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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第三世txt下载     大隋第三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4章:前妻、初恋和现任

    夜深了,卫凤舞房间的灯还亮着。她听说丈夫回来了,连忙出迎,却听宫女说丈夫一回来就去李秀宁的寝宫了。

    卫凤舞回转花厅,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在绣龙袍的长孙无垢、萧月仙相断抬头,瞟了她一眼,两人见她们的大姐大愁眉不展,仿若一个怨妇,不由面面相觑了半晌,长孙无垢问道:“大姐,有心事?”

    卫凤舞摇了摇头:“朝廷最近多事,先是反贪反腐,今天白天听明月说夫君又要出征,这些仗总是没完没了,实在让人担心。”

    长孙无垢咬断了线头:“大姐放心吧,夫君武艺高强,又有重兵保护,能有何事?”

    “你是没有看过夫君打仗的样子,才会这么说。”卫凤舞摇头叹息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到了千军万马之中又有什么用?可我们的夫君打起仗来,跟头老虎似的,去年在跟吐蕃打仗的时候,他就多次在千军万马之中纵横驰骋,看着是很威风,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怎么能不担心啊?”

    长孙无垢长长地黛眉也轻轻颦了起来,幽幽地说道:“大姐,我们的男人不是长在深宫大院里的皇帝,大隋的今天的每一州几乎都是夫君带兵打下来的,今之天下,只有一个益州尚未统一,若不是在他手中收复,岂不是件憾事?男人呐,有时候比我们女人还要钻头角尖。我们这些女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劝说夫君不去打仗?若我们姐妹这样不懂规矩,文武百官、天下臣民非得骂死我们这些‘妖妇’不可。大姐大可放心好啦,随行军师也懂得这分寸,不用我们说,他们都会阻止夫君上战场的。我可听说了,去年征伐的吐蕃、吐谷浑的时候,杜尚书因为拦不住夫君,回来之后,给皇甫纳言、李侍中、三位仆射骂了足足两三天时间,给训得像孙子一样。”

    卫凤舞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放下心来,看着长孙无垢精致的俏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噗哧”一笑。

    “大姐笑什么?”长孙无垢不解的看着她。

    卫凤舞忍笑道:“我不敢说,怕你生气。”

    长孙无垢娇笑道:“我们姐妹不是亲姐妹,胜似亲生,大姐见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那我可说啦,你可千万别生气,也不行挠我。”

    “好,我答应你。”不单长孙无垢好奇了,便是一直充当看客的萧月仙也一脸认真的观看,目光不断在两位姐姐身上瞟。

    “是这样的!”卫凤舞狡黠的看着长孙无垢,一本正经的说道:“伪唐不是发生宫廷政变了嘛?如今李世民不是皇帝,权力却胜过皇帝,而夫君又要去打他,这王王对打,大师姐你有何感想?”

    “要死啊你,这话你也好意思问?”长孙无垢优雅白皙的颈仿佛弯下脖子去轻啄羽翼的天鹅,一抹红晕迅速爬上香腮美靥,高耸挺翘的酥胸则如一对饱满的蜜桃儿,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看得出来,长孙无垢如若止水的心绪被卫凤舞这番话澜了层层涟漪。

    萧月仙心中也燃起了八卦之火,一脸好奇之色:“贤妃姐,你就说说嘛,反正也没外人。”

    “难道你们不是人吗?”长孙无垢又羞又恼,过了好久,心湖才慢慢平静,这一转眼,从被休,到师父把她嫁给夫君,一起走到现在,已是七八年的时间了。

    对于杨侗的感情是怎么的,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最先是一种认命的心态,这是男权至上时代,女人共同的心声,哪怕长孙无垢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正因为她惊才绝艳,知道的规则太多、世态看得太透,这才有了认命的心态;但是这一认命,反而打破了心中篱笆,在与杨侗相处的过程中,对于长孙无垢来说,是一种十分奇怪的事情,若是放到千年之后,类似的相处模式大概是叫‘谈恋爱’,慢慢地、慢慢地变得离不开杨侗了,心态的变化,使她不愿意如同“认命”一般马马虎虎过日子,终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水到渠成,就与夫君圆了房。

    有了灵肉交汇,感情自然得以飙升,尤其是夫妻双方聚少离多,感情也在一点一点的沉淀和升华,到生了女之后,一颗心是彻底的定了,有了孩子以后就更不得了。

    至于李世民嘛,他是属于休妻再娶的主动一方,而且李氏还派人来杀她,这一系列伤害,使她心早都伤透了;再加上到杨家之后事事顺心,一一对比之下,自然就有了高低之分。关键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对李世民如是,对长孙无垢也如是,过去了将近十年时间,李世民是什么样,她已经记不太清楚,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如果李世民死了,我想我会因为那一段往事,感到惆怅、难过。然后,念头一闪,就过去了…就像我听到我大哥被杀的消息一样…大抵就是这样吧。”长孙无垢沉默良久,忽尔嫣然一笑:“我现在只希望夫君平平安安上战场,平平安安回家,希望一双儿女快快乐乐长大,一家人幸福安康。”

    “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宁儿姐。”萧月仙将手中的袍子放到篮子里,转了一个话题,同是大反贼的女儿,她和李秀宁的处境极为相似,两人的话题特别多,还一直相互安慰来着,可是她嫁到杨家不久,父亲萧铣放下一切的降了,如今不仅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还当了内阁之臣,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她看得出来,父亲的笑容比当反王的时候多了很多,或许是不用像以前那样,考虑得那么多、担心得那么多,所以心情舒畅。

    长孙无垢望着满脸担忧的萧月仙,正对上她一双盈盈若水的秀眸,忍不住笑了起来:“傻丫头,唐皇要是不幸死在李家内讧,对秀宁来说,只是一时之痛;若是唐皇死于隋唐之争,夫君和秀宁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就算秀宁不怪夫君,但面对彼此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些芥蒂,难以面对。”

    萧月仙说道:“这么说,伪唐宫廷政变反倒是好的?”

    “你说呢?”长孙无垢莞尔一笑。

    她知道自古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及极,一场场战争之下,还有方方面面的战斗,其激烈凶险,比明刀明枪还要惨烈。

    更知道父亲一辈子的使命和荣耀就是分裂突厥,他以智慧这种无形的软刀子,一次又一次的肢解突厥,使之在内斗之中衰弱。

    丈夫也不止一次的对她说“长孙大将军一人,胜过十万雄兵”。丈夫不仅推崇父亲对大隋的功绩,还用父亲的办法继续对付东西突厥、‘辽东三国’,若是说他没在唐朝宫廷政变中推波助澜,才叫有鬼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李家自身问题上,他们父子要是同心同德、铁板一块,大隋使再多坏也没用。但不管怎样,李氏自己内讧,总比丈夫明着出手的好,至少不会引起杨家家庭不宁。

    便在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三女为之一怔,随即卫凤舞威严的问道:“什么事儿?”

