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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4章:一条大鱼

    青藏高原高平原地区湖泊遍布,多玛一带无四季之分,只有冷暖两季,在多玛谷以东的茫茫草原之上,有一个名叫玛隆错根的湖泊,此湖由数十条冰雪融化的河流注入,最终形成了一面蔚蓝万顷的高原明珠。

    玛隆错根湖四周被高山和草甸间杂包围,由于这里处于火山地带,沿岸数十里草原绿草茵茵,牧草丰美,辽阔的牧场和充足水源使这里成为党项羌的王族的过冬之地。但是随着党项被吐蕃、吐谷浑瓜分以后,这已是吐蕃的地盘了。

    这天下午,在距离玛隆错根湖约有三十里外的一片森林旁边,王雄诞带着两千玄甲军疾速向东奔驰。

    这时,熟悉地形斥侯校尉马骅对王雄诞说道:“王将军,再向东走就是数十里长的沼泽地,而且禄东赞的大军也正往这边奔来,要是迎头碰上,我军恐怕有大损失,卑职认为先休息一下为好。”

    王雄诞勒住战马,见不远处有一条蜿蜒向北的小河,便打量一下四周地形,发现北方隐隐可见巨大的雪山,近处一片戈壁滩,向马骅问道:“有没有便道让过那片沼泽地?”

    马骅想了一下,说道:“确实有这么一条路,只要沿着这条河流往北走三十里,就到玛隆错根湖,过了这个湖畔,有条宽约一里草地通过沼泽另一头。这时节的沼泽异常难行,说不定禄东赞或许也走这条路。”

    王雄诞下令道:“全军调头向北!”

    全军依令北行十余里,有两名斥候疾奔而至,禀报道:“禀将军,在前方发现了吐蕃军的粮食补给队伍,足有上万只的羊。”

    王雄诞连忙问道:“有多少军队押送?”

    “人不多,除了三百多个牧人,只有三百名士兵押送。”斥侯答道。

    “三百人的押送队能干嘛?唱歌还是搞笑?”王雄诞愤怒的看向斥侯,道:“你们难道不能走远一点吗?这要是个坑,我们怎么办?”

    马骅解释道:“将军错怪他们了。”

    “何解?”

    “万多羊走在一起,味道特别重,几十里外野狼都能闻到这味儿,晚上一定会来吃羊,所以这三百名骑兵防的是偷羊的狼,不是我们。”

    “原来如此,真是长见识了。”王雄诞恍然的一拍脑门。

    “将军。”副将程处默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说道:“区区三百人,我们完全可以一战全歼,包管一人都逃不出去。”

    “我们的任务是不断骚扰禄东赞,让他以为我军兵力不足,放心前去和圣上决战,要是全歼了,谁去报信?”

    “我忘了。”程处默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们怎么打?”

    “以我从贼多年的经验来判断,玛隆错根湖肯定一条大鱼。”王雄诞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目光闪闪的说道:“你带一千人马择地埋伏,务必堵住他们退路,绝不能放一个人回去报信。我和马骅各带五百人马,从左右两侧袭击他们的队伍,至于南方通道,就让给他们送信。”

    “末将遵命。”程处默、马骅依令部署。

    。。。。。。

    过了不久。

    牧人赶着上万只羊沿着河边浩浩荡荡走进了隋军的埋伏圈,两边各有一百五十名骑兵护卫,时不时有豪迈的歌声传来,完全没有处于战争时期的紧迫、紧张感。

    就在后面的队伍彻底进入埋伏圈之时,北方传来激烈的马蹄声,只见东北方和西北方各出一支骑兵,如两支离弦之箭,疾如风、密如林的向羊群席卷而来。

    玄甲军来得太快、太突然,吐蕃骑兵还处于惊疑不定的时候,玄甲军已经冲到百步之外,押送士兵顿时一片大乱,纷纷拔刀迎战,而牧人魂飞魄散,顾不上羊群就拼命拨马逃命,羊群受到骑兵冲击,也四散奔逃。

    “顶住!顶住他们!”

    一名吐蕃将领高声大喊,但他的声音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之中,根本传不出多远,而且吐蕃骑兵被敌军煌煌气势震慑,一些人看到气势睥睨的敌军冲来,又被一阵弩箭扫射,不由心中一寒,心想就凭他们这三百人上去也是送死的份,当下毫不迟疑就向南逃走,然而当一人逃窜的时候,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大量吐蕃骑兵在前面溃逃,被玄甲军跨马追杀,哪怕有些人想要反击,也被溃兵冲散裹挟。整支队伍如雪崩一样,溃败之相一发不可收拾。

    玄甲军毫不留情,箭如雨发的把吐蕃士兵全部射死,很快就双流合一,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杀进敌军之中,顿时血雾弥漫,尸首分离落地,惨叫声不断响起。连同来不及逃走的十几名牧人也惨死在乱箭之下,数千头散漫的肥羊也成玄甲军的粮草补给。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玄甲军在河边宰羊烤肉,热闹异常,程处默找到了王雄诞,禀报道:“将军,我带弟兄们清点了下敌军,除了逃走二十几个敌军和部分牧民,其余全部歼尸首分家。”

    “有没有俘虏?”王雄诞听出了程处默的言外之意,笑问道。

    “末将抓了一个百夫长,他一一交代了,要是想知道玛隆错根湖的具体情况,将军不妨多多盘问。”

    “有没有大鱼?”

    “不出将军所料,玛隆错根湖果真是有条大鱼。”程处默嘿嘿一笑,竖指称赞。

    “走!问他去。”王雄诞大喜过望。

    这个百夫长在屠刀的威胁下,显得十分老实,他一五一十的把玛隆错根湖情况说了出来。

    随着吐蕃势力不断北扩,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玛隆错根湖成了吐蕃大军一处重要的粮仓,充当军粮之用的牛羊马匹都在这里,由数万名苏毗人在这里喂养,前方大军若有所需,他们立即从这里就近供应。

    朗日赞普这一次是倾国之兵作战,能战青壮尽皆到了战争前沿,牧人多为妇孺老人。不过当他在积石关遭到重挫以后,调一万军队回来护卫粮道安全。但其中有四千人在沿途护卫补给队,所以玛隆错根湖的军队只有五千余人。

    尽管留守大营的吐蕃骑兵多于隋军,但王雄诞几经思索,还是决定夜袭敌营。

    他对几名将领道:“多玛南谷为我军占领,致使玛隆错根湖成为朗日赞普、禄东赞唯一的粮食补给地,要是我们将之捣毁,吐蕃军将陷入无粮可食的窘境,朗日赞普还能从吐谷浑得到补给,但禄东赞这七万大军却只能吐蕃国内获取,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倒是其次,主要是圣上也不会坐视吐蕃军轻易获得补给。所以这一仗,我们不仅要打,还要胜得干脆利落。”

    程处默点头道:“从兵力上说,我们的确不如人,可我们占有出其不意之优势,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马将军,你的想法是打还是不打?”见马骅陷入沉思,王雄诞连忙问道。

    休看马骅只是一个校尉,但这家伙从洛阳开始,就跟杨侗混了,只不过他既不是骁果军,也不是张须陀残军,而是临时募集的兵,后被秦琼从新兵之中挑走,从一名普通的士兵,一步一步升到师级副将虎牙将军,然后争取到了玄甲军一个名额,降职为一名校尉,但只要他过了这道强化培训关,以后回到原先的部队,少说也是统率五千人的师级正将虎贲将军。所以王雄诞十分重视他的意见。

    “打!肯定要打。”马骅沉声说道:“但每名玄甲军将士都是各军最优秀的武官,以后每一人都是军队里的中流砥柱,哪怕一名普通士兵,都要比一千名吐蕃士兵宝贵;为了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我们要想个好办法。”

    王雄诞顿时来了精神,道:“仔细说来听听。”

    马骅说道:“对付游牧军队最有效的办法其实是火攻之计,只要大火燃烧起来,他们的牛羊、马匹全是我们的兵,我们完全利用这些混乱,给吐蕃来个致命一击;这办法,圣上和各位大将军都用烂了,但每次都取得巨大效果。”

    “就这么办。”王雄诞当机立断,向众人说道:“以队为作战单位,大家下手要狠,甭管他们是不是老弱妇孺,尽皆格杀无论、以制造更多的混乱!”

    “末将遵令!”众人躬身施礼、

    “程将军。”王雄诞又对程处默道:“你带五百名弟兄袭击他们羊圈,一旦没有后续补给,陷入窘境的禄东赞只能对我大营发起绝望攻击,蜂窝弩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狂风扫落叶。”

    “末将遵命。”程处默点了点头,他知道王雄诞是在照顾自己这个战场新丁。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了寅时,这是人们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玛隆错根湖畔的吐蕃大营内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哨兵在巡逻。

    巡逻兵主要集中在圈养牲口这一带,占地两千亩多的牲口圈足有百万头羊和数万匹战马,这也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财产,军队的粮食之源。

    这么多牲口聚在一起,容易遭到恶狼夜间偷袭,因此数百名骑兵专门在圈的四周巡哨。

    一里外,程处默率领五百名玄甲军严阵以待,程处默显得格外紧张,这是他从军以来,所参与的第一场关键性大战,相当于这个后勤重地,白天只是小打小闹。能否成功不仅关系到大隋国运,也关系到他自己的前途,这种大战他期待已久。

    忽然一名士兵低声道,“将军,您快看!”

    程处默从沉思中惊醒,他凝神远眺,只见吐蕃大营内燃起一片火光,这是王雄诞发动了攻击,他当即对手下令道:“准备出击!”

    五百名玄甲军握紧长矛,拔出战刀,就等着最后的一声令下。

    这时,有斥候飞奔而至,高声大喊:“程将军,吐蕃巡哨都撤了!”

    程处默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厉声高喊道:“兄弟们,跟我杀!”

    “杀啊!”

    在一片高呼声中,一五百玄甲军骤然发动,如决堤洪流向牲口圈杀去,此时,羊马圈外的数百巡哨都大营的大火惊动,纷纷赶回去抢救,使这边的巡哨不足百人,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汹涌杀来的玄甲军,或死于刀下,或亡命奔逃,玄甲军轰然撞开了栅栏,冲进了广阔的牲口圈,在近百万头羊群中尽情杀戮。

    ........

    惨烈的杀戮同样在宿营之内发生,一千多名玄甲军冲进了吐蕃大营,一队五十人,由一名队正率领,他们手执火把于大营内纵横奔驰,遇帐便烧、逢人便砍。

    大营浓烟滚滚,大火连天,妇女老幼哭喊连天,但等待他们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残酷的杀戮。

    这一场杀戮盛宴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直到天色大亮,玄甲军才吹响撤军号角,将士们牵着无主战马,迅速汇聚成了一股洪流,急速向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第795章:但朕没办法

    吐蕃七万精骑在禄东赞的督促威胁、利诱下,全军冒雪向西行进发,但为了保持人马的作战力,行军速度也不敢太快,经过三天行军,渐渐逼近了多玛谷,即将达到玛隆错根湖的时候,有残兵来报,才知道有一支足有数千人的隋军出现在玛隆错根湖畔附近。

    禄东赞闻讯,大吃一惊。

    他知道玛隆错根湖畔防御薄弱,一旦隋军以小搏大,进攻大营,极可能造成惨重的损失。

    禄东赞也顾不上全军上下的怨言,立刻率领大军疾速赶往玛隆错根湖。

    当他们赶到大营,入眼处满目狼藉,只见大火烧毁了整个大营,很多营帐还在冒着淡淡青烟,满地都是烧得焦黑的人畜尸体,侥幸逃过一劫的老弱妇孺哭着收拾剩余物品,听到大军回来,纷纷跑出来痛哭诉说着隋军的残暴。

    禄东赞被眼前惨烈的情形刺激得差点晕厥过去,这时,留守大营的一名万夫长赶来跪地请罪,他伏身泣道:“将军,隋军十分残暴,这里的五万多名老人妇孺被杀死、烧死约有万余人,士兵也被杀了大半。”

    达赞干布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羊群和战马怎样?”

    这也是禄东赞最关心的问题。

    牛羊是他们的粮食,重要性自不必言表;在这里放养的战马也十分关键。

    因为骑兵不但长途奔驰、近距冲刺,还要在刀兵火海砾地来回冲杀。马蹄的角质皮遇到这种情况最容易脱落,一旦脱落,战马将不能再战。

    隋军还没有马蹄铁的时候,一场大战下来,战马就废了至少七成,据统计,因马蹄受损无法再上战场的又占多数,中原王朝不像游牧民族,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战马补充,战马若是出现损伤只能更换,第二匹、第三匹……要是也伤了,只能骑着伤马上阵,这对人对马都是要大的危害,有了马蹄铁后,占据两大马源的隋军将士可免去此苦,也不用为此事发愁。

    但是对于没有马蹄铁的异族来说,虽说战马充足,可战前也要考虑到这些损耗,一般行军之时,会多带一匹战马备用;所以玛隆错根湖,不单是粮食重地,还是他们备用战马放养地。

    要是失去了这些备用战马,将士们本身的战马又受损,吐一名将士战力至少减少一半。也因此,达赞干布才这般着急。

    “隋军兵分两路,一支杀人,一支杀入牲口圈;战后我让人收拢清点了一下,目前只剩十几万只活羊,战马不到万匹。。”万夫长说道。

    “我们把大营托付于你,你守不住不说,竟然还有脸活下来。给我去死吧。”达赞干布恨恨地一刀将万夫长枭首,朝着禄东赞问道:“葛尔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禄东赞看了一下天色,狠狠地的说道:“在此驻军一晚,明天率领大军杀向隋军大营,一举攻下多玛谷。”

    “这!”达赞干布不禁有些犹豫起来,道:“葛尔将军,我们现在只有十多万只羊,军粮恐怕不够了。。”

    “正因我们陷入粮食不足的危机,所以要全力一战,就算打不进河源,也要把隋军轰回多玛北谷,从而实现打通粮道、力保吐蕃大地不受战火荼毒的目的。”禄东赞毅然说道。

    “好,打就打……”达赞干布虽然鲁莽,但也不是傻子,心知禄东赞的决定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

    因为这里虽已成为吐蕃地盘,可周边所有百姓都被迁走了,粮食颗粒不留,从吐蕃国境北上的隘口多玛又处于隋军的掌控之中,他们这支大军将得不到粮食补给,只能坐吃山空,而且七万大军每天消耗惊人,原本放在这里的一百多万头牛羊,只剩下十多万,按照这个数量,最多半个月,他们就会粮食断绝,到那时只能杀马度日,可失去了战马的吐蕃军,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当然,还可以退回积石关和朗日赞普汇合,让吐谷浑负责全军吃食。但是多玛已经失守,要是大军灰溜溜退回,无后顾之忧的多玛隋军就能轻松自在的杀入吐蕃国境,烽火连天消息要是传到积石关,心忧家乡的全军将士不战而溃。

    “大王,葛尔将军。”便在这时,一名士兵策马奔来,大声道:“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三位将军率军求见。”

    “他们不是在逻些吗?怎么来了?”禄东赞眉头一皱,心中甚至是惊奇,稍一思忖,命令道:“速速有请。”

    不一会儿,三名精悍的中年男人策马行走,远远行礼道:“末将参见王子、葛尔将军。”

    “三位将军怎么来了?”禄东赞笑着还礼道:

    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都是苏毗人,在朗日赞普打败苏毗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因而受到朗日赞普的重用,但这些人的崛起,分走了葛尔、萨、蒙等吐蕃旧贵族的一部分权利,令他们大为不满。

    禄东赞虽然受到朗日赞普信重,本人也深明大义,可在这之前,他是葛尔家族的继承人,对于苏毗系同样心有嫌隙和不快;关键是葛尔家族世世代代效忠吐蕃赞普,以忠义闻言于吐蕃四塞,这也是禄东赞引以为豪的所在,十分瞧不起这些因利出卖旧主的苏毗人。但禄东赞毕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在这关键时刻表现出蔑视。

    “葛尔将军也清楚多玛谷是我吐蕃的东大门,失守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我等听闻此讯,便带本部兵力援助。”一个赤红脸膛、身材魁伟的男子说道。

    此人名为农·准保,正是他当初在达巴夏如山侧设哨了望,放吐蕃军入境,失去险关要塞的苏毗国才被朗日赞普灭得那么快。

    “多谢三位将军助战。”

    禄东赞面相粗犷,但心思细腻,他见三人身上有不太明显的乌黑干涸血迹,目光一凝,又问道:“三位将军遇到隋军了?”

    “是也不是。”不待禄东赞询问,农·准保便说道:“说是,是因为我们与隋军交战了;说不是,是我们主动发起进攻。”

    “哦?”禄东赞关心的问道:“战况如何?”

    农·准保道:“隋军驻军于泥石山下,我们利用地形,在夜间掘了山上湖堤,滚滚地泥石洪流把隋军大营给淹成平地。”

    “哈哈……难怪河水浑浊,原来是三位将军把隋营淹埋了,隋军应该全军覆没了吧?这真是大喜事啊!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达赞干布喜色难掩的说道。

    禄东赞不作一辞,他知道必在下文。

    果然!

    “让大王子失望了。”只见农·准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人为的泥石洪流速度极慢,当山体脱落之时,有所察觉的隋军便开始撤出大营,他们训练有素,稳而不乱,很快就撤到了河对岸,我们的伏兵奋勇拦截,发生了惨烈的交战,只是隋军异常凶悍,我们被杀败了,蔡邦·纳森兄弟也不幸战死。”

    “隋军全身而退了么?”蔡邦·纳森和苏毗军的死活,禄东赞不在意,他关心的是隋军的情况,着急的询问道:“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被泥石洪流埋掉一部分?”

    “夜色浓重,又有大风雪,我们也不知隋军具体有多么损失,但是他们被我们堵在了河中很久,泥石洪流从背后滚滚而下,他们的损失肯定不小,……”农·准保稍微回顾了下,又说道:“还有,他们的物资和军械全部被埋了。”

    “哈哈…隋军兵力本就比我们少,唯一的凭恃便是精良的武器装备,失去了这些器械;隋军已不足惧。…”达赞干布哈哈大笑道:“诸位将军立此大功,我一定要为你们请功。”

    “王子言之极是。”禄东赞也露出兴奋的笑容,正如达赞干布所言,失去了坚营和精良装备之后,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吐蕃,他对明天的战争充满了信心。

    “多谢王子。”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感激道。

    农·准保望着满目残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又说道:“可惜我们晚来了一步。”

    “这里的损失,我们明天就会从隋军身上讨还回来。诸位将军今晚好生休息,我们明天全军出击,务必让隋军血债血偿”禄东赞一挥手,语若寒冰的说道。

    农·准保问道:“葛尔将军打算明天和隋军决战?”

    “正是。”禄东赞异常兴奋的说道:“高原气候变化无常,一天不同时段、冷暖不同,十二个时辰内,呈现出春夏秋冬四季之相。隋军之所以在炎炎盛夏登上高原,就是想避开冬天的暴风雪,企图在冬天到来之前一战定吐蕃,然后迅速退回去。在时间上,他们拖不起。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却遇到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如今诸位将军又成功决湖埋了他们的大营,各种避寒物资损失殆尽,若我所料不差,隋军已经出现冻死冻伤的现象,这让畏寒的隋军士气大跌,所处环境雪上加霜。”

    “隋军士兵士气萎靡、饥寒交迫,除了固守待援,等待物资和援军,别无他途;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决战;为了延迟我军速度,将决战日期拖到援军抵达,所以无所不其极,在我行军路上破坏。但不管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们兵微将寡、器械不全、饥寒交迫的困境。”

    “葛尔将军将隋军的处境说得如此透彻,不愧是我吐蕃智者。”农·准保佩服道。

    禄东赞也是难抑得意之情,嘴上却十分谦虚的说道:“不过是上苍庇佑,又有诸位将军创下制胜良机而己,智者之誉愧不敢当。明天一役,还请三位将军竭尽全力,杀出我吐蕃雄风。”

    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对视一眼,齐齐冲着禄东赞行了一礼,齐声道:“只须葛尔将军一声令下,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我料屠戮玛隆错根湖牧人的隋军今晚会前来袭击大营,拖延我军行程、拖累我军将士。农将军骁勇善战,极擅防守之道,我给你一万精兵,负责大营今晚防御。”三将的表态令禄东赞十分满意,当即说道:

    “末将遵命。”农·准保神情兴奋,轰然应命。

    “隋人狡猾如狼,要是他们晚上前来偷袭骚扰,农将军只须将之赶跑即可,不得擅自追击,免得上了他们的当。”禄东赞又叮嘱道:“纵有天大火气,也要朝敌军主力来发。”

    “末将明白。”

    “哲蚌将军、巴将军。”旋即,禄东赞又向哲蚌·那生、巴·点泽布二将说道,“你二人各自接管一万精兵,明天为我军前锋。”

    “末将遵命。”吐蕃崇尚武力、尊敬勇士,唾弃懦夫,前锋重任不但没有令哲蚌·那生、巴·点泽布害怕,反而异常兴奋。

    在他二人看来,禄东赞的安排就是给他们捡功劳的。

    事实上,禄东赞也的确存了给二将送功劳的心思,苏毗系并非是铁板一板,内部也有不少矛盾,成为吐蕃贵族以后,也有高下之别。

    哲蚌·那生、巴·点泽布所在的家族,地位就远不如农、娘、韦、蔡邦四大家族,很想成为吐蕃顶级贵族,享受万众子民膜拜。

    禄东赞见到三人同时到来的时候,就生出了将二将引为葛尔家族外援的念头,所以,先把不会为葛尔家族效力农·准保的安排守营,而将容易立下大功的前锋之职交给了哲蚌·那生和巴·点泽布,只要两人立下大功,自然对自己心存感激,为以后的收复打下友好的基础。

    。。。。。。。。。。

    与此同时。

    在距离玛隆错根湖只有五十里之遥的隋军新大营,杨侗也在和众将商议军情,忽有士兵飞奔来报,行礼道:“圣上,王将军派出一名斥侯前来报信。”

    “怎么不发鹰信?”杨沁芳不解的问道。

    “应该是遇到了大事,鹰信说不清楚。”杨侗回应了一声,向传令兵道:“让斥侯进来。”

    “喏。”传令兵匆匆离开,不久,便将一名风尘仆仆的斥侯带进中军大帐。

    斥侯行礼道:“启禀圣上,卑职奉王将军之令,前来给圣上报喜。”

    “终于来了么?”王雄诞在泥石洪流发生之前,已经奉命离开大营,前去骚扰禄东赞的军队,至今已过两天时间,但仿佛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一般,乍闻‘报喜’二字,杨侗亦是充满了期待,笑道:“朕有点迫不及待了,快快说来听。”

    “回圣上,我们无意中闯到吐蕃大军的后勤重地玛隆错根湖,那有百万多头牛羊、战马!我们已经成功的将之烧毁,令他们损失惨重。王将军率领我军将士全身而退……”斥侯将他们发现吐蕃补给队和夜袭玛隆错根湖大营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斥侯说到王雄诞无意从运粮队猜到北方有大鱼之时,众将莫不感慨的看了杨侗一眼,觉得他太会用人了。

    尤其是阴明月对杨侗佩服得责任制,她本来要取代王雄诞去搞破坏的,可杨侗认为王雄诞比她更加合适,原因则是王雄诞是个成功的盗贼,比正统将军熟悉各种非常规作战方式,如今看来,王雄诞的的确确比她合适。

    斥侯表述完毕,杨侗让他退下休息,对众将说道:“禄东赞已至五十里外的玛隆错根湖,以骑兵的行程,明天就会抵达多玛,战争一触即发。诸位可有不同看法和意见?”

    “圣上,微臣认为是好事。”杜如晦笑着说道。

    “为什么是好事?”卫凤舞不解的问道:“吐蕃集中兵力来战,不但加大我军压力、加大破敌难度,而且就算我军取得重大胜利,自身的伤亡也会成倍增加。是否可以避实就虚,采取奔袭千里、分而蚕食的战术?”

    她主持过军中葬礼,对那场面记忆深刻,听说吐蕃军大举来犯,担忧隋军再次出现重大伤亡。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这场战争将会变得十分艰难、惨烈,能不能尽量避开。

    卫凤舞的话使大帐一片寂静,就算杜如晦也需要给她一个面子,尊重她的意见。

    良久,杨侗缓缓的说道:“皇后的心情朕能理解,朕也不想打这种硬仗,甚至吐蕃上下若能臣服、任凭我们的安置,朕也愿意大隋多些人口。但很多事情不能光看眼前,就像启民可汗时的东/突厥,文帝好心把他们安置在阴山南部生活,当我大隋保持强大实力的时候,他们还能安分守己,可大隋稍微出现弱势,始毕便蠢蠢欲动,后来直接发动了雁门之乱、介入中原之争。吐蕃同样如此,要是我们不能在这场大战中,将他们的有生之力歼灭,他们将如突厥一般,因为畏惧大隋之鼎盛兵锋,缩在高原上装孙子,但是当他们恢复过来,谁能保证他们依然安分守己?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出兵河源、出兵河西、出兵西域?”

    “我们现在强,不代表以后永葆鼎盛,为了后世子孙少去一个强敌、为了让后世子孙不怪我们这些先祖目光短浅。我们必须趁潜在强敌发展成祸害之前,一劳永逸的将其歼灭于萌芽状态。所以不管是对付突厥、高句丽还是吐蕃,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抵抗之力消灭干净,然后将之拆分成一个个小国、小部落。就像西域诸国那样世世代代弱小、世世代代受我大隋雄师威慑、统治。”

    杨侗的话在大帐内回荡,重重叩击每个人的内心,“眼下禄东赞的兵力虽多,但不代表他可以给我们造成重大伤亡。而且就算代价巨大,但子孙世代的平安喜乐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圣上为大隋而战、为后世子孙而战,臣妾却发出不当之言。”卫凤舞苦笑一声,“是臣妾想得太简单了!”

