兴建的常平仓。

    开皇年间,因为关中地狭人众,又经历数百年战乱与过度开发,关中平原早已不复当年之盛,所产之粮不足京师人口食用。于是,吃饭问题成了京师的老大难题。解决的办法是将关东和江南粮食货物运进关中。但自西向东流的渭水自古就是一条难行河道,所以早在汉武帝时期即已开关中漕渠,以补给关中漕运的不足。

    隋统一北方后,汉代旧漕渠已长期淤塞而不能用,不得不用渭水漕运。但渭水多沙,流有深浅,很难继续通航。隋文帝为了解决漕运和吃饱饭这个问题,于开皇四年命宇文恺在汉代漕渠的基础上疏浚凿渠,引渭水自大兴城东至潼关,名曰广通渠。广通渠的疏通,使沿黄河西进的漕船不用经过渭水而直达京城。但是广通渠凿通以后,黄河三门峡的砥柱、暗礁仍阻碍航道,隋文帝又下诏凿开砥柱,然后成效不大,故而在砥柱以西的陕县设常平仓。

    每年丰水时节,水流漫过三门峡险滩暗礁,漕船借此契机,从兴洛仓、回洛仓运粮至常平仓;到了枯水期,三门峡险滩暗礁难渡,漕船则将常平仓之粮运至华阴广通仓,或是直抵京师太仓,从而解决了京师大兴粮食不足的问题。

    开皇七年,又着手疏浚邗沟旧道,以通运漕。山阳渎南起江都扬子津,北至山阳,长约三百里,沟通了长江和淮水二河。杨广即位以后,开凿或是疏浚起了纵横天下、四通八达的运河网络,隋朝大运河动脉以洛阳为中心,向北,可以沿着永济渠直达涿郡,向向,可以沿黄河西行,通过广通渠直抵大兴;向南,可以沿着通济渠抵达淮水,顺河东下,船只可从山阳沿邗沟抵达长江,再沿江南河抵达钱塘江。隋朝大运河的开通,将洛阳的地位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许是继承了老杨家喜欢搞大工程的基因,杨侗不但修了大隋万里长城和很多官道,也在开凿了很多运河,连隋之文武也搞不定的三门峡砥柱也被他以火烧石、以水冷确的热胀冷缩原理弄走了,黄河三门峡河段自此以后,除了冰期,完全畅通无阻。也因此,陕县常平仓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不过杨侗也没有荒废,许多来自辽东的粮食也囤积于此,和其他仓储一样,交给掌管国家粮食积储、仓廪的太府寺负责。

    较之往常的平静,今天黄昏的常平仓呈现出一派热闹气氛。

    在常平仓西北,紧靠黄河南岸的一片宽约二十余里的旷野里。

    扎下了一座巨大的军营,因为是在大隋地盘之地,且是行军扎营,所以行军至此隋军将士并没有立营栅,而是在营前挖浅沟、埋鹿角,每隔百步还竖起一座高高的瞭望塔,浅沟之后插上密集的拒马枪,以防突营,到了中间才是兵帐,另放置杂物、战马等物的营帐。

    无数顶白色大帐按照六花阵的方式布局,以朱雀旗、玄武旗、麒麟旗、白虎旗、貔貅旗、狻猊旗六杆大旗区分,中间是黑边白底的帅旗,上书斗大‘裴’字,比帅旗高出两尺的则是一杆大隋赤色金龙旗,高高在上的金龙旗在风中招展,颇有目空一切、纵横天下的睥睨气势。

    数千顶大帐整齐有序,各条通道清晰明显,各营旅帅率军巡逻,每个细节井井有条,一切都按照作战标准而设,丝毫没有因为身在自己的地盘而松懈,隋军之所以百战百胜,除了骁勇善战、强弓硬弩,也和隋军时刻保持警惕的良好风气有关。

    落日下的黄河岸边,残阳似血,显出一种‘长河落日圆’的瑰丽景象。

    杨侗与卫凤舞沿着黄河河堤散步,离弦箭、黑煞悠闲自得的在身后吃草,每见到主人夫妻走远,便会追到两人面前,又吃一通;更远处是水天姬、阴明月带着数百名修罗卫缓缓随行。

    夫妻一路散步,来到一处河畔,但见清风浮动,波光粼粼,卫凤舞停下步子,长长伸了个懒腰,只觉身心舒畅,一脸陶醉的赞美道:“真美。”

    杨侗瞧她这些举动,一颗心都变得柔软了起来。知道她闷在宫里久了,像孩子一样,对大自然充满了向往之情。

    卫凤舞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她年纪其实不大,满天夕阳映着她窈窕的身影,将她不施粉黛的雪玉脸蛋,映得彷佛透明一般。似乎二十多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身上染一丝痕迹。现在卸下皇后包袱之后,高贵和娇憨的气质交织在一起,让杨侗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却又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很容易就生出保护或者侵犯的冲动。保护她那不谙世事的纯真,侵犯她那高贵出尘的高贵.....

    没有得到丈夫回应,卫凤舞终于回过头来,正瞧见杨侗以特别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漫天夕阳,将他英挺面容,映如天神。

    “傻了啊?”卫凤舞秋波一抬,夕阳染得她双颊更红了。

    杨侗笑道。“仙女下凡,不傻不行。”

    卫凤舞女子情怀,心下喜欢之极,嫣然一笑:“夫君也是天神下凡。”

    杨侗微微一笑,牵起了她一支如若透明般的纤纤玉手,缓步向前。

    “夫君,你笑什么?”

    “你高兴,我就开心。”

    此时此刻,两人都觉对方特别温柔,仿佛天边夕阳、身畔流水也温柔起来。

    过了一会儿,卫凤舞轻轻叹了口气:“夫君,其实我挺羡慕两位妹妹的。”

    杨侗回头看了眼窃窃私语的水天姬和阴明月,转而笑问:“羡慕她们什么?”

    “羡慕她们可以和夫君一起上战场啊。”卫凤舞如泄了气的皮球:“我的武艺本来挺好的,也精通兵法,祖父在世之日都为我身为女子而惋惜,可身处安逸之中,武艺大不如前了,兵法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作为名将卫玄的孙女,卫凤舞的本事还真不差,要是天下女人都像她一样,无用武之地,个个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就算了,偏偏自家就出了几个女将,她能不遗憾吗?

    “难道你也想当将军?”杨侗明白妻子的遗憾。

    卫凤舞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沮丧的说道:“以前是一个王妃把我绑住,后来又是一双儿女把我绑住,现在又加上皇后的头衔。这天下有过皇后将军吗?”

    “有啊。”

    “谁?”

    “妇好啊!她不但是商朝王后,还是古代第一个女将军,领兵百战百胜,她率军西出,斩白首两万余。她抓来的好多白狄俘虏都被当成殉葬品使用。”

    卫凤舞眼睛一亮,心中便有了想法,讪笑道:“要是有仗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想到大隋‘妇好’”

    “让你看出来了。”卫凤舞不好意思的说道。

    杨侗翻了个白眼,“都说到这步田地了,我看不出来才有鬼了。”

    卫凤舞揽着丈夫的手臂,撒娇道:“那你答不答应?”

    “问题是你敢不敢砍人?”杨侗笑道:“能不能长途奔袭、吃不吃得苦。”

    “怎么没有?我砍人的时候,你还在洛阳当越王呢。”卫凤舞得意洋洋的说道:“大业八年,祖父担任代理右御卫大将军,率军由增地道出发,与众将在鸭渌水西面会合,当时各路兵马出师不利,唯独祖父一军全部返回,我那时候就当祖父亲兵营一名队正,砍了好些个高句丽奴子。也是那一次大战结束以后,我第一次见到皇祖父,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当了你的王妃。”

    杨侗大感惊讶,大老婆的这番彪悍经历,他还真不知道,笑着说道:“你要是和我上战场,孩子们和宫廷咋办?”

    “孩子都那么大了,没有问题,而且无垢、秀宁、清华、月仙也可以照顾他们。宫廷里的事情请皇祖母、母后代劳好了。”

    杨侗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军事行动,就算有,水天姬和阴明月、杨沁芳肯定也去,多一个卫凤舞也不要紧,便笑道:“要是真有军事行军,你又能说服大家,那你去好了。”

    卫凤舞大喜道:“不许反悔。”

    “我是皇帝,怎么可能失信于人?”

    “天下之间,最不讲信用的就是皇帝了。”

    杨侗无语道:“我的作战方式和你祖父不同,讲究快准狠,随我行军很苦,你真要想上战场,这些天就参与修罗卫的训练,加强体力、骑术、箭术方面的锻炼……不过你也看过修罗卫的训练很苦……”

    “我不怕吃苦。”卫凤舞说完,又不放心的说道:“但你晚上不许骚扰我…我怕你故意把我肚子搞大…”

    “我可不是文帝,在朝堂中受了气,回家还得装孙子,心里麻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杨侗抚额长叹,不屑道:“我又不缺少女人,想让我搞大肚子的女人多的是,不缺你卫小舞一个。”

    “你去搞好了,我无所谓。记得通知一声,我们姐妹好为皇帝陛下呐喊助威。”卫凤舞下巴一抬,彪悍之风展露无疑。

    “……”杨侗完败。

    女人污起来,真没男人啥事了。

    卫凤舞偎在杨侗的肩膀上,笑靥如花道:“总算赢你一回了。”

    杨侗哭笑不得。

    两人珍惜这份难得的独处,怎奈好景总是难以长久,身后忽然传来隆隆马蹄声。

    见是杜如晦、魏征、凌敬远远地放慢马速,纵身下马,朝这边走来,杨侗无奈的看向卫凤舞:“事情上门了。”

    “国事为重,我去找两位妹妹观景。”卫凤舞理解一笑,径自快步离开。

    “微臣参见圣上。”三人近前行礼。

    “不必多礼,发生何事了?”杨侗询问道。

    “启禀圣上,襄阳潇洒馆、黑冰台同时发来急件,内容一样。”凌敬将一封书信交给杨侗。

    杨侗展开书信一看,一行行小字跃然纸上,双眼不禁露出了震惊之色。

    禅位??

    李渊竟然要禅位给李建成?是嫌李唐天下乱得不够彻底吗?

    李世民遵唐自立,李元吉野心勃勃,也只有李渊这个皇帝能够震慑这对兄弟,皇帝要是换成李建成,小小的李唐很有可能上演三国争霸,李建成竟然还同意了。

    活该。

    杨侗摇了摇头,问道:“你们怎么想的?”

    “圣上,微臣以为李渊是不得不尔,打算由明转暗,从而把李建成推出,竖立新君权威。”魏征说道。

    杨侗仔细一想,恍然道:“李渊真是用心良苦啊。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内忧外患的艰难国势和繁重政务一点点吞食他的寿元;他怕自己死了以后,李建成镇不住李世民、李元吉,为了伪唐国祚可以存续下去,所以他禅位于太子,在生生之年,为李建成保驾护航。看来伪唐局势现在越来越乱了,连这个贪权如命的老家伙也不得不通过禅让的方式,保证皇权平衡过渡。”

    “圣上言之极是,但是微臣认为还有另一层深意。”魏征说道。

    杨侗看向魏征:“说说看。”

    “圣上。”魏征拱手道:“李渊因关陇贵族得以立唐,便勾结一体,借关陇贵族之力打压益州、荆州本地豪强,尤其是失去关中以后;关陇贵族对李渊百倍不满,为了安抚关陇贵族,李渊是处处纵容,而这些人也因此对益州豪强强势打压、残酷血洗,使益州与李渊为首的关陇贵族结下生死大仇,如今随着他接连大败,连关陇贵族也反了,李渊的的威望荡然无存,再也压制不住这些地头蛇了。这些地头蛇在益州的势力根深蒂固,李渊或许可以压得住,但李建成不行,所以李渊要在有生之年,将李建成培养成一名令人诚服的合格君王。威慑李世民和益州豪强。”

    “就算李渊不败,也压制不了益州豪强。”对于魏征所言,杨侗不太赞同:“李渊和关陇贵族交好的时候,关陇贵族想把在关中失去的,在益州找回来,当他们看中某块良田的时候,让私军扮作土匪,于晚上灭其族,到了第二天,再利用权利之便,将之纳入自己的名下,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如何不知是关陇贵族所为?只不过是慑其淫威,不敢反抗罢了。”

    “但是李渊也知道单靠关陇贵族不足以抵抗大隋,希望拉益州豪强入伙,才能得到充足的兵源,同时也是为引一支全部的军事力量平衡关陇贵族,不过另外一方面,他和关陇贵族在益州的手段太狠、太毒,所以不放心益州豪强,而且东征的兵一多益州兵,但朝堂之上,没有一个高官是益州人,做事如此不公,谁会真心臣服于李渊?更何况伪唐离死不远,谁愿意当伪唐的陪葬品?”

    “李渊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关陇贵族是他的核心之力,后来却利用关东士族、南方士族平衡,这从他任命的政事堂七相即可看出。裴寂、刘文静是元老也就罢了,可是凭空夺走关陇贵族胜利果实的陈叔达和萧瑀算什么?实际上,从那时候开始,关陇贵族就与李渊渐行渐远了。如今又想用益州豪族制衡关东士族、南方士族。但伪唐国势如此,谁都有下贼船之心,大家怎么可能甘心情愿为李渊所用?”

    听到这里,魏征说道:“要是没有我大隋这个外敌,臣以为群臣慑于李渊之威,不敢造次才对。”

    “那也未必。”杨侗淡淡说道:“由于关陇贵族祸害之故,益州豪强对李渊不满已久,他们现在怕李渊,不代表以后不敢,他们只是缺少一个类似于代表关陇贵族利益、反我大隋的李渊,一旦此人出现,益州豪强就会集中在此人麾下。”

    魏征问道:“圣上认为是李世民还是李元吉?”

    “李世民野心勃勃,已有自成一家之兆,可他走的毕竟是歪门邪道,得不到许多人支持,唯一的办法便是拉拢地方势力。而李元吉这条毒蛇,寄生在李渊之下,实力极弱,目前他不敢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的。不信的话,你等着看便是。”杨侗很是自信的说道。

    “圣上认为李渊会放权给李建成吗?”这时,杜如晦问道。

    “肯定不会啊。”杨侗摇了摇头道:“唐军阵亡将士家眷闹事,李渊这才不得不下《罪己诏》、禅位,这是受制于势,并非是甘心情愿退位,他一定死抓权力,继续在背后作威作福,脏活苦活由李建成来做,恶名也由李建成来扛。”

    杜如晦笑道:“微臣也是这么认为。”

第724章:禁‘武’令

    黄河岸边,月明星稀,波光鳞鳞,一阵阵凉爽的夜风轻拂,让人心旷神怡,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马啸声,整片天地透出一股淡淡的萧瑟杀气。一队队精悍士兵在各处巡逻,一双双犀利的目光扫过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中军大帐内,杨侗召集随行的裴行俨、牛进达、魏征、凌敬、杜如晦议事。此外,在玄甲军中担任文职的刘仁轨也已被杨侗提升了参军录事,也被叫了进来,参与大事的商议。这样一个出将入相大才,杨侗当然不想让他闭门造车,现在哪怕是旁听,也是一种难得的成长机会。

    “隋唐两朝起家的方式类似,都是以关陇贵族为基,文帝推行的三省多部制,是集前朝之大成,而伪唐则是照搬了大隋的制度,即使有所改良,但也相差不远,眼下来说,李渊正向朝廷的施政纲领步步靠近。伪唐如今垂死挣扎、离死不远,关中之地早已落入朕手,但是朝廷掌控力度似乎不强。这便有了此次西巡,目的是安抚关中百姓、安抚凉州百姓。”杨侗注视着眼前的灯光,淡淡的说道:“自古以来,打天下易,守江山难。朕不怕打仗,但是对治理天下,心中有些没底气,也不知道朕所施行的政策能不能令这天下安定下来。”

    杨侗的做法触及到的不仅是大世家利益,还因为田地一律重新分配,中小世家的利益也受到冲击。但不打破这个篱笆,这种集中、分配的历史怪现象还会上演。只是那些过惯了富贵的生活的人,突然去过普通人的生活,谁愿意?