    “启奏皇后,杨仁谨求见。”外面传来一个怪声怪调的声音。

    三女面面相觑半晌,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杨仁谨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过来了?他不是陪李秀宁么?难道……

    想到这里,卫凤舞急忙上前去打开门,只见杨侗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宁儿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把我赶出来了。”杨侗揉着鼻子一阵苦笑:“我没地方睡觉,看你这边还亮着灯,就来了……”

    “那还不关门进来?”卫凤舞俏脸一红,含含糊糊地把他迎了进来,也不知究竟在咕哝些什么。

    杨侗如奉纶音,赶紧回身闩好房门,回过身来,室中空空,小舞皇后已先回了卧房,他不禁嘿嘿一笑,绕过屏风,乍一入眼,便见三个各具妍态的小妇人在那里红着脸,咬着唇儿,眼神恍惚的瞟着自己。

    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媚,杨侗见状心花怒放,笑言道:“天寒地冻,凑在一起暖和。”

    “净瞎说,大夏天的,哪来天寒地冻?”卫凤舞秀面通红,嗔怒的瞪了杨侗一眼,叱道:“净想些不正经的。”

    “夫妻同床天经地义,你说如不正经了?”

    “……”卫凤舞完败,话是如此,但未免太多了些。

    “好啦,好啦!”杨侗把外衣一脱,倒在床上,滚到了里面,说道:“今晚素睡。”

    “……”

    三女拿他无法,于是熄了灯,半推半就地解衣登榻。

    过了许久,默默等待的三女居然发现杨侗真的素睡,反倒又感到奇怪了,以往这家伙可不会这么老实,非要折腾她们半宿不可。

    “夫君!”古怪暧昧气氛的黑暗中,忽然传来卫凤舞的声音,长孙无垢、萧月仙连忙竖耳聆听。

    “呼、呼……”杨侗睡着了。

    “大姐,夫君真睡了?”最外面的长孙无垢小声问道。

    “嗯!夫君很厉害的,他想睡就睡。夫君是这样,天姬、秀宁、明月也是这样。”给挤到杨侗身边的卫凤舞轻轻的说道:“老兵好像都有这种本事,将士们打仗的时候一打就是一整天,趁胜追击的时候,没天没夜的追杀敌军溃兵,所以人人都珍惜战前每一刻休息时间,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倒就睡的习惯。只有新兵,才会因为激动、紧张、恐惧而彻夜难眠。我们也睡吧。”

    “嗯。”

    又过许久。

    给两姐夹在中间的萧月仙睁开双眼,愣愣的望着头顶一会儿,忽有所觉的一回头,正好看到卫凤舞闪闪发光的双眼。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吃吃直笑。萧月仙轻笑道:“大姐,贤妃姐姐好像睡着了。”

    话音刚落,便传出长孙无垢窃笑声:“我也没有。”

    “要不我们起来吧?”卫凤舞建议道。

    “好呀。”

    “好。”

    一阵悉悉索索,三女先后蹑手蹑脚的跑了,大大的大床,只剩一个杨侗。

    ……

    洛阳月明星稀,成都城却是大雨如注,整座巍峨雄壮的太极宫笼罩在一层层雨幕之中,屋脊树梢的尘埃被洗刷一空,红墙黛瓦、绿树红花透着一股清新气息。

    雨水顺着房檐如注的滑落在了廊前,浓郁的水汽从敞开的窗子弥漫而入,将甘露殿旁边一座小巧宫殿浸润得凉爽宜人。

    殿内没有琳琅满目的装饰摆设,仅在大殿一角放着一盏青铜香炉,轻烟袅袅,淡淡的檀香味氤氲在每一处空间,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空旷大殿正中摆着一张雕漆案几,光可鉴人的地板铺着厚厚蒲团,有两人对桌而坐。

    李世民穿着一身轻衫,头发扎着一块四方巾,没有了杀弟逼父的霸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气息,如同一个饱读诗书的儒者而手掌李唐王朝生杀大权的皇太子。

    在他对面跪坐的,却是一个绝美的女尼,此女尼身穿缁衣,秀发尽去,却减不去那出众美貌,盘膝坐在那儿,便似一朵冉冉出尘的雪莲花,眩人双目。

    惨白的脸蛋儿虽然不若處子那般细腻紧致,但是没丝毫减弱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一种令人怜惜的楚楚风情,愈使人心神迷醉。

    只是一双看着李世民的明媚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之色,也令这份美感多了几分戾气。

    她,正是被“李渊”赐给李世民为侧妃的齐王妃杨宣,和李世民是彼此的初恋。

    李世民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如一个猎人正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道:“每次到了这里,似乎心情都格外舒畅宁和。”

    杨宣厌恶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那是因为你的双手沾满了亲弟、亲侄的鲜血,做贼心虚,生怕遭到报应……而我这里毫无反抗余地,使你可以放下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自然会净心澄虑、宁静祥和。”死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杨宣觉得带着满腔仇恨和耻辱自尽,远不如亲眼看着仇人身死家亡畅快。信佛的她,始终坚信因果循环,坚信杀弟弑侄、囚禁生父的李世民会遭到报应。

    李世民呵呵一笑,盯着杨宣秀美憔悴的容颜,调戏道:“宣儿天姿国色,不知令多少男儿趋之若鹜,孤非君子,面对宣儿自然心浮气躁、浮想联翩,怎么可能会净心澄虑。宁静祥和?”

    “李世民,我的丈夫儿子都让你杀死了…你的父兄也被你囚禁…你如愿了、你满意了,又何必拿这等话语羞辱我这家破人亡的弱小女人?”

    杨宣神情凄楚,一声声恨到极致的投诉,反而使李世民小腹火热,差点就扑上去将这女人摁倒,狠狠鞑伐一番。他深吸了一口气:“宣儿你嫁给元吉,又何尝快活过?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却要继续生活,何必让自己生活在仇恨之中?”

    “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儿子死了,还被仇人垂涎,你让我如何不恨?我没有追随丈夫儿子于九泉,非是惜生怕死,只是想活着看你妻离子散、骨血相残,只有亲眼见到那一幕,才能安心的去酒泉下向家人报喜。”杨宣平平淡淡的语调满含滔天恨意,这等恶毒的诅咒令人不禁冷入骨髓。

    然而李世民并没愤怒,只是轻叹一声。为了君临天下的位置、为了手执日月的权力、为了大唐兴亡,父子反目、兄弟相残,臣下可以谋逆,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占据了主动,也已开启了杀戮之门,要是斩草不除根,那才是最愚蠢的事情。

    有着血海深仇的一男一女,在这雨夜中相对而坐,静听着殿外大雨,气氛居然有着诡异的静谧。

    喟然不语的李世民,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殿外雨声一片,间有雷声隐隐,李世民却愈发心浮气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个国色天姿的初恋、弟弟,寻思着是不是扑上去将她的衣衫撕裂,泄泄这满腔烦躁。

    还等不到付诸行动,殿外传来了哒哒哒的踏水之声,殷开山的声音响起:“殿下,前方传来急讯,各路隋军尽皆进逼益州。”

    李世民神色一紧,起身走向殿门口,匆匆忙忙的离开。

    大殿再次恢复平静。

    杨宣望着殿外雨幕,绝美的脸上泛起嘲讽的笑意:就算李世民再如何隔绝她与外面的联系,但身处这座丈夫修建的皇宫,岂会没人为她通风报信?