    “圣上、皇后,容微臣说两句。”这时,杜如晦打圆场道:“圣上只顾讲道理,却忽略了此战的重大意义。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场大战,就不会有什么异义了。”

    “另一角度是什么?请杜尚书明示。”卫凤舞知道杜如晦是要对自己说的。

    “大隋利益是大隋所有人的整体利益,我大隋要在西北立足,一是靠圣上和大隋对西域各国的信誉,二是所向披靡大隋雄师将士。朗日赞普插手我大隋的内部之下,派兵帮助伪唐那一刻,吐蕃就是我大隋的敌人了,如果我大隋轻飘飘的放过吐蕃,一来让大隋上下寒心,二来会助长四塞异族的嚣张气焰,若不灭其军、裂其国,改天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吐蕃向我大隋挥舞屠刀,要是四塞起刀兵,我军折损兵力将会此战千倍、万倍,连年在四塞征战,也会导致宇内空虚、国力大损,吐蕃冒出头来,正好可以让我们杀鸡儆猴。”杜如晦说道。

    卫凤舞点了点头,“我明白杜尚书的意思了,对我们而言,此战不仅是大隋和吐蕃之战,还关系到整个大隋边境的安宁,以及大隋在天下间的威严。陈汤上书汉元帝‘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改为‘明犯大隋者,虽远必诛’亦然。”

    “不错。”杨侗点头道:“此战的意义已经超出了战争的本身,影响深远。从战争本身而言,禄东赞这七万大军若亡,吐蕃将无与大隋为敌之力,我军只须一支偏师即可令吐蕃腹地烽火连天、疲于应命。”

    说到这里,杨侗又对众人说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讲究的是弱肉强食、实力至上、强者为尊,要怪就怪他们错误的生活在大隋王朝身边,要怪就怪他们比大隋王朝弱小。朕也不想大开杀戒,但朕没办法,我大隋雄师的实力不允许朕仁慈。”

    “朕也不想大开杀戒,但朕没办法,我大隋雄师的实力不允许朕仁慈。”众人眼睛一亮,越品味越觉得这句话豪气冲天。

    “都去准备吧。要是禄东赞明天敢来,就让吐蕃蛮子尝一尝蜂弩的厉害!”杨侗冷然道。

    “末将遵命。”

第796章:烟有毒

    为了让巡哨省力、防御得力,吐蕃大营较之以往小了不少,而且建立在湖边,依仗巨大的湖泊为天险,抵挡东方、北方之敌。

    行军数日的吐蕃为了应对明天之战,刚一入夜便已睡觉。忽然,大营之外响起了苍凉雄浑的号角声。

    四面八方响起的“呜呜呜呜”号角声,把全营士兵都惊动了,纷纷起身,严防戒备起来,然而外面的号角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一群士兵冲出营盘,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怎么回事?”正与达赞干布、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商议军情的禄东赞闻讯冲出中军大帐。

    “回将军,隋军在外面吹号角。”一名百夫长回答。

    “小心戒备。”

    “遵命。”百夫长应声而去。

    “这么早就来了?”禄东赞皱眉不止,算算时间也不过是戌时而已,但是胆大包天的隋军却已经开始骚扰了,要是这么搞一晚上如何得了?

    想了想,对身边众将说道:“布将军今晚辛苦了,大家早点休息。”

    “遵命。”众将依令散去。

    诸将刚回寝帐,解下铠甲,准备入睡,营外震天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达赞干布一个激灵,提刀出帐,却再次扑了个空,他愤怒的咆哮道:“这些隋军到底想干什么?”

    禄东赞苦笑道:“王子休要动怒,此乃隋军的疲兵之计,目的是让我们今晚睡不好觉,没有精力打好明天的仗。王子要是动怒出兵,正中了隋军的诡计。”

    达赞干布指着一个个奔出的士兵,皱眉道:“葛尔将军,虽然布将军带一万士兵负责警戒,可你看看,将士根本都不敢睡觉,你有没有办法对付这些隋军?要不,我们干脆派出一支军队埋伏在四周。”

    “这是没办法破解的招数,要是我们派的人少了,有去无回;多了,无功而返;全军尽出的话,正中敌军下怀。”禄东赞无奈的摇头道。

    主动权在隋军手中,他们便是有心反击,也无可奈何。隋军明摆着是要以这种办法来消耗他们的精力和体力,问题是人家兵少,哪怕一晚上没睡,对隋军的主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他们却没任何有效办法反制。

    “可恶。。”达赞干布恼怒道。

    “我军的优势是兵力充足,除了布将军的一万巡哨,还有六万士兵。”禄东赞沉吟一下,道:“我们另抽万人,分成两队,一队先在大营内戒严,两个时辰后再由另外一队调换,其他人只需安心睡觉。”

    当下吐蕃军依照禄东赞的方法,农·准保带一万士兵在外面巡夜,内有两队士兵戒备,其他士兵心中有了安全感,当号角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大家并未在意继续睡觉。

    果然,那号角声没过多久又沉寂没了声音。

    如是接二连三的持续到亥时,禄东赞终于放下心来,沉沉的睡了过去。内外两支巡逻兵也不再将外面的号角声当一回事,时间就这样在间歇的号角声中到了子时。

    。。。。。。

    “将军,吐蕃蛮子已经麻木了。”再一次带队去吹号的程处默灰溜溜回到了王雄诞所在一片丛林之中。

    最开始的时候,挺带劲的,可吐蕃没反应以后,他觉得自己像个唱独戏的傻子一样。

    “换种方式。”王雄诞说道。

    “什么方式?”

    “你看。。”王雄诞指着四周。

    程处默仔细一看,发现这里堆满了牛羊马匹的干粪,还有数百名士兵从数里外的灌木丛内砍来大量树枝,用马匹拖着过来。顿时恍然道:“将军打算改以烟熏?”

    “不错。”王雄诞凝视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大营,嘿嘿奸笑:“我们处于吐蕃大营上风,就用浓烟把熏醒过来,非要让他们今晚睡不着觉。”

    程处默说道:“普通的烟,恐怕不会让他们警觉吧?”

    “这种树没有明光的时候,产生大量白烟,浓烟奇臭无比。”

    “有毒吗?”程处默更加高兴了。

    “无毒,但换成是你,你敢相信它敌人燃烧的臭烟无毒吗?”

    程处默一下子泄气了,垂头丧气的说道:“当然不敢。”

    “这就够了。”王雄诞对马骅和程处默说道:“放浓烟之前,我打算派一支奇兵从湖里潜里到他们的北营,然后择机放火烧掉他们的马圈,让惊马冲营。”

    马骅点头道:“臭气熏人的浓烟一起,敌军必乱,奇兵烧营确实是个好办法,可以换一个水性的弟兄带队。”

    王雄诞笑了起来:“说起水性自然非我莫属,奇兵主将自然非我莫属。”

    “将军是我军主将,如何能冒此大险?”马骅和程处默大吃一惊。

    “不用争了,换成其实兄弟未必能成功,若是遇到什么变故,也无法迅速决断。我水性好,而且我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我去的话,一定成功。”王雄诞肃然说道:“我带两百兄弟前去。你们一个时辰后,再放浓烟。”

    “将军小心。”马骅和程处默见王雄诞坚持,便只得答应下来。

    “浓烟一旦熏到大营,吐蕃兵定然前来破坏,若是来的士兵少于我军,你们顺手灭了;若是来敌太多,就退往临时驻地。”

    王雄诞交待完毕,尤不太放心的叮嘱道:“灭敌的任务是我军主力来完成,我们的使命是以小股兵力消磨敌军精力和体力,只要让他们睡不着觉,就是大功一件;千万不要硬扛数万大军的攻势,做无谓硬拼,明白吗?”

    “末将明白。”马骅和程处默凛然应命。

    王雄诞点齐两百名士兵,大家脱去铠甲,换上吐蕃人的装束,扛了几十捆柴,迅速走湖边,顶着柴捆慢慢向南游去,过了半个多时辰,便游到吐蕃大营附近,玛隆错根湖四季如春,岸边一些树木枝芽茂密,可以挡住吐蕃巡哨的视线,他们便躲一片树木之下,眼见吐蕃人在湖边也布设密集的巡哨,王雄诞也不急着上岸,默默在水边等待时机。

    。。。。。。。。。

    在这期间,程处默又带人去吹了四次号角,但吐蕃军已经不当他们是回事了,该巡视的还是巡视,该睡觉的还是睡觉。

    但很快,上风飘来了滚滚白烟,一团团烟雾向下风的吐蕃大营飘来,只片刻,在外边巡逻的士气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充满恶臭的浓烟令人恶心得干呕起来,很多士兵被浓烟熏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胸口发闷,有一些吸入浓烟的士兵承受不住,倒地抽搐。他们不知道这是吸入浓烟的反应,本能的以为恶臭的烟中有毒,恐惧得大喊大叫起来。

    主将农·准保同样被浓烟熏得头昏眼花、恶心欲呕,他用衣袖捂住口鼻,对身边几名士兵吩咐:“用衣袖捂住口鼻,烟里有毒!”

    这时,滚滚白烟越来越浓,开始大面积扩散,熏得士兵眼睛都睁不开了,很多士兵撕下衣服捂住口鼻,但没什么效果,一些吸入浓烟过多的士兵给熏晕了过来,随着倒下士兵越来越多,很多士兵被迫撤退。

    “这烟有毒,大军必须避开,否则全军覆没。快去鸣金示警。”农·准保大声下令,

    ‘当!当!当!’警钟声响遍了全营。

    禄东赞已让亲兵唤醒,吓得心惊肉跳,直觉告诉他,一定是隋军大举来犯。

    他刚出寝帐,见到大营全乱了,全军将士像遇到狼群来袭一般,纷纷逃窜。忽然看到一伙衣服不整的将领奔来,为首骑马之人正是达赞干布,急忙大叫:“王子,发生了何事?”

    “葛尔将军,隋军放毒烟,听说已有数千人被毒死了。”达赞干布在将士们以讹传讹之下,真以为死了那么多人,看着陷入一片混乱的士兵,闻着恶臭的浓烟,本能的以为真有那么人被毒死。

    “什么?”禄东赞闻言,只感到手足一阵冰凉,见到浓烟正自西北朝着大营滚滚袭来,当即道:“令布将军带领士兵在西边清出一个安全地带,以防隋军突袭;诸位将军,命令将士们往西边疏散,不能往南跑。”

    “遵命。”诸将捂着口鼻,大声吆喝,指挥着乱军往西部撤离。

    。。。。。。

    “将军,吐蕃蛮子乱了。”湖水边,一名士兵对王雄诞说道。

    “出发。”这一片领域处于烟雾的席卷地带,吐蕃士兵早已跑光,他们当即爬上了岸,故作仓促的往东行走。走了几百步,就遇到吐蕃乱兵,只是他们都穿着吐蕃人的衣服,在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他们是隐藏的奸细,而且大家争相逃命,无人发现这支士兵以完整的建制行近。

    他们一路走到马圈,装出抢马逃命的样子,冲散一伙乱兵,取出了一个个装满了火油的皮囊洒向马料干草,然后取火镰,撕掉油布,仅只咔咔几声,点燃了火折子,引燃洒在草料上的火油,火苗腾空而起,烈火烧得噼噼啪啪,浓烟滚滚向东南飘去。

    “着火了!”有吐蕃士兵看到西北方冒起火光和滚滚浓烟,纷纷叫了起来。

    但不等他们前去救火,隋军将士已经拔出战刀,将身边的吐蕃兵砍倒在地,马圈中的战马被大火惊吓,嘶叫着四下奔逃。

    他们见状,便扑向了宿帐区域,将帐前火把扔到上营帐之上,瞬间便使吐蕃大营变成一片火海。

    “撤回去。。”

    眼见火势失控,已经无救可救,王雄诞便带着两百名战士沿着原路返回。

    他是当过贼的人,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洞察力,马圈这时已经猛烈燃烧,下一步便是万马奔腾了。若是还留在这里,恐怕所有人都要成为吐蕃兵的陪葬品。

    他们跳入湖里,顶着柴捆向西北方游走。当他们逃到中途,便就近上岸,向临时驻地跑去。

    而此时,吐蕃大营浓烟滚滚、烈焰冲天,被大火烧身的战马惊恐的嘶鸣,它们受到火的炙烤,发出一声声痛苦嘶鸣,疯狂的刨动四蹄,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四周狂奔。恶狠狠撞向前来找马骑的密集的吐蕃士兵群中,一阵阵惨叫和哀嚎瞬间在整个大营蔓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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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大将之饬

    湖畔的熊熊烈火,借着风势,很快就席卷了全营,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自然熄灭,这场大火令四千多名吐蕃士兵葬身火海,大多数是被惊马、火马践踏而死,也有部分士兵相互践踏。

    在一片充当议事之地草原上,给熏得漆黑的禄东赞一言不发的坐在一块石头上,他面沉似水,狠狠的瞪着‘下首’的将领,心中的怒火已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其实四千多人的损失比他意想中要少,也承担得起这样的损失。但是这场大火却把他们的战马惊走了四成左右,也同时严重的挫败了大军的士气。

    达赞干布来回疾走,指着将领们破口大骂,“竟然被普普通通的烟雾吓得全军大乱,统统都是无用的废物、懦夫,吐蕃汉子的血性、勇气都到哪里去了?你们的胆子都被野狼吃了、还是让狗啃了?平时一个个自诩是高原雄鹰,我看是一群野鸡才合适。喝酒吃肉玩女人个个是好手,打仗却是一堆孬种、怂货……我吐蕃勇士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百多名将领给骂得羞愧地低下头,尤其是负责巡夜的农·准保脑袋都快缩到裤裆里了。

    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了,那种发出臭烟的树,在吐蕃其实并不罕见,但是他见士兵吸入浓烟后纷纷倒地,本能以为是隋军放的毒烟,从而忽略了平时最常见的现象,于是敲钟示警,导致全军大乱,给了隋军细作放火的机会。

    “王子、葛尔将军,或许我们还有两个办法。”人群中的哲蚌·那生低声道。

    “什么办法?快说。”达赞干布走到哲蚌·那生眼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第一个办法就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立即挥师西进,与隋军主力决战,反正他们的士气也不高。”

    “我们粮食不济,根本拖不起,现在是打也得打打、不打也得打。你这不是废话吗?”达赞干布煞是气愤,

    “王子请听我说完。”

    “你说!”

    哲蚌·那生看了达赞干布一眼,苦笑道:“中原军队最厉害的便是他们由长矛兵、刀盾兵、弓弩兵等兵种组建成的阵形,这种阵形发挥不出骑兵强大的冲击优势。”

    “昨天晚上,我看到被大火烧身的惊马气势汹汹,以毁灭一切的气势逢人踩人、逢营踩营,冲阵能力实非人力可御。我们这里还有千多头牛……”哲蚌·那生说出了自己的破阵之法。

    “火牛冲阵?”

    “哲蚌将军这个办法好。”

    哲蚌·那生还没有说完,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禄东赞和达赞干布等从积石关前来的将领狂喜不已,他们曾在积石关外见识过隋军军阵厉害,对隋军的多兵种战阵深有余悸。

    “火牛冲阵在中原王朝战争史上,出现过很多次,每一次火牛冲阵都会取得辉煌大胜,我们肯定也可以。”禄东赞知道很多中原典故,一经提醒,也想到了将牲畜用到战争的中原‘火牛阵’,他激动的说道:“哲蚌将军此法极妙;你的第二个办法又是什么?”

    哲蚌·那生连忙说道:“第二个办法是以守代攻!”

    “以守代攻?”禄东赞不解的问道:“说具体点。”

    “高原气候复杂,早晚不同天,这种气候对隋人危害极大,是比关山要塞等天险更要难以跨越的鸿沟,他们在时间上拖不起。我们可以在隋军营前设营对峙,将他们拖到冬天,对峙期间,我们避实就虚,择机攻击对方最薄弱环节。这种打法虽然比较耗时,但胜在稳健。”

    “我军本就陷入缺粮窘境,昨晚又损失了很多粮草,要是与隋军对峙,人吃马嚼下来,我们的粮草坚持不到十天。”禄东赞盯着哲蚌·那生,问道:“哲蚌既然提出这个办法,想必也有解决粮草的问题的办法了?”

    哲蚌·那生欠身道:“我的意思是把兵力一分为二,一部与隋军对峙于黄河北岸,将之牵制;一部驻扎在黄河南岸,护卫国内之粮,负责粮道的畅通。”

    “此法不妥!还是用火牛冲阵……”达赞干布是个要面子的人,他想要以一场堂堂正正的大胜来鼓舞士气,相对于以守望代攻,直接从正面破敌更能激励士气,而且精擅骑战、不善设营的吐蕃士兵坚守不出,十分的不务正业。

    这也是大多数将领的心声。

    禄东赞亦是说道:“我们的任务是在隋军援军到来之前,夺回多玛谷,不然,我军将处处被动,而以隋军的狡猾,昨晚的事情恐怕还会上演,所以守不如攻。”

    他沉思片刻,猛一挥手,“都去准备吧,全军半个时辰后出发。”

    “末将遵命。”

    众将正待依令安排,一名士兵忽然飞马来报,“王子、葛尔将军,隋军来战。”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个消息太得太突然、太意外了,隋军居然主动出击?

    禄东赞高声问道:“哪来的隋军?是隋军主力来了吗?”

    “不是隋军主力,只有两千人左右,他们是从北方来的,应该是昨晚上那支军队。”士兵连忙说道。

    “两千人也敢来?”

    若是隋军大举来犯,众将还要认真对待,但区区两千人显然不在大家的重视行列之中,听说这么点人,竟敢堂而皇之的前来挑战,所有人都被气乐了。

    “葛尔将军,请你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农·准保咬牙切齿的请命。想到昨天被隋军折腾了一晚,又被烧掉大营,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入心头,这一刻,他的倦意一扫而空,头脑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体力比任何一刻都要充沛。

    禄东赞点了点头:“我给你五千士兵,务必灭了这支隋军。”

    “遵命。”农·准保接过令箭去领兵了,

    禄东赞又对诸将说道:“大家下去准备吧。”

    “遵命。”

    。。。。。

    “轰隆隆~”

    农·准保点齐五千兵马,浩浩荡荡的向北方开去,望着面方的隋军军队,他眸子里透出一抹森然杀机,他要用以一场胜利洗去昨天晚上的耻辱。

    “勇士们,给我们耻辱的敌人就在前面,只有两千人……勇士们,我们没有将仇恨和耻辱留到明天的习惯,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五千吐蕃士兵如狼嚎喊声响起……

    “拿出你们的弓箭,让敌人知道我们是天下最优秀的射手,让他们在箭羽下瑟瑟发抖……”

    农·准保高高举起了短弓,率领士兵当先向前突进。

    在吐蕃军前方,隋军早已准备就绪,负责指挥这场战斗的主将已经换成了马骅。

    相对于首次参与对外作战的王雄诞,打过契丹、奚族、东西突厥的马骅无疑更加精通骑战,他知道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此时见到一片黑压压的吐蕃军自南方席卷而来,马骅下令道:“射击!”

    “呜!呜!呜!”号角声响,两千支箭矢骤然发射,形成一片乌黑箭云,向吐蕃骑兵呼啸扑来,霎时间,吐蕃骑兵一片人仰马翻,紧接着隋军的第二排弩箭又已射来,不断有吐蕃士兵在冲锋中惨叫着倒地,第三排箭云紧接着呼啸而至,密集的弩箭如若疾风骤雨,射穿吐蕃的盾牌和皮甲,一片一片吐蕃骑兵从马上翻滚落地,被密集的战马踏成肉泥。

    从秦朝时期起,强弩便压着寻常弓箭一筹,随着技艺的发展,弩箭在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汉朝李陵便是凭借大黄弩,以五千汉军步卒力敌十万匈奴,甚至还取得了杀伤数万的记载。发展到了大隋王朝,得益杨侗对工匠的重视,各种威力更强、射程更远、携带更方式的新式弩更是呈现喷井式发展。

    仅只三段连射,吐蕃的头排头排兵人马浴血,哀鸿遍地。正冲杀而来的吐蕃兵阵一阵大乱。

    “全军继续前进、加速前行!”农·准保心疼之余,恨意更重了几分。

    他知道要是己方士兵要是调头或许停止,只会成为隋军的箭靶,而且全军冲击之下,若是下达撤离,或是散开的命令,就算是吐蕃最优秀的骑手也不能做到说停就停,只能令前军后阵相互撞到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引兵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去和隋军打白刃战,将弩箭的优势直接抹杀。

    然而,当他命令一下,随即发现对面的隋军跑掉了。

    没错,隋军的确是跑掉了。

    他们采取三段射的战术,先是全军一起放,接着一分为三,第一排放了一箭,看都不看吐蕃军,在第一时间内一条线似的分别往左右飞奔,迂回着跑到最后面,当了后军;之后是成了头排的第二排放了一箭,按照之前的方式跑向了后头,致使第三排成了第一排……

    如此弩箭接连不断的疾射如雨,仅止四轮,就带走了他们一千多战斗力,这时候落马则意味着被踩死,也就是说,一千多名士兵死得不能再死。

    农·准保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傻掉了:隋军竟然采取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战法,这攻与受之间的差别,让他有种吐血的冲动。

    作为骑射中的行家,农·准保当然看得出隋军在这方面狠下了一番功夫,论及骑射速度、转向的灵活性,比起他们还要厉害,更要命的是隋军弩箭射程比他们只有五十步的短弓高出一倍左右。而这五十步的射程差距,导致他们一箭不发就死了千多人。

    “干得漂亮,看到没有,其实对付游牧民族的骑兵就是这样简单,宁可少放一箭,也别让他们追上,然后利用射程上的差距,不断的猎杀对方的士兵……”马骅控制着双方距离,将放这种无赖战法用到极致,一边指挥着玄甲军以射程上的优势,消耗农·准保的兵力,一边还轻松自在的向王雄诞、程处默传授经验。

    “你们知道吗?其实这时候射马更好,战马目标大、容易瞄准,战马受到重创便会一蹦而起,将马上士兵甩下马背。骑兵全速冲锋之下,落马就等于死亡,死得连尸体都不剩……”

    大开眼界的程处默在一旁笑道:“不过这种战法对我军而言,却没有多大效果。”

    马骅、王雄诞闻言不禁一笑。

    吐蕃军的短弓射程短,威力弱,对于身披坚甲、头戴长沿头盔的隋军而言,伤害的确不大,关键是隋军弩箭射程远,百步之外就可以令敌军造成伤亡,当隋军冲到敌军射程之内时,只着皮甲的头排兵已被暴雨般的弩箭击打得崩溃了。

    “好了。”

    见距离已被决死冲锋的敌军拉近,马骅抖缰夹马,疾声大呼:“全军撤退!”

    角号响起,隋军以整齐的阵容向北方呼啸而去。

    “隋军没箭了,全军追击。”直到这时,被一顿弩箭打蒙了的吐蕃军才反应过来,在险而又险逃得一命的农·准保震天价怒吼中,一个个吐蕃士兵的热血被点燃,一双双眸子逐渐变得炙热,犹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狂怒的追击而去。

    于是在这片矮丘起伏,野草绵密的旷野里,两支骑兵上演了疯狂的一追一逃。

    农·准保衔尾狂追一阵子,却见隋军骑术精湛,马力充沛不减,在对方马力耗尽之前他们根本就撵不上。于是他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部继续追击,一部绕到侧翼,准备对隋军来一个前后包抄。

    由于隋军起早,远远就和吐蕃军拉开了距离,即便是队伍最后一排骑兵,距离最前列的吐蕃骑兵也在七十步以上,远远超吐蕃弓箭的射程二十步之多,而吐蕃没有稳定身子的高桥马鞍、双边马镫,想要放箭只能放缓马速,而一疾一缓之间,进一步拉远双方距离,深明此理的吐蕃军除了少数自恃臂力过人、骑术好的人不忿乱射之外,大多数吐蕃骑兵只是闷头追赶,什么都做不了。

    如同作弊一般的隋军却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他们在奔腾途中可以放开双手填装弩箭,还能回首瞄准放箭,时不时回首一箭的射中敌军战马,在追击中不断的消耗敌军有生之力。

    隋军这调戏一般的做法,无疑是将吐蕃军激怒了,便是努力保持冷静的农·准保也受不了了;他知道这是一支孤立无援的隋军,而且这里四野开阔,没有藏兵的地方,索性拼命的打马追击,誓要将这支可恶的隋军歼灭于此。

    而这,也是马骅、王雄诞、程处默为首的隋军之所愿,只因他们为吐蕃准备了一个非常好的墓场。

    “目的地快到了,大伙准备。”马骅原本一马当先,此刻却放缓了马速,转头吩咐紧随左右的亲兵。

    亲兵们二话不说,各自从背后旗壶抽出一面红色小旗,扭身奋力挥舞。随即各级将领纷纷抽旗呼应,同时提醒左右士兵做好准备。不到盏茶功夫,所有隋军士兵已经做好全力发射的准备。

    实际上,用角号传令是最便捷的手段,但是为了避免吐蕃军警觉,是以用上了相对迟缓的旗号发令。

    “轰隆隆!”

    铁蹄叩击大地,隋军将士冲上了一座低矮的山丘,当最后一骑消失片刻之后,潮水般的吐蕃骑兵狂涌而至。

    而致命的打击,就在此刻骤然降临。

    “咻、咻、咻……”

    箭如暴雨,啸声如泣;吐蕃兵阵血花绽放,一片人仰马翻。

    吐蕃士兵愤怒如狂,本以为隋军箭矢倾尽,所以大家以密集的阵容争先恐后的追上山丘,然而对方却以更甚当初的箭雨倾泄而来,仅止刹那间,又有接近五百多人中箭落马,尽数被战马践踏而死。

    正当他们攻上山丘,想要以狂暴箭雨“回报”时,眼前的情景却让吐蕃军全部傻了眼。

    农·准保恨得差点咬碎牙,隋军实在太奸诈了,他们竟然冲进了一片戈壁滩。

    “统统收弓拔刀,给我冲进去,将这些可恶的无耻之徒砍死!”农·准保第一个拔出长刀,跃马下岗,身后响起一连串战刀出鞘之声。

    但是当他们咆哮着冲进戈壁滩时,隋军早已远飏,只留下吐蕃军暴跳如雷的怒骂。不过很快,他们的怒吼变成兴奋地大呼。只因另一队骑兵正快速接近,成功的拦截住隋军的去路。

    马骅勒马一偏,在面方吐蕃兵到来之前,率领士兵拐向了东部,向一座高达百丈的山丘奔去。

    农·准保欣喜若狂,哈哈大笑道:“面前乱石纵横、尖石遍布,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全军压上屠尽隋军!”

    “杀!”

    “杀!”