    而众人听了杨侗这话,差点没口水给呛死,自古以来的改朝换代,都是依托世家大族起来的,说白了,都不过是换了一张皮子而已,并没有哪个朝代真的进行过彻底的改良。可是杨侗完全是依靠最低层的人士起家的,这与所有王朝都不同,他所执行的政策,惠及了九成百姓以上,而不是换了一个利益集团上台,对天下的统治力,哪怕秦皇治武、光武隋文也远远不如杨侗,百姓的拥护程度就更别说了,可他本人居然不自信。。。?难怪他在对待贪官污吏的时候,手段那么狠辣,动不动就抄家灭族。

    “呃,,”杜如晦头脑灵活,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细细思量半晌,才慎重的回答道:“正如圣上所言,隋唐二朝,制度相近,我大隋王朝又以堂堂正正之势胜了伪唐。只要灭了伪唐、孟海公、冯盎,天下的一切都将由我朝执行利益再分配,政策所至,百姓人家都享受到天下一统的美味,对圣上和大隋王朝的拥护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且由于百姓监督官员、监督地方的制度存在,所以胆敢不从者,不用圣上出面,便被百姓淹没。微臣斗胆一问,莫非圣上对我大隋现状有所不满?认为有些地方,需要改上一改?”

    “朕要是知道有些地方要改,那肯定就着手整改了,问题是朕也不知道哪些地方要改。”杨侗摇了摇头:“但偏偏又觉得做得不好、不够。就是那种似懂非懂的朦胧之感。”

    众人无语了。

    你自己都似懂非懂,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别人怎么知道?

    魏征沉吟道:“能让圣上烦恼的,无非是军队、吏治、律法、官员、民生、田地、赋税、徭役、户籍等等问题。正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圣上要是觉得不足,可以将整套制度拿去三大学宫,让学子们抓错、找漏洞,也可让郡县官员发挥出智慧,为朝廷出谋划策。群策群力之下,各种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然后挑出老生常谈的问题,用律法加以约束,制度肯定会步步完善。”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可以让各县县令,从地方百姓嘴里,找到百难、百解。”杨侗说完,又问道:“我们这两年发展得太快,这些新近收复的地方,都是照搬朝廷之制,但是地方不同,出现的情况也不同,笼统用同一个框架去治理,会不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呢?”

    “末将在青州的时候,时不时遇到一个比较问题。”这时,裴行俨说道。

    “你说说看。”杨侗精神一振。

    “圣上。”裴行俨拱手道:“青州自大业中期就开始乱了,是天下乱得最久、最厉害的地方;虽没有什么大世家、大门阀,但百姓为了应对各种流寇土匪,都以一宗一族的方式生活在一起,每个宗族都有族长、族老、长老之类的人物,此人说话,全族全宗遵从,他们熟悉地形,还有一些头脑灵活的人,所以能够打败一些势力较小的土匪流寇。经过这么多年的抱团取暖,他们十分团结。除开传承时间不久、学识不足、财富不如以外,跟一个个大世家差不多。而且这些人都经过战火的洗礼,十分彪悍;宗族和宗族之间、上游和下游之间,为了争夺灌溉水源,动不动就拉帮结派打架,动不动就砍死人。地方官员因为没有兵,劝不了这些人,也处罚不了这些人,所以时不时求助末将。但圣上或许不知道,那些宗族的青壮,要么是各个势力的逃兵,要么打败过一些小势力,所以他们的装备真不差,打架的时候也不是用木棍,而是锋利的横刀、强劲的弓弩。”

    裴行俨这话,恍若醍醐灌顶一般,让众人瞬间明白了过来,虽无大世家、大门阀,但宗族仍旧造成地方不安的因素。

    “你是怎么解决的?”杨侗饶有兴致的问。

    “末将派兵镇压抓人、收缴武器,再由地方官吏断出是非对错。”裴行俨说道:“别的好说,他们也愿意认罪,但是在收缴武器、铠甲这个问题上,他们的反抗异常激烈,理由是没这种制度,此事如果有一个制度就好办了。”

    杨侗幡然醒悟。

    世家豪强为何被他忌惮,是因为他们不但占据了九成财富和资源,垄断了学习条件和官员,而且武装力量也不小。汉末至隋这一段时间内,豪强及其手中的‘乡兵’一次次改写了天下格局。他们依靠家族的力量和强大财富支撑,招纳百姓组建自家的部曲私兵。和平时期震慑他人、保护宗族,战乱聚于邬堡、防备时势。

    世家豪强的存在,历来是朝廷心腹大患、历来是不稳定的变数。东西两魏乃至周齐、南朝都想尽办法剪除他们力量。

    而相比其他王朝,宇文泰做得干净巧妙。他将关陇豪强都纳入军队体系,授他们官职,并以他们为旗号,征召当地有武器的青壮入伍,加强自身力量,以作周国屏障。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剥夺‘有恶名’的豪强出身官员的统兵之权。简单来说,是以官职令豪强对中枢的忠诚,让他们在与齐国作战时发挥作用,同时以惩恶扬善的方式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从而加强了朝廷对地方的控制。

    地方世家豪强离开了自己的地盘作战,所部钱粮都要缴纳上去,然后再统一分配。也就是说,这些乡豪的军饷军粮都在朝廷之手,这便一步步的乡豪手上的军队,慢慢往朝廷手中过渡,由于他们获得了官职,且宇文泰强势,所以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大隋立国以后,为免关陇贵族从民间拉出装备精良的军队,严禁弓弩铠甲在民间流传,限制了关陇贵族的无度膨胀。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武器装备又大量流落到了民间。如今虽无世家大族,可各个宗族都有族老,这种人要是登高一呼,便会全族顺从,他们本身就有很多武器装备,令地方官员难制,要是利益得不到满足,恐怕就会立即杀官造反,要是出一两个有军事水平的天才,祸乱很快就会席卷郡县。

    这时,魏征拱手说道:“圣上,正如裴将军所言,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弓弩、横刀、铠甲等军械都在民间流传开来;若不严禁,地方不宁,官员很难制止宗族之间的械斗。”

    “武器装备的存在,容易让民间普通的打架事件,上升到了杀人流血的地步,继而引起宗族与宗族之间的大杀特杀,这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地方的安宁,对朝廷、对地方、对百姓都不是好事情。”解开了迷雾后的杨侗心头如拨云见日,“拟出禁‘武’章程,发回洛阳,完善之后,颁行天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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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将军太能打,亦非好事

    入夜,敲定了禁‘武’令以后,隋朝君臣了无睡意,天南地北的说了一会废话,又说起了域外之事。杜如晦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圣上,草原的冬天比我们早,正常来说,我们这边十一月中下旬下雪,东/突厥那里十月就下了,遇到气候异常年景,草原八九月就下起了雪。每到异常年景,北方很多部落都没有准备好过冬物资,就会冻死不少人畜……前不久,一些部落酋长委托商旅,说是草原今年开春早了一个多月,寒冬不但会提到到来,还很漫长。他们请求我朝允许他们在长城脚下猫冬,有了城墙挡住风雪,容易熬一点。”

    杨侗问道:“突厥人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

    杜如晦无语道:“往年我们一直打他们,杀了几十万人,他们畏隋如虎,哪敢送上门给我们杀?如今我朝将长城以外的十里地带都纳入攻击范围,进入者杀无赦,所以除了允许通行的城门前方,别的地方几乎无人胆敢接近。”

    “真是一帮子贱骨头。”杨侗摇了摇头,又问道:“那去年怎么不求我们?”

    “去年风雪不大,他们将就着过了。”杜如晦从事外交多年,如数家珍的说道:“其实以前在本朝以前,每到冬日,突厥酋长和贵人都会在落大雪之前进入边州避免风雪,这是惯例。”

    “他们部落的牧民呢?”杨侗顿时来了兴致。

    “这个肯定不行。”杜如晦正色道:“他们那么多部落,一个小部落少说也有几千人,像颉利本部、阿史那思麾本部、薛延陀、契苾这种大部落有几万、几十万人,这要进了城,那还得了?”

    杨侗了解了之后,皱眉道:“如今我大隋版图辽阔,北方有着一万四千多里长的边境线,为免北方异族入侵,我军防不胜防,所以朕才动用数十万奴隶修筑新长城。长城以外的十里势力范围,是为边军划定的战略缓冲地带,事故发生,也有一个准备的时间。如今四周异族被我们打爬了、打怕了,哪怕入城过冬也不敢怎样。可是以后呢?朕担心形成惯例以后,边军习以为常,疏于防范,一不留神就被他们占了战略要地,此例绝不能开,后世子孙也不能这么干。”

    “圣上所言极是,文武二帝对东/突厥施之以仁义,可他们不过两代,就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异族狼子野心,哪怕冻死干净也不能答应。”魏征十分赞同。

    杨侗思忖良久,又说道:“但大隋周边异族皆尊朕为圣人可汗,每年进献大量贡品,不让他们入境过冬似乎说不过去,而且草原看似荒芜,其实也有很多资源可以收取,其中战马、牛羊、牲畜皮毛都是中原百姓之所需,正因为有了草原这些物品的大量涌入,大隋百姓才能以低廉的价格就能够买到。与之交好,这对改善百姓生活利大于弊。”

    杜如晦微笑道:“圣上,微臣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说看。”

    “办法就是在草原上择地筑城。”

    杨侗不悦道:“文帝动用数十万百姓为启民可汗筑城,并且还派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两万保护,派代州总管率步骑一万人镇守恒安以为羽翼。结果呢?”

    把东/突厥养大成虎,乃是文帝辉煌一生中的最大败笔。前辈的失误,杨侗绝不会再犯,他打算统一之后,专门用几年时间来谋划一番,从军事、政治、经济、教育四大方面一一入手。

    杜如晦不慌不忙的说道:“微臣检阅卷宗的时候,发现启民的崛起,跟文帝毫无关系,完全是当时的将军们惹的祸,是他们好心办坏事,坏了文帝大计。”

    杨侗不解问:“克明此言何意?”

    “文帝为启民可汗筑城,派兵保护他,是想扶持他去对抗都蓝可汗、达头可汗,从而让草原三国鼎立,陷入旷日持久的内乱。”说到这里,杜如晦苦笑道:“但是卫昭王、杨素、史万岁他们实在太厉害了,眨眼之间就把都蓝可汗、达头可汗几十万大军给打爬了;而长孙晟大将军见到大家都立了大功,头脑发热的挑起突厥内乱,导致都蓝被杀、达头逃亡,这才使都蓝和达头部众一一归附启民可汗,文帝还没反应过来,启民就成为一方霸主,之后东方的奚、霫、契丹、室韦等部一一归顺,就这样让启民成了最后赢家。据卷宗记载,文帝事后还大发脾气,恼火之下不予褒奖,史万岁数次上表陈述,文帝大发雷霆之火,骂他们目光短浅,干出了功在当代、罪在千秋的蠢事。而动不动领兵出塞去打劫,打牙祭的卫昭王也因此,被文帝下了凉州总管之职,入朝担任纳言。”

    杨侗等人脸颊抽搐了半天,照这思路来说,麾下将军们太能打也会坏事儿,皇帝也会发愁?貌似自己的将军们也很能打,以后外战的时候,得着重叮嘱,以免为打死打活,却为他人作嫁衣。

    良久,被这个秘闻震撼的杨侗问道:“那么你的筑城方案,可有后续设想?”

    “微臣的意思是我们派良匠在阴山以北选定易攻难守的地方设计四座大城,阿史那思麾一座、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一座、夷男一座、契苾何力一座,四城的距离不远也不近,然后让草原人自己修筑……嘿嘿。草原人都过着游牧、逐水草而居的日子,要是他们在阴山以北各有一城,迟早会因为一只羊、一头牛搞起来。”杜如晦奸笑道。

    杨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起来,杜如晦这家伙,实在太阴险了。

    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作为天下共尊的圣人可汗,朕确实有义务为突厥人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就按照这办法办理吧!现在不过五月中旬,只要塞北人力充足,冬天到来之前,肯定修得好。”

    “不错,突厥人一向居住在帐篷之中,只需修一个大大的‘田’字城就够了,为免浪费人力物力和时间,城墙夯土就够了。”魏征也说道。

    “土城修成以后,我们可以前去开设学宫,只需开设文学院、道学院、佛学院即可,文学院传授儒学,道学院传授无所作为的避世思想;佛学院嘛,专门传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高尚佛法,用今生苦换取来世福……”凌敬补充道:“另外,择城南高集市,以便我朝商人统一收购货物。”

    “……”刘仁轨大开眼界,对这三位尚书抱以仰慕的目光。

    杨侗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道:“不错不错,就以此办理;明天就发信鹰回洛阳,让礼部官员与驻隋使臣商议,他们需要回草原通报,这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为了节省时间,争取在冬天到来之前修好。干脆就派礼部官员、工部工匠一并随行,”

    “臣遵旨。”凌敬应道。

    “这四座城池,还请圣上赐名。”魏征抱拳道。

    “分别叫和平城、平安城、友谊城、安乐城,至于名字分给谁,不重要。”

    “喏。”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都回去休息吧。”见时间不早,杨侗下了逐客令。

    “微臣告退。”

    “末将告退。”

    众人起身,行了一礼,纷纷离开。

    。。。。。。。。。。。

    回到寝帐的杨侗神清气爽,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一扫而空,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犯贱了,明明是想给自己放假的,明明不想管理政务,可一天不处理政务,一颗心就空空荡荡了起来,这一下,也让他想到了被他拒之门外的苏威,那老家伙从政了一辈子,也浮浮沉沉了一辈子,八十多岁的人竟然还想当官,也许现在的苏威不是官迷,而是骤然无权便无所适从,想找点事情来做,只是他的名声太臭了,杨侗不杀他已是法外开恩,又哪会用这种人。

    寝帐内,卫凤舞、水天姬、阴明月正在闲聊,三女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烛光照耀下,个人身材曼妙,瀑布一般乌发披散在肩头,如玉肌肤有一层光泽。

    她们闲聊的内容与行军作战有关,一般是卫凤舞在问,水天姬和阴明月回答,想必是这女人被‘当代妇好’给迷上了,所以向两个妹妹着重了解一些作战细节,以免日后上了战场,成为杨侗的累赘。不过水天姬和阴明月显然不看好,十分默契的把战场的残酷和艰难夸大,可是卫凤舞却觉得她可以。

    见到杨侗回来,姐妹三人连忙起身相迎。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你们还没休息?”杨侗坐了下来。

    “还早呢。”卫凤舞说了一声,又问道:“夫君,船队到哪里了?”