    伪唐国势如此。休说李世民只是杀弟囚父兄,就算杀光了李氏宗族,又能改变得了什么?真以为自己有逆天本事吗?真以为有关山之险的益州抵御得了大隋常胜之师?

    所做一切,无非是临死前的疯狂罢了。

    杨宣悠悠的站了起来,望着雨幕半晌,低语道:报应啊!希望你早一点到来。

第915章:没落(求票)

    也是同一晚上,远在辽东望海镇,一支人数四千左右的青壮男子手持刀剑、火把,沿着官道向西北方向行军,这是望海镇“范姜”、“陆燕”、“良乡”、“成侯”、“元钦”这五个势力的人员,据他们对外宣称,要在今晚决出码头的归属之权,所以全部来了。

    森林深处,薛万淑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官道上的贼军,他在接到命令之后,将第四军将士打散,分派辽东各处有问题的县镇。

    薛万淑自己亲率一万,来到了最为复杂的望海镇,大军打散以后,各军日宿夜行,终是无惊无扰的汇合到了望海县附近,与小弟薛万备、乔师望汇合之后,大军在丛林之中休整,并没有及时进军望海镇。他知道要将一两支势力歼灭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而今天,这些贼子终是自己给他创造了机会,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眼见时机成熟,薛万淑高喊一声:“杀啊。”

    森林内号角声大作,顿时万箭齐发,密集箭矢从两边山林内射出,没有甲胄护身的四千贼军促不及防,被射得人仰马翻,惨叫之声响成一片。

    将五支卢氏兵马拉来来训练的卢仁朂惊得魂飞魄散,他抽出战刀嘶声大喊:“杀出重围,冲出去!”

    山道两边杀声震天,前后道路都已被隋军堵住,中间箭如骤雨,贼军被在逼在狭窄的山道上,进退维谷,死伤惨重,无数巨大火球从两边山岩滚落,滚入人群中,贼军士兵无处躲避,被烧得哀嚎惨叫,哭喊连天。

    几轮弩箭过后,隋军骑兵挥舞长矛从两边森林内冲杀而出,一万骑兵铺天盖地,霎时间冲上了官道,对混乱不堪的贼军进行屠杀。

    贼军是五个势力组成的团伙,混乱之下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面对骁勇善战的大隋铁骑,贼军在几番冲杀之下,彻底崩溃了,他们四散奔逃,各自保命,然而薛万淑的目的是将他们歼灭,隋军岂能任由他们离开,纵马便是追杀。

    卢仁朂也被森林中的杀声惊得几乎坠马,但他看到铺天盖地的隋军骑兵杀来,他顿时明白望海镇五支军队的频繁训练,终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并且直接绕开地方官员,调动军队前来镇压,正因为没有动用辽东一兵一卒,才使自己毫无防范之心。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一万精锐骑兵对阵近四千毫无防范、毫无护甲的贼军,狭窄官道道上摆不开阵型,贼军无法形成对付骑兵的枪阵。

    加之贼军遭遇偷袭,军心已大乱,冲杀几次后便迅速崩溃了,使战斗成为一边倒的屠杀,逃跑之路都被隋军堵死,除了投降之外别无选择。

    走投无路的贼军纷纷投降,地上跪满了求饶的贼兵,包围战也迅速结束,亲卫或死或降,卢仁朂大腿中了一枪,翻身落马。

    一场伏击战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结束了。

    一名中郎将飞奔而至,拱手向薛万淑行礼:“启禀将军,贼军已悉数投降,共两千余人,余者俱死,没有一人逃出,而我军将军伤兵不足两百人,无将士战死。”

    薛万淑点了点头:“尽量救治伤者,战死者就地掩埋,埋深一点,不要被山豺吃掉。”

    ……

    与此同时,已经秘密潜入双辽郡治柳城的刘政会也在行动,郡治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官兵在抓捕,有头有脸的官员几乎都在柳城县,抓起来很容易,其中不无抓错的,但此时顾不上分辨了,先一股脑儿抓了,等天亮了断了案再放掉就是。

    一夜之间,双辽郡风云惨变,当第四军将士沿着郡府一路抄下去,发现隐于后宅深处丛林之中那如诗如画、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时,也不免惊于双辽太守之富。仅是太守后宅,就抄出堆积如山的金珠玉宝、无数财富。

    当然,十大军团是军纪最为严格的军队,哪怕平时都没人敢顺手牵羊,这时候正值反贪风潮,谁敢拿走一件物品,恐怕都要遭到战后清算。

    从一开始,刘政会的打算就是抓首恶、抓大老虎,放过小老鼠,再加上刘政会把直接管辖乡村一级的官吏及时召集到了郡治,向他们说明情况,由他们在朝廷查清案件、委派新任官员前安抚好地方。

    这些人皆是大隋最基层的官员,与百姓直接对话,只要他们安抚好所辖百姓,地方自然稳定得了。也因此,由双辽郡开始的政治风暴,不曾在地方上掀起丝毫动荡。

    这也是杨侗事先的授意。

    在杨侗心里,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人比他更急切、更真心实意反贪反腐。但官之设立,本就为了统治、为了稳定地方、为了政治而服务,他不能为了几只硕鼠,把坛坛罐罐通通打烂。

    刘政会仅在双辽郡待了两天时间,又跑去同一天动手的旅顺、襄平等郡安抚地方,直到朝廷委派新的郡守、郡丞等官员,刑部和御部、大理寺也派来大批人员善后,这才押解那些罪证确凿的犯官回京。

    从辽东、幽州封疆大吏到郡县官员,再到范阳卢氏暗中分派到各地休养生息的人员,多不数胜;仅被带回京城问罪的就有一千三百余人,当然了,这些人多数是七大士族的人,官员不到百人,这些人在押运途中,提前畏罪自杀者足有数十人,但即便如此,这一场龙卷风也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有些地方不属于刘政会监管范围,但凌敬、魏征、阴弘智等等分往各处的官员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动了手。

    而且此案太过重大、牵涉太广,没有官员敢在办案时轻忽怠慢,再加上海军提供的线索太多,这场反贪风暴向周边扩散已是不可避免。

    但由于朝廷率先布局、取证,且因为海军来恒严审俘虏,为朝廷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所以这场风暴来势汹汹,退得也快。仅只一个月,隋军士兵就杀进了崔、卢、郑、李、王裴、高、萧等等士族设在洛阳的据点,将各族主要成员一并缉拿归案。

    某种程度上说,这才是朝廷真真正正和士族开战,之前所做一切,只是以从贼之名剪除各大士族表面上的一些势力,虽能使各大士族名声受损,但各大士族也不是没有挽救,他们纷纷把那些被朝廷诛杀的贼从逐出家族,将之定为家门败类,说白了,就是放弃了那些棋子,并没有动摇他们高高在上的口碑,毕竟谁家没有几个败类不是吗?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朝廷直接就把散在各地的七大士族尽皆抓捕入京。

    如朝廷所料,此事甫一发生,便在文坛上掀起了一阵风暴,作为天下读书人榜样的大士族,同时被抓入狱。天下文士迷茫之际,又带着丝丝不解。

    很快朝廷便公布了七大士族卖粮食、卖武器装备、通敌叛国的公文,并决定公审此案。

    如果没有这一份公文,天下读书人必然会为之动荡。虽然他们没有翻江倒海之力,但却握着一杆铁笔,可以写出对朝廷不满、写出朝廷无证无据灭士族的用心,造成一股文化风暴。

    但这公文一出,情况立刻不同了。

    忠孝节义、忠君爱国乃是这是儒家最核心的思想。除了那些大士族将本家利益看的比国家更重要之外,寻常读书人还是更为重视国家和本族的。

    更何况盗走朝廷数百万石粮食,卖给敌国,这跟资敌谋反没多大区别,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这时候谁帮士族说话,岂不是表示自己也掺在其中?