    已经被吊出冲天火气的吐蕃兵啸声震天,两支军队蹄声如雷,朝着隋军继续追去。

    此座山丘是座石山,山势十分平缓,但山道多碎石,对马蹄损害十分严重,所以吐蕃士兵见隋军士兵策马上山,无不喜出望外,只等一会看笑话。

    然而他们期待的隋军骑兵因马蹄碎裂而纷纷坠马的场面并未出现,除了有几匹马蹄踩入乱石缝隙折了蹄,主力之军安然无恙。

    直到隋军尽数驰至半山腰,然后纷纷停下来转身放箭,连续不断的箭矢又射倒百余名吐蕃士兵,吐蕃士兵这才从惊愕中醒悟过来,纷纷暴怒反击。

    而这时,他们又发现一个十分可怜可悲的现实:因为隋军士兵占据地利之便,无形中提升了弓箭的威力,居高临下的放箭,使弩箭射程足以延伸至一百二十多步,而他们自己的弓箭仰攻之后连五十步都不到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冲上去靠近射击,或是打白刃战。

    但农·准保头疼的是他们不能步行进攻,否则被上面的隋军一箭一箭的收拾干净。所以只能策马冲锋,迅速拉近距离。可是这样的乱石岗,只要战马踩上去,蹄子铁定得废…不过再心疼战马,也知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隋军这支偏师歼灭,否则他们还会无休无止的骚扰大军。

    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农·准保当机立断,下令道:“全军将士,给我冲上去,他们的马也支撑不了多久,大不了和他们步战,我们人多,照样能赢。”

    “杀。”

    “杀。”

    在农·准保严令之下,吐蕃士兵打马登山。但是经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追逐,又跑了一片戈壁滩,没有马蹄铁的吐蕃战马马蹄磨损十分严重,如今强行登上碎石遍地、棱角尖锐的乱石山岗。任是吐蕃士兵再小心,磨损严重的马蹄也承受不了锐利碎石戳刺切割,不时可见战马倏然跪倒,漫长的山丘布满了一片片血印。

    每个草原骑兵都是爱马之人,尤其视自己坐骑如同伙伴一般。眼睁睁看着爱马就这般废了,一些吐蕃士兵恸哭不止,不顾农·准保严令,纷纷下马的步射而进。

    而隋军则继续骑上向山顶退却,他们且退且射,让两军始终保持七十步以上的距离,以强劲弩箭收割着吐蕃士兵的性命。

    当吐蕃军全部上山,马骅见己言箭矢寥寥,心知箭矢已尽,出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当即下令道:“全军出击,杀。”

    “杀。”

    王雄诞大喝一声,率领士兵从山上杀了下来。

    农·准保只是戒备隋军的弩箭,根本想不到对方的战马走了乱石山以后,还能继续驰骋。

    当隋军从山下杀下时,失去战马、步行上山的吐蕃军军心崩溃,无数士兵调头下山。。

    农·准保见势不妙,拨马便逃,但他奔出不出二十多步,马蹄一不小心卡进了石与石之间的缝隙,马前失蹄,把他仰面朝天的摔在棱角尖锐的乱石之上,头颅狠狠地撞到了一块大石之上,如同西瓜一般四分五裂。

    眼见主将以这种奇葩的方式死去,吐蕃士兵更是拼命狂逃,但他们已经成了步卒,被隋军从身后一路追杀,出兵之前的五千,侥幸逃过一劫者不足四百。而隋军在这场追逃战中,取得了一人未损的辉煌大胜。

第798章:友邦助战

    就在马骅、王雄诞、程处默这支奇兵取得重大胜利之时,杨侗得到一个十分意外、十分突然的消息,且末郡太守薛万述和象雄王李迷夏居然率军助战来了,薛万述的一千士兵是自己人,估且不论,象雄王李迷夏竟然带来了八千名象雄精骑。

    象雄国,亦名羊同,乃是极为古老的国家,建国时间可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论寿命之长、历史之悠久,当世绝无仅有。象雄国地域广阔,西达大小勃律,即克什米尔地区,从勃律向东南沿着喜马拉雅山脉延伸,包括后来的印阿三和泥婆罗一部分领土,北邻于阗国、大隋且末郡,东面和吐蕃接壤,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

    当年朗日赞普灭掉苏毗以后,吐蕃在高原之上光芒万丈,试图武力征服象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这时候的象雄实力已经下降,但交战初始,双方差距其实并不大,并且象雄上下也知道此战成败将决定自己的国家能否存活,因此动员了所有力量反击,再加上象雄人同样英勇好斗,使双方的战争进入了拉锯战状态。可以说吐蕃军队与象雄军队在象雄每一片国士都交锋过,朗日赞普见一时半会搞不定象雄,决定与象雄联姻,结成秦晋之好,然则象雄王李迷夏被打上火了,摆出了你有本事就打到底的态度,甭给我来这假惺惺的。

    朗日赞普见他这么有种,觉得既然李迷夏不愿嫁妹妹给自己,那就反着来,我把我妹嫁你,这该行了吧、满意了吗?

    李迷夏心知对方是想通过“夫人路线”来操控象雄内政,要是吐蕃公主诞下王子就直接把他从国王之位掀翻,这样就能兵不血刃的占领象雄了。既然都明白对方的险恶用心了,他怎么答应?

    两国接着又打。

    但战争毕竟发生在象雄本土,象雄国哀鸿遍野,其损失要远远高过境外作战的吐蕃,再加上吐蕃士兵皆为百战之士,个个能征善战,悍将辈出,所以战争随着时间推移?胜利天平逐渐向吐蕃倾斜?从而使象雄国陷入立国以来的最弱时期?形势岌岌可危,要是没有百年和平时间给他们休养生息,贫瘠苦寒的象雄连战前水平都恢复不了,更别说是回到独霸高原的鼎盛之势。李迷夏无奈,这才决定以妹妹李图曼为正使?率团出使洛阳?寻求大隋的庇护?最终正式加入丝路联盟。

    这次吐蕃和吐谷浑大兴进攻隋朝,不仅威胁大隋王朝的安全,象雄人也感到巨大压力?他们很清楚,一旦吐蕃在东方取得一场辉煌大胜,必然会加过头来收拾半死不活的象雄国,他们将会面临亡国灭种的下场。

    当大隋纵横司使者出使象雄?让李迷夏择机出兵之时?李迷夏才知道大隋已经对吐蕃用兵?且由隋帝率领大军登上高原,反攻吐蕃。

    这让李迷夏十分兴奋,在国内文武的一致鼓励下,他决定亲率精兵协助大隋攻打吐蕃,不仅为了报答大隋在象雄艰难之时的仗义保护之恩,也是遵守丝路联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章程,当然更重要的是吐蕃乃是象雄和大隋共同的敌人,要是能够联合将之打败或是灭国,对象雄自身安全十分重要。

    友邦国君亲自带兵前来助战,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友善的表现,杨侗作为圣人可汗没拒而不见的理由,当下在军营中接见风尘仆仆的李迷夏为首的象雄君臣。

    李迷夏年约四十,身材高大魁梧,俊郎的面容被晒得黝黑发亮,给人精悍健壮之感。

    在他的身边是一名青衫少女,秀美的面容透着一股英气,她腰悬一把弯刀,显得她英姿飒爽,步履矫健,正是去过洛阳朝见的象雄公主李图曼。

    另外还有五名精悍的青年武将,他们发式统一,男男女女都垂下几十条麻花一般的辫子,跟吐蕃人毫无二致。看样子两国虽是敌对关系,但吐蕃这个‘暴发户’,很多风俗习惯都受到古老的象雄国影响。

    “下邦李迷夏,拜见尊敬的圣人可汗陛下。”李迷夏一手横于左胸口,深深地弯腰行礼。

    “象雄王免礼。”杨侗示意李迷夏平身,笑着对另外几人道:“各位不用多礼,请坐!”

    “谢圣人可汗。”几人再行一礼,这才坐了下来。

    杨侗让众人上茶,又给众人介绍了杜如晦、裴行俨、王伏宝、牛进达,然后诚恳的对李迷夏说道:“我大隋乃是礼仪之邦,隋军更是仁义之师、文明之师;象雄王国虽然久居西域,但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造就了象雄成为古丝绸之路驿站的先天优势,所以自汉以来,便与我中原友好合作、互补有无。作为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大隋痛恨一切破坏和平的野蛮行径,吐蕃这个野蛮国度不仅令象雄横尸枕籍,也威胁到了大隋边境安宁、地区和平……是以,朕亲率大隋雄师,决定将朗日赞普为首的野蛮之兵陈尸高原……象雄王能够不远千里、亲率大军前来助战,朕深表感激。”

    李迷夏和几名武将对望一眼,尽皆大喜:他们没有就近作战,而是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为的不就是让大隋看到他们的诚意、肯定他们的功绩吗?隋帝现在对象雄评价很高,让他们都觉得不枉此行。

    李迷夏有点惭愧地说道:“小王无能,令象雄子民深受吐蕃之屠杀、压迫,幸得圣人可汗庇护,使象雄国祚得以保全,此份恩情如同再造。如今圣人可汗君临高原,小王自当竭力报效,以偿圣恩!自今而后,我象雄世世代代以大隋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听着李迷夏慷慨激昂的话语,杨侗面皮微微一抽……

    你可真行,竟然比老子还能扯!

    象雄受不受突厥屠杀、压迫,关大隋屁事啊?

    而且差点让吐蕃亡国了,不依靠大隋,不说吐蕃,恐怕大小勃律也会借机东进……象雄都这样了子了,还非得说这么冠冕堂皇、慷慨激昂?

    不过对于大隋来说,生活在贫瘠大地上的象雄已经不行了,没百年和平发展,根本恢复不到战前水平,而雪域高原并不是宗教推崇的净土,要是象雄自己不强,周边群狼会将他撕扯破碎,日后发展起来,充其量只比西域小国强那么一点,现阶段不作考虑。而那个意图将大隋江山撕扯粉碎、鲸吞下肚的吐蕃才是大隋目前之敌。

    杨侗欣然道:“如此甚好!大隋和象雄一衣带水,乃是睦邻友邦,等咱们灭了吐蕃,再议后续合作之事。”

    “理当如此。”李迷夏微微欠身,问道:“敢问圣人可汗,但不知当今战事如何?”

    “呃??”杨侗不禁看向了薛万述,这货不是早就知道战争进程了吗?还回了信,咋不告诉李迷夏?

    “启禀圣上,微臣与象雄王日夜兼程,并未知道战况。”迎着杨侗疑惑的目光,薛万述连忙说道。

    杨侗懂了。

    薛万述这货是故意卡着不说,以让李迷夏在自己这里感受到震撼,简单的说,就是把装逼的机会让给自己。

    当下悠然喝了几口热茶,淡淡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完成了个小目标。”

    “圣上指的小目标有多小?”薛万述识趣的问道。

    “不多,也就灭敌九万左右而已。”只听杨侗又说道:“前些日子,我军将士奋勇杀敌,先在积石关灭了朗日赞普三万精兵,接着又在多玛谷全残论科耳的五万精兵;三天前的一个夜晚,又顺手灭掉蔡邦·纳森的一万兵。”

    李迷夏等人大惊失色,失色道:“灭敌九万?论科耳、蔡邦·纳森都死了?”

    “论科耳、蔡邦·纳森算什么?”一旁的杜如晦淡然的补充道:“所谓的吐蕃猛将支赛当汝恭顿、娘·赤桑扬顿、娘·尚驹、葛尔禄西贡、葛尔骨阿多、娘·童古、娘·赤桑、韦·莫耶……等等数十名悍将都让我们顺手解决了。”

    “圣人可汗,这…这这是真的…”

    杜如晦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轰得象雄人耳鸣眼花,难以置信。

    “不然呢?”杨侗淡定的说道:“吐蕃人比突厥人容易对付得多。”

    这话倒是不假。

    吐蕃的武器装备不如突厥人先进,而大隋的武器装备和当初比,起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消彼长,能不容易对付吗?李迷夏哑口无言。

    尽管对于隋军的战果有诸多猜想,但哪怕最恶劣的一种,也没想过大隋会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而且人家还把杀得他们象雄差点灭国的九万凶悍吐蕃军当作是‘小目标’,同样是古老的民族,大隋和象雄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圣上,王将军发来捷报。”便在这时,有士兵入帐禀报。

    杨侗笑道:“快说。”

    “我军昨晚行疲兵之策,致使吐蕃大军麻痹大意、疏于防范,王将军亲率两百将士纵火烧营,据说吐蕃死于大火之兵力足有四千;天亮之际,王将军正面挑战吐蕃大军,禄东赞风我军只两千之数,便派五千精兵出战,结果我军以七人伤亡,歼敌四千余众,敌军主将农·准保落马阵亡。”

    听士兵如此一说,象雄人都露出了惊骇之色,以七人伤亡就取到灭敌四千战果?有没有这么夸张?难道隋军都是铁打的不成?这也太吓人了。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不管是杨侗也好,还是帐中大将也罢,甚至连报信的士兵都淡然处之,好像没人把这种大胜当一回事。

    这让李迷夏、李图曼等人面面相觑,这样的战绩在他们看来,相当是无法完成的大胜了,实在不明白杨侗他们为何如此没放心上。。

    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见杨侗正在观看战报,李迷夏凑到老熟人薛万述身边,疑惑的小声问道:“圣人可汗,贵军以两千兵力取得如此大胜,可谓是百年难遇,为何没有感到喜悦?”

    “百年难遇?”薛万述看了杨侗一眼,摇头笑道:“大王有所不知,自从圣上从军以后,这几年时间里,我大隋在与四塞蛮子作战中,每一次都以微小的代价完胜敌军,而圣上当年远征东/突厥的时候,曾经一人未损,就歼灭了铁勒同罗部几十万人;所以,王将军这种聊胜无于的小胜,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要是王将军因此沾沾自喜,会被将士们当成笑料的。”

    “啊哈?”

    李迷夏等人震惊错愕,在他们看来,以七人换上千的大胜,已经是一场可以炫耀一辈子、宣扬几百年的辉煌战绩了,但这样的战绩在隋人看来,不但算不上荣耀,甚至都不能提,否则被人笑话,这让他们这些被吐蕃人按着蹂躏的象雄人情何以堪?差距也太大了吧?

    不过他们虽然震惊,却无人去怀疑杨侗的战绩,因为随着丝路的畅通,杨侗各种惊人战绩和传说早已通过往来商队传遍象雄国,虽说“一人未损,就歼灭了铁勒几十万人”的战绩很不可思议,但再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好像也没什么。

    如是一想,李迷夏等人反倒理解了。

    只是杨侗这个看起来像书生一样的男人,实在猛得不像话。

    “禄东赞留五千士兵断后,与王雄诞博弈,亲率六万余名兵力来战。”这时,杨侗放下手中的战报,说道:“我们军营之前太小,没地方摆开阵容,无法实现聚而歼之的目的,朕打算主动出兵,在前方十里外的旷野里与敌决战。”

    众将纷纷起身道:“请圣上下令!”

    “这一战第一军为作战主力,第九军出兵一万、五千羌兵辅助,王将军坐镇大营。”多玛镇一役,主力是第九军,杨侗这一回换成更强的第一军,既是为了减小损失,同样也是让李迷夏见识见识隋军的战斗力,“裴行俨、杨锋、苏乌,你三人先带第一军、羌兵出发。牛进达,你点齐第九军一万将士,随朕出征”

    “末将遵命。”众将一礼而退。

    “象雄王,你的兵要不要休息?”杨侗看向李迷夏。

    李迷夏立即明白了杨侗的意思,连忙起身道:“回圣人可汗,我象雄战士随时可以上战场,若是圣人可汗需要,我们还可以从象雄调来三万战士,只是战力不如这八千战士。”

    杨侗心知对方说的是客套话,所以并没把象雄国内那三万士兵当真,象雄的情况他十分了解,四万战士已是极限,真让李迷夏倾巢来战,恐怕他也不答应,再说了,即使真的把那些兵都拉来,但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时间,等那三万人到这边,战争已经结束了,大隋还得出钱出粮养着。不过这李迷夏家伙都会话说,这态度让人听着舒服。

    “区区几万士兵而已,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杨侗顿了一下,又说道:“吐蕃举全国之兵来战,至今已经损失了近十万精兵,要是加上各种物资,吐蕃实力至少损失了一半之多。而禄东赞手中这六万多名精兵相当于吐蕃现在的一半兵力。只要将他们歼灭于此,吐蕃在很长得时间内处于弱势一方,这不仅有利于大隋边境安宁,同样能使象雄国安居乐业,所以朕希望象雄王这次和我大隋并肩作战。”

    李迷夏深施一礼,“象雄战士愿听从圣人可汗调遣!只是我们赶了很久的路,肚子都饿了。”

    杨侗失笑,吩咐王伏宝、薛万述带他们下去吃饭。

    。。。。。

    李迷夏、李图曼兄妹和几名象雄武将离开以后,帐内只剩杨侗和杜如晦。

    杜如晦问道:“圣上打算扶持象雄国?”

    杨侗说道:“象雄国处于大隋、吐蕃、于阗、大小勃律、女儿国、天竺的包抄之中,能够帮我们拦截大小勃律和女儿国东进、天竺国北上,还能制约吐蕃发展,所以它的存在倒也不错。”

    杜如晦皱眉道:“就怕象雄国坐大,成为第二个东/突厥。”

    “将象雄扶持为高原霸王,那是最愚蠢的做法。朕只是想要维持象雄国祚。”

    “如此就好。”杜如晦放心一笑,又提醒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微臣看李迷夏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圣上用他,也要防他,从长远考虑方为稳妥之道。”

    杨侗笑着点了点头,“朕记住了!”

第799章:象雄军:吐蕃突破口

    圣武三年,时间到了七月下旬,当中原地区还处于炎热的三伏天,青藏高原已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皑皑白雪覆盖了多玛一带,这里虽是被当地人誉为离天最近的地方,但是从吐蕃势力北上到现在,都算不上是人间净土了。

    这些年一直在打仗,一开始是吐蕃和吐谷浑打党项,接着丝路联军又来打吐谷浑,联军走了,吐蕃和吐谷浑开始互相打,但是打到一半,吐蕃和吐谷浑又和好了,然后又把隋军招惹了来。

    持续的战争,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牧人吃尽了苦头,黄河两岸的丰美草场都没人敢去放牧,生怕越界或是被不知是哪边的军队顺手给他们一刀子,但不放牧,又能干什么?学中原一样耕田种地吗?可谁会啊?而且就算会,貌似也没有一个和平的地方给他们安心定居。

    但这一天,一个党项老牧人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因为暴风雪忽然到来,他根本没有备过冬草料,再不出去放牧,他的牛羊都要饿死,眼看这几天难得安定了些,便和另外几个老牧民驱赶着牛羊,从山里出来放牧。

    看着欢快啃食着雪地下草尖的牛羊,一名老牧人叹息道:“这片地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乱了,可是这一乱却大乱,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一个老牧人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羊羔,像服侍自己的孩子一样,拿一把青草喂它,头也不抬的叹息道:“谁知道啊?都怪该死的吐蕃人,要不是他们从南方打上来,这里也不会这么乱。”

    一个老人说道:“两个月前,吐蕃兵前来强征牛羊的时候,他们说朗日赞普统一高原以后,便从山南的琼结、泽当一带搬到了逻些,以后那就是吐蕃帝都,随着吐蕃赞普的迁徙,许多依山而居的部落也纷纷迁到吉曲河谷居住?吐蕃兵还说我们要是去了,也能分到草场。”

    山南的琼结、泽当一带虽是吐蕃发祥地,那里有祖先的坟墓,但朗日赞普始终认为和小而窄的雅隆河谷相比?吉曲河谷更为广阔,逻些地处吉曲河下游,北有念青唐古拉山作屏障?东连娘波、工布等地,西邻象雄、南依雅隆河谷,位置适中。迁都逻些既有利于控制在这里立足苏毗系?也能防范西方的象雄、北方的大隋、东方的吐谷浑。

    鉴于以上各种考虑?朗日赞普和麾下文武相度形势?决定迁都逻些,并以此为吐蕃中心?慢慢将吐蕃从一个松散部落联盟变成疆域和制度、人心上大一统?为了填充吉曲河谷的人口,形成吐蕃永远性的中心?他不断将大小部落人口迁入其中,党项被二吐瓜分以后?许多人口都是这么被他强迁去的?当然也有一些小部落成了‘漏网之鱼’?比如说这些老人所在的部落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些居无定所的小部落很难让人逮住,兵少的话,干不过他们的部落,去的兵多了,他们早就逃之夭夭,所以针对这些小部落,让偶尔遇到他们的士兵以利引诱。

    “我不去……”抱着小羊的老牧人抬头望着四周,喃喃低语道:“我不觉得吉曲河谷会比这里好,只要该死的战争结束,这儿就会比以前更好。”

    人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总会产生难舍的感情,这些在多玛地带生存久了的老牧人,自然也有故土难离的乡情,要是有安生日子谁愿意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忽然!大地发出轻微震颤,牛羊停止了吃草,支起耳朵、焦躁不安的四下张望。

    “走,快走。”

    几个老牧人骇然失色,纷纷想要驱赶牛羊离开,他们知道这是大军行军才会出现的动静,遥远的东方,一条黑线出现在了在天地相接的地方,随着他们的接近,一股雄浑的煞气扑面而来。

    这几个谈笑风生的老牧人纷纷骑上马,拼命的挥动马鞭,吆喝牛羊躲开。

    然而羊群是一种异常散漫的组织,平时在一起都会相互左冲右撞,想要让它们听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领头羊控制起来,其他的羊才会不假思索的一哄而上,全然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野狼群。

    有几个老人迅速找到了领头羊,胜利的把自己的牛羊带走了,而刚才只顾着小羊羔的老牧人却找不到自己的领头羊,在伙伴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的头羊竟然带着十多只羊在一道绝壁上,悠哉悠哉的舔着石壁上的盐分。

    老牧人无奈只得放弃了羊,然而他终是反应慢了一些,没有在第一时间上马,当然找到马的时候,从东方疾驰而来大军已经近在眼前。

    “轰隆隆~”

    这个时候想要放弃脱离正道,显然已经晚了,老牧人在浩浩荡荡席卷而来的铁骑席卷面前,如若沧海一粟。

    “噗~”

    一支破空而至的箭矢洞穿了他胸膛,殷红鲜血喷涌而来,老牧人身子一僵,身体无力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高速奔腾的战马不作瞬间停留,从他尸体上踏过,化作雪地上的一滩殷红。

    苍茫大地上,六万吐蕃铁骑密集如蝗,远远看去,就如同一阵沙暴席卷而来一般。

    “该死的混蛋,赶着去送死吗。”

    “万能的神灵,诅咒这些万恶的吐蕃人吧!”

    “他们一定不得好死。”

    “吐蕃人一定不得好死……”

    侥幸躲过一劫的几个老牧人跑回正道,看到尸骨无存老伙计只剩下沾满泥土的须发,纷纷大哭大骂起来。

    但,不管他们如何嚎叫,显然是不会有人理会他们这些卑微的蝼蚁。

    头羊不远处绝壁上,一名隋军斥候匍匐在雪地上,用望远镜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但他的关注点并非是呼天抢地的老牧人,而是呼啸向西的吐蕃大军,他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队后面是两千多头牛,之后才是连绵不绝的羊群,仔细的观察一会儿,忽然有所发现,立刻说道:“吐蕃大军牛群有情况,两千多头牛居然有两千名骑兵看管,而且这些士兵还携带着绑成一捆的干草。”

    这名的斥候的左右两侧还有九名斥候,这是杨侗派出的二十支斥候队之一,他们的任务是观察吐蕃军的一举一动,任何一点异常都要及时上报。

    听到伙伴如是说,大家立即重视起来。这队斥侯的火长接过望远镜,认真的观看了一下,果真发现这两千名吐蕃士兵各带着一个轻飘飘的长形布包,他们显得很小心,多数人都将布包放在马的另一边,以马的身体挡住了真容,肉眼也的确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在望远镜的帮助下,火长还是很清晰的看到布包露出了一些干草,显是长途疾行时候,由于马背颠簸,轻飘飘的长形布包错开位子,并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不可大意,你们也看看。”火长将望远镜交给了其他几名属下。

    众人一一观看,最终得到一个结论,一人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护牛士兵携带干草,还宝贝似的用布料包好,应该是打算对我军来一个火牛冲阵。”

    火长大喜,他们发现了这个能够改变战争结果的秘密,必是大功一件,他当即写了鹰信,迅速发往了大军所在的西部。

    。。。。。。。

    杨侗亲率七万多名士兵出了大营,向十里外的旷野缓缓而来,这支队伍,包含了五万名第一军将士、一万名第九军将士、五千羌兵、八千象雄兵。在兵力上,超出禄东赞一万多人。

    除开风尘仆仆、意外来援象雄兵显得比较疲倦之外,六万五千名隋军将士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隋军以军为单位,各军、各师、各卫、各团、各旅、各队、各火一一列队,虽然全军皆骑,但也有骑着马的步卒,比如说重弩兵、陌刀兵、长枪兵,骑兵则分为弓弩骑兵、轻骑兵、重骑兵。

    为了方便士兵集结作战,隋军在卫设立了狮、虎、豹、狼、鹰、狻、熊、象等八种卫旗,又有十五种颜色,使得每卫旗帜都不一样,方便士兵在大战之时,迅速辨认并紧随自己所属的战旗。这都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作战经验,十分宝贵。

    除了这些兵种,隋军这一次还出动了一千辆蜂窝弩,这是隋军给吐蕃军准备的大杀器,这种弩其实是工匠在破军弩的基础上做了改良,利用省力的滑轮加大了绞盘力量,使其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另外就是将大箭改成修长的小铁箭,一次可以射出三十支,是对付密集骑兵的利器。

    开天院的能工巧匠的还创造性地发明了箭夹,一个箭夹装有三十支铁箭,箭矢射完之后,直接将新的箭夹装上弩机,便可立即发射,节约装箭所用的大量时间。

    蜂窝弩有大小两种型号,大的蜂窝弩长一丈、宽六尺,重数百斤,一般用来守城;小的长宽小上三分之一,放在专门的车马,外表和马车没什么区别,打开车门即可根据地形的差异调节高度,然后发射,关键是不受天气影响,这种小号蜂窝驽由三人操纵,一人上弦、一人装箭、一人驾车,当马车开到既定位置时,驾车那名士兵负责观望旗号。

    这种弩射程远,箭矢密集,杀伤力强、杀伤面广,堪称是冷兵器时代的火箭炮,它的缺点是没准头,但用来对付密集阵容无疑是相当合适的。

    此时大军已经如期占据了事先设定的战场,随着杨侗一声令下,号角声声、令旗挥舞,大军迅速停止前进,迅速排开了前军、左右两翼、后军四个方阵。

    前军大阵宽达三里,旌旗招展,声势十分浩大,在最前面是两千名刀盾兵,其后是六千名陌刀手,陌刀在雪光下闪烁着熠熠寒光,六千名陌刀手排列为三行,形成一道锐不可挡、无坚不摧的刀墙。

    陌刀手两边,各有三千轻骑兵,他们护卫在陌刀手左右两侧,轻骑兵后面各藏两千五百名重骑兵,而在陌刀手身后,则是那一千辆蜂窝弩车。

    另外在蜂窝弩车后面还有六千名弩兵,他们和蜂窝弩形成了远近两重打击。

    军阵刚刚摆开,一名修罗卫从远处飞奔而至,“圣上,斥候发现紧急情况!”