    “他们已经过了河阳,一个晚上就能追上。”这一次是水陆并进,走水路的人先在洛阳坐船,沿着洛水东进,到洛口换乘进不了洛水的战船,然后溯黄河西行,于潼关进入广通渠,因为包了一圈,速度自然不如直接西行的陆上队伍,杨侗的孩子也在船上,自打孩子降生以来,卫凤舞从没离开过,显是想孩子了,他笑着问道:“想孩子了?”

    “才没有。”卫凤舞矢口否认:

    杨侗见她那湿漉漉、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充满了担忧之色,当下失笑,捏了捏她柔嫩面颊,“口是心非的丫头。”

    水天姬、阴明月窃笑不已。

    “讨厌鬼。”卫凤舞推开杨侗的手,嗔道:“我真没想孩子。没有那些小家伙的拖累,我不知道自己有多舒服、有多自在呢。”

    她仿佛觉得没有说服力,又说道:“你不信,问你的武妃,看她想不想?”

    “我是一点都不想。”听到水天姬这么说,卫凤舞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天姬不想,我也不想’。哪料水天姬又来了一句:“但不知是谁,刚刚念个不停。”

    “叛徒……”卫凤舞面色通红,咬着晶莹唇瓣儿,悲愤的瞪着水天姬。

    杨侗哈哈一笑,“想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也想呢。”

    “我不是怕你出尔反尔,不答应带我打仗嘛。”卫凤舞索性说了实话。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关键还是你自己要通过考核。”杨侗靠在行军塌上,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看向阴明月,吩咐道:“明早训练的时候,别因为小舞是皇后,网开一面。”

    “喏。”阴明月也知道开得不玩笑,要是区别对待,那不是爱而是害,也便应了下来。

    这时,卫凤舞又说道:“对了,说到孩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十分要紧之事。”

    杨侗懒洋洋的问道:“你说。”

    卫凤舞说道:“是关于孩子们读书的事情,自从太傅作古,弘文馆已经没什么名师;我听皇祖母说李纲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此人为人刚正不阿。很多权贵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拜他为师,在宫里的权贵孩子也很多,我就想让他入宫一起教导孩子们。”

    李纲?

    杨侗略有的睡意一下跑得干干净净,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脸颊抽搐的瞪着自家媳妇:“李纲,哪个李纲?”

    “李纲就是清华学宫祭酒那个李纲。”卫凤舞怕杨侗不知道,认真的介绍:“李纲年轻时便以为人慷慨、刚直不阿著称,颇受时人的赞许,在周朝担任宇文宪的参军。周宣帝因为忌惮宇文宪辈分高、名望大,便想着将他处死,为此召来他的僚属,要求他们捏造上司的罪名。大多数人迫于皇帝的威势不敢不从,唯有李纲誓死不从。等到宇文宪被害后,又是李纲冒着杀头危险,帮助收尸下葬。经此一事,朝野内外都对李纲肃然起敬,其中包括尚未为帝的高祖文皇帝。此人才学出众,人格品德也好,后来屡屡触怒杨素、苏威,不愿与他们为伍,结果被二人合力排挤诬陷,最终被迫辞职。”

    “我知道这个李纲,他为人刚直有风骨,学识也很渊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调去邺城当清华学宫祭酒吗?”

    “为什么?”

    “就是怕他和孩子们有交集。”

    “夫君,”阴明月这时也说道,“以前我还在大兴的时候,卫老将军和父亲对他赞不绝口,你怕他什么?”

    杨侗说道:“当然是因为,当然是因为他是太子杀手。”

    “太子杀手?”三女面面相觑。

    “高祖文皇帝因为欣赏李纲的胆识义气、才学品德,便任命他为太子洗马,辅佐房陵王杨勇,房陵王被废了;皇祖父让他教我爹,我爹后来病死了。”杨侗说到此处,语气一顿,呵呵笑道:“我爹病逝以后,皇祖父将我爹二万多名属官侍卫都交给了齐王叔,打算培养齐王叔为大隋继承人,这里面又有李纲,后来齐王叔也废了;皇祖父又培养燕王兄,使命李纲燕王师,结果燕王兄也完了…你还要不要…”

    “不要了,不要了。谁都可以,李纲绝对不行。”

    望子成龙,为父母之初衷。卫凤舞也希望孩子们得到最好的教育,她听人说李纲是闻名天下的大儒,所以有点动心了,如今一听杨侗数起李纲的‘辉煌战绩’,卫凤舞毛骨悚然,哪还敢要啊。

    “孔颖达、虞世南、李百药学问不差,人品也好,把孩子们交给他们三个,这就足够了。”

    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杨侗更加倾向于言传身教、实践出真知,而不是闭门造车,而孔颖达、虞世南、李百药都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人,都很符合杨侗的要求。

    如今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要是还拿儿子给李纲教,那他杨侗要么有病,要么与儿子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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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徐世绩的机会

    就在杨侗带着家小西巡之时,东阳郡已经连续上了五天的暴雨。对峙这些天以来,隋军虽然没有和孟海公、冯盎联军进行大规模作战,但小冲突不断。敌我双方的兵力有十五六万之差,兵力处于劣势的隋军一直保持着防守态势,张镇周、秦琼、房玄龄他们以大营为饵,牵制住联军主力,然后利用骑兵蚕食游弋在外的联军斥候,打压对方的粮道。联军虽也有马匹,但是和隋军的战马相比,只能算是驽马,况且联军不善骑战,弓弩也不如隋军,这些天被隋军精骑歼灭了数千人。

    这天一大早,雨终于停下,张镇周带着几十名亲出城观察地形时,无意看到一群百姓扶老携幼从前方官道上仓皇而来,张镇周上前询问,才知道有个村子被泥石流淹没,全村一百多户人家、五百多人,逃出来的只剩下五十多人。

    张镇周赶紧命信安县令县尉安置难民,同时派出一千士兵赶来泥石流淹没的村庄挖掘,希望能救出一些幸存者,经过将士们不懈努力,还真让他们救出一户人家,他们家远离垮塌的山体,又因为房子搭建得比较牢固,所以承受住了泥石流的威力,也是因为隋军救援及时,否则这户人家定然窒息而亡。在安抚闲谈中,这家主人无意中的一句话触动了张镇周神经。

    这位百姓告诉张镇周,信安县每年夏天都会爆发山洪,每年都有道路桥梁被冲毁,不过整个村庄被淹却还是记忆中的第一次,离开之间他又千叮万嘱,说是依照现在的天气,今后几天的时间内,还会有大暴雨,劝张镇周最好不要在山上山下行军,以免遭遇山体塌方。

    这位百姓本是告诫劝谏,然而张镇周却是却得怦然心动,当下派人将这一家幸存者送回县城,又冒雨冒险向联军大营逼近,仔细查看官道两侧山峦,最后终于在七里外发现一座险峻的大山,站在山上,可以看到三里外的联军大营。

    经过暴雨连日冲刷,这个黄土碎石形成的山体,不仅千沟百壑,山体也变得十分松软,要是大雨再次降临,又有外力推动一把,或许爆发大规模的泥石洪流。张镇周当即不再犹豫,与秦琼、房玄龄商议之后,派兵悄悄上山掘堤引流,引导山间溪流全力冲刷官道两旁山体。

    他们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制造一场大规模的人工泥石洪流,给三里外的联军大营来他一个重重一击,不求全军覆没,只愿伤敌一部,冲毁联军辎重粮食,泥浆一灌,联军的粮食将不能食用。

    不过要想人为制造一场泥石洪流并不容易。尽管此后又连降三天大暴雨,隋军也尽可能的引溪流冲刷山体,但是期待中的泥石洪流征兆未显。

    到了第四天清晨,大雨骤停,风和日丽。

    “咚,咚,咚,咚。”

    联军大营响起隆隆战鼓声,这是大军集结的鼓声,意味着联军很快就要出兵,强攻隋军大营了,负责挖掘的左天成无奈,只得灰溜溜的撤回大营。

    “白白让将士们辛苦了几天时间,我很抱歉。”听说山峦巍然不动,张镇周一脸苦涩的说道:“看来只能打硬仗了。”

    “那也无妨。”房玄龄笑了笑,安慰道:“人工泥石洪流若是成功,我们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的重创敌军,在正面决战的时候,也将少去很多损伤,这个战果比起两千名将士几天的辛苦根本不算什么,只能说天公不作美。”

    “我军若是据营而守,可以凭借坚固的营寨抵挡,可以凭借强弓硬弩给予重创。而敌军刚刚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只是因为人多而显得声势浩大,这种军队全凭一鼓作气,不堪久战。所以他们就算占据的优势也是徒劳,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士气便会一泄千里,那便是我军破军之时。”秦琼在张须陀麾下多年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和联军这类反贼打交道,每次都能以少击多、以‘弱’胜强,十分了解这种兵的秉性,在这方面亦是笑道:“”

    “不错。”张镇周也不是矫情的人,闻言便不再纠结,沉吟片刻,谦虚的问向秦琼:“秦将军,你们以前是怎么打瓦岗贼子的?”

    “张大将军和圣上的打法差不多、也很简单,要么是以精锐之师堂堂正正的破敌中军;要么是阵前斩将,挫敌锐气,然后大军掩上,而贼军面对朝廷之师的时候,总有,总有矮一头的感觉,所以贼军一般也需要在战前鼓舞士气,只要我军大将出去叫阵,他们九成会应战。这两种战术对付乌合之众,屡次不爽。”秦琼笑着说道。

    张镇周闻言,心中便有了定计,嘿嘿一笑道:“贼军的攻城器械充足,若是任由贼军攻击,我军恐怕也会有不少的损失,我打算采用第二种方法,在野外摧毁其攻城器械。想必秦将军也很技痒了吧?”

    秦琼哈哈一笑:“听说孟海公从弟孟啖鬼,冯盎长子冯智戣、次子冯智戴皆有万夫不挡之勇,是难得一见的万人敌,我也想看看这所谓的万人敌是什么水准。”

    “房尚书,以为如何?”张镇周问道。

    “正所谓久守必失,被动挨打可不是我军的风格,要是堂堂正正的打赢一仗,摧毁敌军器械,挫敌锐气,接下来就好办了。”说到这里,房玄龄又建议道:“定阳溪上游三里处有一片密林,我们应该在那里部署一支精骑,人数三千即可,或是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旁的左天成抱拳请命:“大将军,末将愿率领这支军队。”

    张镇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要是敌军一分为二,一支突破防线攻营,没有左将军这样的猛将抵御怎么能行?外围要么是骚扰,要么是趁胜追击罢了;还用不着左将军这样的虎将,普通大将即可。”

    张镇周的夸赞,令左天成十分满意,呵呵一笑道:“末将听从大将军安排!”

    张镇周点了点头,随即下令:“把徐将军给我请来!”

    片刻,徐世绩飞奔而至,抱拳行礼:“末将徐世绩参见张将军、秦将军、房尚书。”

    “贼军即将前来攻营。我打算正面破军,需要一支精骑在外围待机而动。”张镇周微微一笑道:“但军队不会多,只有三千人,徐将军可愿领令?”

    徐世绩自从到了南方以后,一直没上阵机会,当然了,这并非张镇周瞧不起他这个降将,而是因为他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隋军战法、作战风格,如今这个任务并不重,要是徐世绩真如杨侗信上说的那么厉害,应该是轻而易举,即便徐世绩浪得虚名,全军皆骑的三千隋军也不会出现重大损失。

    “末将遵命!”

    这也是徐世绩降隋以来梦寐以求的机会,他也知道这是张镇周特地让给他机会,心中充满了感激。

    “你的任务虽轻,但也极为重要,因为此战的目的是正面挫敌锐气,摧毁贼军攻城器械,我给你自行决断出兵时机的权力,希望你不要令我们失望。”张镇周郑重的说道。

    “请张将军放心,末将绝对不会令将军失望。”徐世绩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从张镇周手中接过令箭,匆匆出去点齐三千精骑,从大营后门出兵,悄悄绕过山梁,直插大营正西,择地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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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冯盎之谋,军前斗阵

    ‘咚,咚,咚,咚……’一阵阵隆隆战鼓在前方敲响了,秦琼抬头望去,只见两面大纛正从南主低矮的山梁后面冉冉升起,紧随大纛之后的是一大片绵绵无际武器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兵刃之林,几欲映寒通明的天空。再往后才是汹汹人潮,数以十万计的联军士兵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浪潮,在那两面大纛的引领下,沿着低矮山梁滚滚向前。

    如果是从前,秦琼会趁着敌军立阵不稳之时主动出击,将敌军从正南击溃,但现在不一样,他带出营来的只有两万士兵,而联军兵力数倍于己,如果硬碰硬地对战,隋军士兵就算不败也会死伤惨重,这有违他的初衷。

    更重要是秦琼是想拖住联军主力,等待徐世绩截断择机出击,那时联军必然大乱,被迫撤离,而那时才是战机到来。

    秦琼凝视着数里外的联军士兵,数十万大军气势庞大,像一条地毯般地铺在辽阔原野上。从对方整齐的阵容秦琼便可看出,敌军主将并非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对方是一个不知兵的草莽人物,而是一个有经验的大将,他稳扎稳打,想以优势兵力获胜,而不是出奇兵走捷径。

    对于这样的主将,秦琼更加慎重,想到敌军主将的信息,便已了然,指挥这支军队的绝非孟海公,而是当过大隋大将的冯盎,此人跟随隋武帝杨广出征辽东,因功升任左武卫大将军,是一个指挥过大兵团作战的杰出人物,其军事水准绝非孟海公这种流寇所能及。但是这也造成了‘客强主弱’的局面,要是专门打孟海公几场,那么联军内部应该会很精彩。

    想到这里,秦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取出一封信,递给一名亲兵,“将这封信射到敌军之前!”

    亲兵领命向联军阵形奔去,他战马疾速,直冲前方,一队百余人的联军骑兵迎了出来,亲兵张弓便是一箭,将有信件的箭射向对方之后,调转马头返回本阵,联军骑兵也不追赶,有士兵拾起信向中军跑去。

    秦琼看得真切,对左右道:“准备作战!”