    还没人那么愚蠢,无端端的将这种大罪自扛于身。

    一时间天下读书人同时哑火,静静的等候公开审判那一日。

    公审设在紫微城端门广场,杨侗也亲临了现场,看着等候开审,自发聚来的读书人,他心中也颇为惊讶,想不到到了这步田地,七大士族依然能牵动读书人之心,这足以见得,高高在上的千年士族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公审开始,大理寺官员不断取证审讯,在各种如山铁证、各种帐目、各种往来信函,以及从渤海押来的人证之下,卢豫、崔岭、郑元琮等各族家主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刑部、御部、大理寺根据事实情况,下达了判决书。

    卢豫、崔岭、郑元琮等各家族,卢仁朂、卢茂之、郑仲宇、郑凡等等直接被处死,籍没崔、王两家,几家被抓到的直系家属尽数发配渤海群岛。

    对于盗取国家财富、通敌判国罪,这种判决看似很轻,但其实不然。

    杨侗与其他的皇帝在杀伐上有着明显的分歧,并非说他杀伐不够果断,而是若非真正威胁到他的王朝,他不会无度痛下杀手。

    这些人固然罪该万死,但杨侗没有动刀狠杀的意思,处置了元凶,抄了他们的财产,将他们直系发配海岛上劳役,再加上朝廷会在大隋国家图书馆陈列出他们世世代代的积攒下来的吭害他人的信函、账册、口供,迟早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没有了高高在上、地位超然的美名,这些人和普通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经此一案,最著名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理所当然的臭大街,其他各个参与或是不参与的士族,也因为同时受审,跟着遭了殃,至此也纷纷走向没落。

    待到事后,人们蓦然回首,才发现朝廷好像本末倒置了,因为在之前,朝廷气势汹汹的查粮仓,可结果却调转矛头,灭了士族,所谓调查粮仓,反倒排到了后面。

    当然,调查粮仓还在继续。但少去大士族暗中调度,各个粮商自然不敢在这时候与朝廷作对,而且没有了大士族的掌控,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做生意,哪会、哪敢冒犯朝廷?

    为了集中精力解决伪唐这路最后反王,杨侗将这起案件尽快了结,使朝廷百官把精力集中统一之战上来。杨侗处理得很快,仅只三天便判处八十多名贪官死刑,流配六十二人,革职、贬官三百余人,一场肃贪风暴过后,整个官场风气为之一正。顺藤摸瓜、清理蛀虫的事让三法司继续跟进,不过这一次大规模的判结也是一个讯号:反贪反腐告一段落了。

    一些有识之士,也从这起事件的‘仓促’结束,看出了朝廷重心所在。

    那就是兵进益州,讨伐伪唐。

第916章:李秀宁请战

    隋朝和大士族之战结束,内外安宁;唐朝武力交接,朝野板荡,这一情形也意味着隋唐决战时机已经成绩,时值仲夏,不久便是凉爽一个秋,正是合适发动战争的最佳时节。

    这一天下午,紫微城同明殿,三十余名大隋文武重臣汇集一堂,商议今天以来最重大的决策——隋唐大战。

    殿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虽说大隋雄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天下尚未统一,致使文治武功赫赫的圣武王朝始终不太完美,固然,这是长远战略计,但是大家多少有些遗憾。而今天是所有文武百官期盼已久之事,现在南方已经一统,穷困潦倒的交州冯盎随时可以歼灭。现在能够让大隋在意的敌人,只有伪唐王朝了,伪唐现在只剩益州一地,形成了困兽格局。

    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是益州和周边隋朝已经掌控的郡县,另外还有一张完整的天下图,监管兵部的右仆射杨善会站在沙盘旁,给皇帝和众多高官讲解眼前局势。

    “我军在隋唐边境布有三十万大军,自西向东,分别是江源第一军、临洮第九军、汉阳尧君素将军部、汉川第七军、西城第六军、夷陵第十军、北镇军,再加上抗洪归来的第第五军将士,我们的兵力高达三十六万之众,若是把打入益州内部的军队也算上,那我们兵力有四十万之多。”

    听了杨善会这试席话,众人不由自主的替伪唐感到默哀,别的也就算了,若是攻不破益州四塞之险,隋军纵然翻了一倍也打不进去;关键是“打入益州内部的军队”,这类军队的人数、装备、战斗力或许不如正规军,可他们却能在适当之时,给唐军捅上致命一刀,左右一场大战的走向。

    “反过来再看唐军……”杨善会将木杆移向了成都城的位置,继续说道:“目前唐军约有二十八万左右,而且他们分布不均匀,光是在宕昌就有十二万,这是李世民主力之师,其中八万是李世民自立之后,将其麾下将领汇集于此,当然了,四万回不了家的吐蕃士兵也包含在内;而成都城有则有十万左右,这是李渊以土地军功制吸引而来的益州青壮,但在其设立的阴平都督府、巴东都督府、巴西都督府各有两万余人;但李世民接管军政大权以后,对军队进行了战略调整,首先是将阴平道的窦轨军调入义城郡,从与李世民对峙,变成了与尉迟大将军对峙,另外是将成都城内的军队向巴东都督府、巴西都督府、通川郡各派三万人。可他这二十八士兵看似数目庞大吓人,实际上,精兵、老兵少得可怜,尤其是被李渊多次清洗之后,严重缺乏实战经验丰富的武官,守守地方、打打顺风仗尤可,但要与我军对决却是个笑话,当然了,他们这些缺点,也可以用地势来弥补。”

    众人默然点头。

    地势,便是伪唐目前最大的倚仗。

    凡是去过益州的人都知道,人在河边小道抬头往上一看,大山直插云天,一场石雨放下来,下方的人必将成为肉泥。当然了,只要撕开一道天然险关,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成都城下。

    只听杨善会又说道:“更重要是李渊这两年,不断在益州募集军队,使益州地区兵源枯竭,已经处于无兵可征的窘境,李世民顶天只能征到三五万人;这样一来,此战我们就拥有了人力、兵力上的优势,我们不急速战速决,只要稳扎稳打、步步推进,最多一个秋天,便可拿下成都城,一统天下。”