    为了尽可能的保证隋军机密,不让象雄知道,收发信鹰点设在数里外的一座山丘,由修罗卫往返传讯。

    “说吧。”杨侗看了身边的象雄王李迷夏一眼,笑着说道。

    “启禀圣上,我军斥候发现吐蕃带来了两千多头牛,各有一名士兵守着,这些士兵携带一捆干草,斥候怀疑敌军打算用火牛阵对付我军。”修罗卫说到这儿,又道:“连续有八支斥候都看到了,并作出同一判断。”

    “斥候这个发现的确十分重要,他们干得相当好!”杨侗不吝褒奖之词,并吩咐这名修罗卫道:“记住这八支斥候编号,战后赏赐各队一千吊铜钱!”

    “卑职代替斥候兄弟谢过圣上赏赐。”修罗卫连忙行礼。

    “继续前去打探,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卑职遵命。”

    修罗卫离开,杨侗对左右令道:“请杜尚书、薛太守前来议事。”

    不久。

    身穿铠甲的杜如晦、薛万述一道策马奔来,两人遥遥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据我军斥候打探到的一个情报来看,吐蕃似乎准备利用火牛阵来对付我们。如今时间紧急,你俩现在有什么比较简单的破解之法吗?”

    杨侗想起了林帅失败的火牛阵,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吐蕃也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形式错误,那乐子就大了。

    “啊?”二人闻言均是一愣,在薛万述思索之际,杜如晦却已微微一笑:“圣上无须担忧,火牛阵无非就是出其不意罢了,要是有所防备,根本取不到半点效果,破之不难。”

    。。。。。。。。

    却说席卷向西的吐蕃大军继续驰骋十多里,行军速度方始慢慢停下,军阵之前,禄东赞身披一身锦袍,鹰隼一般的眼眸里透出一抹森然杀机和焦急之色。

    他最担心终于还是发生,隋军援军已至,以总计七万人的兵力大举东进,并且在前方二十里做好了准备,将最佳位置先一步占领,摆开了阵势等着他们过去,而吐蕃军要是前去和他们交战,不管是从地势高低、风头上下都处于不利的境地。

    禄东赞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面颊,让自己大脑清醒一些,昨晚上的一夜未眠,清早的失败,及至数十里的奔袭累积起来,让他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原本他还期望依仗兵力上的优势,能够将不适应暴风雪的隋军全面压制。然则对方援军的到来,令他美梦成空。

    虽然对方现在应他所愿,主动跑出来决战,但他知道自己的军队被骚扰了一晚上,和他一样疲惫。

    要是不打吧,将士们不仅有断粮的危险,还会被身后那支狡猾的隋军没日没夜的偷袭,到时候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全军将士心中积聚,所以决战的时间拖得越久,恐慌的情绪会在积聚得越多,获得胜利的机会将会越少。

    禄东赞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吐蕃军队应该拼命的时候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这时,有三名浑身是血的斥侯疾奔而归,正是他派出去的一队探子,只是他们遭遇到隋军斥侯的拦截,一人完整的百人队只剩三人逃回。

    “葛尔将军,前方十里外已发现隋军主力,约有七万人;在这些军队之中,我们还看到了象雄国的王旗,看样子,是李迷夏带着象雄蛮子加入了隋军军阵。”斥侯恨恨的说道。

    禄东赞微微一愣,紧接着双眼发亮的问道:“象雄国的王旗?你们确定吗?”

    斥侯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我参与过征伐象雄的战争,以前也当过斥侯,那旗帜绝对是李迷夏的王旗。”

    “他们处于什么位置?”禄东赞追问:“与隋军一块儿,还是独立成为一阵?”

    “回葛尔将军,隋军以中军和南北两翼的方式布阵,象雄的兵马自成一体,他们的人数约有一万左右,列阵处于隋军南方。”

    “象雄的兵马真的自成一体么?”禄东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隋军竟敢让这种弱兵为羽翼?”

    斥侯点了点头,再三强调道:“是!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象雄的兵马的的确确当了隋军的羽翼。”

    “哈哈,这是苍天在助我吐蕃大胜啊。”禄东赞欣喜若狂的纵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臂向苍天张开,激动得大喊大叫:“愿苍天护佑吐蕃。”

    他祈祷完毕,重新跳上马,对着身边的两名苏毗系悍将大喊道:“哲蚌·那生将军、巴·点泽布将军,你们听到斥侯的话了吗?”

    “回葛尔将军,末将全都听到了。”哲蚌·那生、巴·点泽布亦是十分激动,隋军或许比较难破,但他们曾经多次和象雄兵作战,对象雄兵可谓是知根知底,对方的作战意志和战斗力也了然无胸,他们很有信心破掉这支军队。

    “软弱无能的象雄兵竟然来了,愚蠢的隋军主将竟然让他们为羽翼,这不是傻了是什么?我认为这是神灵在帮我们,蒙蔽了隋军主将的眼。哲蚌将军,我给你两万兵马当我军前锋,牵制住隋军前军;巴将军,你带一万士兵,当哲蚌将军与隋军战成一团,并稳住阵脚,你立即以南翼的象雄兵马为攻击点,只要将之击溃,该死的象雄乱兵一定会冲击隋军军阵,那便是我军大破隋军的天赐之机。”

    “末将遵命。。”二将应命。

    “蒙仲将军,你为巴将军后援,负责把象雄这个突破口撕裂开来。”禄东赞又朝一名精悍的大将下令,这是朗日赞普的小舅子,亦是吐蕃难得一见的悍将,蒙氏与禄东赞所在的葛尔家族都是吐蕃旧贵族,两族是世世代代联姻的关系,与吐蕃王族血脉相融、不分你我。

    “末将遵命。”蒙仲接令。

    “王子,你同样带一万士兵,将两千头耕牛藏在军队之中,当哲蚌将军稳住阵势,立即以火牛冲击隋军北翼。”

    “末将遵命。”

    “将士们,这是神灵在保佑我们。随我杀敌。”禄东赞兴奋得大声叫道。

    “杀,杀,杀!”

    六万吐蕃军猛然爆发出冲天狂吼,战刀在雪光下闪烁,他们如同草原上无边无际的狼群一般,向十里外的隋军军队猛扑而去。

第800章:神鬼不出,谁与争锋

    原野之上,两支浩浩荡荡的兵马相距千步,遥遥相对,六万余名吐蕃军在禄东赞的指挥下,形成了十三个庞大的阵容,苍凉激昂的号角声让吐蕃士兵胸中热血一点点沸腾了起来,一双双眸子变得慢慢灸热,仿佛择人而噬的一群猛兽。

    而在吐蕃军对面,目睹了敌军犹如吞天噬地的强大气势,不少象雄战士眼中出现了畏惧神色,无论这支象雄兵再怎么精锐,但吐蕃兵的强大、凶悍,早已深入象雄兵的人心,对于一次次在他们国土上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的敌军,象雄兵在心气上处于一种劣势。这说到底,传承数千年的象雄王国亦是一个信奉强者、害怕强者的国度,当敌人比他们更强、更凶的时候,自己就凶不起来了。

    与之相比,隋军各个方阵稳如泰山,须知这次主战的军队是大隋第一军,号称天子第一军的骁果军,自成立以来,骁果军便是大隋王朝的御林军,武器装备、战斗力、作战意志冠绝天下,他们跟随杨侗南征北战,无一败绩,就连强大的东/突厥、西突厥、大隋世仇高句丽都被他们杀得丢盔弃甲、俯首称臣……这些皆穿皮甲,连武器都十分混乱的吐蕃人,哪会让第一军将士放在心上?

    杨侗望着这支吐蕃军,眼中闪过一抹凝重,这些吐蕃士兵虽是穿着双层牛皮甲,兵器也比较混乱,战刀、长矛、铁棍、狼牙棒,甚至还有土制的弓箭和索套。但论科耳那支带着宗教信奉的的强军,可没这股子气势,论科耳的军队虽强,战法却像只知横冲直撞的猛兽一般,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自己把自己坑死,而如今这支军队,给了杨侗一种别样的感觉——那就是游牧民族极少的纪律!

    以往的游牧民族军队,几乎是凭借可汗的威望强望、战争红利拉上战场的,这类军队士气来得快,但去得也快,一旦士气受挫便会一蹶不振,而眼下这支部队却具有了令行禁止的气质,也更加充满了危险。

    这种危险不单是来自吐蕃人?更来自于象雄兵。他们被吐蕃人压制得太久、败得太多,已经恨不起来了?更多是对强者的敬畏;若不是吐蕃人过凶悍?只知对象雄人行杀戮之道,导致象雄国民上下保家之念之念、同仇敌忾之志大涨,象雄早就被吐蕃打崩了;要是吐蕃对现在的象雄国采取分化的策略?恐怕象雄王李迷夏已经急不住自己的江山了。

    “圣上?象雄人估计是靠不住。”身边的杜如晦说完?又解释道:“不是说象雄人战力不行、意志不行,而是他们在面对吐蕃人的时候,气势被全面压倒。而吐蕃人却因为象雄人之故,心气越来越高,这是强者对弱者的蔑视的心态。”

    “杜尚书所言极是。”薛万述亦是说道:“我要是禄东赞?会以象雄军作为攻击点。”

    杨侗心中生出一种遇到“猪队友”的感觉?苦笑道:“朕也有类似之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象雄兵的出现,促使吐蕃军必胜的心气高涨;但是吐蕃军想要以象雄军阵为攻击点?至少要实现与前军僵持的目的,否则攻向象雄的士兵就会被前锋的后军包抄。可你们认为吐蕃士兵突破得了前军吗?”

    “很难?但不可大意。”杜如晦言简意赅。

    “嗯!”杨侗默默点头?命令道:“让手弩兵列阵于象雄兵之前,杨锋率领羌兵从北部策应。”

    “遵命。”

    随着杨侗的命令一下,旗号兵挥舞旗号,隋军阵容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登高远眺的禄东赞自也发现了隋军的变化,心知隋军主将看出了自己的破绽,脸色微变,要是隋军把象雄兵换了就不可好了,当即令士兵下令作战。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吹响,紧接着数百只号角同时吹响,‘呜——’

    这是进攻命令,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哲蚌·那生下达了命令,“儿郎们,跟我杀!”

    他率先冲出,后面两万骑兵同时发动,声势如雷,喊杀之声直冲云霄,“杀啊!”

    万马奔腾,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在数百面旗帜的引领下,两万名吐蕃兵滚滚向大隋前军掩杀而来,如排山倒海一般,锐不可挡。

    杨侗注视着最前面杀来的四个五千骑阵,对方已经冲到四百步外,一些急不可耐吐蕃士兵射/出了手中之箭,箭雨漫天飞射,但隋军丝毫不动……当他们杀到四百步的距离时。冷冷下令道:“蜂弩上前,准备发射。”

    三排陌刀手纷纷跪蹲于地,露出了身后的一字排开的千辆蜂窝弩,车门开启,弩箭缓缓升起,弩匣内的三十支铁弩矢冰冷的斜指长空,两边弓弦也已拧紧,一千辆蜂弩一字排开,对准了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残酷的大战一触即发。

    杨侗淡定的注视着这一千辆蜂窝弩,抱以期待的目光。近一两年,他虽未曾在周边发动大规模的战争,理每年都会以练兵为目的,对草原上一些敌视大隋的游牧民族进行无差别的打击,不但是为了提升隋军作战经验、扬大隋凶名、威慑四塞,同时也是对新式武器的测试,并且每次都有工匠随军,认真的记录着武器的优劣不足,然后研究和改进,这么搞下来的结果是,大隋雄师越打越精,无论战法还是武器装备,早已进入了一个辉煌的时期,隋军有时候一个百人旅就能攻破一个中小部落。

    “发射。”

    就在杨侗思索期间,杀气冲天的吐蕃军已经进入蜂窝弩的射程,虎贲将军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咚咚咚”的战鼓声骤然敲响,这是蜂窝弩射击的命令,千辆蜂窝弩早已蓄势以待,只听到一阵‘咔咔’声,强劲的铁弩箭瞬间射出,密集的箭雨迅速形成一片箭网,俨如暴风骤雨般一射向奔腾而来的骑兵群。

    蜂窝弩几乎同时发动的声音很大,上千辆蜂窝弩一齐发威,那声音比起炸雷也不逊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咻咻!”

    数万枝弩矢划过长空,带起的声音尖锐刺耳,丝毫不比现代的战争差。杨侗一听之下还以为身处现代战场。

    一千架蜂窝车弩,一次便可以发射三万支铁箭,这需要强大国力支撑,今天也是隋军第一次大规模使用,便创造了惊人的杀伤效果。

    尽管吐蕃兵手执大盾,但根本抵挡不住强箭的射击,劲力强大的弩箭击碎盾牌、穿透皮甲,巨大的推力甚至直接将骑兵射落下马,正面覆盖了皮甲的战马也纷纷被重箭射穿,嘶鸣着扑倒在地。

    如果说投石机产生杀敌不强,取得的震撼效果,那么蜂窝弩则完全相反,杀敌效果相当明显,铺天盖地如同蝗虫一般的袭击令密集冲来的吐蕃骑兵躲无可躲、避无中避、退无可退。

    仅只一轮三万支箭,奔驰在前的第一上五千人吐蕃骑便被射倒大半,只剩不足千名骑兵安然无恙,地上躺满了痛苦嚎叫的士兵和战马。

    仅只四轮强弩射击,两万名吐蕃骑兵死伤惨重、死尸堆满了百步之外,剩下的三四千骑终于发应过来,他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转马头奔逃。

    但弃文从武,并且晋为弩兵虎贲将军来济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咬牙切齿道:“给我射击,一个不留!”

    又一轮漫天箭雨。

    吐蕃军的两万前锋消耗殆尽,哲蚌·那生也永远留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杨侗也惊讶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了,眼前的情景实在让人震憾,那景象就跟现代社会遭到炮火覆盖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满是密密麻麻的箭矢,而不是一个个弹坑!但是跟被轰成粉尘的现代战争相比,有着无数尸体存在的冷兵器战场无疑更显血腥、残酷,更让人震撼。

    隋军士兵一起高声欢呼,还没正面作战,吐蕃士兵便死伤了近两万人,这是他们在对付游牧民族之时,取得的前所未有的战果,震惊的杨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往都是以陌刀手迎向骑兵的阵势,虽也能令对方的冲击之势缓下来,可强悍的冲撞力也会让陌刀手出现损失,很多时候,头排陌刀手要损失一半以上,可如今,蜂窝弩这个大杀器终是不负他的期待,以强悍的杀伤面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在以后的阵地战中,能取代以血肉之躯去迎接凶悍敌军马力的陌刀手,避免陌刀手出现大量死伤。

    但这时!

    吐蕃军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按照禄东赞事先的部署疾速来战,巴·点泽布带一万士兵杀向了南翼象雄军,蒙仲带着一万当他后军,继续前仆后继的向前方杀来。

    隋朝手弩兵在主将下令下,利用手中的弩,发射出的弩矢如暴风骤雨一般,向奔跑中的吐蕃军迎面覆盖。顿时惨叫声四起,大片大片的吐蕃兵及战马中箭射倒,俨如狂风扫过一般。

    “陌刀手杀向转身南翼,断敌退路,将南翼前后两支敌军分割围歼。前军骑兵、羌兵出击,”

    隋军战阵以箭头之势向前,前军之敌已被干脆利落的蜂窝弩歼灭,杀向南翼的吐蕃军即将填满了前军和南翼的空缺地带,杨侗生怕吐蕃军撞击手弩方阵,立即发布了新地命令,利用大隋之军彻底取代象雄兵。

    “咚、咚、咚!”的鼓声敲响,这是前军主动出击的信号,陌刀手调头向南,步步向南推进,每进一步,必然将一波人马斩得人马俱碎。与此同时,护卫着陌刀手的前军骑兵骤然出动,迂回着迅速将吐蕃包围合拢。羌兵则如同一支利箭,从西北方刺向南翼,取代象雄兵,接下了吐蕃南翼前锋

    “北翼出击,杀向敌军北翼方阵。”眼见合围之势已成,杨侗对北翼军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吐蕃军计有六万余众,两万前锋已经全军覆没,另有两万投向了南翼,所剩兵力只有一万多名后军,以及北翼,北翼也就是达赞干布率领的一万精兵和两千名打算放火牛阵的士兵。

    杨侗居高临下,看到对方的火牛阵事先准备不充分,两千多头牛还处于混乱的状态,既没有用木条绑在一起,也没有让牛头对着隋军,而牛阵之前的一万多名吐蕃北翼士兵,也没有让开,索性就发起了主动进攻;只要两支军队陷在一起,这些牛受惊之下,便会四散奔逃,火牛阵自然也就火不起来了。

    北翼押上,与吐蕃战成一团。

    “后军骑兵出击,杀向敌军后军。”这是杨侗最后一道命令,等同于全面反攻。

    “轰隆隆~”

    后军组成密集的骑阵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从蜂窝弩车缝隙空过,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两里外的禄东赞席卷而来。

    数十名将领一起紧张的向禄东赞望去。

    禄东赞的表情十分复杂,眼睛里充满了犹豫之色:由于前军败得太快,南翼前后二军遵照战前部署,一下子就杀了上去,如今已经陷入隋军前军、南翼的包抄之中,而北翼的万名士兵也被隋军杀得节节败退,他仅有的兵也就是这一支了。

    禄东赞望着席卷而来的隋军骑兵,虽然胸中斗志已经消亡殆尽,但他却不能退,更不敢退。

    一是达赞干布已经陷入了敌军,这不仅是朗日赞普仅存的儿子,也是葛尔家族等旧吐蕃山南贵族用来对抗苏毗系的下一任赞普,所以不管是从吐蕃的未来着想,还是出于自身家族利益去考虑,禄东赞都不能漠视达赞干布的生死;二是此时下达撤军的话,陷入包围的军队立即崩溃,成为隋军的猎物,而他这万人也被承受无休无止的追逐;三是背后那支狡猾的隋军,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

    总之,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去想,都不能退,决战到底反而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禄东赞深吸了一口气,慨然道:“隋军确实强大,这一点毋庸置疑,作为对手,我们当正视敌人的实力。”

    他环视左右,看着一名名充满畏惧之色的将领,继续朗声道:“但我们同样是纵横高原、无敌天下的精锐,为何要怕隋军?

    “葛尔将军说得不错!”一名将领粗声怒吼:“谁不是爹娘生的,凭什么怕他隋军?别忘了,软弱无疑的象雄兵还有看着咱们呢,难道我吐蕃儿郎愿意被这些无能家伙嘲笑?””

    禄东赞朗声道:“王子还在前方作战,数万勇士还在前方作战,就算敌人再多再强,我们也不退缩!今日,便用我等手中的战刀,告诉隋军,我们吐蕃勇士是有血性的汉子,而且比他们更强万倍!”

    “吼吼吼~”

    吐蕃将领的士气被禄东赞激发了起来,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发出声声嘶吼。

    “全军杀敌。”

    望着前方的奔来的隋军,禄东赞一挥战刀,大声下令。

    “轰隆隆。”

    这一支吐蕃骑兵骤然发动,奔腾的气势仿佛是蓄高奔泻的洪水,咆哮着、呐喊着迎向隋军。

    两支大军就如洪流一般在旷野对进,很快就进入对方射程之内,双方士兵几乎放缓马速,随着双方将校一声令下,一排排密集的箭阵掠空而起,在空中交错成密集箭网,整个天空在那一瞬间仿佛都暗了一下,然后箭支带着死亡的尖啸朝着敌军狠狠攒落。

    然而再凶悍,也改变不了射程上的差距,吐蕃的弓箭只有五十步的射程,又逆风而射,轻飘飘的箭矢纷纷下坠,落到了隋军军队之前,引起了隋军一片嘲笑的唏声。

    而隋军的弩箭却铺天盖地呼啸射来,吐蕃骑兵措不及防,惨叫声大作,无数士兵从马上栽下,当场毙命,隋军万弩齐发,原野上一片哀嚎,这支吐蕃骑兵就像靶子一样纷纷栽倒,瞬间便伤亡近三千人。

    “弃弓、竖盾,杀上前去!”

    吐蕃将领纷纷下令。

    士兵们丢了弓箭,举起盾牌,继续前冲,从天而降的箭矢不断落在密集盾牌之上。有的被弹开,有的箭矢射中了人马,也有箭力奇大的弩箭轻易地贯穿了吐蕃兵的盾牌,将对方连人带盾钉在了一起。

    虽然吐蕃人装备简陋,但他们这些年不断南征北战,使这些吐蕃精兵成了意志坚定,百折不屈的精锐之师,作战意志方面比之隋军亦是不差多少。

    吐蕃士兵在箭雨的洗礼下,终于和隋军短兵相接,相对而进的两支部队,宛若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在一起,刹那间凄艳血花在战场上绽放,兵器的撞击声、盾牌的碰撞声、伤者的哀嚎声、将官的呵斥声,以及无处不在的咆哮声构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虽说此处处于一种暂时的僵持,但它毕竟只是战争的一部分,而其他各处战场,隋军已经慢慢呈现出一种碾压之势。

    尤其占据了主动权的陌刀兵,将已经失去冲击优势的南翼吐蕃杀得血肉横飞、肢体破碎。随着陌刀兵步步推进,他们的身前身后成了血肉场,马尸人尸混杂、无从辨认。

    但是陌刀兵习以为常、熟视无睹的踏着敌军尸体,一步一步向杀向敌军。

    整个战场,已经陷入了最残酷的白刃战,血雾弥漫、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如此残酷的战场,对于象雄将士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眼看着陌刀兵仿佛一支魔鬼之军,不断收割着吐蕃士兵生命,休说是普通将士了,便是象雄王李迷夏也面色惨白,心生莫名心悸,差点被浓烈的血腥味熏吐。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心惊胆战的李迷夏回顾左右,发现他所带来的象雄精兵们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当他目光望向高高的瞭望塔时,不由一怔,原先还在上面的大隋圣武帝竟然不在了。

    便在他诧异之时。

    地面突然发生了一阵震颤,李迷夏连忙扭头看去,正看到一支人数不多的隋军骑兵自瞭望塔前杀出,骑阵在战场侧翼集结成庞大骑阵,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绕过激烈厮杀的战场,朝吐蕃北翼席卷而去。

    “轰!”只见这支重甲骑兵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冲进吐蕃士兵群,吐蕃士兵被撞得粉身碎骨,数十具尸体和战马横飞出去,无数人被战马践踏在铁蹄,连惨叫的声音都喊不出。一群一群士兵就仿佛麦子被割倒,尸体血肉模糊,血浆遍地。

    李迷夏愣住了,只因他从主将的战甲之上认出了带兵的人,正是大隋皇帝杨侗。

    他眼睁睁地看到密集的吐蕃士兵如摔碎的瓷器一般。破裂成了千万碎片,杨侗所过之处,卷起了一道道血雾,残肢断臂四下飞溅,待到血雾稍微消散,那匹雪白无杂色的马之王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匹高大神骏的大红马。

    这场景,令李迷夏永生难忘,鲜血浸透了的每寸土地,横七竖八的兵器与尸体散落各地,而杨侗和他那支魔鬼一般的军队,却用敌军的血将铠甲、战马染成了令人生畏的紫红色。

    “哥哥,隋军如何?”他的身边,象雄公主李图曼俏脸失色,有气无力的坐在战场之上,她不是没有上过战场,也不是没有失过人,可面对这惨烈场面,她仍然控制不住的大吐特吐,五脏六腑都被吐得痉挛,差点没吐死过去。

    “神鬼不出,谁与争锋?”看着差点把象雄国灭掉的吐蕃军,此时被凶残的大隋雄如牲口一般的屠宰。李迷夏明明知道被杀的是自己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敌,但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同情之心。

    望着一支支气势睥睨的隋军,残暴的收割着吐蕃军得生命,李迷夏为首的象雄人禁不住脸色苍白,心惊肉跳。

    他们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隋军会错了意,将他们当吐蕃人给宰了。

    大隋的强势如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他们的心底。

    李迷夏心中更是打下了主意,象雄只有世世代代依附大隋、臣服大隋,才有存活的希望,与大隋为敌,实在是嫌自己命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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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空谈误国

    大战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吐蕃军渐渐支撑不住,被士气如虹的隋军士兵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不少吐蕃士兵开始溃逃,留下的,不是不想逃,而是被四面八方的敌人分割包抄,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给他们的感觉是隋军仿佛一下子猛涨十倍、百倍似的。

    战到如今,连象雄兵也加入了战争,隋军主导联军士兵自然不会在增加,而是因为隋军士兵成功的歼灭了一支支困兽,加入到了负隅顽抗的战斗之中,所人给吐蕃士兵敌军人数暴涨的错觉。

    达赞干布在亲卫拼死保护下,杀出了一条血路,狼狈的脱离了战场,与禄东赞汇合到了一处,他们看着逐渐的吐蕃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兵败如山倒!

    他们彻底的败了。

    虽说一场战斗的胜负不能说明什么,隋朝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他们吐蕃灭国,但这一仗,却把吐蕃的精兵消耗得一干二净,他们这支来自东方战场的七万精兵,加上损失在积石关的三万精兵、论科耳的五万,先后损失了十五万,吐蕃王国兵力空虚,现在所剩精兵也就是大论娘尚囊率领入唐的四万,至于朗日赞普亲自率领的三万兵,还是一支杂兵,但这些加起来,已是吐蕃全部家当。更关键是此仗让象雄国打出了信心,以后这些人将会跟隋军一样,不再畏惧吐蕃人的威势,而经此一连串的大败,吐蕃兵也会在心里产生浓重的挫败感,对赞普失去信心,对隋朝充满了敬畏……

    在数百名亲兵的包围中,禄东赞忽然跪在地上,他的头深深埋进沾满吐蕃勇士鲜血的土壤里,放声痛哭。

    他忽然仰起头,泪水流满了他的脸庞,他将双手高高举起,对着天空中飞舞的雪花悲喊:“神灵呐!您怜悯吐蕃勇士们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惩罚就惩罚我禄东赞吧…”

    这一刻!

    不甘、失落、愧疚、悔恨、绝望等各种情绪弥漫了禄东赞的整颗心灵。

    吐蕃为何与大隋为敌?

    还不是因为他禄东赞?

    是他自洛阳归来以后,不甘受辱……用无双辩才,口若悬河的说服了赞普、文臣武将。

    吐蕃君臣被他辩倒、受他蛊惑,开启了与大隋为敌之门、也开启了溃败之门。

    此时此刻,他终于悟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不?他禄东赞根本没资格和赵括比,因为赵括在粮食断绝、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尤能苦苦的支撑了四十六天之久?可他连半天都不行,原因是什么?