    亲卫应命,前往各卫宣布备战命令。

    …………

    如秦琼之所料,联军统帅确实是冯盎,倒不是说孟海公不想当,而是他打打游击、欺负地方郡兵还行,让他指挥几十万大军与敌方正面作战却是为难死他了,所以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倒也干脆的将指挥权送给了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冯盎。

    冯盎少年时很有谋略,英勇善战。隋朝开皇年间以祖辈功勋而受任宋康县令。开皇十年,番禺夷人王仲宣起兵造反,岭南地区各族首领多起兵响应他,于是王仲宣率军包围南海郡。冯盎的祖母冼夫人派其孙子冯盎之兄冯暄率军救援,冯暄一向与叛军将领陈佛智友善,于是故意逗留不进。冼夫人派人到军中逮捕冯暄,关押在州城监狱;另派冯盎率军讨伐陈佛智,冯盎击败叛军,将陈佛智斩首。冯盎与隋朝大将军鹿愿的部队会合,然后与慕容三藏合兵攻打王仲宣,王仲宣的部队溃败,因此南海郡得以保全。隋文帝因冯盎平叛有功,任命他为高州刺史。

    仁寿元年,潮州、成州等五州僚人造反,冯盎快马飞驰到京师,奏请朝廷出兵讨伐僚人。隋文帝命令左仆射杨素和冯盎讨论僚人反叛的情形势态,杨素对冯盎感到惊奇,说:“没想到蛮夷中竟有这样的人!”随即隋文帝下诏命令冯盎征集江南、岭南的军队进攻僚人。叛乱平息后,隋文帝任命冯盎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

    到了大业七年,冯盎跟随杨广出征辽东,因功升任左武卫大将军。江都宫之变发生以后,他回乡击败冼宝彻、冼智臣等人,一度割据岭南。不久,依附林士弘、萧铣,以保自岭南不受战火荼毒。由此可见,冯盎并非是个躺在先祖功劳薄上享受高官厚禄的人,他不仅有家世、有背景,还是一个文武双全、精通政治的人物。

    但玩弄政治的人,一般比较谨慎,冯盎亦是如此,他深知隋军威震草原,又干净利落的把荼毒中原十多年的李密消灭,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己方联军心存畏惧,士气不会高涨,更重要是在南方当过很多年官的张镇周对南方人的老底非常了解,他能抓住联军的弱点。这便使冯盎更加谨慎,不敢轻易发动进攻,他其实也在等张镇周主动进攻。但前方细作忽然传来战报,说是隋唐达成了休战协定,荆州隋军有南下的征兆,这便使冯盎坐不住了,他知道隋军要是大举南下,他的老巢恐怕就被荆州隋军攻克,他已经没多少时间可以消磨了,只有打败眼前这十万大军,才能进行下一步作战计划,否则将被隋军撕得支离破碎。

    在他身边这个身穿金盔金甲的悍将正是与之为盟的孟海公。

    年前,孟海公为了鼓舞麾下将士士气,已经正式称帝,在永嘉建立起了大吴王朝,册封儿子孟义为太子,孟啖鬼为大将军。任命沈法兴旧臣陈果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尚书左仆射、殷芊为尚书左丞,又招揽了一批贫寒出身的江南文人做百官。

    孟海公采用严打士族,笼络底层百姓的做法,宣布免除一切赋税,整顿军纪。可尽管如此,但他之前对江南百姓荼毒太深,这一系列举动并没消除百姓的恐惧。但是对于孟海公而言,最急迫的事情不是挽回百姓的支持,而是隋军即将开始发动的南方战役。就在这时,冯盎派长子前来和孟海公协商结盟,共同对付南下隋军,并承诺担负起一切后勤供给问题,这举动自己让孟海公喜出望外,他当即答应了冯盎的结盟要求,同时应冯盎的要求,让儿子孟义和冯盎的长子冯智戣歃血为盟,结为金兰兄弟,也正因关系的变化,使有自知之明孟海公愿意将军队一并交给冯盎指挥。

    “报。”这时,一名斥候飞骑而来,拱手道:“有两万隋军列阵于大营之前。”

    大纛下,身披白袍白甲、跨骑白马的冯盎缓缓地扬起右手。

    霎那间,数以千计的令骑沿着行军队列向后阵飞驰而去:“将军有令,停止前进!”

    “将军有令,停止前进!”

    “将军有令,停止前进!”

    “将军有令,停止前进!”

    命令逐次下达,汹汹向前的数十万大军随即缓缓地停下脚步。

    杂乱的马蹄声中,孟啖鬼、孟义、蒋善合、顾远、汪坚、冯智戣、冯智戴、冯智彧、冯智玳等人纷纷簇拥到了冯盎和孟海公身后。

    “冯将军,怎么打?”孟啖鬼打马上前,他是孟海公从弟,为人残暴,杀人如麻;孟啖鬼尤其喜欢凌虐妇女,由于孟海公采用严打士族,笼络底层百姓的做法,使很多士族女眷落在他手中都会生不如死。

    冯盎嘴角绽起一丝微笑,旋即扬起右手,食指向前方轻轻一指:“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大纛传令便是全军总攻了,冯盎居然连试探性的进攻都免去了?

    “冯兄不可!”孟海公闻言立即阻止道,“我军将士立足未稳,岂能贸然与隋军决战?”

    “古人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精锐之师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军?”冯盎叹息道:“我军将士多是放下锄头为兵的老百姓,收编不到半半,训练不足,不经战阵,军纪混乱而散漫。要是遭遇重挫,便会士气低迷,一旦军心崩溃,出现大规模逃亡,后果就严重了。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我就想依仗人多,打他个一战定乾坤,只要我们打好这一仗,将士们就会朝精锐之师蜕变。到那时,纵有隋军援军到来,我们也可以与之交手。”

    孟海公也是颇有谋略的人,一下子就领会了冯盎的意思,恍然道:“冯兄是打算以战练兵、练胆魄?”

    “正是如此。”冯盎点头道。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奔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大声道:“隋军有书信送来。”

    冯盎接过一看,却是一封约战之信,邀请联军斗将,要就是不敢斗将,联军派出两万大军前去斗阵也行。

    冯盎厉声道:“冯智戣。”

    “末将在。”冯智戣连忙拱手。

    “秦琼约我斗阵,你率本部两万精锐出战,给我堂堂正正的击败隋军,重挫敌军士气。”

    冯盎兵马虽多,可精锐之军只有六万余众,分由三子冯智戣、冯智戴、冯智彧统率。

    “末将遵令!”

    “孟啖鬼。”

    “末将在。”

    冯盎命令道:“你带本部两万大军为冯智戣压阵,若是赢了,大军掩杀;若是僵持不下,或是不幸兵败,立即支援。”

    “末将遵命。”

    冯智戣、孟啖鬼飞奔而出。

    “其余诸军,两刻后对隋军大营发起进攻。”望着前方的隋军大营,冯盎下达了作战命令。

    “冯兄此计其妙,先把敌军精锐吸引在营前,然后趁机攻营?”孟海公赞道。

    冯盎冷笑一声,道:“公平对决,那是突厥人传统的作战方式,双方约定人数和地点时间,无论胜负皆不准支援。秦琼与突厥打过多场战役,显然了解这种打法。但自古兵不厌诈,与外敌作战之时,何来公平对阵之说?只要智戣和孟贤弟将他牵制在大营之前,营中隋军便会有所顾虑,投石车、弩箭也不敢尽情宣泄,这便大大的降低了我军破营难度。”

    “冯兄足智多谋,小弟不如也。”孟海公叹服。

    “孟贤弟,我们登高观战吧。”冯盎指着前方一架高高井阑。

    “哈哈,冯兄请。”

    “请。”

    两人奔向前方,登上充任指挥搭的井阑,注视着前方一举一动。

    而在此时,联军军阵战鼓之声陡变,由绵长变得激昂起来,霎那之间,冯智戣、孟啖鬼所率领四万大军便犹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汹涌而去。

    。。。。。。。。

    隋军方阵,秦琼和传令兵同是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塔之上,将联军阵容尽收眼底。这一带已地势广阔,地势北高南低,选择在此地扎营,也是因为能够发挥他们站在上风的优势,居高临下将会进一步发挥出隋军将士的优势。

    遥见联军以两倍兵力一前一后压来,前军速度不减,而后军则放缓了步伐,便知对方的险恶用心,但他却面如止水,身如苍松古柏,没有丝毫的紧张,眼前的四万大军在他心中,似乎仅仅是一群杂草而已。

    在他身边是一名英俊帅气小将,他正是秦琼的长子秦怀玉,他出生于腊月,虚岁算法是十五岁,但实际上到了年底,过了生日才满十四。不过他继承了秦琼良好的血脉,且深到父亲悉心教导,在第二代勋贵之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猛将。从去年开始便一心想随父从军,但大隋规定十五岁以上方可报名,参与选拔;所以他过了年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当起了父亲的亲兵。他年纪虽小,却已经参与了歼灭林士弘的多场战役,因功被提升为了一名——亲卫伍长,手下有五个大头兵,这也是秦琼见他太小,想要压他一压,要是按照功勋来晋升,当个正规的校尉都绰绰有余。

    看到联军违反规则,大举进军,秦怀玉顿时大怒:“区区叛军,安敢如此嚣张。”

    秦怀玉作为隋二代中的第一将,杨侗也多番褒奖,年少气盛、极为自负,眼见联军士兵不但违反规则,还气势汹汹的直奔而进,他不可能不生气。

    “战阵交锋,敌我双方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什么方式都有,唯独没有规则、唯独没有公平。你要是相信战争有公平、有规则,那你就输了。”

    给儿子上了一课,秦琼霍然回首,向传令兵道:“传令下去,让陌刀阵出击,骑兵接应。”

    “喏。”

    传令兵当即下达了陌刀军进攻的命令。刹那之间,一万名精锐组成的陌刀阵,针锋相对地迎向叛军前锋。

    。。。。。。。。。。

    冯智戣凝视着隋军战阵,心中十分狐疑,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只因隋军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列阵而来,一般来说是弓弩兵在前、刀盾兵居中,要么是反着来,之后则是长枪兵和骑兵;而隋军却是骑兵在前,重步兵在中间,弓弩兵在后,这种列阵方式实乃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充满了解开谜底的的欲/望。

    “全军压上,弓箭手放箭掩护。”

    随着冯智戣一声令下,‘咚咚咚’的进攻战鼓声直冲天空,两万名岭南士兵一声呐喊,发动了攻势。主战的刀盾兵掩护着长枪兵,快如暴风骤雨的向隋军方阵杀去。

    部署在前的弓弩兵皆由僚人组成,因为他们所处之地靠山靠水,箭术正是他们的强项,在箭术方面,不逊于草原民族。

    随着冯智戣一声令下,五千名弓箭手张弓、搭箭、拉满弦然后松手,五千支羽箭在空中迅速汇聚成一片密集乌云,箭雨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如同无穷无尽的雨点铺天盖地的向隋军方阵压顶而去,密集而强劲。

    而在箭雨未落之前,隋军部署在前的三千骑兵已经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后面三千名重甲陌刀兵,三千名重甲陌刀兵肩并着肩,做出了统一的动作,他们低下了头,以头盔帽沿迎向暴雨一般的箭雨,手中的陌刀刷地横起,沉稳如山的迎向铺天盖地杀来的叛军。闪闪发光的陌刀,就像是张开了大嘴的狮子,等着小羊羔自己送上门儿去。

    陌刀手身上的铠甲与以前完全不同,外面是两大块铁板制成的板甲,就像是一个坚硬的乌龟壳,里面才是鱼鳞甲,头盔前方是一个长长的帽沿,箭如若飞蝗一般的箭雨叮在了陌刀手的板甲、头盔之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无一例外的被弹了开去。

    三轮箭雨之后,两军前锋已经交织在了阵前。

    “哈!”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一把把陌刀迎着冲锋的叛军猛劈而出。三千人动作整齐划一,那雪亮的刀光宛若平地升腾的一轮月光,耀眼夺目、杀气凌冽。

    刀光闪过鲜血迸射,数千叛军士兵一片人仰马翻,或是手臂被劈断、或是人头被砍飞、或是人碎刃折,陌刀手前顿时一片尸块堆积。

    尽管一波又一波的叛军如狂涛骇浪般的冲击而来,但这三千陌刀兵却如海中礁石,任敌军冲击,却巍然未动,连斩几轮以后。陌刀兵开始主动进攻,高大的身躯覆在厚重铁甲之下,他们步履坚定,手里的长刀每次挥出,便有叛军惨嚎撕裂、倒毙当场。

    他们对于对于面前叛军视若无物,如墙而进,前进一步,则人碎、刃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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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一支充满变数的军队

    隋军大营之前,杀声震天、惨叫不绝,三千陌刀兵一步一杀,直将冯智戣率领的两万岭南精兵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骑在马上的冯智戣一阵眩晕,他终于知道陌刀兵是一种新式兵种,组建而成的一种新式战术。

    这支重甲步兵使用的长刀并非是什么全新的武器,因为几百年来就一直有斩马刀、斩刀剑的存在,也有重甲步兵、长枪兵;但隋军这支凶残的军队却将斩马刀、重甲兵、枪兵之长集中在了一起,从而形成一种威力巨大的兵种。这种可怕的兵种不怕箭矢,普通刀剑也刺不穿他们铁甲,这简直就是对手的噩梦。若是任由这支军队一步一砍,一步一劈,自己这两万大军不够人家砍十次。

    眼瞅着陌刀军犹如魔鬼一般,不停收割麾下士兵的生命;眼看着一个个骁勇善战的士兵排着阵列让这支凶残的军队肆意屠杀,冯智戣心头不住的滴血,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前方士兵散开,弓弩兵给我压上去…放箭…”

    隋军军阵两侧的骑兵虎视耽耽,撤退的话,剩余的将士便会成为骑兵的刀下亡魂。而且他也看出这支隋军行动不便的特点,所以

    冯智戣正是看破了这一点,便想利用速度上的优势,撤回前方的步卒,再以弓弩兵压制骑兵,以便刀盾兵、长枪兵等兵种撤退。

    这些由岭南僚人组成的精兵表现得相当精悍,虽然他们陷入全面挨打的局面,眨眼之间就损失近万人,但惨烈的战事反而激起了他们的煞气,一个个咆哮着让开陌刀军,向两侧隋军杀去。

    这一切都在秦琼的意料之中。然而陌刀阵从来就不是兵种单一的杀阵,兵种之间取长补短,相互配合得环环相扣。

    眼见敌军变阵,而出现了混乱,秦琼立即舞动令旗,命令骑军出击。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响,在两旁游弋的骑兵终于动了。

    刹那之间,追魂夺命的弩箭穿人透甲,带起了一朵朵血花,敌军阵前顿时一片混乱。

    “连环射击!”