    杨善会的分析引起殿内窃窃私语,文武重臣都十分兴奋,从敌我双方各方面来分析,只要大隋这边不出意外,拿下益州指日可待,但是众人也知道占有天时、地利,甚至人和也占了的李世民必将与大隋缠斗到底,从他外派军队这一举动,即可看出他和李渊的不同,李渊是以己为重,而李世民则是信奉的则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将关山要塞倚为伪唐最后的堡垒,若是连关山要塞都拦不住隋军,那么成都平原也不用守了,这是‘不成功则成仁’的危险思想。

    这也说明最后一战,绝非那么容易打下,尤其隋军也出动了这么多军队,所耗粮食物资将无比巨大。

    这也是杨侗发布作战命令之后,还要召开这场军议的原因所在,这场与以往的战争都不同,首先遇到的难题不是益州的关山要塞,而是大军的后勤给养问题,包括粮草、民夫以及各种军用物资都不是军队自身能够解决得了的,必须靠朝廷和沿途地方官府加以支持,可以说,这一场战争是举全国之力来战,需要动用的劳力就多得令人无法想象,毕竟成都平原之外的益州大地都走不了车船,一应物资皆靠人力、畜力,若是一个战兵需要十名后勤兵来支援,那就需要三四百万民夫。

    好就好在大隋为这一天准备已久,各支军队所在驻地,皆在足够的物资,这就意味着至少减少一半以上的搬运工程,但若战事僵持不下,亦或是飞天神舟取不到预想效果,那么这一场隋唐大战将是一个大坑,一点点的坑掉大隋积攒的国力,最终就算胜了,也会造成方方面面的损失;别的不说,单是各项将要建设的大工程就会因此停滞不前。

    这时,杨师道走上前台,向杨侗行了一礼,回头对众人说道:“接下来,该到我这个吝啬鬼来说话了。”

    这话,引来了一片笑声。

    杨师道躬身一礼,这才缓缓的说道:“别人打仗是越打越穷,我们打仗是越打越富,去年我军以雷霆之势歼灭了林士弘、李密、孟海公,战争赢得迅猛,我军不但没有动用到国库之财,反而因为李密抄了南方世家门阀的原因,战后还大赚特赚,之后圣上又带兵干掉吐谷浑、吐蕃,这同样是一场疾如闪电的大胜,钱嘛,当然是大赚特赚了。这一次轰轰烈烈的反贪反腐、抄家大战,割了几大士族的偷鸡摸狗的钱财,又是大赚特赚……我这这大管家年年要统计账本,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倒在账本山里。”

    旁边的杨侗笑道:“这么说来,你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同明殿内,顿时又响起了一片笑声。

    这年代的读书人,没有那么古板、迂腐,说话方式都很比较轻松,再加上身为皇帝的杨侗也喜欢这种氛围,大家自然不会一板一眼的压制自己的天性。

    “民部不差钱、司农寺不差粮、工部是差武备是不争的事实。”杨师道说道:“但问题是这些东西不会自己走路啊!所以关键还是在人力方面;现在还好说,若是打开僵局,我军的补给线就会拉长,这就需要动用民夫了。关中的‘九龙朝圣’如今工程已经完成,可以先把其中的二十万奴隶抽出来当后勤兵,至于扫尾则交给关中百姓,让他们在今年秋冬时节来做,这是农闲时节,百姓可以通过做活多份收入;至于房陵、夷陵方面的军队,则是从黄河边上的战犯来当民夫,臣的想法是各派十万,反正如今洪涝灾害已过,东郡的分洪湖可以慢慢来,圣上以为如何?”

    “左仆射,你以为如何?”杨侗看向了默不作声,陷入思索状态的正统玩家杨恭仁。

    杨侗是野路子出身,以往打仗全部是以战养战,配备民力这玩意他不懂,但是在打内战的时候,都是杨恭仁、李靖等人做这类扫尾活,他本人只管开打。由己及彼,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老杨来,那个老皇帝估计也玩不转后勤这玩意,否则的话,在有永济渠这条生命道路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动用几大州的民力去运粮?

    杨恭仁沉思了一下,拱手道:“臣以为战前益州北部再加以二十万,这些人可以从附近郡县募集,而且这只是备战所需民力,后面的战争就不需要这二十万人了;东部的安排比较合理,毕竟李靖、杜伏威为首的第十军是支水陆之师,他们能够通过长江水道来解决自己后勤问题,不管是他们,还是薛万均大将军为首的第六军攻克巴东郡,两军便能会师于通川郡,共用长江粮道。”

    “诸位以为如何?”杨侗目光扫向众臣。

    “臣无异议。”众人都一起点了点头,表示可行。

    “这样吧,我们可将此战分为东部战场、北部战场。”杨侗沉吟片刻,对杨善会和杨纶道:“右仆射、杨侍郎。”

    “臣在。”杨善会、杨纶连忙行礼。

    “你二人负责北部战场后勤,明天前往关中,担起临洮、汉阳、汉川三军后勤事宜。”

    “臣遵命。”

    “裴尚书。”杨侗又看向武部尚书裴仁基。

    裴仁基起身行礼:“臣在。”

    “你来统筹第六军、第十军的后勤之事,这些战犯鱼龙混杂,多有桀骜不驯之辈混在其中,若是有人胆量抗命不遵,你可酌情处理。”

    裴仁基应道:“喏。”

    杨侗目光在房玄龄、杜如晦转了一圈,目光最后又停在凌敬,笑着说道:“房尚书、杜尚书、凌尚书,你们三人与朕入关,担任行军军师。”

    “臣遵命。”

    “余者各司其职,将调查官仓、反腐倡廉之事继续进行下去!务必将那么不法之徒揪出来,依法惩处。”说到这里,杨侗又道:“趁此机会,把那些不作为的庸官、懒官,口碑不好的官,也给朕下了。”

    “臣等遵命。”

    杨侗的江山己经稳定,伪唐算是在大隋之内最后一个敌人了,但在这一次针对士族的行动中,发现世家门阀的势力无孔不入,除了他们本家子弟之外,还有他们通过联姻、栽培、扶持、收买等各种手段拉拢到自家势力中的人,这是因为他们很难向高层渗透,意识到自己无法自上而下的形成利益网络之后,于是他们便想自下而上地运作,从外线渗透,曲线迂回。凭着占据了先机的教育资源所培养出来的人才,通过隐姓埋名的方式,参与科举,混进了大隋官场,然后用经济上的力量和人脉关系,为这些人创造政绩,从而渐渐向中枢靠拢。

    杨侗虽然想要打压世家门阀,可是做皇帝的,总不可能舍弃天下所有大姓不用吧?总不能去士族族学里听课几年就不用吧?