    是他连上万人的战役都没有指挥过,就拿今天的战争来讲,换做大隋任何一名有作战经验的大将来指挥都不会如他这般,被骚扰一个晚上后?在后有追兵的处境下,还要主动出击?去与敌军主力决战?这是犯了不知己的大错;其二,则是不知彼?不说隋军的武器装备了,便是连隋军有多少兵马都不知晓?单纯的武断的认为隋军不适应高原气候、武断的认为隋军士气不高?于是就这么带着一支疲兵来打。所以,他不如苦战四十多的赵括。

    顶多?只能和痛失街亭的马谡比。

    他跟马谡一样都很聪明,从小就被人捧得太高太高?致使他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然而他空有才华?却缺乏足够的历练机会?从一开始就是以幕僚的身分辅助朗日赞普?本身从未决断过任何一件大事,所以才会狂妄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面面俱到。

    而他狂妄、愚昧的结果是——牺牲了数万名吐蕃勇士、牺牲了吐蕃蒸蒸日上的国运。

    “王子、葛尔将军,快撤,撤往东方与赞普汇合。”浑身浴血的蒙仲带着千多名残兵败将狂奔而至,焦急地催促他们撤离。

    “咚!咚!咚!”隋军全面反攻的大鼓轰隆隆敲响,鼓声震天动地,隋军士兵、象雄兵士气高涨,发动最后一战,吐蕃军全线溃败。隋军和象雄兵在后面一路掩杀数十里,直杀得吐蕃败军死伤殆尽、尸积如山、血染大地。

    雪花越来越大,铺天盖地扑向大地,天地变得灰茫茫一片。甚至在黄河之上结了一层薄冰,但怎么也掩盖不了岸边的土地。只因自主战场向东,一路都扔着吐蕃士兵的尸体,地上到处是数之不尽的血洼。

    。。。。。。

    天将暮。

    主战场上的战争早已结束,到处是正在打扫战场的隋军士兵,他们用担架搬运伤兵、尸体,押送战俘、清点战马和武器装备,还有很多弩兵在收集蜂窝弩的铁箭,这些铁箭打造一支就得花费八百文钱,一千辆蜂窝弩一次射击就耗费两万四千贯钱,再强大的国力也经不起这种疯狂的耗费,所以收集铁箭是战后仅次于搜救伤员的重要任务。

    此时的大营也已点燃数千支火把,将昏沉沉的大营照如白昼,留守的第九军士兵和陆陆续续回营的将士都没有休息,匆匆忙忙的用担架将己方伤亡士兵抬回营帐,到处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大帐内也已点燃十几枝牛油大蜡,杜如晦、薛万述、象雄王李迷夏和十几名文职官员、能工巧匠在缴自吐蕃军的兵甲堆前,研究着什么。

    这时,远远有士兵大喊一声:“圣上驾到。”

    众人连忙转身,只见浑身浴血的杨侗在数十名玄甲军士兵的簇拥下大步前来,杜如晦连忙率从上前行礼,“参见圣上!”

    “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摆了摆手,问向负责己方人员损伤的杜如晦问道,“克明,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回圣上,我军死伤五千余人,其中阵亡将士两千三百余人。”杜如晦又说完,又解释道:“这是主战场上的数目。吐蕃士兵已经胆寒,追逐路上应该没什么伤亡。”

    “朕知道。”听到这个数目,杨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次多亏了蜂窝弩,打得吐蕃前锋措手不及。不然,我军的伤亡至少还要增加三成。”

    众人深以为然。

    蜂窝弩大发神威,仅只数轮发射就歼灭了敌军三分之一的兵力,对这场大胜来说,功不可没。

    不久。

    牛进达也回来了,他躬身道:“恭喜圣上,此番大胜,吐蕃死伤极为惨重,最终只有三四千人逃走,我军俘虏了两万一千余人,其余三万余人余部阵亡,无伤兵。”

    众人听到“无伤兵”三字,不禁笑了起来,吐蕃士兵尽着皮甲,在隋军的打击之下,恐怕有伤兵也是重伤员,这些要来干嘛?肯定是被打扫战场的将士顺手捅死了。

    “此外还缴获了战马、兵器、弓箭无算,并且按照圣上对外作战的风格,将吐蕃人的尸体在战场北部垒了一座京观,那个朗日赞普要是知道,恐怕对我们恨之入骨了。”牛进达又说道。

    杨侗笑着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是极端的民族分子,也支持民族大融合,但问题是,别人不但不感恩,反而当大隋是鱼肉。

    他能咋办?

    只好先兵后礼,先用君子六艺打掉异族骁勇善战的凶性,然后再以忠孝仁义礼智信去教化,这才是让他们服服帖帖、载歌载舞的最佳良方。

    否则,谁听你叽叽歪歪。

    “将积石关、多玛镇和今日之战的战果,传给三弥山丝路联盟总部,让各成员国常驻代表将这消息带回国内,让各国百姓知道吐蕃并没那么可怕,在我大隋雄师面前,吐蕃什么都不是……”杨侗吩咐道。

    “圣上英明!”

    杜如晦立即领会了杨侗的意思,经过这三次大战,吐蕃精兵消耗殆尽不说,从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话跌落到了尘埃,吐蕃的威势和实力尽皆一落千丈,像泥婆罗、象雄、大小勃律、女儿国这些被吐蕃压制太久、唯唯诺诺的国家,一旦听说吐蕃惨败于东方,必将响应大隋号召,蠢蠢欲动起来,自此以后,势弱的吐蕃恐怕遭受各国猛烈报复。而这‘借力打力、以夷制夷’的办法,其实也是出兵前,针对吐蕃所拟的第二步战略。

    “折罗、句突。”吕布看向众将之中两名番将:“听闻你二人乃先零羌与屠各人之中有名的神射手?”

    “象雄王。”杨侗对李迷夏说道:“我们两族的交情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到了现在,你又不远千里前来助战,朕感受到了象雄国的真诚。希望我们两人能起到带头作用,将两族友谊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双方齐心协力,消灭一切胆敢破坏和平之辈。”

    “多谢圣人可汗看重,我象雄愿意世世代代遵从大隋号令,圣人可汗日后但有所命,我象雄上下绝对会效忠到底。”如果说之前,李迷夏只是想借大隋之威名保存国祚、仗大自身,用完就弃,那此刻却是又敬又畏,毫无反抗、利用之心,大隋雄师之强、武器之精良,着实让人感到绝望,连与之为敌的想法都不敢有。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你的诚意朕也感受得到,而我大隋素来礼尚往来,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杨侗笑着说道:“吐蕃所剩无几的兵力集中在我大隋边境,其国内却是兵力空虚,各个部落如同待宰的羊羔一般,你们明天一早可去劫掠吐蕃人的女人、孩子和牛羊,能抢多少是你们的本事,朕一律不要,这也是朕给象雄的礼物。”

    “多谢圣人可汗厚赐。”李迷夏心花怒放,这种事情他最喜欢干的了。

    “吐蕃的兵交给大隋来对付即可,你们可以穿过吐蕃回国,什么时候有空,随时可以到洛阳做客。”杨侗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这些异族人都是一路货色,永远不会和大隋同心同德,强大的时候他会服服帖帖,一旦你弱小了就会疯狂冲来咬一口,所谓的友谊根本不能指望,自身强才是真的强。

    “一定一定。”李迷夏连连点头,而后又说道:“此次前来仓促,又是急行军,小王准备不足,只带了千斤产自瞿萨旦那国的白玉、绿玉、黑玉原石,还请圣人可汗笑纳。”

    说着,李迷夏恭恭敬敬的将一串各色玉石手链递给了杨侗,“这串手链就是用那些玉石做成的。”

    杨侗接过看了一眼,的确是上好的美玉,虽然看不出好歹,但质地和宫廷的许多玉器极为类似,不用想也知道是上佳之玉,他点点头,“那朕就却之不恭了,等朕回到洛阳,让象雄商人捎些玻,琉璃制品给你。”

    “谢圣上。”李迷夏更加开心了,他觉得和大隋精美的琉璃制品相比,这些玉石千不如一。

    “……”杜如晦无语的看着这个欢天喜地的土鳖,心说:你要是知道琉璃制品出自生产了成千上万个同样物品的模具,应该不会这么开心了。

    这时,李迷夏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圣上,我能不能去看看那车弩?”

    李迷夏这个请求在场的隋人纷纷侧目,很明显,李迷夏过分了。

    象雄公主李图曼也觉得哥哥这要求欠妥,她轻轻咳嗽一声,提醒哥哥有些事情不能问。

    杨侗却是微微一笑:“象雄王若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去看。”

    “圣人可汗此话当真?”李迷夏又惊又喜,语声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假。”杨侗对薛万述说道:“薛太守,你带象雄王去看看。”

    “微臣遵命。”本着财不露白原则的薛万述虽然万般不愿,但圣命已下,无奈的带着一伙象雄人离开。

    。。。。。

    “圣上深谋远虑,但您怎么就这么让象雄人观看蜂窝弩了呢?这可是镇国重器哪。”象雄人走后,杜如晦甚是不解的皱眉问道。

    “你们认为象雄人能造得出来吗?”杨侗能够感受大家心中的怨气,笑着说道。

    杜如晦想了一想,有些释然道:“蜂窝弩很多精巧的机关都装在弩机肚子里头,没有拆开的话,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部件;而且就算拆了开来,也未必造得出。”

    “这是其一。”杨侗笑着说道:“关键还是象雄国的整体技艺不行,我们就算把蜂窝弩的图纸白送给李迷夏,他们象雄也造不出来。一来是他们炼不出精铁,二来是没有精湛工匠,甚至连最直观的弓弦、弓臂所用工艺都是在复杂得制槊工艺的基础上研究出来的,这些他们全都不懂。蜂窝弩有几百个部件,每个部件又要用到无数种工艺,失去任何一个环节,都造不出来。另外就是成本的问题了,一架蜂窝弩一次射击就要三十斤生铁,而且铁箭极难打造,每做三支才能成功一支,你们认为象雄国用得起吗?”

    “武器装备对一支军队固然重要,但成败的关键还是人,得看交战双方的方方面面的人,要是一方民不聊生、兵无战心、将无战意、朝臣内讧、文武不合、国君昏庸,你就算给他万辆蜂窝弩,最后他的军队也会一箭不发的跑个精光。”说到这里,杨侗笑着说道:“蜂窝弩是大杀器,如果我们秘而藏之,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核心机密,既如此,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示之以人。只要他们知道一支箭、发射一次所需钱财,他们就避而远之了。”

    “微臣明白了。”杜如晦若有所思,缓缓的点头道。

第802章:进退两难的俘虏

    演练一通蜂窝弩,李迷夏拿起一件三层皮甲对着天空细细观看,望着上面一个个大洞,又想起在蜂窝弩在战场的威势,只感到不寒而栗。

    薛万述介绍道:“秦朝名将蒙恬,曾在河套与匈奴大战,他在战场上投入了上万架连弩,打得匈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头曼单于惨败而归,五十万匈奴精兵,逃回漠北者,不过数万人之众。秦军在河套之战之所以取得那么惊人的战果。除了秦军能征善战、战将指挥得当,关键是弩阵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压制得匈奴抬不起头。而匈奴虽然精于骑射,可一旦失去了骑射这项优势,就再也没有其他本事了,所以等他们的只有大败亏输一途。赵武灵王时期,赵军在阴山南麓大破三十余万匈奴,也是因为使用了弩阵。自那以后,弩一直是压制轻骑兵的利器。可自汉朝以来,很少有人重拾这种惊人的战法。”

    “弩阵威力巨大,为何不用?”李图曼不解的问。

    “太费钱了。”薛万述说了自己想到的理由,他将两支沉甸甸的弩箭分别递给他们观看,并且介绍道:“这样一百支箭,造价差不多一两黄金,今天每辆蜂窝弩车各发射三轮,每轮三十支箭,千两黄金就这样没有了;象雄王或许觉得千两黄金也不高,但细细折算成粮价就很明了了。”

    “一两黄金等于百贯钱,每贯千文钱,而我大隋粮价,每石浮动在四百文钱左右,一两黄金可以买到二千五百石粮食,也就是说,今天发射的三轮弩箭,等于是把二百五十石万粮食丢在战场上了。”

    这么一一梳理下来。

    不但李迷夏、李图曼听得目瞪口呆,薛万述本人也吓了一跳,他终于明白杨侗大方让象雄人观看蜂窝弩的真实用意了。

    当然了,薛万述也知道战争不能以一个简简单单的数据来算,但他显然不会提醒象雄王。

    “好奢侈,我们用不起。”李迷夏和李图曼兄妹的的确确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

    这武器?

    不仅吃人,还吃钱。

    只此发射三轮,就把象雄国好几年的税赋都射没了。纵然大隋大方的送他们千辆蜂窝弩?穷不拉叽的象雄也用不起。

    至于说抢大隋?

    呵呵。

    不但不能说,连梦都不能做。

    否则传到大隋,把那杀人如麻的皇帝给惹火了?他只要派上一支军队,前去象雄发射几轮蜂窝弩?象雄军队立马玩完,接着是国祚不存。

    李迷夏决定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丝路联盟中的成员、老老实实的跟在大隋屁股后面捡骨头吃。

    咱们象雄招惹不起?那就跟着你。

    。。。。。

    与此同时?十几名吐蕃苏毗系俘虏被隋军士兵带向杨侗的大帐,为首的正是吐蕃苏毗系的巴·点泽布?在他身边还有蔡邦氏酋长蔡邦·苏罕、农·准保的弟弟农·赤火?另外几人皆是几部酋长。

    他们没有逃出隋军的包围圈?也庆幸的没有死在战争之中,成了隋军的俘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杨侗,但杨侗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样?长得相貌堂堂、英武俊秀,尽管他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一样?但他过往的骄人战绩,以及身上那领满是血渍的铠甲,却给人一股胆战心惊的凛冽煞气。

    巴·点泽布率先施礼:“败军之将,参见大隋皇帝陛下。”

    杨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坐。”

    “多谢。”杨侗的态度?让巴·点泽布等人忐忑不安,他们意识到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心中感到一阵阵悲哀

    他们背叛苏毗王,本是想搏得一场富贵,而朗日赞普也的的确确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可转眼之间,气势如虹的吐蕃沦落到这步田地。

    也不知他们苏毗人的命运将会怎样?

    “今天的战事你们也看到了,对于朗日赞普和吐蕃的命运,你们应该心中有数。”

    众人闻言默然,今天之前,他们还有跟大隋一争高低的雄心,但见识蜂窝弩的威力之后,信心全被打掉了。朗日赞普一旦完了,四周之敌自然也会落井下石。被武力征服的各部定然也会纷纷响应,吐蕃离亡国为时不远矣!

    杨侗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他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们。所以你们需要自救。”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巴·点泽布毕竟是名赫赫有名的武将,而且还是巴氏酋长,比其他人多了份担当,他心下一横,干脆的说道:“圣上要是什么要求但请直言,无论是索要金银珠宝还是牛羊马匹,请说个数目,我等定让族人准备充足,双手呈献。”

    草原人虽然缠斗不休,但因为人口极为珍贵,除非是血海深仇,否则敌我双方都不会对俘虏斩尽杀绝,而是索要大笔赎金。眼见到杨侗也不像是要杀他们的样子,索性就按照草原人的惯例来提要求了。

    “朕知道这是你们的风俗习惯,也会尊重你们这种习惯,你们要赎回自己可以,但具体数目由朕说了算……你和蔡邦·苏罕是两族酋长,又是吐蕃的高级武官,各出五十万只羊赎回自己;至于农·赤火,你的兄长农·准保已经战死,且他儿子年幼,那酋长肯定非你莫属,所以同样收你五十万只羊,其他人既是吐蕃将领,也是部落酋长,朕各要二十万只羊。”杨侗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道:“当然了,你们也可以不答应,但朕会让大隋雄师去拿,到时候得到的更多……至于你们就去京观里待着吧。反正,想将你们酋长之位取代的人大把的是。”

    杨侗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一干俘虏面色惨白,浑身战栗,巴·点泽布一咬牙:“我们没有那么多羊,而且牲口对我们来说是命,对圣上来说是负担,我们有些金银器物、上好玉石,用这些和上好的羊皮可以吗?”

    “朕不要这些!朕要你们的奴隶。”

    “好,但不知圣上怎么算?”巴·点泽布问道。

    “青壮和女人各此六只羊计、小孩三只、老人一只,朕要一个个完整的家族成员。”

    “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奴隶家庭。”

    “巴、农、蔡森出一千五百户,其余人五百户,其余的以金银器物、玉石、羊皮代替。”说到这里,坑过李渊的杨侗又警告道:“朕一不专收老人,二不收断手少腿的残疾人,要是谁敢玩弄朕,朕的大军会灭了你们,明白吗?”

    “明白。”巴·点泽布点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能说什么?

    “明白就好。”杨侗满意点头。

    草原的奴隶盛行,其中大量奴隶源于交战的战俘,以及破了各部得到的牧民,而草原视小孩为宝,老人如草,所以他们这些贵族手中的奴隶多是青壮、女人、小孩,而这些不仅是各部的财产,同样也是他们能够向赞普、大汗叫板的兵源所在。

    大隋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固有的繁华地区都是人口锐减,边境和尚未开发的江南的人口就更少了,杨侗想要这些吐蕃贵族的奴隶来填充四海四郡,与本地牧民杂居,一起蜕变成大隋的自耕农,一起接受教化,同时也是剥夺这些吐蕃贵族的潜在兵源,消弱他们的实力,为以后吞并吐蕃打下基础。

    至于说现在吞并吐蕃,当然也是可以,但一次性吃下这么大地盘、几百万人口,朝廷为了便于统一教化,只能安排他们在固定的地方定居,但这么多人聚居一处,一道学习中原先进的文明精髓,立即就会成为大隋巨大的隐患。

    当初汉魏大量将胡人内迁,结果发生了五胡乱华;李治迁高句丽人入境,高句丽人后来直接在中原立了国。

    所以,对于吐蕃这个民风彪悍、人口多达几百万的国家,杨侗极为小心,并且认为鲸吞不如步步蚕食,先消化好一次,再掠夺一次。

    否则,这些掌握了先进生产力的地方,要是出现几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人物,将会成为远比吐蕃还具威力的新国家。

    “以上是你们的赎金,我们谈谈下一步的合作。”杨侗淡淡一笑。

    “请圣上明言。”众人的眼皮子跳了跳,愈发觉得不妙,好不容易安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吐蕃境内兵力空虚,朕接下来会派一支军队直取逻些,与此同时,象雄国、女儿国、大小勃律等等被你们欺负过的国家,也会协同作战。”吐蕃折掉的兵力太多,杨侗也不怕他们什么,直接就说出了下一步战略,“至于各路大军打的是哪个部落,那就与朕无关了。”

    巴·点泽布大惊失色,失声道:“这这……我们不是答应交赎金了吗?”

    “赎金是赎回现在的你们,与下一次战争无关。要是你们下次再当俘虏,赎金还是这样…朕绝不涨价…”杨侗断然道。

    巴·点泽布等人气得差点背了过去,眼珠子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当我们是什么了?

    白花花的羊,还是大隋王朝的粮仓?

    但是一想到吐蕃当下的处境,一个个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要是大隋收到赎金,然后又出兵,估计还得当俘虏,如此多次,不,只须两次,他们就得破产。

    “圣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样……”

    “你说吧!朕听着。”

    巴·点泽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磅礴的怒火:“赎金一到,圣上自然会放我们;但你让隋军在背后跟着,等我们到了边境,然后又把我们捉住又要赎金,是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这样子?”

    “噗呲!”

    护卫在杨侗身边的杨沁芳笑喷出声,一双妙目水盈盈的盯着杨侗,她觉得杨侗一定就是这么想。

    杜如晦等人的脸也一下子憋提通红,一个二个望着壁上的牛油大蜡,仿佛成了思考人生的哲学宗师。

    他们全认为杨侗会这么干。

    “休要以你的小心之心度朕的君子之腹。”杨侗的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那敢情好,多谢圣上。”巴·点泽布道。

    “朕不会立放立抓,但吐蕃胆敢与大隋为敌,受到报复是肯定的,这个,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杨侗淡淡地说道。

    众人哑口无言。

    吐蕃招惹大隋,大隋打赢以后,挟大胜之势进军吐蕃是很正常得事情。他们身为吐蕃的一员,受到大隋雄师的打击也很正常。

    不想挨打就只能反抗,反抗又打不过。

    怎么办??

    一下子,所有人吐蕃人都进退两难。

第803章:七家分高原

    杨侗对着一干俘虏说道:“眼下大隋纵横四塞,天下已无匹敌之辈,但你们偏偏要与大隋作对,逼得朕不得不大开杀戒,这下子好了,吐蕃精兵损失十之七八,国力空虚,朗日赞普现在缩在积石关外,只要朕的大军一到,唯有死路一条。只是大隋将士也好、吐蕃将士也罢,都是一条条无辜的鲜活的生命,若非迫于无奈,谁又忍心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们告诉朕,接下来该怎么完美解决?”

    瞧着大占便宜还卖乖的杨侗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众俘虏恨不得一刀把他捅死。

    积石关外吐蕃军尸横遍野,怎的不说是无辜的鲜活的生命?

    多玛镇血流成河,你又是如何的大开杀戒?

    黄河岸边的京观如不是你杨侗的主意,鬼才信。

    隋人虚伪狡猾,隋人这个头子更甚……

    真恶心。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俘虏只能忍着恶心,还是由巴·点泽布说道:“圣上说得是,圣上悲天悯人、仁爱有加,实在当世圣贤……只是我们实在愚蠢,还请圣上指点迷津。”

    杨侗悠然道:“交完赎金,回去练兵再战,打不赢的话再交赎金,然后再战,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够爷们。”

    众人脸色更加难看了,说到底是当他们是放牧奴隶,压榨掉他们所有钱财。

    “圣上说笑了。”巴·点泽布忍气吞声道:“我等虽冒犯大隋,实乃是迫不得已,请圣上理解我们的难处。圣上要是有什么要求请明说吧,能做的我们去做,不能做的…也尽力去做好了。”

    杨侗见差不多了,图穷匕见道:“要是害怕进入吐蕃作战的大隋雄师杀戮你们,可以迁来河源,只要乖乖的成为大隋百姓,从过去的游牧生活改成定居农牧,就能和大隋百姓一样。”

    众人默不作声,一个小部落首领显然是动心了,“那赎金呢?”

    “赎金是赎金,不能混为一谈。”

    “我苏兰部愿意率部众入隋?成为大隋的子民。”他知道吐蕃接下来的日子很不好过,一心只想安然活下去,哪会在意游牧还是农牧。

    有了榜样?其他小部落也纷纷表态率部入隋。

    “你们的部众会因为你们今天的选择,过上载歌载舞的美好生活,他们以后会感谢你的。”

    杨侗淡淡一笑,又对默默思考的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说道,“你们都是苏毗大族?人口众多、兵马强盛,只要你们臣服大隋、每年上交三成税赋?朕允许你们在吐蕃各立一国?并且册封你们为国君。”

    三人先是一愣,旋即兴奋得脸都红了!

    “圣上此言当真?”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朕决不食言!”

    “多谢圣上!”三人兴奋得都快疯了,学着汉人礼仪一揖及地?纷纷拜谢道:“我等愿意世世代代为大隋屏藩西南?永不相负。”

    他们怎能不兴奋?

    得到大隋册封,就与西域各国一般无二!眼下吐蕃精兵被隋军打得十去七八?吐蕃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为时不远,早已不复战前强盛?地位骤升的他们在大隋的庇护下,绝对可以稳立国祚。

    这是他们先辈做梦都梦不到的无上荣光!

    轮番做过苏毗国、吐蕃国的奴隶走狗?遭到他们世世代代盘剥?如今三氏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成为高原上真正的主人了。

    虽说条件是成为大隋的看门犬,但再窝囊也是一个国家、再卑贱也是一个国王啊。

    只要立下国基,坐稳国王之位,纵然自己一生受到大隋的胁迫,但自己的子孙后代,总归有一人能够摆脱大隋控制,成为真正的国王,成为高原上的霸主!

    杨侗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办事,就是畅快省心!大隋乃是仁爱天天下的礼仪之邦,愿意和友邦互利互惠,三位之抉择实乃明智之举,还望三位国君与大隋一起缔造繁荣,成为各国英明神武的帝国领袖!”

    “定不负圣上重托。”

    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一起行礼,互视一眼,相顾而笑。

    忽然好想一刀子把对方捅死……

    杨侗固然册封他们为地位相等的国王,但他们知道在未来日子里,对方都会为了各自部族、各自野心与自己反目为敌!

    “你们写信给你们的族人,只要交上赎金,就可以回去择地为都,建立属于你们自己的国家了。”

    该要的赎金还是要的,杨侗可不会因为三人的承诺就忘了这事儿。

    “遵命。”三人异常兴奋的的退了下去

    “要是你们想建国,也可以。”杨侗又问刚才答应内迁的小部落酋长们。

    “我等还是愿意成为大隋子民。”这些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住这刚刚成立的国家的打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杨侗的“好意”。

    “好,退下吧!写信给你们亲属,让他们尽快迁来为农。”

    “我等告退。”

    。。。。。

    等到所有人都退走,大帐之内只剩下杨侗和杜如晦。

    杜如晦低声对杨侗说道:“圣上,吐蕃各部的奴隶来自于战俘,饱受酋长盘剥、欺压,对各部的归属不强,即便对大隋不会感恩戴德,但也不会反抗,成为大隋定居农牧民的问题不大。但他们的部众始终会以酋长们为尊,若是现在不妥善处置,日后定会发展成讲究‘宗族情谊’、‘亲亲相隐’的地方大豪,除了一代又一代的鱼肉乡里之外,便是对内无限要求,对外无限妥协!为后世计,微臣认为这些酋长不能留,将他们全部杀了,各个部落没有了首领,自然就没人带头闹事了。”

    杨侗点头道:“克明说得不错,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动他们,朕还要他们将各部部众和奴隶带到大隋,等到了河源,如果他们支持、并说服部众分居青海四郡、河西各郡,朕可以给他们富贵生活,如有异心,一个不留。”

    “圣上英明。”

    “吐蕃三国一事,你怎么看?”杨侗问道。

    “此法极为厉害,十分类似三家分晋。”杜如晦笑着说道:“晋平公时,韩、赵、魏、智、范、中行氏六卿相互倾轧。后来赵把范、中行氏灭掉后,又联合韩﹑魏灭掉了智氏,晋国公室名存实亡,但是三家得到周威烈王册封为诸侯以后,开始征伐不休。微臣看这三人,吐蕃未灭,就已有了龌蹉之心,此后为了自己的国家实现统一高原的大业,定如赵、魏、韩那般,立国便成为宿敌。此三国加上吐谷浑、吐蕃王族和旧贵族、矢志复国的苏毗王子,以及党项拓跋宁丛和拓跋赤辞父子,吐蕃高原都凑成战国七雄了。”

    “等到娘·尚囊的兵灭了,再立一个娘国。”杨侗笑了起来,“这便成了八国联军。”

    “圣上,您说什么?”杜如晦没有听清,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朕是说如果娘氏也灭国,吐蕃高原就有八个国家了。”

    “正是如此,圣上支持苏毗、巴、农、蔡邦、娘、拓跋六氏瓜分吐蕃之策极好,但我们不能给予他们太多自由。”杜如晦说道:“吐蕃王族和旧贵族声势浩大,实力雄厚,即便是朗日赞普和入唐境的吐蕃兵都灭绝了,也非一家所能御,所以此六氏和吐谷浑,立国前后只能仰仗我大隋生存,这是控制他们的最佳时期,为免日后成为边患,得给他们加上重重禁制。”

    杨侗重重点头:“克明所言极是,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的想法是从军队上着手。”

    “派我们的人当军官?逐步控制六氏之军?”杨侗微微皱眉。

    这办法倒是很好,但风险同样巨大,要是教出几个强大的‘逆徒’那就麻烦大了。

    这不是杨侗小心,而是他脑海中有很多活生生的案例,比如说隋之东/突厥,李唐之薛延陀、吐蕃、新罗、回纥、沙陀,后世的南越猴子,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非也。”杜如晦摇头道:“微臣是说圣上以圣人可汗的名义直接插手他们的军队,并强制他们执行我们拟订的军制;如不答应,灭了换人。”

    “霸气。”杨侗竖指称赞,但他更感兴趣的却是杜如晦的军制。

    不待杨侗询问,杜如晦便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只听他说道:“圣上,微臣这种设想的主旨是‘以夷制夷’,即是用外族之军管控外族。凡是大隋指定是谋反叛乱、心怀异志的人,外族将士要是将他杀了,大隋便加以厚赏,杀的越多、杀的官职越高,赏赐就越重,这种制度的核心观就是富贵个人、恩泽家族、刻薄其国民。只要在其军、民之间执行这种制度,让他们自己杀掉野心勃勃的人,并对其家族进行斩草除根,久而久之,各族就会陷入君臣相疑、人人相疑的处境,这样的异族哪能对我大隋造成威胁啊?”