    秦琼眼中闪着灼热的光芒,陌刀兵确实笨缓慢,但是想要将陌刀兵弄死之前,凶残霸道骑兵弩箭会先一步将对方射成筛子。

    强大箭矢之网如乌云一般,遮蔽了阳光,令大地一片苍茫,放眼看去,整片战场仿佛修罗地狱一般,呈现出一片尸山血海。

    。。。。。

    联军中军,井阑之上,孟海公脸上的神情已经由凝重变成了骇然,冯盎的两万精锐之师,不比自己的嫡系差,凶悍之气尤甚数倍,可如今,连一刻时间都不到,就被隋军如很稻草一般收割干净,这让他心惊肉跳之余,又有些难以置信,他向冯盎说道:“冯兄,贤侄的军队挡不住了,让孟啖鬼接应贤侄回军吧。”

    “不行。”望着一万多名始终未动的隋军骑兵,冯盎淡淡地说道,“一旦我军退了,隋军骑兵便会从背后掩杀而来,要是让溃兵冲阵,全军将会一片大乱,一切全就完了。”

    冯盎的表情和语气依然像之前那么冷漠,从他脸上似乎看不到丝毫紧张之色,两万嫡系精兵,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两万只羊而已。

    也只有最熟悉冯盎的亲兵才知道,冯盎其实同样紧张万分。

    冯盎的确很紧张,只是没有形诸于外而已。隋军战阵之勇,三军将士之骁勇,远远超过他以前见过的骁果军,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强之军,跟这样的骁勇之兵交锋,稍有不慎便会全军溃败。

    更令他紧张郁闷的是,准备攻营的士兵还没有准备就绪。但他作为联军主帅,哪怕再紧张也要保持一颗冷静的心,既不能乱,也不能紧张,否则就会败笔连篇,

    “那如何是好?”这时,孟海公问道。

    “无妨。”冯盎心中叹息,下令道:“令孟啖鬼将军挥师支援前军,顶着敌军攻势;令武卒方阵执戟杀上。”

    “当当当当……”

    号令一下,传令兵敲响了大钟,孟啖鬼率领两万士兵押上前去。

    而在后阵,忽然传来整齐而又沉重脚步声,孟海公猛然回头,只见一支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手持盾戟的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裂开的军阵徐步向前。

    所谓武卒,其实就是全身披甲的重步兵,最早由魏国名将吴起所创!

    史书记载,魏武卒在吴起率领下南征北战,积计打了七十二场大战,其中六十四仗完胜对手,余者皆平,从无一败。

    与魏为邻的秦国深受其害,阴晋之战时,五十万秦军竟然被五万魏武卒从正面击败,以致华山以东的秦国国土尽皆丢失;此战之后,秦国人口锐减、国力迅速衰败,秦献公割地与魏国讲和,一边安定边境,一边修养生息,之后数次东征,想要收复失地,无奈愿望没有实现便去世。

    冯盎这支重装步卒与传说中的魏武卒类似,人数只有两万,成军之后,一直就是他的压箱宝贝。

    他知道隋军铁骑纵横天下,普通步卒与之正面交战,很难获胜,所以便将武卒也带了来,除了配备大戟、战刀,还人手一张手弩。对这支倾心心血打造的军队,冯盎寄予厚望,也相信与隋军对决之时,如若先登死士破灭白马义从。

    。。。。。

    在武卒缓缓出阵的时候,为秦琼观察敌情的秦怀玉就通过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

    “父亲,敌军后方出现一支重装步卒,他们手持大戟,配备战刀、手弩,约有两万左右。看样子是用来克制我军骑兵的。”秦怀玉说道。

    秦琼接过望远镜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个扛着大戟的重装步卒如同一片山向他们冲来,离双方交战的战场尚有三里之遥,观其速度,怎么也得两三刻的时间,而这段时间,他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可以先吃下加入战场前锋后军。

    他将望远镜递给了秦怀玉,哂然一笑道:“这支重装步卒还真有点意思,不过他的缺点和陌刀兵一样,就是行动缓慢。正面对决的话,确实会成为骑兵噩梦。但骑兵除了强大冲撞力,还有来去如风的优势,我怎么可能与他们正面对决?且看为父怎么破掉他。”

    比起历史上那个只会冲锋陷阵,永远当李世民先锋官、永远冲在第一线的秦琼,现在的秦琼无疑要高级得多。

    他知道自己作为一军之首,主要使命是指挥全军作战为第一要务,而不是没头没脑的猛冲狠杀。当然了,秦琼骨子里的勇悍血性并没有消退,一旦有了合适时机,便会择机出击。敌军现在派出一个充满变数的重装大戟士,他必须在其加入战场之前,将正面对决的敌军解决干净。

    “冯将军,现在由你指挥。”杨侗派来支援的诸多将领,除了徐世绩之外,还有冯立、李正宝这两名谋战之将。李正宝在营中布防,冯立则是当起了秦琼的副手。

    “喏。”

    冯立闻言,便从秦琼手中接下了令旗。

第729章:失策了(双节快乐)

    当秦琼巍然不未的一万骑兵之时,孟啖鬼的两万大军已经加入了战场。

    “前军再进一百步,准备突击!”

    孟啖鬼刚下达命令,却见前方忽然一阵大乱,隋军弩箭终于爆发了,数千支弩箭一齐射向冯智戣的残军,惨叫声四起,片刻之间,冯智戣的弓弩兵纷纷中箭,血肉模糊。本就到了崩溃边缘的冯智戣军,他们遭此重创,又见援军到来,误以为孟啖鬼是前来交接的,纷纷调头逃命。

    “两翼出击!”瞭望搭上的冯立见状大喜,下达了作战指令。

    ‘呜,呜,呜……’的号角之声顿时响起。

    秦琼虽然看不到前方的变故,但他相信冯立的判断,当下兵分两路,一万精骑气势万钧地向贼军猛扑而去,他们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杀气腾腾,霎时间便将贼军混乱的阵脚撕开一个大口子,军阵更加混乱起来。

    尽管孟啖鬼的两万精兵是一支生力军,但他们被冯智戣残军冲散了阵型,当隋军的箭矢毫不留情的迸射时,这些被陌刀兵冷酷杀戮吓得胆寒心裂的士兵纷纷调转身子逃命,后面的冯智戣怎么喝止不住他们的惊恐逃窜,还没等到隋军全面杀到,孟啖鬼的阵型便已一片混乱。

    孟啖鬼心中悔恨万分,他意味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如果避开冯智戣的阵容,选择从侧面出击,鹿死谁手未为可知!

    还有前方的冯智戣挥舞长枪拨打箭矢,他身边的亲军大半中箭,仅剩下的百余骑尽皆惊惶不安,催促他逃命的声音不绝。

    冯智戣颇有乃父骁勇之风,大吼道:“谁也不准乱,给我稳住。”

    就在这时,疾如风的骑兵冲杀而来,一匹黄骠宝马快如闪电,马上大将玄甲长枪,头上盔缨随风舞动,俨如天神下凡一般,来将正是秦琼。

    “贼将受死。”

    一道带着惊人杀意的嘹亮声音骤然响起,只见秦琼一马当先,仿佛一道强大的飓风,长枪范围内的叛军被他清扫一空,其势未减,带着凛冽至极的杀意向冯智戣杀去。

    “挡住他。”几位亲卫将校带兵挡在了冯智戣面前。

    “滚。”秦琼手中的长枪瞬间幻化万般枪影,雄霸天下的武力完全展开了,手中大枪以无法想象速度刺出百来下,阻挡的几位将校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纷纷中枪坠地。

    秦琼马速太快,杀得太狠,仿佛一瞬间就到了眼前,冯智戣无暇思索,甚至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本能的挥枪向外格挡,不料却架了个空,朵朵枪花突然在眼前消失,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只觉脖颈剧痛,眼前一片漆黑,冰凉的枪尖已刺穿了了他的脖颈。

    秦琼双臂振力,枪尖在冯智戣脖腔内猛然一搅,人头顿时飞了起来,鲜血喷溅之间,冯智戣的尸体从马上摔下,重重的砸落到了地上,这位在交州武力称尊的‘万人敌’,连敌将的样貌都看不清,就干脆利落的死在秦琼枪下。

    “呜呜呜……”

    便在这时,后面传来了苍凉的号角声,却是瞭望搭上的秦怀玉见到父亲大发神威,激动之下,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将士们,随我杀。”

    秦琼豪气干云的纵声大笑,手中大枪抡得只剩一片残影,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乱飞,紧跟其后的骑兵,夹带着风雷之势冲杀而上,如同一根尖锥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孟啖鬼大乱的军阵之中。

    一名名骑士挥动着手中雪亮的战刃,奋力的左右劈砍,原本不大的口子很快被撕扯得越来越大,一片片雪亮刀光落下,整个容阵,被秦琼硬生生的杀开一条血路,不过盏茶的功夫,在斩杀六七十名敌人,秦琼眼前豁然一亮,压力一空,却是整个阵型都被他杀穿了。

    以他为首的五千精骑紧跟着杀了出来,大军也不停留,径直朝着远处奔腾而去,只留下满地的残肢断臂,只是这一轮冲锋,至少有四五千名叛军被秦琼带着骑兵斩杀在地,不过秦琼率领的骑兵也出现了伤亡,至少有五六百名战士永远的留在这片大地之上。

    士气大跌的叛军在孟啖声拼命制止下,开始重新结阵。但在此时,另一支骑兵从另外一边杀来,将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散乱阵形撕得粉碎。

    此时的叛军已经陷入了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更要命是自身的混乱,全军处于一种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的局面,叛军败局已定。见大势已去,孟啖鬼心下一狠,便不计后果的下令突围。

    隋军士气大振,奋勇杀敌,他们锐不可挡,杀得叛军尸横遍地、节节败退,此时叛军军心已乱,士气低迷,主将既已下达突围的命令,他们更加无心应战,争先恐后向南奔逃。

    血腥的气息开始弥漫,在地面上逐渐汇成一道道猩红沟渠,然而让秦琼郁闷的是,从敌阵之中杀了一圈下来,虽然斩了几名将领,不过却都只是一招之敌,对方的主将,竟然未能找到!

    “大将军,最多穿凿两次,这支叛军就完蛋了。”同样被派来历练的尉迟宝琳兴奋地来到秦琼的身边。

    秦琼恶狠狠地吐了口气,他虽然也很想杀光这伙叛军,不过联军除了眼前这些,还有二十余万,那支重装大戟士可不是骑兵能够对付得了的,要是因为一时贪婪,这支精骑恐怕获得全军覆没的下场,稍微一犹豫,便下令道:“杀回去。”

    话音未落,带着调转马头的骑兵杀向了人数密集的地方,而这,恰巧是孟啖鬼所在之处。

    秦琼直冲而来,战马和长枪所到之处,挡者死、阻者亡,在他枪下死尸遍地,乱军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大喊大叫奔逃。

    随着宝马的奔腾,秦琼大开杀戒之余,一双眸子如同鹰隼一般在敌阵之中不断逡巡。终于,他如愿以偿的找到一个个特殊的存在,孟海公的军队因为贫困潦倒的缘故,装备很差,极有地位的人才有明光铠,而被他盯上的人,竟然穿着上好的明光铠,这说明此人必是大人物。

    “所有人随我杀。”

    秦琼心中的勇悍血气已经全部释放,与平时相比,如同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张扬霸道、目空一切,眼前的敌军在他眼中,好似在看一群土鸡瓦狗。

    。。。。。。

    孟啖鬼且战且退,他们几次冲击皆失败,密集的箭雨让他的士兵纷纷落地,惨叫声响成一片,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外冲杀,根本顾不上其他士兵,只想着自己能杀出去。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巨吼,“贼将,纳命来!”

    孟啖鬼一回头,只见一名杀气腾腾的隋军大将催马从斜刺里冲来,不过他自恃勇武,又见来将脱离大军,独自杀来,当下冷笑一声,手中的蛇矛分心便刺,矛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矛花,捅向秦琼前胸。

    这一击阴毒狠辣,无声无息,致命可怕!

    “终于遇到一个像样的了!”

    秦琼不怒反喜,反手一枪挑在矛尖之上,岂料矛头竟然忽然下沉,直朝小腹扎来!

    孟啖鬼脸带冷笑,却忽然感觉蛇矛一空,紧接着一股刚猛无匹的杀气从下方传来……

    孟啖鬼刺空便觉不妙,但当他察觉对方的枪随心所欲地划过两人距离之时,只感到四周劲风大作,冰澈刺骨的枪势已将他完全包裹,封死他所有退路!

    孟啖鬼脑海一片空白,根本没时间思考应对,漆黑的铁枪便已经长驱直入,自下而上的刺入了他的下巴。

    秦琼一枪了结孟啖鬼,长枪一挑,尸体顿时临空飞起,随后重重一击,孟啖鬼的尸休砸向人群,竟然将一群人砸翻在地。

    主将既死,叛军更乱,在隋军拼杀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投降的士兵也被刺死在地。

    出来斗阵的四万叛军死伤大半,剩下的逃归本阵,却给了隋军极为宝贵的时间。

    “当,当,当,当……”隋军撤军的鸣金之声,也在此时响起。秦琼抹了一把脸上鲜血,回头大喊道:“随我杀回大营!”

    这原本是一场令人十分期待的斗阵,最后却演变成一场大混战。四万贼军死伤惨重,逃回本阵的士兵不足五千,余者不是被杀死,就被马蹄踩成肉泥,原野里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生命在这一刻竟是如此脆弱。

    。。。。。

    联军的井阑之上,冯盎、孟海公的心都在滴血,他们二人亲眼瞧见自己培养出来的儿子、弟弟,让秦琼一枪捅死,然后虐尸。也亲眼看到精心训练出来的精兵被隋军压制得死死的。

    “冯兄,隋军太强了。”孟海公望着前进的武卒,感觉他们和撤退的隋军比,速度如同乌龟一般,他苦涩的说道:“武卒还没有到,战争就结束了。”

    “失策了!”冯盎心中十分悲痛,却能完美的克制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我原指望斗阵之军能够帮我们牵制隋军,再利用武卒将隋军骑兵歼灭于旷野,却没想到四万大军,连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了,战争竟然在武卒到来之前就结束了。”

    孟海公毕竟是一代枭雄,见到冯盎如此冷静,很快就压下心中的悲痛,缓缓的安慰冯盎:“冯兄,我们还有二十一万大军,而隋军在战前都只有我们一半,在兵力上我们还是占有绝对的优势,境况没有那么糟糕。”

    冯盎点了点头:“隋军已经退回大营,现在只有将所有兵卒压上,以人数上的优势将其困在军营之中,依仗器械之利,蚕食其有生兵力,然后日夜骚扰,耗其锐气。”

    “也只有如此了。”孟海公点头说道。

    “大纛传令,令前军加紧前进,困死隋军大营。”

    “前军向前,困死隋军大营!”

    “前军向前,困死隋军大营!”

    “前军向前,困死隋军大营!”