    只不过打压政策还是卓有成效的,首先是中枢要职已满,其次是七大士族联合盗粮、卖违禁物给敌国的做法,已在国内失去了道义,让天下读书人看清了他们肮脏的本质,致千年士族这个其超然出尘的外衣落入尘埃,失去了名声这无形的影响力,他们屁都不是。而随着他们极为险恶狠毒的往来书信、账本原本被一一陈列出来,洛阳城内的读书人看了之后,莫不羞与为伍,将曾经尊以为神的士族唾骂不已,恨不得狠狠的踩上几脚。

    这种人人喊打的情况之下,休说是和千年大士族有门生关系的官员了,便是有联姻关系的人,也纷纷撇开干系。如此时局,谁说自己是大士族的子弟,恐怕汹涌民势就会将他骂个半死。

    此大势,使致世家门阀,已经势不可为。

    如今势已形成,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杨侗也确实想趁此机会对地方官员做一番清理了。

    因为在这之前,朝廷处于无人可用的窘境,杨侗只好有人即用,对一些品行不端的问题官员,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地方上无官不行,若是把这些问题官吏一网打尽,无官府之态的地方反而会大乱特乱,所以他得忍。但随着人才库日益丰富,杨侗决定借此大势,把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庸官、懒官裁撤一番,这也符合大隋百姓、读书人之意,一遍遍的清洗,各个地方官的官德自会慢慢形成,虽不至于人人皆清,但至少比现在的乱象好一些。

    接着,君臣又就着当前局势,讨论了一番,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已是夕阳西下。

    。。。。。。

    随着诸臣告辞,杨侗踏着残阳回了宫城,沿着九洲池边的碎石小路走向凤仪殿,绕过几丛修竹,前方有一座独立阁楼,楼上匾额写着“青萍阁”三字,从这楼上可以看到九洲池水,水中有荷,翠叶连天。

    池中有荷、有花。池边亭轩蝠翼一般伸展出去的滴水檐下,李秀宁穿着一袭宽袖罗衫,赤着一双纤秀雪白的天足,慵懒的半卧在一张美人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根钓竿,经过几天的调理,见惯生死的李秀宁似乎回复了往日。旁边一个小马扎稳稳地坐了个粉嫩可爱的小丫头,却是杨侗的宝贝女儿杨潞,不过她比文君娘亲认真得多,挺直小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身边的钓竿,十分专注。

    除了母女二人,旁边再无他人,杨侗心中有些懊恼,双足用力踩在廊下木板,发出“嗵嗵嗵”的脚步声,虎着脸道:“粗心大意的婆娘,孩子掉下去咋办?

    “父皇!”小杨潞甜甜的叫了一声,一蹦而起,只是跑了几步,就被生生的拽了回去。

    “这…”杨侗仔细一看,大生啼笑皆非之感,只见小鹿的小腰上拴了条绸带,另一头则是绑在李秀宁的美人榻上,难怪被拽了回去。

    李秀宁卧在榻上,笑脸盈盈地乜了他一眼,眼波盈盈满是得色。

    杨侗大步走了过去,弯腰将小鹿身上绸带解开,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子,温和的说道:“女儿,父皇有话要跟你母妃说,找姐姐玩去。”

    “喏!”小丫头亲了父皇一口,提着小裙子,一溜烟儿地逃了。

    待女儿走近,杨侗立马绷紧了脸皮,沉声喝道:“恶婆娘,给我起来,你当我家小鹿是狗吗?”

    李秀宁拍着饱满胸脯,受了惊吓似地说道:“步声这么沉、说话这么大声,把我的鱼都吓跑了,晚上吃什么?”

    恰在此时,那鱼漂儿嗖地下沉,鱼线紧接着绷紧,李秀宁只顾和杨侗说话,猝不及防之下鱼杆脱手滑落,在地板上“梆”地一弹,就被大鱼拖向了池水里。

    “一个时辰了,终于有鱼儿咬钩了,快帮我……”李秀宁兴奋的大叫。

    “哼哼哼!”杨侗只道李秀宁故意作怪,便把双臂一抱,在一边冷眼旁观,倒要瞧瞧这闲得拿女儿当奶狗来溜的恶婆娘要搞什么名堂。

    “牛头,不讲人情。”李秀宁见他不动,一面气鼓鼓的说,一面赤着双脚去追鱼杆,眼见鱼杆已被那条大鱼扯到了水中,她急忙向前一抄,险险自水面抓住鱼杆尾部,只是他比较倒霉,踩到了一颗圆石,石头顺着她的身子向湖面一晃,李秀宁立足不稳,向水面倒了下去。

    “嗳嗳嗳…”金鸡独立的李秀宁大叫起来,空着的左手挥如车轮一般,但终究没能稳住身子,连人带石“卟嗵”的掉到水里。

    李秀宁一掉进水就大叫:“救命!救命…我要死啦…”

    杨侗看着她在水中又是尖叫、又是扑腾,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从高句丽回来的时候,你就说学游泳,想骗我也下水,就直说嘛。”

    李秀宁却没理他,身子越扑腾离湖畔越远,杨侗觉得不对劲儿,她脸上的惊恐不像是装的,重要是看到她还喝了两口湖水,李秀宁再怎么骗他下手,也不至于喝池水,当下也顾不得脱衣服,“卟嗵”一声跳进湖里,一把抓住她身子,连声安抚:“水不深、水不深……”

    湖边长着荷花,能有多深?也是李秀宁不会水,落到水里张惶失措,这才呛了几口湖水,若她在水里站立,也不过到胸口而已。

    李秀宁被他抓住双肩,立即如八爪鱼一般,哇哇大叫的把四肢缠到杨侗身上,力气大得出奇,惊惶失措的样子,哪还有巾帼英雄半点英姿?过了好久,才定下心神,忽然发现杨侗如根树桩般稳稳站立,慢慢放下双脚一试,立即就踩到实地。

    杨侗唉声叹气的说道:“咱们上岸去吧!”

    李秀宁惊魂未定、主意全无,听到丈夫一说,连连点头,可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稍稍放开杨侗,低下头观看水位,忽然又是一声尖叫。

    “怎么了?”顺着李秀宁的目光往下一看,鼻血都差点喷了。

    正值盛夏时候,李秀宁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罗衫,布料轻薄软透,一沾了水,比没穿衣服更多几分魅惑之气,好在两人老夫老妻,不至于让杨侗当场出丑。

    “我的鱼!”给自己的丈夫看,李秀宁自也不介意,东张西望的找鱼竿。

    “找什么鱼呀?先换衣服吧。”杨侗分开荷花莲蓬,一步步走上岸去,郎君不解风情,李秀宁不禁嘟起了嘴儿来,由他拖着走。

    虽然李秀宁胆子奇大,可是湿衣贴身,跟个落汤鸡一般,极不雅观,是以一上岸,她便提着裙摆向跑了。那衣服不但形同透明,而且衣服沉重下坠,酥胸粉背露出一片,她提着裙子这一跑,那丰硕饱满的翘臀一通摇摆。

    杨侗两世为人,却从未见过大***奔,便不紧不慢的跟着去了青萍阁,身子刚闪过几丝翠竹,就见李秀宁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仍是那薄衫,但是看地上那一汪水迹,看来她是迅速的拧过,虽然依旧肉光致致,却也不像方才起不到半点遮掩作用了。只是她的头也湿了,任由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在前胸后背,秀衬出一张雪白粉嫩的脸蛋,减了几分华美高贵,多了几分清丽出尘。

    “宁儿!湖水比较脏,咱们回去洗清一番!”杨侗说道。

    “嗯。”李秀宁听他这一叫,心里甜甜的,哪怕是当了母亲的人了,可仍旧有一种被丈夫宠着的感觉。

    于是两口子偷偷摸摸洗了一个鸳鸯浴,

    换好衣服的杨侗走到榻边坐下,李秀宁美人蛇一般的绕过来,柔若无骨地缠住了杨侗,软滑香嫩的胸膛挨着他的胳膊,双唇在他耳垂轻轻一咬,柔软灵活的舌头猫儿也似的舔舐了一下。

    杨侗最受不了这个了,他脖子一缩,无语的看着李秀宁,“你怎么把江妖精这一套也学了……”

    话还没说完,李秀宁身形一偏,丰臀便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杨侗的大腿上,杨侗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圆润的大腿上拍了两下,笑道:“有点变沉了。”

    “没办法,怀着儿子的时候,轻易不出门,武艺更是练不了,比起去年确实是胖了一些。”李秀宁眸波一荡,睨着丈夫道:“是不是很难看?”