    杜如晦行了一礼,又继续道:“另外要求各国国王提拔四人担任他们的四大将军,但为了平息各个国王心中的怨气,此四人由他们自己指定、并且有任期限制,任期一满必须卸下职务入隋享福,不再插手该国军政,这样各国国主就不用担心四大将军成为自己的威胁,勉强接受这样的安排。而这些大将军有大隋可以躲避仇家,毫无后顾之忧,他们为了获得更多财富、立大功换取大隋高级职位,短暂的任期内,一定对族人大杀特杀。”

    “不错不错,你继续说。。”杨侗觉得杜如晦这种惨无人道的制度好像有人干过。

    具体说不上来。

    “喏。”杜如晦微微一笑,“以上是针对各国国内,另外为了鼓励各国厮斗,加重彼此间的仇恨,还得加上一个章程,就是除了本国以外,杀其他国家的人,厚赏更重,这办法或许可以将异族的危害降到最小。”

    “克明,你这以夷制夷的办法厉害啊!”

    “其实微臣这办法,也是根据盛行于东西突厥的奴隶贸易的基础上想出来的。”

    “难怪这么熟悉。”

    杨侗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当年为了让颉利可汗、阿史那思摩、夷男、契苾在东/突厥内讧,消耗他们的战争潜力,他和房玄龄搞出了奴隶贸易,并在边境设立交易之城,各部为了赚到牛羊,纷纷对身边中小部落举起屠刀,将俘虏到的男男女女卖到大隋当官奴,搞得东/突厥各部各族战争不断、人口锐减,各种杀戮至今还未中止,此后将这成功的经验推广到西突厥,同样大获成功。

    这些奴隶中的刺头被斩首示众以后,在大隋国籍的引诱之下,他们为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获得大隋国民一想的待遇,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当起了免费劳力,在大隋各国兴建起一个个大工程,一条条平坦官道、一条条运河,为大隋子民出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吐蕃同样是彪悍的游牧民族,杜如晦在奴隶制度上想到的这办法应该也没问题,等到六氏在吐蕃立了国,再对他们放开奴隶贸易,肯定也会战争不断。

    “这制度肯定有效,你去跟那三个家伙谈谈,就说大隋支持他们立国得条件是设立四大将军,如不答应,我们就支持他们的族人当国王。”

    “微臣遵命。”杜如晦笑道:“他们为了当国王,一定会答应,为了让他们安心,四大将军的任期越短越好,这也促使四大将军在任职期间大开杀戒,横征暴敛。”

    “你去和他们谈吧。”

    “喏。”杜如晦行礼告退。

    。。。。。

    谈判所用时间比杨侗想象的要短得多,前后用时不到半个时辰,杜如晦便已经成功返回,向正在处理公务的杨侗送来了好消息:

    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均表示同意设立四大将军,任期是两年,但他们要求这四大将军卸职以后,由大隋接收,免得这些将军成为自己国家内乱之因。

    这也正是杨侗和杜如晦之所愿。

第804章:下一步战略

    尽管解决了三个原苏毗部,但杨侗并不太满意,这三部太小,不属于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实力强大的吐蕃、突厥、铁勒各部。但想解决这些大家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场战争能够将之根除,只因这些国家、部落所在的地方都地广人稀,如果他们举族躲避,远征隋军将会陷入断粮之险,这需要长远来对待,不但要比军事上打击,还要从经济、政治等方面慢慢的孤立一些国家和部落。

    而杨侗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战争把大隋经营成异族望而生畏的猛虎,奠定大隋至高无上权威,而不是一个空泛的‘天朝上国’、‘圣人可汗’。

    这一战略的第一步,无疑是将朗日赞普弄死,这家伙虽然实力大损,但他的个人威望实在太强了,要是活着回到吐蕃,很快又会拉出一支军队,到时候还会成为边患,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和大隋结下了深仇。以这种枭雄的品性,迟早会杀回来报复。而他的第一个目标,应该是背叛他的人,要是他以大清洗的方式兼并各部,以他为首的吐蕃必将如同现在的大隋王朝一般,取得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的变化。

    从某种程度上说,朗日赞普是周边异族罕见的枭雄,其卓越才华,比起颉利可汗之流高得太多,他继承赞普之位以后,仅用短短几年时间便统一了高原,各部在他领导下渐渐摆脱以往的游牧生活,逐渐定居在逻些一带,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正往集权国家的方向发展。一旦他们成功蜕变成有信仰的国家、有清晰的民族概念,大隋只能走灭国灭族之路,难度也要比现在强上百倍不止。

    但杨侗也知道吐蕃内部的危机,他们之所以出现建国的征兆,并不是像中原这般因为生产力发展自然形成,而是被朗日赞普以武力强行揉合而成,因为内部利益冲突无法在思想上形成大一统,一旦强势的朗日赞普去世,吐蕃内部就会分崩离析?

    建国梦也将成为泡影。

    所以在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这些家伙站稳腿跟之前?

    杨侗要尽快将朗日赞普杀掉,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立下国家?

    从而拉开群雄割据的局面。

    随着西部战场大战结束?

    大隋不仅歼灭了吐蕃主力,使其国内兵力空虚?

    并且占领了多玛这个战略要塞,在地势上?

    对吐蕃形成了高压之态?

    只要此地在手,隋军日后随时都可以攻入吐蕃腹地。

    但是朗日赞普不死,杨侗心中依旧难安,所以挥师东进?

    乃是迫在眉睫之事。

    不过?

    后续之事亦是不少。

    首先是多玛关建成之前,必须安排一名大将来守。

    作为防守之将,稳重是首选,其次要有名气,能震得住南方的吐蕃各部各族?

    使其不敢轻举妄动,杨侗首先想到的人便是指挥了多玛镇决战的王伏宝?

    他现在能力名气都有,但这种统帅级的人物用来守关?

    实在是暴殄天物。

    吐蕃国内虽然是兵力空虚、实力大减,但逻些之地也也不是李迷夏那几千号精兵能够破掉的?

    那家伙顶多只会找一些小部落洗劫一通?

    然后回国整兵来战?

    也就是说,逻些的财富和吐蕃王族还得隋军去取,这出征人选自非王伏宝为首的第九军莫属。

    思来想去,杨侗目光不禁看向了在帐中忙碌的刘仁轨,“正则。”

    “末将在!”刘仁轨连忙放下手中的花名册,起身行礼。

    “朕给你三千士兵,镇守多玛南谷,兼任昆仑县县丞一职,负责监督俘虏建造昆仑关、轮台城。”

    “末将遵命。”刘仁轨连忙应命。

    “来济,朕任命你为昆仑县县令,协助杜太守接收各部赎金、奴隶,以及开田等事。”

    “多谢圣上。”

    来济也是有志向的人,并没因为区区一个边郡县令而失落,眼中反而带着一丝兴奋之色,在大隋腹地,只要按照执政纲要,按步就班的把事情做好就行,没什么挑战性,即便把地方治理好,也平平无奇,边关虽然艰苦了一些,但要是从零开始,并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升迁往往比腹地快,像阴弘智、骨彦等等后起之秀,哪个不是从最艰苦的地方开始的?便是杨禅师、杨思谊、杨思训等宗亲也在艰苦贫瘠的地方任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吐蕃大举入侵大隋边境,国内兵力空虚,且经此一役,其主力之师只剩朗日赞普和娘尚囊手中之军,只要拿下这两支军队,失去多个苏毗部落的吐蕃将无力无再战。”

    说到这里,杨侗对王伏宝道:“王将军,朕任命你为逻些道行军大元帅,率领第九军两万名将士和一万奴兵,直捣逻些;凡是身在逻些的吐蕃王族、葛尔家族、蒙氏家族和企图反抗者,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满门诛杀。境内各部,亦是诛尽首领一族,并取其部众、奴隶、财富北上。”

    苏毗、拓跋、蔡邦、巴、农五氏需要时间来立国,娘氏之国还要灭了娘尚囊再做决定,为了保证吐蕃国内不出意外,杨侗决定用刀剑将吐蕃人的野性彻底抹除,让他们闻隋丧胆,乖乖的接受大隋的安置和统治。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重要的目的,一是让大隋将士永葆血性,让他们成为世上最凶狠的虎狼;另一方面,则是通过惨烈屠杀,取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吐蕃五氏和周边的象雄、天竺、女儿国、泥婆国、大小勃律、南诏各部知道得罪大隋的代价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这些国家日后面对大隋的时候,只能胆战心惊的俯首称臣。

    “末将遵命。”王伏宝兴奋应命,在大隋境内,尽量不杀溃军降卒,更不能残害无辜的平民百姓,但在域外可没有这些限制。

    “牛进达、苏乌……”

    “末将在。”牛进达、苏乌兴奋的起身行礼。

    “朕任命你二人为逻些道行军副帅。”为免王伏宝孤掌难鸣,或是被高原反应搞垮,导致大军无将可带,杨侗决定给他加派两名副将。

    “遵命!”

    “你们凡事多商量,去准备吧。”说到这里,杨侗又想起一事,连忙补充道:“禄东赞的儿子务必要除掉干净,尤其是个叫钦陵的,务必要鉴别真伪,宁可错杀一千,也要诛灭此子。”

    “喏。”三将在一干将领羡慕的目光下,兴高采烈的走出大帐。

    但帐内大将很快也兴奋了起来,只听杨侗说道:“西部战场事了,后续之事自有杜太守、刘仁轨、来济负责,明天一早,诸位随朕东征。”

    “末将遵命。”

    “微臣遵命。”

    。。。。。

    等到众人告退,杨侗让人把卫凤舞、水天姬、阴明月叫来。

    “末将参见圣上。”三名英姿飒爽的女将一字排开。

    “坐吧。”杨侗笑道。

    “谢圣上。”这是前帐,商议军情的地方,三女公事公办。

    杨侗看了看卫凤舞,说道:“小舞、天姬,我给你们两人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卫凤舞问道。

    “我军虽然取得了辉煌的大胜,但我们也牺牲了数千名将士,还有不少将士身负创伤,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将士们的伤势很难恢复,甚至有些将士还出现了伤势恶化的现象,若不尽早移下高原,恐怕很多伤兵睡上一觉就永远不会苏醒。我不希望这些为大隋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毫无价值的死在冰天雪地里。”

    “圣上想让我和天姬带伤兵先回大兴?”卫凤舞明白丈夫得意思了。

    “对,我准备给你们五千士兵、五百修罗卫,先带伤兵和烈士骨灰,以及战利品先回大兴。”杨侗说道:“我已经发了鹰信给三弟,让他们宗正寺在大兴城外了找风水宝地,并日夜修建大隋烈士陵园,等你们回到大兴,先让留守官员妥善安置伤兵,然后找个吉日将烈士们安葬,峥儿以大隋太子的身份前去拜祭,嵘儿也要参与。”

    “那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卫凤舞虽然不太愿意离开丈夫,但稍微一想便答应下来。

    毕竟儿子即将首次在官员、百姓面前露面,民间反馈的口碑对他异常重要,而这年头十分在意‘从小看大’,要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孩子出现了差错,恐怕会影响到他一辈子的名声、形象。作为母亲,卫凤舞哪敢大意啊?

    “伤兵的伤势拖不得,明天或是后天都行,总之是越快越好,只要杜尚书准备好,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天姬会带兵,沿途又有地方官员接洽,我们自己去可以了。杜尚书是圣上的谋主,他要是也走了…谁为你出谋划策?”卫凤舞担忧道。

    “无妨。”杨侗笑着说道:“和游牧民族打仗,就是力量的碰撞,没那么复杂。而且战事进行到了现在,朗日赞普有万般诡计,也改变不了他弱势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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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将军们,别太温柔了

    入夜,整装待发的各军主将再聚中军大帐,参与杨侗为大家举办的饯行宴,帐内欢声笑语一片,黄金的烤羊一盘盘摆上,杨侗甚至破例允许大家饮酒。

    “圣上,异族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个个都是白眼狼。照我看呐,把逻些里的吐蕃人全都一刀了结,贼爽快。”

    说话的是苏乌,谷仓曾是阿史那思摩麾下第一悍将,后来跟着秦琼混了一两年时间,立下不小功劳,秦琼见他厉害,索性拉到大隋这边了,不仅荣升为大隋子民,还是第十军副帅,对大隋忠心耿、尽心尽责,不过他的装束虽到隋人一样,但常年在军中,行为还是和以前一样粗鄙,无体面礼仪可言,钢针的胡须上粘满油脂,面前已经堆上了一大堆着羊肋骨。

    牛进达抹去嘴边酒渍,亦是嚷道:“我觉得苏乌这话不错,咱们索性拿下吐蕃好了,何必便宜巴、农、蔡森这些吐蕃人呢?”

    杨侗瞥了他一眼,失笑道:“你以为占领一个国家就这么简单吗?吐蕃有雍州、凉州和西海四郡那么大,不但贫瘠苦寒,人口也少,我们拿下吐蕃的话,只能像河源、西海这样设置定居点,要是驻军少了,防不住天天来骚扰的游骑,多了,得从中原各地调粮,搞不好还让他们半路抢个干净,拖垮整支军队。”

    牛进达挠挠头,“这倒也是,吐蕃和我们大隋王朝离得太远了,要是这边出事,朝廷军队恐怕还没到半路?就丢失了。”

    “你明白就好。”杨侗笑道:“占领一个地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地百姓是否拥护、军队粮食如何解决等等都是大问题。我大隋当初的灭陈之战,也仅仅是灭掉陈朝罢了?南方人士根本就没有接受我们大隋王朝,文帝为了真正控制江南?足足让皇祖父在江都经营了十年之久,皇祖父那十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钱粮?结果呢?南方人说反就反?同根同源的南北双方尚且有着极深的隔阂。就更别说吐蕃这么个大国了。”

    “关键是朗日赞普家族在吐蕃南部经营的时间已经高达三十二代,他们极得人心?而且就算朗日赞普家族灭种了?还有葛尔、蒙、萨这些有吐蕃王族血脉的家族?他们要是站起来,同样也能召集一大堆人起来反抗我们这些入侵者。”

    “而我大隋要是将之占领,或许可以得意一时,但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迟早会群起而攻,然后利用地利、人和与我大隋僵持?使我大隋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泥淖之中,我们见好就收,不仅能够跳出战争泥淖,还能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利。等到他们打得民不聊生?国民厌倦了战争,我大隋再去的话,就算当地百姓不会夹道欢呼,但至少不会跟着那些战争狂夫反我大隋。”

    “圣上,那我们应该怎么打?或是说打到什么地步?”王伏宝问道。

    杨侗笑着说道:“你们仔细想想,如果吐蕃赢了,如果他们杀到洛阳城下,他们会仁慈吗?”

    “肯定不会。”

    “吐蕃人不会想到战争是他们挑起的,也不会想到我们是被迫反击;在他们心目中,不管我们仁慈也好、残暴也罢,始终是可恨可恶的入侵者,既如此,为何要仁慈?”杨侗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此战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不单要歼灭吐蕃王族余孽,还要以残酷的杀戮震慑西南、西北各国,朕不怕你们杀得多、就怕你们杀得少。今天的杀戮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为了以后不再杀戮而杀戮;今天的杀,是为了以后不杀;你们这一战至少要让西北、西南稳定十年,至少要让各国怕我们五年,五年以后,咱们君臣再去杀一通……”

    杨侗摸了摸鼻子下的一撇小胡子,接着说道:“将军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别太温柔了。

    ……

    “今天的杀戮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为了以后不再杀戮而杀戮。”

    “今天的杀,是为了以后不杀;”

    “你们这一战至少要让西北、西南稳定十年、至少要让各国怕我们五年,五年以后,咱们君臣再去杀一通”

    ……

    杨侗话犹如具有魔力一般,直让众将热血沸腾。圣武帝果然是圣武帝,还是他们喜欢那味儿。

    对大隋子民可谓是大方至极,发明各种农具,赠予来自异族的牛羊马匹,让大隋百姓受益,这是‘圣武’中的‘圣’;然而面对异族的时候,圣武帝却是极端激进吝啬,当初对契丹赶尽杀绝的就是他,一把大火烧掉同罗几十万人的也是他,接下来该是吐蕃人了,这铁血之风无疑便是‘圣武’中的‘武’。

    便是杜如晦、杜楚客两兄弟也是频频点头。

    大隋以武立国,威压四夷,自然要保持这种积极向上的尚武之风,若是转向文治,以仁义学说来约束蛮夷,不说蛮夷根本不听,单是以武起家的大隋文武的利益就得不到保障。

    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等核心思想的确在孔子创立儒学之时,便已存在。但孔子这些观点针对的是战乱纷纷的中原,而不是外族。

    那时候的外族稍微露出一点不敬的苗头,打生打死的中原群雄立马停下手来,乐呵呵的把屠刀指向外族,收割一茬财富回来补充自己,接着又打。

    所以说,在儒学诞生的时代,外族是百家眼里的两脚禽兽,生存之地是中原的后花园。

    多交一些牛羊,或许施舍一点仁义。

    只是后来的儒学慢慢就变了。

    自从董仲舒为首的“公羊学派”激进之学没落以后,起而代之的便是“宗族情谊”、“亲亲相隐”的谷梁学派……

    除了培养出一代代鱼肉乡里的地方大豪、贪官污吏之外,便是对外族的无限妥协,为了自己一时之乐,用和亲公主身子去换取和平、用中原财富去养肥一头猛虎,而当这些异域猛虎露出狰狞的獠牙之时,一句惨遭曲解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将他们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历史证明,失去激进思想的王朝是相当危险的,否则也不会有魏晋南北朝数百年的大动荡、大战乱。

    比起生活在歌舞升平环境下的南方文人,北方文人饱受胡马蹂躏数百年、胡风影响数百年,一代又一代北方文人在胡人屠刀下,思想渐渐向激进方面转变,性子尤为刚烈。在对外的观点上,朝中文臣与杨侗是一致的。

    饯行宴结束。

    熏熏然的杨侗回到后帐,正看到卫凤舞为他收拾行李,在柔和的灯光下,卫凤舞脸上浮上了一层淡淡光晕,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却犹如少女一般,只是多了几分少女所没有的风韵。直让杨侗食指大动。

    这女人,自从决定跟自己打仗,就不让碰了,另外几个也是这般。

    天天守着这几个大美人,却当起了正人君子,杨侗觉得自己那枪都硬得可以当马槊使了。

    “干嘛这么看我?”卫凤舞敏锐的察觉到丈夫异样的目光,一双美眸中顿时荡漾出一抹化不开的情谊,声音也似乎猫儿一般。

    “小舞,让大爷乐乐。”杨侗嘿嘿一笑,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在卫凤舞一声惊呼声中,便被杨侗拦腰抱起,径直飞上了床铺……

    不久。

    便传出了令人遐想的靡靡之音。

    “你这昏君,白天的时候像个正人君子,刚才像个土匪,更可恨的是现在又变成了圣人,你倒是说说这究竟为何?”再不久,传出卫凤舞气咻咻的声音。

    “应该是不忘初心吧。”杨侗老脸通红,憋了太久,丢人了。

    “滚,给本宫滚。”卫凤舞气急,一把将杨侗从身子推了下去。

    杨侗脸上火辣辣的,但依然说道:“正所谓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念口生,你们不让我练,我当然丢盔弃甲了?要是不信,你给我念念,包你不如以往熟练。”

    “我念你个鬼……”心急火燎的卫凤舞口是心非。

    “你不也是口生了嘛。嘶,咬到了…哈哈,来了,咱们继续……”

    回天有力的杨侗重新跃马挺枪,纵横驰骋,越战越勇,正想发出豪迈之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帐门哗的让人掀开。

    “圣上,快来,我抓到…呃…”气势汹汹的杨沁芳说到一半,突然感到一股危险的煞气袭来,紧跟着便看到卫凤舞拿起毯子将两人裹住,杨侗脸色铁青、双眼喷火的瞪着她。

    “哈哈…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杨沁芳也羞得不行,飞也似的逃掉了。

    “庐江应该有什么要事。”卫凤舞也是很无语的看着杨侗。

    让这疯疯癫癫的丫头守御帐,本身就是一个最愚蠢的决定,这下好了吧

    “这疯丫头能有什么要事,咱们继续。”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他重振雄风时候来,杨侗心中的火气可想而知,这天塌下来也得让他干完再说。而且这不是头一回了,以前他和裴清华也被她来了这么一回,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被她玩废。

    “她说她好像抓到什么人…你去吧…”卫凤舞却不让干了,“庐江风风火火的跑来,定是吐蕃重要人物。”

    卫凤舞处处以杨侗得大业为重,当即关闭门户,让雄才大略的圣武帝无缝可钻。

    无奈。

    杨侗只得翻身下马。

第806章:玄奘,你怎么看?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前帐,杨侗一脸怒火的瞪着杨沁芳。

    “呵呵……”杨沁芳也觉得自己不地道,干笑了几声,一脸肃然的说道:“我在山外巡视的时候,逮住了一个大大的奸细,若是此人成功跑掉,圣上许多努力必将断送于此人身上。”

    “忽悠,你接着忽悠。”杨侗太熟悉杨沁芳这套路了,她自小就这样,每次犯错,总会找理由,先把事情说得严重万倍,然后把你给忽悠过去,即便最后受罚,也小了万倍。

    “我这回真没忽悠。”眼见杨侗不信,自知进入失信名单的杨沁芳急了,“我发誓,我这回要是忽悠你,老天罚我嫁不出去。”

    “那你说,到底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听她发誓,杨侗也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一个小和尚。”杨沁芳心想我只想嫁进来,嫁不出去我无所谓。

    “小和尚不是下山去化斋了吗?一定是你这头母老虎把他给惹来了。”

    杨侗疑乎的看了看小脸紧绷的杨沁芳。

    “我没有。”杨沁芳摇头道,“是他自己来的,鬼鬼祟祟的,被我逮住之后,说是要去天竺取经。”

    “不是吧!”杨侗吓了一跳,“他叫什么来着?”

    杨沁芳说道:“这个和尚法号玄奘,俗名陈祎,河南郡偃师人士,要去天竺求取真经,振兴大隋佛教。”

    果然!

    是他。

    虽说这位御弟哥哥不走西域、走青海,而且提前了,但杨侗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世道变得一塌糊涂,连他都找不到熟悉的轨迹,万事都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玄奘提着和改道取经,也不意外。

    “天竺是佛门诞生之地,要是他将一大堆佛经带来大隋,一定会引起众多和尚追捧,要是他开门援徒,一定会很多肥头大耳的和尚产生;到时候,你的限佛令,你在佛道身上的许多努力不就断送于此人身上了……”杨沁芳为了逃避罪责,尽力的渲染玄奘的危害,各种祸害往他身上甩。

    但杨侗却相信了她的鬼话。

    因为这世上,没人比杨侗更清楚,玄奘取经之后对佛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甚至一度使佛徒遍布天下…自此以后道教衰颓、佛门昌盛。

    杨侗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说被带歪了的儒学,一代又一代的腐蚀了中原尚武之风,教出一大堆贪官污吏;那么,大盛的佛门则是直接一刀子?把炎黄子孙的壮志豪情给阉了?除了教出了一大堆肥头大耳的寄生虫?还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名义,收拢一大堆地痞流氓、杀人凶手,以作打手,美其名曰:护院武僧。

    如今好不容易借助战争之乱象?将鼎盛的佛寺拆得千不存一?要是玄奘携带无上佛经?以天王巨星的身份荣耀回归?必将成为佛门领袖?造成一场大震荡,朝廷想要对付他,也得掂量一下整个天下的脑残佛徒的威力。

    到时候能咋办?

    要么冒着脑残粉造反的风险大开杀戒。

    要么对其优待?默认佛学的大量传播,坐观佛门将大隋尚武之风、豪情壮志刀刀阉割。

    好在杨沁芳把玄奘逮住了?使杨侗能够从源头上防患于未然,对杨沁芳肃然道:“这次你逮住这个和尚?算你将功补过,我不计较你的失礼之处。下次再犯,我把你许配给和尚。”

    几次三番给这恶魔坏了好事,再这么一惊一咋,迟早成太监,以后绝对不能纵容她任性妄为。

    “这是意外……”杨沁芳却不怕他,

    “但你给我造成了伤害。”杨侗黑着脸,挥手打断了她正要说的话:“把那和尚给我带来。”

    “喏。”杨沁芳气鼓鼓的走了。

    不久,便和一伙小姐妹将一个小和尚推了进来。

    杨侗看了一眼,发现玄奘帅气俊美,神情恬淡,有一股出尘的气质,如果换上一套文士服,带上纱帽掩去闪闪发光的光头,绝对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和尚,杨侗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杳无音讯的人物:自己那个顿悟之后的大哥杨倓,一样的帅气,一样的气质。

    长得这么帅,难怪那么多女妖喜欢。

    想到这里,不禁看了杨沁芳一眼,正对上这小丫头那一双饱含神韵的目光,目光相触间,杨沁芳撇开目光,似乎心慌意乱。

    这是?