    联军士兵大呼响应,十万联军士兵汇成一股钢铁洪流,以铺天盖地之势滚滚向前。中军、后军、左右两冀也缓缓行进。

    进攻的鼓声,很快就轰隆隆敲响了起来,杀声震天,三万联军士兵以左、中、右之势,同时对隋军大营发动了尝试性攻击。

    左天成、李正宝、冯正各自责任一段营寨,他们不约而同的登上瞭望搭,指挥投石车发动反击。

    在一阵‘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之中,一架架重型投石车向后拉开,一箩箩拳关大小的碎石被装入铁兜。

    攻防之战一触即发。

    双节同庆的间隔时间最长一次达到1469年,最短的也有19年,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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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我不相信徐世绩,但我相信圣上

    连续一天的攻守之战,使隋军大营外的攻守大战到了极为血腥的一刻,二十多万联军士兵轮番向隋军大营发起猛烈的进攻。号角声、鼓声、箭矢离弦声、石块呼啸的声、喊杀声响彻原野,营内营外同如飞蝗一般的箭雨,在空中织成了一片暴雨般的箭网。

    隋军大营居高临下,令联军士兵难以进攻,唯有正面约有一里宽的斜坡容易进攻,使这成了联军主要进攻点。

    这一段营寨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残酷的厮杀之所,无数架云梯架上了两丈高的寨墙上,黑压压的联军士兵在板墙攀爬,和隋军士兵进行殊死搏斗,他们利用手中的战刀劈砍、长矛疾刺,不断有士兵从营寨之上跌下,持久的战争让人分不清是联军士兵还是隋军士兵。

    营墙内侧下方,隋军弩兵从箭孔向外放箭,将一群群扛着撞木冲来的联军士兵射翻,凑到近前,则有长枪兵向外疾刺。持久的战事,使墙外联军士兵的尸体已堆有了三尺余高,几乎堵住了箭孔。

    敌我双主每有士兵倒地,又迅速有人顶上,张镇周立在瞭望搭上,漠然的注意着对方军阵,作为三军主将,身在高处的张镇周自然最容易吸引火力。时不时出现的流矢几乎贴着他的身子划过,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十余名亲卫手持大盾挡在他身前,不时有箭矢叮在上面被弹飞。

    便是冯盎和孟海公,看着如标枪一般立在瞭望搭上的敌军主将,虽然他有盾牌保护,但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胆魄。

    随着时间飞逝,营寨上的反击渐渐被压制住了,毕竟就那么大的空间,根本放不下多少人,而且接手防御、撤离受伤士兵的时候也需要时间。

    冯盎见状,下令道:“弓箭手、井阑车前进!刀盾手在后方掩护。”

    隆隆巨响的战鼓声立即发生了变化,当战鼓渐渐弱了下来的时候,主攻方开始向前推移,弓箭手放箭之后也不再后退,而是让开一个身位距离,后排弓箭手紧跟上前放箭,联军的箭雨渐渐开始变得猛烈起来,营寨上的隋军士兵受伤的人也开始变多。

    张镇周却是不惊反喜,厉声道:“放!”

    “嘎吱~”

    营寨内顿时响起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近百架投石车甩动长臂,铺天盖地的碎石块如暴雨一般狠狠地甩了出去,拳头大小的碎石带着锐利尖啸声,携带着可怕的威势,狠狠地砸在联军的军阵之中。

    这些碎石虽然没有一块巨石震撼,但联军士兵人群密集,拳头大小的石块在投石机的力量加上从天而降的惯性之下,有贯穿盾牌的威力。

    正在冲锋的联军将士随着碎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成片成片倒下,哪怕是能够防御锋锐箭矢的木盾,在碎石撞击之下,片刻便被击碎;而石块打在人身上,立刻便是一个巨大血洞,哪怕没有伤及要害,却也足以让人失去战斗力,而在联军士兵不断压上之时,重伤倒地就意味着被己方将士践踏成泥。

    “咔嚓”

    “啊~”

    脆弱的盾牌被砸碎,在盾牌后方的弓箭手和盾牌手被石块砸得血肉横飞,发出凄厉的惨叫。仅只一波碎石雨,营前的联军方阵为之一空,残肢断臂的士兵随处可见,甚至有的人,连内脏都被打了出来,整片战场瞬间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这……”不只是联军士兵被吓到了,便是张镇周也被这一波打击给惊住了。

    在以往的攻防战,投石车投出的都是一大块巨石,但是杨侗却改变了这个法则,他去年和杜伏威在庐江襄安县与李密军作战之时,将巨石改成碎石,从而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张镇周虽然知道这种打法,但也是首次看到巨石换成碎石之后所产生出来的恐怖杀伤力,一时间,营内营外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嘎吱~”

    沉闷的嘎吱声再一次打破了短暂寂静,联军将士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随着一声尖啸之声,又是一波石雨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

    “跑。”也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声,他不再理会后方命令前进的战鼓声,疯狂的调头便跑。

    充作瞭望搭的一架井阑车上,冯盎面色有些难看的冷笑一声:“督战队给我上前。凡是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喏!”井阑车下,准备就绪的一支督战队呼吼一声,上前将想要逃跑的联军士兵无情斩杀,致使混乱局面遏止下来,重新对隋军大营展开更加猛烈的冲击。

    “投石车继续发射!”张镇周兴奋的大吼一声,敌军连日以来的如虹士气终于被压制下去,接下来的战斗肯定会轻松不少。

    督战队杀逃兵这种强硬的手段自古就有,但也只能取得一时之效,若是杀得太过便会遭到反噬,所以不到万不得己,不会动用督战队。如今联军动用了督战队,接下来的攻守之战,固然也将变得更加残酷。但只要压下这一波最为猛烈的攻势,联军士兵也只能退却,重新整军再战,而联军由一伙乌合之众组成,当他们热血冷却,那么恐惧之感便会开始出现。

    。。。。。。。。。

    “冯兄,眼下如何是好?”孟海公看着己方士兵在投石车一波又一波的的打击下,将士们的士气不断下跌,很多士兵慑于督战阵之威,虽然上了前去,但明显是出工不出力,这一情况,令他十分担忧。

    冯盎望着前方高大的井阑车,说道:“投石车所投碎石的覆盖性打击虽然强悍,但填装极慢,对井阑车也无法形成致命的创伤,可以令井阑车加快前进,让士兵们放心放箭。同时将攻营士兵的阵容松散一些,损失自然就会小了很多。”

    当下战鼓再变。

    联军士兵开始出现了变化,三十多架井阑车被推了出去。

    这些井阑车高达三丈之多,比隋军大营的营寨都要高出一大截,此物一出,营墙的优势顿时就没有了,每架井阑车上,都载有二十名弓箭手,五十多名辎重兵在盾牌兵的保护下,拼命推着井阑,缓缓的向隋军大营靠近。

    “强弩抛射。”前方指挥的左天成发布命令,一蓬蓬箭雨顿时破空而出,朝着井阑车倾泄,但却被井阑车上的挡板挡住,落下去的箭矢大半也被下方的盾牌遮挡。

    井阑车停在营前五十步左右,上面的弓箭手居高临下的对着营墙上的隋军士兵倾泻箭雨。

    大军也缓缓靠近,一队队联军将士在盾牌的保护下,抬着撞木冲上前来,准备撞击营墙。

    “投射火油。”

    随着左天成一声令下,投石车将装满火油的陶罐在联军头顶上掠过,轰然砸进人群、砸向井阑车。

    陶罐碎碎之后,一支支火箭飞了出去。顿时烈焰腾起,浓烟四起,火势的杀伤力虽远不如石块,但引起的恐慌却能打击联军士气、打乱联军攻营的节奏。每次火光冲天而起,联军士兵便会大喊大乱的四处逃窜。也有六架井阑被火油淋到,当火箭钉上,熊熊大火瞬间燃烧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大火球,上面的弓箭手纷纷跑下,一些找不到梯子的士兵为了逃兵,从上面纵身跳下,摔得手脚俱折,很快就被地上的大火吞没。

    这时,一支联军士兵扛着撞木冲杀上来,随着一声闷响,营墙剧烈摇晃,紧接着又是第二次猛烈冲撞,板墙一角终于被撞得塌陷下来,形成一道两丈余长的缺口。

    在前方指挥作战的蒋善合和冯智戴大喜,相顾一眼,将善合大声道:“给我杀进营去,第一个杀进大营者,赏金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百联军士兵挥舞战刀疯狂冲向缺口。然而迎接他们并非是宽敞的大道,而是一条条羊肠曲径,每条道路只容两人通行,两旁则是由一根根深埋在地的锋利鹿角,当他们陷入其中,稍有不慎,便会被尖刺伤到。数十步外,则又是一道高达丈长的营墙。

    当联军士兵进入之时,一开始还能保持克制,相互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挤进,容许他们腾挪的空间也就越来越小,拥挤之下,纷纷被刺中。

    而此时,第二道营墙上出现了一队队隋军弓箭手,他们抱着一张张大弩,对着联军将士便是一轮猛射。

    弩箭的射程虽然不如弓箭,但只要在射程范围之内,威力却是无与伦比,两石大弩,可以射穿七十步内的重甲。随着一片片弩箭的发射,便见联军将士成片成片的栽倒,纷纷被弩手收割着生命。

    与此同时,缺口两侧的隋军士兵在两名校尉的带领下,抡起武器乱劈乱砍,杀得涌入的联军士兵血肉纷飞,一连杀死数百人,终于顶住第一波疯狂进攻,于是双方在缺口之前展开了血腥争夺厮杀,营墙上的隋军士兵则是将一个个用来防御火箭的沙袋扔下,将这两丈来宽的缺口补上。

    后面瞭望搭上的张镇周却很冷静,军营中还有六万士兵没动,只要指挥得当,完全可以依靠营寨抵御住敌军疯狂进攻,尽管敌军两倍于己,但战斗力却远远不如自己的士兵。

    此时见到营前联军又陷入了密集的模样,喝令道:“投石车改用碎石,砸向两百步外的敌军。”

    隋军的投石车有三道标尺,臂杆停在不同的标尺之内,石块的射程也不同,压到最底下是四百步,中间是两百步射程,停在高处的时候只有百步射程。

    士兵们听到命令,便迅速调整射距,铺天盖地的碎石很快猛地抛射出来,碎石越过防御守军头顶,向营寨外的两百步砸去。

    这一范围是敌军最密集之地,上万名联军士兵手执盾牌抵挡箭矢,但他们却挡不住空中砸下来的碎石雨,随着一块块石头凌空砸下,士兵们被砸得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营寨外的联军士兵顿时大乱,纷纷掉头奔逃,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没有后继支持,攻入营寨的士兵难以维持,很快就被歼灭干净。

    蒋善合和冯智戴大声喝骂,却止不住败退士兵,眼见敌军投石机攻势凶猛,确实杀伤力极大,只得调转马头回去找询问。

    冯智戴望着井阑车的冯盎和孟海公,大声说道:“父亲、叔父,敌军的投石车太犀利了,导致我们功亏一篑。”

    冯盎和孟海公在高处指挥全局作战,他将前方战事看得一清二楚。

    冯盎向隋军大营望去,冷冷道:“隋军军营并非如想象中坚固。我们也用投石车砸毁寨墙,便可以直接冲进敌营。”

    冯智戴说道:“可是我军的投石车还没到……”

    “……”冯盎看着在对方投石石和弓箭压制下,伤亡不断加剧的部队,心中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以及将黑的天色,沉思片刻,才说道:“鸣金收兵,让士兵就地休整、吃干粮,等投石车到了,连夜攻营。另外指派一支军队,将受伤士兵送回大营。”

    “喏。”冯智戴接令而去。

    “铛铛铛~”

    随着清脆的鸣金声响,联军士兵如潮水一般退去。

    隋军军营之内,瞭望墙上的张镇周对身边的房玄龄说道:“第一天算是过去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绝。过了今天,接下来就好办了。”房玄龄拿着望远镜观看敌军后军,又笑着说道:“看样子,冯盎和孟海公是打算再接再厉,今晚怕是还有一番苦战,大将军当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嗯!”张镇周看着没有撤走的敌军兵军,以及掩护前军后撤的重装大戟士,叹息道:“要不是有这支重甲士,这时正是让骑兵出击的大好时机。”

    “无妨事。”房玄龄呵呵一笑:“别忘了,我们还有另外一支骑兵在外面。”

    “这个徐世绩虽然是李密的大将,可他真有本事吗?”张镇周皱眉道。

    “徐世绩有没有本事,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圣上。”房玄龄说道。

    张镇周放心一笑:“说得也是,圣上识人用人之能,无出其右。他说徐世绩有本事,那定然就有本事。”

    “不错。我不相信徐世绩,但我相信圣上。”一旁的秦琼亦是笑道。

    昨天过节,带着孩子玩了一整天,所以只更一章。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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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天意,亦是人为

    夜色笼罩下的东阳郡县信安县,星光一片暗淡,天地之间多了一抹凉意。由于附近的百姓知道这是作战区域,都在想方设法的避开行走,所以夜幕下的官道格外寂静,偶然只有几只獾从路边钻出,在官道之上肆意奔跑。

    这时,官道之南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车轮声,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起来,路面上的几只獾‘咻’的钻进了灌木丛中,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一千辆分别装有投石车和干粮的木板车在四千头耕牛的拖曳下,向隋军大营方向前进。每辆车子配有两头牛、一名车夫,但在车辕旁边,还拴着一匹战马。

    一队千人组成的护卫队骑着马,人人手执火把,为车队照明。身后又有一千名骑兵护卫着。

    这支队伍的军官是一个名叫商洪的鹰扬郎将,是孟海公麾下的一名将领。只不过商洪的战马缰绳被控制在另一人的手上,一把战刀顶住他的后腰。

    “商将军,如果你想活命就乖乖配合,否则我的战刀会在第一时间刺穿你的心脏。”在他旁边的一名年轻士兵冷冷的说道。

    “你把刀子拿走,我会配合你们的。”商洪苦涩着说。他们在五里前紧急就食的时候,三千名隋军精骑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一个也没有逃得出去,要么被射死,要么被绑着扔进山中。

    这里的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是隋军,千辆车和拉车的牛都被浇上了火油,百架投石车也是如此,另外那被油布遮盖的九百架车也不是什么粮食,而是一捆捆被浇了油的干柴。每两头拉车的牛也被他们用木头坚定在了一起,至于那马,则是隋军的坐骑。

    商洪虽不是什么名将,却也知道对方想干嘛,无非就是火牛冲营、火车冲营。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但不会为难你,还会赏赐百金。”旁边那名年轻士兵安慰道,他正是这支隋军的主将徐世绩。

    本来他是想去袭击敌营,利用每名士兵携带五斤火油焚烧敌军之粮,但他发现军营之中还有三万名士兵驻守,在不知敌军军粮所在的情况下,若是强攻连绵数十里的大营,不但没有效果,而且会引起敌军的警觉,从而使自己这支军队失去奇兵的价值。于是这支辎重兵便成了他的新目标,只要能够如愿的点燃牛身上的火油,那就成为足以致敌之命的奇兵。

    “赏赐就不必了,只要将军饶我一命就感激万分了。”商洪说完,又向前方看去,只见两里外火光冲天,人影幢幢,终于要到他最不想面对的时候了。

    徐世绩也没在理会商洪,而是下令道:“负责粮车的兄弟,到了地头以后,将粮车一字排开,点燃牛身、车身的火油;负责投石车的兄弟,斩断牛身的绳索,只放火牛。”

    联军士兵正处于休整、就食的时候,全军上下除了大营之前戒备的军队,也就只有一些游弋在外的斥侯来回巡逻。

    这时听到轰隆隆的车轮声响,见是南方来了一阵辎重,只有千辆,每辆都有两头牛在拖曳,走在前面的百辆平板车上,正是他们急须的投石车,斥候出于谨慎,立即通知后军主将孙士汉。

    孙士汉是孟海公的司空,率领三万名强征入伍的杂兵为后军,所有军队一分为三,镇守就后方左右,以防隋军袭击。孙士汉在吃饭中被叫起,闻讯立即赶来观看,火光中,见到了一马当先的商洪,大声道:“商洪,你怎么现在才到?圣上都等好久了,你小子就等着领罪吧。”

    锋利的刀子又一次抵在商洪后腰,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商洪咬一下嘴唇,说道:“禀司空,投石车太沉了,好几次陷入了泥水里,出不来,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孙士汉知道连日暴雨,路面松软,也没什么疑心,咧嘴一笑,挥手令道:“让他们过去!”