    “我量量!”杨侗上下其手的品味一会儿,煞有介事的地点了点头:“还好,都长到了该胖的地方,这纤腰长腿,还是没长什么肉!”

    李秀宁“噗哧”一笑,打落了他作怪的大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柔声道:“好啦!我的大忙人,有件正经事经与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李秀宁偎入了杨侗怀中,认真的说道:“夫君,我要和你一起去打仗。”

    杨侗从李秀宁的异常表现,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她的用心,但此时听她提出,目中仍旧泛起一抹奇异光彩,声调古怪地问道:“李世民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愿意看他死?”

    “他的生死,与我何干?为了此等丧尽天良的东西伤心难过,何苦来哉?”李秀宁脸上一直挂着的浅浅笑容消失了,涩声道:“记得夫君以前对我说,我的父亲年纪大了,没有精力掌管李唐江山了,所以只好玩诸子平衡,大哥、元吉和李世民,乃至是我,都只是父亲手中的棋子而已,只要能够保住权势和地位,父亲任何人都能牺牲,我是第一个被利用的人,接着是利用李世民来对付大哥,当李世民自立,又利用元吉来对付大哥,如他所愿,大哥一无所有的当了囚徒。”

    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夫君,你实话跟我说:我大哥倒下以后,我父亲是不是又在对付李世民?”

    杨侗点头道:“没错,你父亲夺了你大哥的权,就趁胜追击,开始断李世民的粮草,结果把李世民逼得发动政变。”

    “这般说来,我父亲他是自作自受,他根本看不清李世民,李世民打小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他凡事都要争、凡事都要抢,只要他看中的东西,一定要据为己有,如果得不到,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骗走。而他又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所以大家都得让着他,但这样,也养成了凡事必争的性子……”李秀宁不禁苦笑一声,凝眸思索片刻,缓缓的说道:“如果现在主政的是我大哥,他应该会顺从大势,投降大隋,但李世民不一样,所以夫君要做到战斗到底的打算。”

    “嗯,这我知道。”杨侗点了点头,李世民要是投降,那还是李世民吗?

    李秀宁的脸上露出一丝强笑:“夫君,虽然我知道这一切是父亲所致,但毕竟父女一场,我很想借此机会,狠狠地惩罚这个杀弟囚父的逆贼,还请夫君允许。”

    “哎,去与不去,结果都一样,我去看了反而伤心,这又何必呢?”杨侗摇了摇头,李秀宁这种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当李家人,甚至他怀疑史上的平阳昭公主死得另有奥秘,堂堂一个功勋卓著的长公主,居然死得莫名其妙,说不定就是成了李氏父子政斗的牺牲品。

    “夫君,我,我真的想去教训这个逆贼。还有,我想知道元吉是怎么死的?”李秀宁看着杨侗,凤目中闪烁着以前所没有凄婉哀求之色。

    杨侗叹息道:“李元吉确确实实是实在李世民之手,这一点与大隋没有丝毫关系;若非李孝恭与你大哥生死相知,你大哥肯定也会死,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在官场上影响力,岂是李世民能比,李世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大哥东山再起,坏了他的事。”

    李秀宁娇躯一阵颤抖,她早就猜到这里面的问题了,只是不敢去证实而已,现在听杨侗这么一说,心中的悲楚可想而知,咬着失色的唇,说道:“夫君,我还是想去。”

    杨侗笑道:“你跟我去,小鹿怎么办?儿子怎么办?”

    李秀宁听出了杨侗的态度,连忙说道:“小鹿可以让大姐她们带,而且皇祖母、母后也可以照顾她。儿子的话,可以交给乳娘带。”

    杨侗又问:“小鹿长大了,又有兄弟姐妹一起玩,问题倒是不大,可以儿子这么小,能离开母亲吗?”

    李秀宁有些泄气的说道:“他离不开乳娘,却能离得开我。”

    杨侗能理解这位巾帼英雄的委屈,便拍拍她的大腿:“,我只是担心你无法面对娘家、夫家之争罢了。”

    “夫君,我没事的!”李秀宁幽幽的说道:“我其实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也罢,反正明月、沁芳也要带修罗卫去,多一个你也无妨。”杨侗应了下来,让她当当参谋还是可以的,毕竟是纵横关中的女大盗,没几分本事,哪能带出近十万大军?

    “多谢夫君。”

第917章:垂死挣扎(月底年底求票)

    大隋是一个嫖行天下的年代,官员去乐呵乐呵也不犯法,更与道德无关,而是一种风雅时尚。所以许多著名官员也是著名的风流浪子。要想在这年代查封妓院,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

    朝廷唯一能做的,便是登记造册,尽可能避免逼良为娼的悲惨事件发生。

    然后,商部按季度收税。

    收税之初,就闹出一件普遍的事件,各个青楼以为收税官员是大官,前来搞灰色收入;便当大爷一般伺候,逃出美女给他们免费爽,结果对方爽完之后,把裤子一穿,钱照收;青楼之主也非傻子,当这种事件发生多了,终于明白这是朝廷的政策,而且还是明码标价,这些税官不过是朝廷的爪牙而已,根本不敢多收一钱,于是乎,白嫖就没了,想要借机放松放松,自己掏钱。

    青楼遍布大隋天下各郡县,但最多最出名的,莫过于大兴和洛阳,如果说大兴城旁边的平康坊是大兴城的红灯区,那么洛阳温柔坊则与之媲美。

    坊内彩旗飘飘,当你楼下穿梭,身着异域服装的胡姬会热情向你招手,当你从她们身边走过,她那媚得醉人蓝眸、两座险峰和幽深峡谷,还在你的脑海飘荡不休……

    那异域风情尚未挥去,可能又有几位戴着“羃離”的本族女子姗姗而来,后边跟着两个青衣婢女,一顶带檐的帽子,从帽沿上一直延伸到膝部的黑纱,将整个人笼罩其间,衣着单薄清凉的身姿袅娜,在黑纱下若隐若现,给人风情无限之感。与那些豪迈大气的胡姬相比,这种富有古风的妇人打扮,别是一番味道。

    坊内也有乐器店、文具店、珠宝店、彩缬店、酒舍客栈,而街头上不单有隋人,还有突厥人、羌人、胡人、粟特人、高句丽婢、新罗婢、胡姬、波斯胡、番僧、道人、书生、武夫等等,形形色色,应有尽有,好象整个世界都浓缩到了温柔坊似的。