    收回目光,发现李幼薇、房秀珠、尧瑶目光不断的在自己和玄奘身上来回扫视。

    杨侗顿时了然,这些女妖在拿两大帅哥做比较。

    “小僧玄奘参见圣上。”玄奘双手合十,躬身一礼,一点偷渡被抓的紧张都没有。

    “贫僧听,朕听说你从东土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这句印象深刻,杨侗张口就来。

    “正是。”玄奘淡然说道。

    “咱们大隋的佛不好吗?”

    玄奘有些傻眼:“这,不是不好……”

    “既然不是不好,那你为何要去求别人的佛,要是你把别人的佛祖招来,我们大隋的佛祖往哪儿摆?你是不是想学董卓,在佛界立个傀儡、当权臣?”

    “贫僧说的是佛经,不是佛。”玄奘说道:“贫僧之前遍访大隋高僧,详细研究佛门各家学说,发现大家各执一词、互相抵语,用己有的译经来对照,又发现许多经义多有模糊之处,因此贫僧誓游西方,以问所惑,想去佛教发源地寻求原典,求真求实。”

    杨侗微微点头,当下佛门也和佛道一样派系林立,各执一说,彼此之间内讧不休,这样宗教内部间的乱象对大隋来说,是件好事。

    要是统合为一,那产生出来的力量就大了,而玄奘要干的显然就是凝百种佛学为一体。

    杨侗不仅知道玄奘干成了,还知道他取经目的十分纯粹、用心良苦,无非就是取长补短,完善中原佛学,仅此而已。

    他传授经典也非为己,而是希望人人善良,实现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的大同景象。但他太小看了人心,更不知道他的心血成果,成了假和尚谋取暴利的工具,让假和尚阉割炎黄子孙血性有了创作依据。

    他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求取和翻译佛教经典,其中取经用了十七年,译经用了十九年。可以说,在他身上,有着史上罕见的执著求真精神。

    杨侗十分佩服这种有毅力且十分纯粹的人,换作是他,绝对吃不了那寂寞的苦。

    但他还是说了句:“朕不让你去天竺。”

    “圣上……”玄奘知道杨侗的话就是律法,就是大隋的天,他不让自己去,自己就去不了,顿时有些着急了,“圣上倡导百家争鸣,我佛家难道不在此列?”

    杨侗说道:“如果不在,朕就不单是限佛,而是灭佛了。但你知道天竺的佛法是什么吗?天竺、泥婆罗的佛法凌御在皇权之上,佛门领袖的地位就跟突厥的大祭司一般,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在这两个国家,佛门不但干涉朝廷军、政、财等方方面面,甚至皇帝由何人来当,也在佛门一念之间,你认为他们的佛法适合我大隋吗?”

    “……”玄奘面色有些难看,不管天竺佛门是否如此,但皇帝认为不对,怎么可能让他去学?要是自己一心去学,不就是想要架空皇权了吗?

    “佛门是外来教派,经义本是梵文,你们佛门历代子弟在翻译、注解过程中,大量摒弃天竺佛的歪理邪说,大量的借鉴和吸引儒家、道家思想,从而形成了独属中原、适合中原的佛学体系,与天竺佛门除了同名之外,在灵魂、骨骼、肌肉、血液等方面实际上已经毫无瓜葛。现在的佛学理论是一代又一代高僧,为了迎合中原王朝政治体系、文化传统、风俗习惯所创造出来的心血之作,也很适合我中原王朝;你要是将天竺佛学迎入大隋,明显就是倒退到最初,历代高僧的毕生之作也就毫无益处了。”

    玄奘沉声问道:“圣上所言天竺佛之事是否属实?”

    杨侗眉毛一挑:“当然,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辛秘,朕骗你干嘛?再说了,朕想灭佛的话,一句话就搞定,何必跟你一个小和尚叽叽歪歪?关键是朕反感天竺佛,你又给逮住了,你觉得你还去得成吗?”

    “……”玄奘虽知杨侗蛮不讲理,但之前所说的话无从反驳,因为现在的佛学的的确确是照搬中原改进的,说是自成一体真没错。自己千里迢迢去学并不适合中原的天竺佛学,不是有病吗?

    玄奘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那圣上觉得贫僧应该怎么做才好?”

    杨侗乐了,“简单得很,你可以学老子、孔子啊。”

    “学老子、孔子?”

    “老子、孔子无从到有,自创一派学说,他们的学说历经千年还大受欢迎,原因是他们的学说立足于本土,适合我们这片土壤。你”

    杨侗认真的看着玄奘,说道:“天竺的佛学于我大隋而言,是水土不服的叛逆之学,就算你觉有所成,朕与朕的子孙也不允许你来传播,学之何益?朕认为你应该走的路是用心去看、去学、去想前代高僧的著作,然后去芜存菁,总结出一套符合自己心目中佛学,一个适合大隋的佛学,这样的佛学才是实实在在的真经。当然了,这条道路十分难行,但比起老子、孔子好,最少你有几百年的佛学可以借鉴。”

    玄奘听着杨侗的话,眼睛越来越亮,散发出了惊人的光芒,呢喃自语道:“明白了,贫僧明白了!”对杨侗深深一拜:“多谢圣上点化之恩。”

    不是玄奘心志不坚,而是一来杨侗说得有道理,天竺佛学不适合中原地方实在太多了,这一点,他从最早的译本看到过,而且还不少;二来是杨侗不让任何人将架空皇权的佛学带进大隋,他要是还坚持着去天竺,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毕竟以杨侗现在的身份,搞死他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所以他很光棍的认命了,决定走上另外一条求取真经之路。

    “你能明了,朕心甚慰啊!”杨侗笑呵呵说道:“其实儒、法、墨、道、佛等等学派,都有导人向善的意义,这些知识利国利民,朕不反对。朕反对和限制的是打着各家各派幌子来装神弄鬼、讹诈百姓的贼道士、假和尚。”

    玄奘默默点头。

    这是事实,不容反驳。

    朝廷的宗教制度,对他这种一心向佛的人,形同于无。所以朝廷限制并非是佛,而是玷污了佛的假和尚,正是这些人毫无底线,才让佛门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上说,朝廷限佛,实际是维护佛门清誉。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能有几个和尚像那这样纯粹?

    “玄奘,你说佛是什么?”杨侗心知玄奘法师被自己说服了,忽然又产生了一个新想法,要是把这位佛圣也改造成思想激进的愤青,他所创造的佛学理应充满血性,真要这样就有福了。

    “啊这……”此时禅宗六祖还没出世,玄奘又不能欺骗杨侗,说佛就是如来佛,可他现在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和尚,以他现有水平确实说不出“佛”是啥。

    好半晌才说道:“佛就是佛,佛怎会是别的什么?”

    “朕认为佛是人心。”

    “佛是人心?”玄奘法师似有所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尊佛,这尊佛在不同时间、不同环境的形象都不同。”杨侗淡淡的说道:“即将饿死的时候,给他一口救命饭的人是佛;即将渴死的时候,给他一口水的人是佛;即将被凌辱的时候,杀死暴徒的人是佛;即将被异族士兵屠杀的时候,守卫边关、击败强敌的大隋将士是佛……魔亦是人心!有了恶念的人就是有了心魔,比如说,杀人的罪犯是有了心魔的魔;入寇边境、烧杀抢劫的吐蕃兵也是魔,而朕和大隋将士做的就是降妖除魔、净化天地……玄奘,你认为呢?”

    “这,贫僧也说不下来,但贫僧觉得圣上说得也不错……”玄奘陷入苦思之中,过了半晌,又问道:“圣上,《正法念处经》有云:‘佛说恶语伤人者死后堕地狱’,不知圣上信不信天堂地狱?”

    作为一个穿越的人,多少有些迷信思想,杨侗毫不犹豫的说道:“朕信!”

    玄奘点了点头,问道:“那天堂在何处、地狱又在何处?”

    杨侗微笑着说道:“天堂地狱在心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在四面八方。”

    玄奘又失神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杨侗一指杨沁芳,“你这女人不是人。”

    杨沁芳当即暴怒,不待她发脾气,杨侗不疾不徐的说道:“恰似仙子下凡尘。”

    杨沁芳喜上眉梢。

    玄奘也看到了杨沁芳先后情绪的变化,登时若有所思,原来“天堂地狱在心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是这个意思。

    又问道:“那天堂地狱在四面八方又有何解?”

    杨侗念了句偈语:“‘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木一浮生,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杨沁芳、李幼薇、郑丽琬等人相顾惊骇:圣上会讲佛?

    “‘佛说恶语伤人者死后堕地狱’,杀人者岂不更甚?既然圣上信天堂、知地狱,为何屠杀天下?难道就不怕?”

    杨侗豪情万丈的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圣上霸气、圣上威武!”几个小女孩激动、兴奋得满脸通红,一双双明眸充满了崇拜之色。

    她们只看到表面,根本不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并非是霸气宣言,而是充满了大慈悲的禅语,这是一种舍己为人,一种敢为别人牺牲、一种济世救民的精神。

    “阿弥陀佛,圣上慈悲。”几个犯了花痴病的少女不解其内含,但玄奘显然是听懂了,他觉得信天堂、知地狱的杨侗,更知道持械行凶杀人下地狱,但他还是这么干,为何?为的是解芸芸众生苦,就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一样。

    都是慈悲的。

    一时间,玄奘面露动容之色,看向杨侗的眼神也变了。

    仿佛在眼一尊活生生的佛。

    言谈举止都充满了佛韵。

    那炎热的目光,看得杨侗心慌慌。

    “玄奘呐,没有人天生就是佛,释伽牟尼也不是生来就是佛,在成佛之前,他是生在皇宫大院里的王子,自幼享尽了荣华富贵,长大以后娶妻美妾成群;纵横纱床,生儿育女…纵横沙场,杀敌无数…”

    “纵横纱床,生儿育女”这句,让几个女孩满脸通红,但她们也终于知道佛祖还有这么一番经历。

    “阿弥陀佛。”玄奘无言以对,漠然的念了声法号,化解了心中的尴尬,又问道:“这与贫僧何干?”

    “正因为有了这一段经历,你们的佛祖才被贫富、生死、爱憎等等问题困扰,以至于剃度出家,满天下的寻求解答,最终顿悟成佛。你不经历生、老、病、死、爱、憎、贫、富,你又能体悟几分?你自己都不懂情爱美、伤离别、纱床乐、沙场惨,如何让人心服口服放下一切?”

    “你不被人砍过,如何知道被砍的痛苦?你不砍过人,如何知道砍人者,砍人后的各种复杂心情?又如何写出打动人心的戒杀、戒色、戒盗之类的佛经?”

    “朕也在修行,目前正在参悟欢喜佛、怒目金刚佛这阶段。”

    最后,杨侗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但天地万物、人间世态多如黄河之沙,你要是闭门苦思,这短短几十年人生,又能体会到多少?朕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先入魔再成佛,玄奘,你怎么看?”

    “……”玄奘双眼发直,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完全不知所措。

    修行好难

    “会骑马吗?”

    “会。”玄奘看着杨侗,不解其意。

    “朕的人生很丰富,接触到的事物,绝对是世间最丰富的,你可以跟着朕,一点点的观看…当你看多了,慢慢地慢慢地就悟了……”杨侗笑着说道:“明天跟朕上战场吧,也不是说让你杀人放火,但你可以就近观看…体会到人世间的残酷。”

    “……”玄奘挠了挠大光头,不说话,但也不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杨侗对杨沁芳说道:“玄奘没白马怎么能行,明天给他一匹高大神骏得大白马,明白了吗?”

    “明白。”杨沁芳拼命忍笑,又说道:“要不要弄只猴?”

    她小时候,听杨侗讲过《西游记》,记忆十分深刻,这个玄奘虽不是故事里的三藏法师,但他也是要去西天取经的,与故事里去西天经验的和尚十分相似。当杨侗说到大白马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来了个无缝连接,想到神通广大的孙猴子。

    “呃,尽量吧。”杨侗想了想,觉得猴子也是必备之物。

    “要是将女儿国国王叫来就好了。”杨沁芳深深的看了玄奘一眼,“三藏和女儿国国王”这个遗憾,也被她嫁接了过来。

    “这个算了,加只小猪倒是可以。”想想一个长着大把胡子的大老爷,叫玄奘为‘御弟哥哥’的画面,杨侗恶心得想吐。

第807章:圣上口谕:将军务必留意

    积石关,又一场惨烈的厮杀终于结束了,副将周绍则站在关城之上远眺着二吐联军如潮水一般退去。这几天的时间里,让他消弱了不少,但俊郎的眉宇间多了几分以往不同的沉稳气质。

    周绍则乃是周法明小儿子,其父周法明在大业年间是江夏郡守,萧铣造反、江都之乱发生后派三子坐镇沔阳、永安、蕲春三郡,苦守待援,多番上表杨倓的南隋朝廷,请他派兵驰援接管,然而杨倓自身难保,王世充的目光又是近在咫只的李密军,因此无兵可派,周氏父子苦守两年,处于内无粮食、外无援军的绝境,无奈投降萧铣,后来又跟着一起归附大隋。

    周氏一族自南梁以来便钻研水战,周法明和兄长周法尚皆为大隋水师名将,在杨坚、杨广父子远征高句丽之战中,兄弟二人皆当过水师将领,周法明归隋以后,先被杨侗任命为江夏太守,但他毕竟已是六十三岁的老人,身子骨大不如前,自林士弘政权覆灭以后,荆州江夏已无战事,于是多次上表请辞,杨侗答应其请,让其进入洛阳学宫,担任武学院大学士,为大隋培养海军将领,继续为大隋发光发热。其长子周绍德、次子周孝节皆为海军部将,随张镇周、秦琼在交州与冯盎作战,周绍则随父入京,并成了玄甲军中的一鹰扬郎将,受命在积石关辅助李世谟。

    他以前虽与萧铣、林士弘打过仗,但大多是在水上交战,打的更多是战术,不算太过激烈,远不如现在这么残酷和血腥,在庞大的压力下?周绍则身上已经多了几分以往所没有的悍将风度。

    但是自圣上率领主力离开以后?二吐联军疯了一般?没日没夜的攻打关城?在残酷的战斗中,二吐联军也打得越来越有章法,越来越稳健,让关内守军几无休息时间?这让他充满了担忧。

    而今天?是李世谟让他单独守关的第二天?对他如何守、如何打?一概没有过问?心中的压力还是极大的。此时见到李世谟走上关城巡视?他连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李将军。”

    李世谟示意免礼,笑问道:“当主将的感觉如何?”

    周绍则见周围无人?指着关外遍地尸体,以及鲜血干涸后的乌黑大地?苦笑道:“回将军,末将虽也在南方带兵打过仗?说来也算是有多年的作战经验了?可万万没有想到,战争居然可以惨烈、残酷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外族竟然这么彪悍?这么有韧劲。回顾以往在南方打的仗,末将感觉像是过家家一般。”

    李世谟笑着说道:“这算好的了?当年圣上和李尚书主导的马邑之战,那才叫惨烈,始毕三十多万大军,尽皆葬送在了杀虎关外。你想想,几十万具尸体得有多么壮观?”

    周绍则问道:“将军也参与那场血战了?”

    “参与了,我当时是一名郎将。”

    “圣上指挥过无数场辉煌大战,但人人都说马邑之战乃是我大隋王朝重竖军魂、重奠基业之战,意义非凡、影响深远。末将作为一名军人,却错失了这种血战,真是让人遗憾。”周绍则今年只有二十七岁,渴望以自己的能耐建功立业,渴望参与一场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李世谟摇头失笑,

    “马邑那场旷世大战,百年难得一见,关键还是我军赢了,末将不能成为其中一员,能不遗憾吗?”周绍则怅然道。

    “这场也不差,要是我军一战灭两国、一战定西南,不也是名留青史了吗。”说到这里,李世谟自己都兴奋了。

    盖因这个民族自古以来,无论是清正君子,还是奸佞小人,莫不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哪怕生前饱受摧残,亦要搏一个身后名。

    此战若胜,他作为关键的积石关守将,史书之上能不深深的刻下‘李世谟’三个大字吗?

    只是,积石关现在也打得相当艰苦,李世谟将双手按在城楼冰冷的栏杆之上,远眺敌军大营,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对周绍则说道:“也不知朗日赞普究竟答应慕容孝隽什么条件了,竟让吐谷浑人如此用命。这六天下来,吐谷浑人在关外损失的士卒,少说也有两万四千人。朗日赞普能让他国国君为他如此卖命,倒是很有几分手腕,难怪圣上非要除掉此人不可。”

    周绍则的心思,也从对未来的憧憬恢复到了眼前的战争,他皱眉道:“李将军,我军伤亡虽然远远不如敌军,但是在敌军日夜骚扰之下,我军将士异常疲劳,再这样下去,迟早支撑不住。不如我们上书圣上请求支援。”

    王伏宝早料到积石关是敌军主攻的方向,在大战来临之前,让李世谟发动周边牧人,将关城修建得颇为坚固,但时间太过仓促,很多辅助性的防御体系尚未建成,防御力终究比不上一个完整的城池,也是因为关前通道狭窄,敌军的兵力优势无法体现出来。

    “积石关是河源、西海、临洮等内地的门户,战略地位之重堪称关中四关、洛阳八关,我们一旦请求支援,圣上一定派兵支援。但圣上的兵力与敌军相比也不占优势,而圣上所在的多玛地势比这里高、气候比这里恶劣,大军受到的影响也更大。若是派兵回援、歼灭不了吐蕃主力精兵的话,整个大计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李世谟郑重的说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势,将朗日赞普和吐蕃举国之兵引到战场,一旦西战场因为支援我们而取不到既定战果,一战而定的机会将会毁于一旦,朗日赞普和吐蕃兵也会脱离战场,回归吐蕃。以后我军想要灭敌,只能深入吐蕃之境作战,就算不被敌军断去粮道,但想要一战定吐蕃就难了,如此一来,我大隋将会陷入旷以持久的战争泥潭,于国不利。为今后计,我们纵然再艰苦、纵然把守军打光拼光,也不能给圣上丝毫麻烦,也要坚持到底。否则,你我将是大隋的罪人。”

    两军交锋,永远充满不可抗拒和避免的意外事件,也因此特别考验一名大将随机应变和决断能力,在这方面,李世谟很显然远远超过了周绍则,在困难面前,他选择自己去解决,而不是给长远大计增加麻烦和变数。

    “将军考虑极是,末将惭愧。”周绍则点了点头,不过话虽如此,但继续这样被敌军骚扰下去,我军将士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当初杨侗在这里给他们留下一万精兵和五千奴兵,并且还有破军弩守城,可是经过这么多天的大战,弩箭也已耗尽,失去了这个大杀器的威慑,二吐联军才这么不要命的攻城。

    这对守军造成了极大的死伤,现在活着的、能战的将士,连三千都不到。

    这并不是说他们已经阵亡了一万多人,而是人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在耗尽以后总要一个恢复的过程,就拿一名弓箭手来说,正常情况下,一天能开四五十次弓,但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恢复,这个开弓的次数到第二天就会锐减,如果连续不断的进行高强度作战,甚至会令双臂永久损伤,而朗日赞普显然便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不仅日夜骚扰,还动用大量吐谷浑士兵的命,来消耗隋军的箭矢和力气。

    “放心吧。”李世谟目光从忧心忡忡的周绍则脸上转向了城外,冷笑道:“吐蕃、吐谷浑是由各个部落组成的国家,他们的兵来自一个个部落,主将也是各个部落的首领,之所以能够凝聚在一起,全靠赞普、大可汗个人威望,以及本部实力来压制,这种国家的国民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兽性,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人甚至更狠,要是赞普和大可汗势弱,各部轻则不遵号令、重则自立。同理,一旦哪个部落弱小下去,就会遭到周边的强者吞并,所以各部首领极为珍视自己的军队,相当害怕打硬仗,当损失到了他们难以承受的地步,便是他们的赞普和大可汗强行逼迫也派不动。一国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两个国家了。所以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若不然,两国各部都会止兵不战。”

    “应该是圣上那边有了大动作,这才逼得朗日赞普疯狂攻打我们。而且圣上那边肯定也快有好消息传来了,我们这里支撑得越久,圣上那边的压力就越小,离大破两国的时间已经不远了。眼前的困难,你可以称之为最后的疯狂。”

    周绍则点了点头,根据细作打探到的情报称,吐谷浑此次全部出动,把能打的青壮全部押上,他们的兵力数量自然就比之前多得多,经过了这一战,不管结果是赢是输,吐谷浑都差不多算是废了,慕容孝隽这么卖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现在只希望支撑到二吐自己粮草耗尽,至于杨侗那边,周绍则心中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不是说杨侗不能打,而是这鬼天气太恶劣了,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隋军未必还能像以前那样,以闪电一般的迅速干掉适应这种气候的吐蕃人。

    本来还能从临洮、汉阳抽出军队,可李世民眼见二吐联军打得热闹,派出了大量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如同一匹恶狼,等待机时。所以导致临洮和汉阳无兵可援。回头想想兵力严重过剩的荆州、扬州,着实是让人郁闷。

    当然,这不是说杨侗不会布兵,一来是二吐联军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但同时也给了大隋一战定乾坤的机会,要是从遥远的东方抽调大军前来支援西线,估计人家早就缩回去了,这将错失这个良机,再加上大隋之军向来都是的以少胜多的闪电战,所以第一军、第九军已经够了。

    另一方面,荆扬方向的军队即便是能够及时赶来,但这些军队缺乏适应高原环境的必要时间,体力消耗一定很大,要是大面积发生高原反应,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成为沉重的负担,给大隋王朝造成严重后果。杨侗印象中大非川之战就是这么败的。

    虽然总体来说,大非川之败是因为郭待封的缘故,但高原反应的大面积出现,却也让薛仁贵出其不意袭击吐蕃大军的计划落空,令奇袭战变成了对峙,这才有了郭待封不遵号令这一步。

    杨侗要干的事情其实跟薛仁贵一模一样,就是以适应了高原反应的第一、第九军打一场出其不意闪电战,将吐蕃主力歼灭,然后以小股部队直袭兵力空虚的逻些,轻松的屠戮吐蕃各部,根本没时间给他去等远在荆扬的军队。但这种打法,在战局出现多处战场的时候,难免有了主次之分,导致主守战场出现兵力不足的窘境。

    “李将军,圣上发来捷报。”便在这时,一名士兵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飞奔而来。

    信使将一封书信呈给李世谟:“三天前,圣上采取诱敌深入之计,将论科耳的五万大军引入多玛镇全歼;三天前连番出击,于黄河之滨大破敌军,禄东赞率领四千士兵狼狈逃窜,与五千后军会师之后,又遭到王雄诞将军伏击,只剩不足五千人往积石关这边逃窜,相信不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到吐蕃大营。”

    “我看看。”李世谟眼中闪过浓浓的惊喜之色,一把夺过书信细细观看,却是发现这不是鹰信译文,而是杨侗亲笔所书,还盖上了玉玺印,他连忙沉声询问:“为何是圣上手书,而不是鹰信?”

    “圣上和大军歼灭论科耳之后,攻破吐蕃大营,但在当天晚上,遭到一场人为的泥石洪流,信鹰全都死了。”信使苦笑道。

    “圣上他们没事?”李世谟骇然失色,声音都颤抖了。

    “圣上事先察觉了敌军的险恶用心,率先撤出了军营,大军并没有什么损失,泥石洪流只是淹没了营中物资,我们撤得匆忙,信鹰也来不及抢救…圣上的神雕和三只神鹰倒是没事,只不过除了圣上、皇后他们几人,大家都指使不了…所以只能派人传递情报。”信使说到这里,又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连信鹰都救不出来,可见当时是何等的危险,幸好天佑圣上、天佑大隋。”听完信使的表述,李世谟和周绍则惊出了一身冷汗。

    良久,李世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问道:“圣上现在有何决定?”

    信使连忙说道:“圣上任命王伏宝将军为逻些道行军大元帅,与副将牛进达将军、苏乌将军统兵三万,于前天清晨出发,直指逻些;圣上也在同一时间,亲率大军出发,正朝这边赶来……对了,圣上还让卑职给李将军捎来句口谕。”

    “请说。”李世谟连忙道。

    信使肃然道:“圣上口谕:将军务必留意。”

    “末将明白。”李世谟神情肃然点头。

    “太好了。”一旁的周绍则却是重重的挥了挥手臂,兴奋的说道:“只要圣上军队一到,就能与我军形成掎角之势,令敌军首尾不能兼顾,待圣上到来之日,此战即胜!”

    李世谟让人将杨侗的消息于军中公布,用以提升士气,但他知道积石关的战斗接下来,即将进入这场战斗最惨烈的时候了。杨侗通过信使带来的这句口谕,指的也是这个意思。

    。。。。。。

    与此同时,积石关外的联军大营却是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兄长,照今天的战争来看,城中隋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我军再来一两次进攻,便可攻破积石关!”大营里慕容孝隽兴奋的向朗日赞普说道:“只在城关一破,我军便可长驱直入,从背后给杨侗致命一击,与此同时,还能派出一支奇兵,攻伐临洮等河西大地,令隋军首尾不能相顾。”

    “是啊,此战着实不易呢。”朗日赞普感叹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是十分的苦涩,虽然有了破城的希望,胜利遥遥在望,但吐蕃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自打积石关的防御之力大减之后,朗日赞普便已敏锐的猜到隋军主力已经不在这边,而是奔向了西线战场——吐蕃门户多玛,于是便日夜不休的攻打积石关,结果关还没攻破,禄东赞却传来了论科耳全军覆没的噩耗。

    这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在与大隋的交战中,吐蕃已经损失了十多万的精兵,而且他常胜之名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了,之后面对的不仅是大隋王朝这个强敌,还有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恐怕吐蕃在未来的二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了。此战胜利之后,一方面肯定要以武力来收拾国内的反对势力,另一方面当想办法吞并吐谷浑,以吐谷浑近百万之众补充吐蕃的损失,只靠吐蕃一国之力,不说与强大的隋朝分庭抗礼了,恐怕连自保都困难,此战不管结果如何,吐蕃算是彻底和隋朝为敌了,以杨侗这些年的表现来看,这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坐视吐蕃恢复?要是再加上象雄、女儿国等等势力,吐蕃就更难了。

    “赞普,大事不好了!”便在此时,一名侍卫惊惶失色的冲进大帐,慌张大叫。

    “到底是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朗日赞普没好气的冷哼道。

    “杨侗亲率隋朝和象雄联军,击败了葛尔将军……”

    “什么?葛尔将军也败了?”