    说完,便调转马头回去吃饭了。

    主将尤且如此,这些杂兵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一下子就散了开去,使三千隋军大摇大摆的深入军中。只是他们并没有留意到面前的车子放缓了速度,后面的车子则是加快了进度。在前面途中,车队慢慢的从‘l’字形变成了‘一’字形。

    望着前方,徐世绩眼中闪过一抹凛然之色,只见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形如白昼,密密麻麻的士兵形成了三十多个庞大的军阵,但在以前的时候,孟海公的士兵可不是这样,去年的孟海公士兵,就像是最初的瓦岗兵杂乱无章,是一只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野兽,只需稍加引诱,就能自己把自己冲散、踩死,而如今,徐世绩在这些童子军身上看到了以往所没有的军律。

    以往的孟海公的军队,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士兵受挫就会一蹶不振,而眼下这支部队却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模样,外强中干的野蛮也内敛了许多,也更加危险。

    自古以来的‘以少胜多’之战,从来是以人数来判断的,真正决定胜败关键的士气、军心往往被史官们刻意忽略掉,史官为了歌功颂德,不但夸大己军的战斗力,还将己方主将过分神化,有的甚至连敌军也无数倍放大。但徐世绩却知道以少胜多其实迫不得已而搞出来的战役,稍微不慎就被对方吃个干净。

    如果联军不乱,火牛也顶多破敌一处军阵,使得己军取不到多大的效果,反而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但好在隋军最擅长的是打击对方士气、挫伤敌人军心,而后如同一头狡诈凶残的狼默默守候,只要敌人露出破绽,就会扑上去将对方咬死。

    “准备好了吗?”眼见离敌军只有数百步距离,一些人已经向这边跑来,徐世绩收起了心中杂念。

    “已经准备好了。”身边一名鹰扬郎将无所谓的说道。

    “那就开始吧。”徐世绩心中苦笑,他能够感觉这里面的人,最紧张的首推商洪,其次便是自己,至于这三千大隋铁骑,好像没人把几十万联军放在心上,一个二个都冷静得要死。

    事实上,这三千铁骑真没担心什么,因为他们是号称天子亲军的骁果军,他们受过杨侗的亲自训练,要是连以少胜多这么容易的事情都干不好,那不是丢了皇帝的脸么?

    很快,四千头牛被一字排开,面朝联军军阵方向,架车士兵也解下了战马,撕去身上的伪装,露出了里头的铠甲,装成护卫军的千名士兵也奔走了起来。

    他们的举动终于引起来联军士兵的注意,“你们干什么?”

    然而,已经迟了。

    千名士兵飞快的举起火把,点燃牛尾、‘粮车’,牛身和‘粮军’上面都涂满了火油,遇火即燃,顷刻间牛屁股和‘粮车’便被笼罩在火焰之中。

    “哞。”

    一头头耕牛受到大火炙烤,发出声声嚎叫,疯狂的刨动四蹄,以一种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联军军阵席卷而去。

    警觉的联军士兵正往这边奔来,但看到一头头燃烧的火车横冲直撞,一个个都面色大变,有人挽弓搭箭想要射死疯狂的火牛,可是这些火牛已经疯了,箭矢带来的痛苦,反而让它们更加疯狂了,以睥睨之势将挡在面前的一切践踏干净。

    “进攻!”徐世绩将手臂一挥,早已准备就绪的三百多名隋军铁骑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之声响彻天地,隋军士兵跟着火牛开始突击。

    休整的联军士兵哪会料到后方生变,待他们纷纷起身观望,看着一匹匹燃着烈焰的火牛冲来之时,一切都明白了,一个个丢下武器,拼命逃命。

    惊慌失措的火牛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撞上前方的人群,将人撞倒在地,再从他们身上践踏而过,踏做了肉泥。

    人皆有惧死之心,到了连还手余地都没有的时候,一个个联军士兵就如发疯着魔般的调头逃窜,自相践踏、自相拥挤者,不计其数。

    在火牛阵后面,三千铁骑在联军士兵绝望的眼神中杀到,他们顺着火牛撕开的缺口,如同潮水般冲了进来,就像一波滔天巨浪,将被打蒙了的联军军阵彻底冲溃。

    。。。。。。。。。

    隋军大营。

    早已听到己方号角的张镇周、房玄龄、秦琼登高远眺,见到火牛之下,联军如同煮沸了的一锅粥,乱成一团。哪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好小子,好计谋,好胆识。”张镇周击掌大赞一声,道:“房尚书,秦将军,我意出军出击,如何?”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房玄龄笑着说道。“将军们只管杀敌,我来守营。”

    “好。”

    当下,张镇周、秦琼奔下瞭望搭,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号令。

    ‘呜——呜——’

    苍凉的号角在大营之中回荡,这是集结的命令。

    几道大门同时洞开,三万铁精同时发动了,激烈的马蹄敲响大地,杀气从他们身上迸发,如狂风卷起的漫漫尘沙,铺天盖地的向联军席卷而去,又如决堤了的惊涛骇浪,以摧毁一切、冲挎一切的气势扑向联军士兵。他们双手执戈,喊杀震天,手中的锐利的战刃在火光下闪烁着一道道红光。在联军群中横冲直撞,不断撕裂联军阵型,杀得联军尸横遍野,哀嚎满地。

    隋军步卒紧跟其后,疾步向前,追杀侥幸在铁骑之下存活的联军士兵。

    残酷的杀戮,在这片夜幕之下上演,人命在这时候,变成了最廉价的东西。

    联军士兵中的孟海公之军多为强征入伍的新兵,大部分人都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场,当他们看到满地尸体、人头乱滚、碎肉横飞,当他们看到凶残的隋军士兵以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势席卷而至。终于忍受不住内心恐惧,士气崩溃了。

    士兵们调头奔逃,聪明的士兵向南、向东西两侧逃命;笨一些的人却是直接下跪投降,但此时,隋军铁骑哪会顾及得到下跪的人?一旦停下,便被后方的战友冲撞,所以他们只管闷头往前冲,将下跪的笨蛋踩成肉泥。

    冯盎、孟海公眼见士兵四散奔逃,他们也无心恋战,趁着隋军士兵尚未形成合围之时,向南方撤退。

    隋军士兵从背后追击的掩杀,此战持续到了天明,隋军将士杀到敌军大营之前,冯盎和孟海公重新集结溃兵,依仗营寨中的箭塔和营墙防御,隋军没有攻城器械,冲了几次都被对方乱箭射退,这才勉强稳住局面,保住军营不失。

    战后一清点,仅是一天时间下来,他们就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军队,冯盎和孟海公的心都凉了。更要命的是不利的战局已经动摇了军心,全军上下充满了悲观的情绪。

    “此仇不报,我孟海公誓不为人!”孟海公一脚踹翻桌案,愤怒的咆哮着。

    “轰。”

    就在面沉似水的冯盎正要说话之时,一声山崩地裂的闷响突然爆发,震得似乎连大地都在瑟瑟发抖,两人只觉得脚下地动山摇,差点就摔倒在地。

    “发生了何事?”

    两人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出门观看。只见平地之上出现一道黄色的洪流,正浩浩荡荡的向军营奔腾而来,更远处的一座山体正以疯狂的迅速一片一片的坍塌而下。

    孟海公呆呆在站在那里,一动没有动,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似的。整个人就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他做梦也想不到山体竟在这个时候坍塌,是天意么?

    “山体滑坡,人力不可违,快逃。”冯盎脸都变了,他生活在多山多雨的南方,时常见到山体滑坡,自然知道大自然的威力,不是人力所能抵御。

    当下二话不说,拉着孟海公就走,孟海公一个踉跄,这才省悟过来,与冯盎纵身上马,亲兵的护卫直向南营方面奔去。边逃边喊:“山体滑坡,往南撤离”

    “山体滑坡,往南撤离。”

    “山体滑坡,往南撤离。”

    联军士兵虽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听到大家都在高喊,使得求生欲望彻底掩盖了个人意志,大批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朝着南方狂奔而去。

    然而营门就那么大,你推我搡之下,第一时间逃出的,少之又少。就在哭声震天之时,黄色洪流已经席卷而至,整个大营犹如洪流中的一座房子,很快就被黄色洪流淹没。

    却是隋军之前挖掘的山体坍塌了,这座大山本是黄土和碎石组成,多日暴雨的浸泡,使得积水已经渗到地表之下,山体松软之极。

    而经过隋军引流,山体又被浸泡了好几天。经过几天的酝酿,张镇周认为失败的计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呼啸而下的泥石洪流,一下子就把联军大营的很多士兵和大量辎重粮秣全部埋平在地。

    十多万士兵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好不容易将之打退,一个二个累得倒头就睡,当泥石洪流席卷而来时,很多人还在睡梦之中,一些及时逃生的人,因为营门太小、太过拥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洪流自用进脚底漫至胸口,一些人虽未就此死去,但陷入泥石之中,根本无法脱生,随波逐流的向南方涌去,要么撞到前方的石头而死,要么被洪流淹没而死。

    三十万石军粮以及大量的辎重全部被毁。

    古人本就深信鬼神之说,联军士兵刚刚惨败而归,天灾又忽然来袭,致使军中流言四起、军心浮动。

    张镇周、秦琼、房玄龄、左天成、冯立、李正宝、徐世绩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只感到手足冰凉,冷汗一大颗一大颗的从头上滑落而下,要是山体早半个时辰滑坡,隋军全军也会成为联军的殉葬品。

    经地一番震惊、庆幸,这几位天纵奇才一合计,都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绕过泥石洪流地区,驱兵掩杀,所剩无几的联军士兵早已经军心涣散,根本无心恋战。秦琼带着骑兵一路追杀,终于在永嘉松阳县境追上了孟海公和冯盎,人困马乏的联军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孟海公也在乱军中被徐世绩一箭射死。

    此役隋军大破联军,二十五万联军逃到永嘉括仓县时,人数不足两万人,余者要么死在隋军大营之前,要么死在洪流之中,要么死在逃生之路,还有很多当了逃兵。

    秦琼当机立断,率领本部骑兵,继续追杀,冯盎被迫退往永嘉县,与孟义汇兵,一路南逃。

    秦琼紧跟不舍,杀入了建安,直奔义安郡。与此同时,身在临川的裴仁基得到战报以后,尽起本部精骑,沿着官道穿过南康郡,经过三天三夜急行军,杀入龙川郡,终于在河源县断了冯盎的归途,经过一番奋战,冯盎在冯智戴、冯智彧、冯智玳等二十六个儿子的拼死护卫下,只身逃出,加上在东阳被秦琼斩首的长子冯智戣,冯盎的三十个儿子只剩四个尚未成年的小儿子。而孟义和他的文武也被追杀而至的秦琼斩得一个不剩。

    两军汇合一处,在南海郡清远县休整,只要张镇周和房玄龄的步卒和辎重一到,便会南下,攻打冯氏大本营南海县(广州)。

    逃到南海的冯盎来不及品尝丧子之痛,一边加固城防,一边传檄治下各郡,令始安、熙平、郁林、宁越、合浦、高凉、永熙等十多个郡的兵马迅速集结,就近支援南海郡南部、苍梧南部、信安郡北部,准备与隋军在这三处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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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三畤祭祖(补昨天)

    武功县西南二十多里外有一座名叫三畤原的山峦,山高五十余丈,隔渭河与终南山相望。三畤原并非什么名山,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但自从隋文帝杨坚安葬于此之后,三畤原一下子就名扬天下,龙脉、风水宝地等称号接踵而来。说它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毫不为过。

    隋文帝杨坚安葬在三畤原还有一定的故事,节俭自律早已深入骨髓的杨坚生前特意要求一切从简,但按照杨广最初想法,帝王陵寝要遵照刘邦的长陵,务求丰厚。可负责修建陵寝的宇文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陵寝从简乃是文帝遗愿,后人不该坏他节俭之名,另外就是汉制皇陵既劳费民力,还容易使盗贼觊觎,而汉陵因为奢华出了名,所以大都被盗,帝王尸骨也被抛弃荒野,所以丰厚陪葬实乃百害无一利。他建议杨广学习尧帝那样以山为陵,陵内不葬金玉,并在陵外立碑加以说明,千百年以后,就不会出现董卓挖汉陵这种事情了。

    杨广深以为然,将父皇与母后合葬于此,并尊之为太陵。

    杨坚安葬以后,杨广也将自己的陵寝定在这里,开始在三畤原大兴土木,除了主陵墓道地宫以外,还在三畤原兴建规模宏大建筑群,建筑群落绵延数十里,气势宏大,蔚为壮观。

    结果也正应了宇文恺所说,“以山为陵”皇陵格局既节俭民力财力又能防盗,关中乱了这么多年,杨坚的陵寝真就没人动过。

    如今皇陵除了文帝夫妇,还有三座陪葬墓,分别是杨昭、卫玄、阴世师、骨仪。杨昭墓是杨广安排的;另外三人,则是李渊安排,三人在大兴城外的决死之战,获得铮铮铁骨之美名,饱受天下人赞誉。

    许是为了弘扬忠臣气节、讨好大隋旧臣、收拢天下人才,使李渊放下‘掘李氏祖坟、屠李氏亲戚’的私人恩怨,将这三名忠骨加以厚葬,天下人皆称李渊有仁者之风。

    这天天刚蒙蒙亮,五千名玄甲军护卫着皇族,迎着一抹初升朝霞向三畤原方向徐行。山上分布着大片森林,人烟稀少,鸟兽众多,朝霞照耀在远处的山峦和森林内,如同染了一层瑰丽色彩,数里外的渭水河面波光粼粼,如玉带般环绕在森林之中,风景秀丽。

    此时的三畤原道路、山上已经被数万名骁果军完全封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说起来,这是杨侗第一次前来太陵拜祭,所以规格格外隆重。除了皇族以外,随行官吏和留守大兴的官员全体出动。

    太陵之前的供桌上摆满了各种祭品,几支香已经点燃,青烟缭缭绕绕,在墓前站满了杨侗一家人,之后是文武官员依官阶站位,每个人都身着黑衣祭袍,神情庄严肃穆。

    祭司由学问侍郎、大兴学宫祭酒徐旷担任。

    祭司就是司仪,这年头的祭司也不在意男女,只在意对方的身份,也没有女眷不得拜祭之说,而且拜祭的仪式也很简单,先由祭司宣读完祭文,然后引导众人行礼便可。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徐旷的目光紧盯着沙漏,当沙子流尽,便肃然道:“时辰已到,开始吧!”

    “当!”一旁的一名道士敲响了编钟。

    杨侗肃然而立,带着家人列队。

    徐旷朗声道:“时维圣武三年,杨氏仁谨及亲眷,心怀虔诚追思先祖、沐浴更衣、焚香以敬,谨以三牲礼制、四时供品祝帛不腆之仪,祭告高祖亡灵,其时良辰既至,当为礼拜……伏以,祖德无疆,?立巍峩之庙,宗功高厚,应享合虔之诚……伏愿,金炉不息千年火、玉盏长明万年灯。”一段段祭文从徐旷口中念出,回荡在天地之间。

    当他念完祭文,退到一旁,高声喊道:“拜祭高祖,一叩首!”

    杨侗带队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灵牌磕头。

    “再叩首。”

    “三叩首。”

    叩首完毕。

    杨侗起身,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将三炷香插入香炉,沉声道:“曾孙杨仁谨告慰高祖文皇帝在天之灵,仁谨没有辜负遗愿,已将大隋之毒瘤一扫而空;高祖生平夙愿必将在仁谨手中实现……愿高祖含笑九泉,瞑目安息,请高祖保佑我大隋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

    负责礼仪的徐旷长袍一挥,惊天动地的声音响彻长空,震动天地。

    “请高祖文皇帝陛下保佑我大隋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

    “请高祖文皇帝陛下保佑我大隋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

    “……”

    正当杨侗等人准备拜祭文献皇后的时候,一名士兵自长长的石阶飞奔而来,躬身一礼,将一份战报举起头顶,激动的大声道:“启禀圣上,张镇周大将军发来捷报:东阳大捷,二十五万叛军全军覆没。”

    杨侗为之愕然,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凌敬,以为是他刻意安排的‘节目’。

    凌敬缓缓摇头,表示事先并不知情。

    杨侗这才接过战报,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光,猛地回身,眼里精光四射,纵声大笑:“东阳信安一战,张镇周、房玄龄、秦琼、左天成、徐世绩等将,率领大隋雄师于大营之前与敌正面作战,此后趁胜追击,仅以三千八百余名士兵的损耗,就取歼敌十三万的辉煌战绩。我军将士退兵不到半个时辰,山体忽然滑坡,泥石洪流淹没敌营,敌军只有两万余人仓皇逃窜,秦琼大将军挟大胜之势追击,收复了永嘉、建安二郡,孟海公、孟义等贼死于逃亡途中…冯盎二十余子尽皆阵亡,只身逃回南海城。秦琼在追击途中,又收复了义安、龙川二郡;武部尚书裴仁基适时出兵,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始安、熙平二郡…我大隋雄师在南方打出了我大隋雄风,何其壮哉?”

    听杨侗如此一说,高祖陵寝之前一片哗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信这是真的。

    人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心底震撼无法言喻。

    一片哗然以后,又是死一般的安静。

    良久,恢复过来的杨侗振臂欢呼:“大隋威武、大隋雄师威武!”

    “大隋威武、大隋雄师威武!”

    喜悦之情好似滚烫沸水泼雪一般,迅速传播开去。先是在文帝陵寝附近,续而就是山下士兵,再过一会儿,整个三畤原都在欢呼!

    “大隋威武、大隋雄师威武!”

    三畤原上的文武百官和数万士兵齐声欢呼,声浪直达九霄,声闻数里之外!

    此时此刻,杨侗心中萌生出了一种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豪情,情不自禁的昂首长笑,“神兵如此,试问天下,谁能挡我大隋天威?”

    “神兵如此,试问天下,谁能挡我大隋天威?”

    “神兵如此,试问天下,谁能挡我大隋天威?”

    又是一阵狂欢。

    这一刻,杨侗仿佛变了一个人,从之前的孝子贤孙,变成了身具气吞山河伟大帝王。

    望着神采飞扬的杨侗,杨氏宗亲人人与有荣蔫,不知不觉之间,已是泪流满面,便是唐王杨侑也如同孩子一般,差点成了一个泪人。不过这都是激动的泪、自豪的泪、荣耀的泪……

    他们的大隋王朝,本是一个强大的王朝,可仅仅传承二世四分五裂,皇族上下人人自危、寝食不安,谁也看不到半点希望。可随着杨侗的横空出世,已一次站起来了。

    他们相信要不了多久,大隋就会重新一统,比之前更稳固、更强盛……

    补昨天。

第733章:偏见

    “秦大将军追随圣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独自领兵以后,先在塞北大破突厥二十多万,现在又在南疆破敌二十余万,如此纵横南北的盖世功绩,我大隋立国以来,也只有杨素做得到。秦大将军所立之功,远远超过杨素,这可是本朝罕见的帅才。”

    说这话的不是杜如晦、也不是魏征,更不是凌敬,竟然是大萧后,只见她一脸激动的说道:“圣上,今天是我皇族多年来首次拜祭父皇,刚刚拜祭完毕捷报即至,捷报之中又提到我大隋军队撤离不久,山体立即滑坡,淹埋叛军,这或许是父皇在天之灵护佑,所以秦大将军不仅是大帅,还是我大隋的福将,理当从重赏赐。”

    众人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杨侗,大萧后说的大家都明白,只是将所有功劳都归在秦琼头上,对主帅张镇周是不是有些不公?

    不过,平南之战好像都是秦琼一个人在立功,这家伙实在太猛了,把所有人的光彩都夺了个干干净净。不赏肯定不行,赏吧,貌似秦琼已经到顶了,怎么赏??

    “……”杨侗忍不住看向文帝墓碑,心中也不自禁疑神疑鬼起来。

    虽然他知道山体为何滑坡,但正如大萧后所言,这山体早不滑、晚不滑,偏偏是在隋军退走以后滑,难道真是天意?难道真是文帝在保佑不成?

    良久,杨侗笑着说道:“叔宝此战,实在太精彩了,为我大隋南方扫平了最大的敌人,无论如何都应当予以奖励。”想了一想,又说道:“自今以后,国公之爵以美称为尊,,地名和功劳威望之封并列其次。即日起,秦琼的胡国公爵位改为冀国公。”

    众人倒是没有意见,因为美称本身就极为罕见,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就超过另外两种,只不过一直没有形成规则罢了。

    “秦琼手持‘圣武三十势’天勇刀,朕加封他为‘圣武三十六天罡’天勇护国神将。礼部将他所立之功传檄天下以示褒奖,同时也是振我大隋尚武精神。”

    ‘圣武三十六天罡’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文臣之中最受拥护的莫过于杨恭仁、其次是韦云起和‘百战百胜’的牛人杨善会;武将则以秦琼呼声最高,排名第二的居然不是罗士信,而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阴明月和水天姬……但不管文武,直到今天还没有定出一人。如今秦琼成为第一个上榜天罡,那是天大的荣耀,比起左卫大将军、翼国公更加让人艳慕。

    “喏。”杜如晦连忙应道。

    “对了,天罡画像由朕亲自手绘。”杨侗的素描水平可不差,他自己画的话,画像一定比传统的意境画更像本人。这一刻,便是魏征、杜如晦、凌敬、裴行俨、牛进达都吃醋了。

    杨侗看了看山下气势宏伟的建筑建,又说道:“着令工部在山下修一座‘镇国神殿’,专门悬挂天罡画像,等以后…再塑琉璃神像。”

    “圣上英明。”众人明白杨侗的意思,这所谓的镇国神殿,其实就是镇国神庙,这可比什么谥号实在得多,享受皇族香火等于是封神了。

    而事实上杨侗也确实是这意思。子孙后代拜祭国之英雄,比起拜虚无飘渺的神佛强百万倍。

    “此番平南之战,张镇周、房玄龄、左天成、冯立、徐世绩等将也是功勋卓著,等到他们凯旋归来,朕再一一嘉奖。”倒不是杨侗偏心,实在是秦琼这家伙太能打了,不说这一次,林士弘的主力也是他解决的,大萧后说他纵横南北,真的一点都不假。纵观大隋上下,貌似也只有杨素达到秦琼这个高度。

    此间事了,杨侗又带着一家子拜祭了杨昭,然后和老婆孩子拜祭卫玄、阴世师、骨仪……

    看着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杨峥,杨侗问道:“峥儿,最后都学了些什么?”

    “学了很多。”

    “是吗?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确实有。”杨峥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杨侗笑着说道:“我学问虽不如诸多大儒;但论及见识、眼界,放眼天下,强过我的也没几个。”

    “前不久虞先生教了一些儒学,但孩儿觉得儒学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作为杨侗重点培养的儿子,杨峥年纪虽小,但显然是学了不少知识,一听父皇有了考较之意,顿时神采奕奕。

    杨侗问道:“你认为哪些是自相矛盾。”

    “比如说‘亲亲相隐’和‘大义灭亲’,就是自相矛盾的存在,着实是令人费解。”

    杨侗无语了,虞世南这家伙竟然教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大义灭亲’?这老头到底要干嘛?

    不过儿子既然问到了,杨侗也不能避而不答,可是‘亲亲相隐’和‘大义灭亲’哪怕是到了21世纪也说不清楚,这让他如何解释?

    想了一想,干脆偷换概念的问道:“那你以为儒学是一门什么学问?”

    “治国之学。”杨峥答道。

    “治国之学?”杨侗嗤之以鼻:“《论语》读了吗?”

    杨峥点头道:“孩儿已然通读了,其意也很简单,就和父皇的写的《三字经》一样,都是教小孩做人道理。”

    “那我问你,《论语》有哪句是教你治国的?”杨侗再次反问道。

    杨峥想了老半天,不太确实的说道:“好像没有。”

    “正如你所说,《论语》记载的是孔圣的感悟,他教人如何做人、做好人。而人们也常先做人再做事,这话确实没错,因为做人的行为准则是让你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是让一个人能够判断是非对错。但是会做人的人,未必能做事、会做事……就拿著名的诗人、大儒薛道衡来说,此人德高望众、人品也无可挑剔,却把一点小事情处理得一塌糊涂,更遑论治国了!”

    “这……”杨峥小声问道:“不是说他得罪了先帝吗?”

    “无稽之谈。”杨侗摇头道:“先帝还在扬州当晋王的时候,薛道衡就不只一回得罪先帝,但先帝爱惜他的才华,始终亲厚有加,先帝即位后,依照文帝对薛道衡的处罚,命他去岭南上任,意思是随便做个样子,然后调他回京当秘书监,他当了一年,就辞职不干了,先帝也没有为难他,召他回京养老。但这老家伙一点都不安分,没事就写诗讽刺这个、讽刺那个,几乎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几乎成了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先帝还是舍不得,让他写篇文章歌功颂德,只要写了,那么先帝就能以此为名,狠狠地夸他一回,这样,别人也不会要他老命。可是他上奏了一篇《高祖文皇帝颂》,把文皇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但话里话外都和《鱼藻》类似,就是怀念武王讽刺周幽王的!然后,大家就抓住这一点要他死。当一百个人之中,有九十九个人要他死的时候,先帝也没办法。”

    “这就是父皇所说的会做人,不会做事吗?”

    “对,其实真要追究起来,他连人都不会做,不然也不会人人喊杀喊打。”说到这里,杨侗又说道:“咱们估且算他会做人,但他确实是不会做事,这种人要是当县令,估计要把同僚得罪惨,大家相互看不顺眼,连整个县的事情都无法正常运作,试问,这样的人能治国吗?”

    “这…孩儿不知道…”杨峥太小了,还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总之,四书五经等等儒学都是做人的道理,却没做事的方法。你要是一个县令,你要怎么治理一县?”

    “明正典刑、明察秋毫、惩恶扬善、鼓励耕作、教化百姓……”杨侗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堆。

    杨侗笑问道:“那你说的这些,有哪一条和儒学有关?”

    “教化百姓!”杨峥倒是学了不少,仔细想想,跟儒学沾边的好像就是教化百姓这条。

    “要是百姓一家人饿得快死了,他们能接受你的教化吗?”

    “这一家肯定要找吃的,根本没空听我教化。”杨峥说道。

    “这就对了。”

    “那儒学岂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当然不是,它教你孝敬父母、热爱自己的国家、爱护自己的子民…这些就是做人的道理。怎么没用?”

    “……”杨峥一脸句号。

    “很多知识,还不是你这年龄能够理解的。不是说你笨,而是你太小了。”杨侗哈哈一笑:“回到你最先的问题,你说的‘大义灭亲’并非是儒学,而是法家之言,至和儒学相冲之处,可拆分开来,一为德治,一为法治,此乃儒家可使百姓知礼仪、懂大义,乃是立身之本;若想百姓生活富足,需农家、墨工、商家;若要天下太平,需要律法约束人们的行为;若要百姓身体好,需医家治病;若要国家不受外敌侵犯,需兵家练强兵;若想知道明天是否有雨,需道家、阴阳家……总这不可独尊某一家学说,否则就会天下大乱!”

    “那佛家呢?”

    “佛家?没用。”

    “佛家导人向善。”

    “剽窃儒家的。”

    “佛家让人不要争强好胜。”

    “剽窃道家的。”

    “佛家……”

    “剽窃……”

    最后,杨峥说道:“那不是强盗吗?”

    “你这话,还真没冤枉佛家。”杨侗赞许道:“它打着孝敬佛祖旗号谋夺百姓血汗钱和田地、打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旗号包庇杀人犯、打着‘佛度有缘人’的旗号把人家孩子骗去当光头佬、打着‘修行不够、心不诚’的旗号诓骗成不佛的小光头和百姓……”

    “真可恶。”杨峥一脸厌恶之色的说道:“那它会什么?”

    “会骗钱。”

    “难怪父皇要禁光头佬……”杨峥气愤填胸,双眼喷火:“实在太可恶了。”

    “夫君你这样不好吧?”卫凤舞好笑的看着父子俩。

    “事实就是这样。”

    “好歹人家也是百家……”

    “它有资格吗?”杨侗摇头道:“春秋战国时期就有百家了,那时候,这个歪门邪道还不知在哪呢。进入中原以后,才偷这家、偷那家,东拼西凑成现在这模样。”

    “偏见。”卫凤舞懒得理他了。

    ……

    或许,杨侗的偏见引来了佛祖的愤怒,就在他高谈阔论,说佛家万般不好的时候,一只来自西海郡的信鹰飞往大兴城,尊佛教为国教的吐蕃踏上雪域高原,正往北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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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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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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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