    不待朗日赞普发话,笑容僵在脸上的慕容孝隽便已着急的打断士兵,自从登上吐蕃这条贼船,他已经无路可退,但他还抱着打败大隋王朝的幻想,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忍着心中的不悦,让吐谷浑的战士充当攻城的死士,然则这么多的牺牲,换来的却是吐蕃接二连三的惨败。

    他现在不用猜,也知道隋军主力即将到来。

    “正是!”士兵看了双眼喷火的朗日赞普一眼,胆战心惊的说道:“葛尔将军和王子只剩几千士兵往这边逃来。”

    “七万大军,只剩下几千人?”朗日赞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之前他也知道论科耳被隋军全歼,但他跟禄东赞一样,认为是中了隋军埋伏所致,隋军纵然赢了,至少也付出数万兵力的损失,这么算来,拥兵七万的禄东赞即便是赢不了,怎么说也能将隋军主力牵制在多玛才对。

    然而没想到,禄东赞也败得这么惨,更让他心惊和焦虑的是象雄的兵也来了,有了象雄开头,女儿国、大小勃律的兵还会远吗?吐蕃国内的反对势力会帮他抵御各国军队吗?

    “兄长,现在……”慕容孝隽回过神来,一脸苦涩的看向了朗日赞普,“现在怎么办??”

    “竭尽全力攻打积石关,然后纵兵于河源、临洮,逼杨侗谈判。”

    朗日赞普盯着慕容孝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应该知道,大家现在都没退路了,这一仗必须在杨侗回来之前打赢,否则待杨侗归来之日,我们全被耗死在这里。即便侥幸过了这关,也会遭到灭国横祸。”

    “好。。”慕容孝隽强忍着翻脸的冲动。

    悔不当初之感油然而生。

    哪怕是宰了慕容伏允,自己明明也可以投降隋朝的嘛,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这破玩意了呢?现在好了吧,只能跟着这个混蛋一起死。

    朗日赞普连忙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派人前去成都,让尚囊立即带回我们的军队,前来驰援积石关。”认真的想了一想,接着又吩咐道:“同时要求李唐出兵,减轻我们的压力,否则,一切盟约尽皆作废。”

    吐蕃已经处于内忧外患的绝境,一切当以国事为重,他现在只希望娘尚囊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将四万精兵带来支援。至于李唐王朝之前的承诺,以及有没有将他得威胁放在心上,朗日赞普统统顾及不上了。

    “卑职遵命!”士兵毫不犹豫的答应一声,立刻转身离去。

第808章:遂良献计破坚城

    积石关前,尸横遍野,一天一夜的惨烈战斗,吐谷浑的士兵已经死了五千余人,从关前空前到狭窄的通道上,都堆满了密集的尸体,粘稠的鲜血汇成了一条条溪流,向低矮之处流淌。

    却是朗日赞普与慕容孝隽商量之后,便集精兵对积石关展开了日以继夜猛烈的攻势,从头到尾都没有试探,从一开始便不计伤亡的全线压上,让守军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好在周边牧人也知道积石关破,第一个倒霉便是他们,就算他们降了“同根同源”的吐谷浑,慕容孝隽此刻恐怕也难以控制得了吐蕃人,因此,不分男女,都纷纷前来帮助隋军守关,采集石头,帮助搬运守城物资,一些青壮甚至登上城头帮助隋军作战。

    生在边地,百姓们普通都有这种觉悟,不是为了大隋、也不是为了什虚无缥缈的么大义,而是为了自己和亲人作战,就算是死战也不能退,退了,自己的亲人就完了。

    在这其中,当初犒军而受到杨侗礼遇的苏桑老人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他在这里威望极大,听闻积石关守军打得十分艰难,便冒着风雪四处奔走,前去说服各个部落,晓以厉害,忙碌得脚不沾地,到了第三天清晨,竟然让他募集到了四千多名青壮。

    尽管他已经疲惫不堪,但族人面临的生存危机,以及强烈使命感使他无暇休息,带着招募到的青壮骑马来到积石关,对正在指挥青壮搬运物资的周绍则大喊:“周将军,物资准备得怎样?够不够用?”

    “苏老放心!积石关作为战争前沿,屯积了不少武器铠甲,当日积石关外的大决战时,我军又歼灭了三万吐蕃人?缴获了不少皮甲、兵器。我们积石关并不差武器装备。”周绍则刚刚打退了敌军一波攻势?便跑来清点物资,结果让他很惊喜。

    “那就好。”苏桑松了一口气?牧人都有弓箭、战刀,他不担心没武器?就怕盔甲太少,一旦打起仗来,他们这些不经正规训练、不善守城的牧人伤亡就大了。

    “苏老,你招到多少人了?”周绍则问道。

    “四千七百多人。”苏桑颇为得意的说道:“我听说守城要用到石头,还发动几万牧民到积石山下捡了很多大石头,他们会用马匹拉来。”

    “苏老实在太了不起了。”周绍则惊喜得合不拢嘴,看了乱哄哄牧民一眼,问道:“对了苏老?有没有带头的人。”

    “有的有的。”苏桑一声吆喝,顿时走出十七个精壮的汉子,笑着说道:“他们是各部里的第一勇士,大家都听他们。不过一些不懂得汉话,周将军有什么安排跟我说,我译给他们听。”

    “好的。”周绍则让各部青壮以他们的第一勇士为首,分出十七个队伍,让他们以队为单位领兵器铠甲?并让军务司的政委指点他们守城需要注意的事项。

    交待完毕,周绍则又上了城头。

    城上到处是乱哄哄的牧人,不少人正忙碌的换穿盔甲,每个人都手执长矛、后背弓箭,腰配各种样式的战刀,有的人还拿着盾牌。

    周绍则见这些人精神饱满,毫无惧色,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到混乱,甚至有老兵的气概,他微微有些不解。

    李世谟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草原动不动就能拉出百万控弦之士,指的就是他们所有青壮牧人,这些牧人不但要和天斗地斗野狼斗,还要和马匪流寇斗,能活下来的都是强悍的战士,只是他们不懂战阵之术,也没有什么军纪,所以他们打仗的时候比较乱。”

    “稍加训练就是一支强兵,这点比我们强得多了。”周绍则感慨道。

    “的确如此。”李世谟点了点头,对着一夜未眠的周绍则说道:“你休息一两个时辰吧。”

    “将军,我没事儿,我坚持得住。”周绍则笑着说道。

    看着这个热情豪迈的青年,李世谟露出了一抹微笑,周绍则和他儿子李芝气质极像,都充满了朝气,也都在玄甲军之中为将,是隋军未来的中流砥柱。

    在两人说话之间,二吐联军又开始攻城了,他们的进攻队形几乎没有间隙的进攻,如同惊涛骇浪般一浪接着一浪,就如同李世谟所担心的那样,朗日赞普拼命了。

    也幸好有了牧人们的帮助,否则积石关的守军根本支持不到现在。

    时间,现在无论对李世谟还是对朗日赞普来说都是最宝贵的东西。

    为了尽快打破这个被动的僵局。

    朗日赞普亲自率军前来关注攻城情况,自战争开始至今,时间不到一个月,但是吐蕃精兵已经死伤了十五六万,然而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什么都没有捞着,而杨侗自西而来,不仅造成全军动荡,打乱了他的一切大计,还严重的威胁到了他的安全。

    他不仅担心这边的形势,更担心杨侗会派出大军攻打逻些,既然杨侗已经歼灭了论科耳、禄东赞这两支主力,那杨侗没理由派遣一支偏师直袭兵力空虚的逻些,若是如此,已经出兵的象雄怎么可能不派兵参战?但偏偏此时杨侗是自他们的退路而来,他现在有三个选择可选:

    要么是立即撤军南下,从吐谷浑绕道迂回逻些,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当他到达逻些的时候,恐怕早已告破,整个吐蕃大地陷入战火连天之中,说不定以隋军为首的象雄、女儿国的联军,已经怂恿吐蕃反对势力正在某个地方等他自投罗网。

    要么挥师西进,与杨侗决战,真要这么做的话,论科耳、禄东赞的悲剧极有可能会自重演。

    要么攻破积石关,纵兵于隋朝内地,以整个河西大地的安宁换取隋军撤军。

    相对前两个选择,攻破积石关无疑是最佳之选,也是离成功最容易、最近的选择。

    “正午之前必须攻下积石关,夺不下,斩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

    眼见关前吐谷浑士兵的攻势稍缓,朗日赞普下达了死命令。

    “遵命。”万夫长甲布卢战刀一挥,数以万计的吐蕃士兵向积石关冲去。

    呜呜号角声中,吐蕃精兵到了关前,关前通道狭窄,容不得大军一字排开,只能以纵队前进,距离关城百步之时军队停止了前进。

    他们之前便已经用大树做了几十回简易的攻城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主将下达攻城的命令。

    甲布卢对攻城并没有什么经验,但经过这么多天亡命一般的进攻,多少也学到了一些。而且他发现城头上虽然密密麻麻布满了守城士兵,但这些人与以往的隋军相比,显得十分混乱,与正规的隋军完全不一样,他知道这是隋军临时招募的牧民。

    作为游牧民族中的一员,甲布卢知道牧人单人作战能力强,但凑到一起就不行了,这是一会天赐良机,当即下令道:“先上千人,只要攻下关城,境内的财富和女人,任你们夺取!”

    随着一声令下,号角呜咽,两千名吐蕃精军手执盾牌,如海潮一般奔向关城,吐蕃军有一条规矩,第一个攻入敌方城池、部落的士兵,可以任意挑选三十户人家,这三十户人家的财富女人归他所有。正是这知规矩,一直激励着吐蕃士兵斗志,打仗之时争先恐后。

    城关上,李世谟一直注视着这支替下吐谷浑人的吐蕃军,见到他们奔出三十步便放缓速度,开始小心向前,以手中盾牌结成一面盾阵。

    积石关城上有一千名牧人在防御,还有三百名隋军手执军弩蹲在城垛之下,这才是守城的主力,人多势众的牧人只起到辅助和诱敌的作用。

    敌军越来越近,已到射程之内,李世谟一声令下:“弓箭手放箭!”

    千名牧人同时发射,手中箭矢飞射而去,从正面和侧面射到了敌军人群,弓箭的威力不大,这一轮射击只有十几名吐蕃兵被射倒在地。

    吐蕃士兵害怕的是隋军的弩,眼见弓箭无力,连续三轮也造不了多大伤亡,顿时勇气倍增,陡然加速,扛着攻城梯疯狂地向前冲击。

    而这时,藏在城垛下的隋军军弩开始发威,大家箭如飞蝗,三百人分三队轮番射击,一群群吐蕃士兵惨叫着倒下,后面敌又猛冲上前,在激荡的号角声中前仆后继,后面的吐蕃士兵则用弓箭掩护,密集的箭雨射向城头,不断有牧人中箭受伤,好在大家都穿上了隋军的盔甲,阵亡的人并不多,弓箭箭矢甚至被弹飞了出去,即便中箭,伤势也不重,中箭的人几乎都能继续作战。

    而吐蕃军也异常骁勇,死战不退。从六十步到三十步之间距离,尸体开始堆积,仅一刻左右,便有数百人死伤在弩箭之下,第一支千人队终于顶不住,如潮一般撤下。

    甲布卢冷哼一声,他已经发现放弩箭的隋军人数不多,主力是牧人,而他们的弓箭威力不强,当即下达了正式进攻命令,“三千人进攻!”

    进攻的吐蕃士兵陡然增加三倍,挥舞着战刀向关城疯狂地奔涌,城上城下箭矢如雨,城上石块密如冰雹的砸落,一场争夺险关要隘的惨烈之战又已开启。

    这些吐蕃士兵乃是朗日赞普的亲卫军,异常悍勇,即使是身披箭矢,也恍若不觉似的往前冲锋。

    三千攻城的吐蕃军奋勇向前,战斗进入了被惨烈的一幕,隋军和牧人用箭射、用石头砸,一群群吐蕃士兵被射死、被砸死,但后面的敌军又涌了上来,后方的吐蕃士兵箭矢铺天盖地射向城头,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只是城墙高大,城门又被巨大堵死,他们只能通过攻城梯子登城,然而搭上一架就被叉子掀翻一架,使吐蕃士兵根本无法上城。

    甲布卢外表粗鲁,但人却极为机敏,当他见到城上的石头落到尸堆中时,停止不动,立即想到了一个相当简单的办法,让身后的士兵扛着一具尸体上前,既当肉盾,同时也是登城肉垫,这与薛万均当初攻城襄武城一模一样,城下砸下的石头越多,被尸体卡住不滚的石头只会令关前的斜坡越高。

    眼见这个办法有效,而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甲布卢心中大喜,让人回报朗日赞普,请求增加援军帮忙搬运尸体。随着又有五千人的加入,一具又一具尸体堆积码放,城外慢慢就形成了一道与关城同宽的斜坡。

    当尸山形成,甲布卢立即率领士兵,踩着联军士兵的尸山向城上冲去,他将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向一名隋军士兵,挥动长矛,刺穿了这名士兵的胸膛,吼叫一声,将尸体挑飞抛向一边,他凶悍令几名牧人迟疑了一下,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甲布卢单手攀住城垛,纵身跳上城墙,城外的吐蕃士兵一片欢呼,数十人跟在他身后猛扑而上。

    牧人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纷纷扑上,企图将这名凶悍的敌军大将堆下城墙。

    甲布卢长矛一扫,刺死了一名牧人,将他的尸体一连砸翻数名隋兵。

    隋兵和牧人们眼睛都红了,一起挥刀扑上,但甲布卢异常勇悍,挥动着手中长矛,一连挑翻了十多名守军,将长矛所到的范围清空,借着间隙,数十名吐蕃士兵也纷纷攀上城头,开始和守军近身鏖战,后面的吐蕃士兵源源不断涌来。

    周绍则眼见形势万分危急,心知不杀掉这名悍将的话,积石关就完了,他想上前抵御,但城关之上尽是人,一时间根本冲不过去。

    而在他撞开人群的时候,甲布卢已经杀死三十多名守军,包括隋军士兵和协防的牧人,甲布卢狂性大发,眼见牧人毫无配合可言,他索性挥舞长矛杀入密集混乱的牧人群中,他不断晃动,且身边都是守军,让周绍则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此时,一名被长矛刺穿的隋军士兵猛然前冲,让甲布卢的长矛洞穿自己的身子,长背后透出,令其长矛无法拔出伤人,自己则是张开双臂向前,死死的抱住了甲布卢的脖子,另有两名伤兵合身扑上,一人一边抱住了甲布卢的大腿,狠狠地咬向了他的大腿。

    甲布卢猝不及防,长矛又一时无法抽回,他索性放手,握拳重重的砸向这两名失去头盔的士兵头颅,巨大的力量使这两名士兵七窍流血。

    但这两名士兵死死抱着,一人满嘴是血的声嘶大喊:“杀啊!杀他啊!”

    四周都是牧人,他们虽然听不懂这名士兵说什么,但此时被这三名隋军士兵的悲壮感染,又见甲布卢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大家仿佛有了感应一般,纷纷利用手中武器将甲布卢砍得满身是伤,一把战刀从他腰肋透体而入。

    “啊!”那名被长矛刺穿的士兵嘶声惨叫,用尽最后一口气,将甲布卢顶到城边,同时坠下城外,骨碌肆的滚下尸山,绊倒一群人。

    主将甲布卢之死挫了吐蕃兵的士气,守军在周绍则的率领下一鼓作气,将百余名冲上城头的吐蕃士兵杀死在城头,吐蕃士兵的攻势为之一缓。隋军重新占据主动,箭如密雨一般的射向了城外吐蕃士兵。

    此时,李世谟带着一支人马匆匆忙忙的赶来,每个人都抱着一堆草料。他

    见到城外的尸体堆积的斜坡,以及源源不断的吐蕃士兵,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心知积石关离失守不远了,但他已经来不及询问什么,直接下令道:“快快快,放火。”

    李世谟为了这一刻,不但将麾下伤兵,开不动弓的士兵派出去割草,足足准备了三天的干草,还从牧民借来了油料等等易燃之物,此时此刻终于到发挥威力的时候了。

    随着他的命令一下,一捆捆草料被点燃着扔下了下去,一个个汹涌的火团滚下尸山,借着风势迅速蔓延起来,一袋袋油料也被浇到了尸山之上。

    熊熊火焰腾空而起,沾满了油料的尸山也慢慢的燃烧,很快就赤焰飞舞,关城之前形成了一片火海,整个关城仿佛被大火吞没了一般。

    火势在不断蔓延,那冲天火势产生的灼热和炙烤,让吐蕃士兵奔腾的气势瞬间瓦解,纷纷调头离开。不少冲得太猛的士兵直接被困在了火海之中,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逐渐被火海吞噬。

    遥望冲天而起的大火。

    朗日赞普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原本听说士兵踏着尸山登城,心中升起了浓烈的兴奋之感,然而风云突变,隋军竟然点燃了大火,有了数千具尸体为引火之物,这场大火至少会持续到傍晚。当关前尸山被烧光,那么坦途又会变成能以逾越的天堑。

    无论他多么不甘不愿,但此时此刻,也不能让自己的士兵拿命去扑灭火海,只有等火势退去之后再攻打积石关。

    “赞普不必惊慌,大火虽烈,却不是无计可破。”就在朗日赞普打算下达撤兵命令之时,身边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朗日赞普惊喜的迎声看去,却见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原文人在百名精悍士卒的护卫下策马奔来,左右两侧均有己方士兵监视。

    他策马迎上,连忙问道:“敢问先生来自何处?”

    青年文人拱手道:“在下褚遂良,乃李唐人士,奉我朝晋王之命前来拜会赞普。”

    “原来是褚先生。”朗日赞普行了一礼,急忙问道:“方才先生说这大火可破,但不知如何扑灭?”

    “赞普可让士兵脱衣包土,远远地扔到火堆,当衣服燃尽,里面的沙土就能把大火扑灭。”褚遂良笑道。

    “多谢先生提点。”朗日赞普恍然大悟,大喜过望的依褚遂良之言,命令将士脱衣包土。

    褚遂良见关前狭窄,混乱士兵不时撞到一处,沙土四散,当即又献出一策,让士兵排成数十纵队,外面的士兵只需将土包传递过去,由里面的士兵投向大火即可。此法果然有效,使大军井然有序,传递的速度更快了。

    这边热热闹闹,城上大呼小叫。

    “将军,成了!”火势后方,周绍则兴奋地挥舞着手中战刀,对李世谟说道。

    一群守军也是露出兴奋神色。

    李世谟肃然的脸也露出了笑容。

    这场大火,至少为大家争取到半天时间。

    而城下尸体一旦火化干净,吐蕃士兵登城之路便会消失,一切又回原点;大家有城池之利,守起来也容易得多。

    “砰!”

    “砰!”

    “啪!”

    “啪。”

    便在这时,火堆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声响,李世谟透过火光看向城外,胸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浓重的郁气。

    只见二吐联军将一个个布包如雨点一般的砸向了火堆,布包散开,一蓬蓬沙土洒上大火,熊熊燃烧的火势慢慢被压制了下去,冲天烈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而随着沙土一层层覆盖,一条条沙土之路出现在大火之中,在四周大火的衬托下,仿佛是一个个通向关城的门户似的。

    李世谟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周绍则兴奋和激动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身后兵马的欢呼声也被卡住了一般,嘎然而止。

    “将军…敌军尚未攻来,要不我们退守内城吧…?”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李世谟。

    所谓内城,其实和脚下的城关一样,是另外一道横亘在两山中间的城墙而已,与外城相距一里之遥,若是外城抵挡不住,可以退入内城守御,继续与敌军周旋。

    李世谟其实并不想退入内城,因为作为积石关的设计者,他知道内城与外城相比,有一个致命缺陷,若是敌军发现这个缺陷,看似比外城更加高大雄伟的内城,其实比外城更容易攻破。

    不到万不得己,李世谟绝对不会放弃外城。

    只是!

    隋军士兵手臂都因连续开弓肿了起来,若是强行作战,哪怕不死,恐怕士兵的双臂连续连战废掉,造成永久无法恢复的残疾;关键是士兵们双手酸软无力,便是他不在意士兵的双臂,也承受不了人数众多的敌军打击,最终白白牺牲在城头之上。

    虽然还有数千名牧人协助,但这些人的作战意志远远不如隋军,打起仗来也毫无章法可言,靠他们同样是守不住。

    “拆除弩具,退往内城。”思索片刻,李世谟作出了决断。

    望着越来越小的火势,李世谟暗自一叹:但愿敌军没有发现内城的缺陷!

    随着守军的撤离,付出了数万伤亡的二吐联军终于占领了积石关。

    他们搬开尸体和堵死城门的石块,迎接朗日赞普、慕容孝隽等人进关。

    “不容易啊,不容易。”站在高大的城关之上,朗日赞普纵声大笑,对身边的褚遂良行了一礼:“多亏先生出计扑来大火,否则我军还被大火堵在外面。实在太感谢先生了。”

    “贵我双方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盟关系,在下也是为大局着想。”褚遂良微微一笑,还礼道:“相信即便没有在下,赞普也能想出破关良策。”

    “哈哈…先生客气了…”朗日赞普哈哈一笑,道:“此关一破,我军可如无人之境,纵兵于河西大地,迫使杨侗退兵。”

    挟持河西大地百姓为人质,迫使杨侗为首的隋军退出吐蕃之境,乃是朗日赞普既定之策,只要杨侗签署城下之盟,那么象雄国只能乖乖听命退出,这样就能吐蕃内部安宁,得以休养生息,待他吞并了吐谷浑,便能再征大隋。

    然而当朗日赞普高兴不久,正要邀请褚遂良北上之时,前方士兵一脸苦涩的回来禀报:“启禀赞普,前方有一座更加高大的城墙。”

    朗日赞普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指着信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你,你说什么?”

    “赞普,前方还有一座城墙,比这更加高大。”信使苦涩的重复着说道。

    “……”乐极生悲的朗日赞普半晌说不出话来,二话不说的带着一干人奔向前方。

    当他抬头看着眼着的关塞,顿时悲从中来,只想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一场。

    自从和杨侗决战那一刻开始,联军士兵在积石关外,前前后后损失了近六万人。如今好不容易占领了积石关,却有人告诉他,前面还有一座比这更大高大的关城。

    是不是还要牺牲这么多人?

    关键是他们便是再填数万条人命,也未必能够在杨侗到来之前拿得下这道关卡啊。

    刹那之间。

    与杨侗叫板的斗志、雄心,在这座气势磅礴的关城之前,烟消云散,尽数成空。

    “啪嗒~啪嗒~”就在绝望的朗日赞普茫然无措之际,几颗豆大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抬起头来,只见头顶乌云翻滚,一道道闪电划破了天上的乌云。

    “赞普,此关未必不可破。就看您愿不愿意打。”

    “先生请说。”一听褚遂良如是说,朗日赞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焦急的说道:“我一定愿意。”

    “一般来说,我们中原最厉害的守城武器便是犀利的强弓硬弩,如果暴雨来临,弓箭就会失去作用,关城就危险了。”

    “不错不错,我们的弓箭也是这般。”朗日赞普连连点头,“还有呢?”

    褚遂良的目光从阴沉的天空,扫向了气势雄浑的关城,沉吟了一下,十分自信的说道:“此关高大雄伟、气势磅礴,看似牢不可破,其实它只能挡住人心,却挡不住人。”

    朗日赞普甚是不解:“什么叫挡住人心?”

    褚遂良微笑道:“当人们付出惨重代价,拿下外城以后,来不及高兴,又遇到另外一座更加高大的城墙,会怎么想?”

    “绝望,只想退兵回去。”朗日赞普说出了自己此时的心声。

    褚遂良点头道:“设计此关的人深诣人心,就是想利用赞普这种心情,然后失望、绝望的带兵返回,从而让进攻一方忽略了此关的致命缺陷。”

    “致命的缺陷?致命的缺陷在哪里?”朗日赞普一双虎目重现希望的光彩。

    “赞普你看!”褚遂良指着眼前的关城,笑着说道:“此关是两边山势的延续,和两边高山连成了一体,左侧的积石关壁立千仞,无从攀爬,但右侧的西倾山山势平缓,赞普可以派兵从山上杀入关内,可以利用居高临下之势,对着守军放滚木礌石。”

    “这么简单?”朗日赞普仔细一看,发现这座城果真如褚遂良所说一般,顿时又惊又喜又羞又怒。

    他们被外城弄得损失惨重、心力交瘁,骤然看到这么一座更加高大的关城,所有心思都被关城吸走了,然后就是万念俱灰,哪会注意到其他细节?此刻被褚遂良一一提点,只羞得差点没脸见人。

    “不错,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在下说此关只能挡住人心,却挡不住人。”褚遂良建议道:“暴雨即将来袭,城上的强弓硬弩将会失去作用,为免隋军大举上山戒备,在下建议赞普派出一支军队凑到关前佯装攻城,吸引敌军的注意力,然后派遣偏师上山。”

    “关前诱敌的任务交给妹婿,我军从上山杀下去,务必一举拿下此关。”深感羞耻的朗日赞普咬牙切齿的慕容孝隽说道。

    “好!小弟这就前去安排。”同样羞得无地自容的慕容孝隽答应一声,命令吐谷浑的士兵开始攻城。

    为了尽快夺取北上河源的道路,已经骑虎难下的慕容孝隽不但派出一万名杂牌军,还将自己一直没有动用的王牌军队,一万名铁卫也压了上去。

    两万大军投入到攻城之中,而其他的三万士兵则虎视眈眈,盯着城上隋军,只要前方出现空缺,便让人补充而上。要不是关前摆不开这么多军队,他一定将这些士兵全部赌上。

    没办法。

    慕容孝隽除了跟吐蕃一路黑到底之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他现在要是不尽力,导致攻城失败,不但大隋饶不了他,慕容伏允的忠诚之士和党项各部也会因为他的大败而造反。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寄托在朗日赞普得身上。

    暴雨之下,双方弓弩都失去作用,石头也成了守军最大的利器,但比起密集的箭雨,杀伤范围大不如前。

    战场顿时金戈铁马,号角如雷、惨叫震天,在关前数十架攻城梯前,吐谷浑的士兵一批批被石头砸倒,可后续军队呐喊着、咆哮着继续猛扑上前。此时双方都杀红了眼,以至于攻城梯下,尸体和伤兵堆积成一道墙。

    与此同时,吐蕃士兵也依照褚遂良定的攻城方法,在朗日赞普亲自指挥下,以漫天遍野之势攀上了西倾山,打算从山上杀入关城之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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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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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大隋主沉浮》已上传大隋第三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第三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