    当然了,温柔坊虽然是风流薮泽,却也并非整个坊都是青楼楚馆、烟花柳巷。温柔坊的青楼主要集中在北里,南里、东里、西里居住的主依旧是百姓人家。

    一入坊内北门,就是北南中三曲。北曲以小型青楼居多,大多都是母女关系,一些妓女生了不是谁的女儿之后,便会抚养长大,当自己年老色衰,便租赁一间店铺,然后自己当起了老鸨,女承母业;南曲以行动自如的名伎居多,一妓一楼,楼内装饰得如同书斋一般,这类女子要么是犯官之女,要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侍女,迫于生计,卖艺为生,这类名会很受王侯贵戚追捧,便是难以一亲芳泽,缠头之资也高得吓人;中曲则以大型青楼为主,各楼之伎分有三六九等,有钱自有国色天香任君采撷,没钱也有姿色普通、人老珠黄的老伎陪你娱乐。总之,不会让君失望而归便是。

    夕阳落山,天空只剩一抹余晖之际,温柔坊和其他坊的清冷安静不同,人来人往,热闹正式开始。

    中曲一家名叫百花馆的一间雅阁之时,二十多个名衣冠楚楚的人聚在一起议事。

    他们没有锦绣华服,衣服色调只有黑色两种,显得干净舒适,这些多为须发俱白的老者,掺杂着两三两个壮年和青年,可是他们落座顺序,却没有一定之规。

    或许这些人不是做官的人,可坐序就该按年岁大小来排才是,可事实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就坐在上首四席,而第六席是一个刚及弱冠的俊俏青年,可他们左右参差坐下的却都是白发苍苍老人,真不知道他们按什么规矩落座的。

    这些人也没有使用早已取代了跪坐的椅子,而是采取了古老的跪坐,每个人都颈项笔直、腰杆挺拔,显得极为精神,显然他们对于坐卧行走,有过严格训练,早已养成了习惯。所以他们骨子里都透着一种尊贵雍容气质。

    这样一些常年不在外面走动的人,整个洛阳城很难找出一个把他们认全的人,若是能有一人可以把这些人认全,怕是要为之惊叹,因为这些不起眼的老者、成年人和少年人,皆是伏诛的大士族之人,自卢豫、崔岭、郑元琮等人受戮,这些或为长老、或为继承人的人,便成为各族家主。

    眼下这次会晤,就是过街老鼠般的士族所进行的一次垂死挣扎。

    坐在最上首的一位老人缓缓地说道:“这些年以来,我们一直在与暴君斗智斗勇,努力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东西。可是我们费尽力气的渗透一批,便损失一批,迄今为止,不但毫无成果,反而越来越弱、越来越小,而这一次,更是伤筋动骨,各个家族都损失惨重,连我们春秋堂的本部也被端了。”

    老人的声音苍老嘶哑,但是没人敢把他看成一个垂垂老朽,他的声音依旧十分有力,目光依旧像鹰鹫般锐利。

    若是房玄龄、杜如晦看到此老,定会惊骇出声,只因他是为房杜张目的大隋原吏部尚书高孝基,当初他辞官归隐,相传早已作古,却想不到还好端端的活着,看样童颜鹤发之样貌,少说也是八十高龄,可却没有丝毫老态,哪像是行将就木之人?

    高孝基冷冷地扫左右一眼,加重语气:“这是我们复兴的机会,一个难得的复兴机会,或许,是我们最后机会。争赢了,拨云见日;输了,万事皆休;争但若不争,则将一无所有。”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但在座的应该明白早在之前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这个机会既然这么重要,那么不管谁获利得多、谁获益少,大家都应该会全力以赴去搏,如果有谁心生他意,那便是大家公敌。

    坐在第二位清瞿老者轻轻咳一声,朗声说道:“老夫当年曾大渤海之滨见渔夫捉蟹。蟹有八足双螯,那柳条篓子并非没借力之处,可是蟹却能爬得出来。可是让老夫奇怪的是,渔夫只捉到寥寥几只螃蟹之时,每次都要盖上盖子,以防它们爬出来,等到螃蟹多到篮口,却连盖都不盖了。老夫当时还是一个百事不懂的少年,心生好奇之感,便去请教那位渔夫,渔夫答曰:‘哪只螃蟹想要爬出来,自有其它螃蟹攀附其上,最后一只也爬不出来’。老夫仔细端详了近一刻时间,果然没有一只出得来。”

    他见大家若有所思,便继续道:“我想大家都明白高翁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能够真真正正放下成见,放下一时得失,为所有人的希望全力以赴,谁要做那只让大家都爬不出来的螃蟹……”他呵呵地笑了几声,以萧杀的语气道:“那就是我们大家的公敌。”

    这个比螃蟹比喻的老者是赵郡李氏的家主,他说完了话,见众人默然不语,便瞟一眼那坐在第六席、容颜俊秀的青年,开口问道:“子恒以为如何呢?”

    子恒名叫李子恒,乃是陇西李氏子弟,因为父祖皆不长寿,他身为陇西正统的长子嫡孙,小小年纪便成为一族之首,不过李子恒年纪虽小,本事却不低。这些年因为李渊自附于陇西李氏,正统的陇西李氏迫于无奈,只好韬光隐晦,不敢在任何一方诸侯的政坛之有所作为,免得遭到两头不讨好,这使陇西李氏恰好避开了一场又一场斗争,保全了陇西李氏部分实力。

    陇西李氏这几年也是化名换姓,并且规规矩矩走丝绸之路行商,也不像其他士族那样在官场之中布子,仿若七大大族中的独行侠一般,但这样也使他们成为七族之中最富足的家族,,有钱就是一种实力,无论乱世还是盛世,谁都离不了钱,陇西李氏因此渐渐又有了不容忽视的实力,杨侗曾经在银行中见过的郑凤炽,其实便是李氏子弟,他本人也多次随着商队行商,到过西域、波斯、象雄等国,见识和视界远比这些遗老遗少广阔。

    不管是果断退出官场,避开一场一场政治劫难,还是现在趋吉避凶,都是李子恒担任家主时期所发生之事。因此他年纪虽小,但在座之人却没人敢小觑于他。李子恒并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与人交往偶尔还会结巴,但他有素大智慧,凡事只要经他认真思量,必定算无遗策,因此赵郡李氏家主偌大的年纪、辈分也高,还忍不住要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晚辈以为现在要分螃蟹,为时过早。”李子恒的目光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丝鄙夷之色,老实说,他不太跟这些人混。

    首先是朝廷正处于严厉打压士族的阶段,士族正处于一个人人喊打的困境,大家这么堂而皇之的聚在一起,不是给朝廷一网打尽的机会么?但他固然不愿,可也没办法,毕竟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陇西李氏也不能太过特立独行,更何况,大家这么抱团取暖,对谁都有好处,不是吗?

    其次、这些人的思想太危险了,事情到了今天这步田地,竟然还要把所剩无几的子弟放到大隋官场里去。这种想法倒也符合大士族一惯传统,但今非昔比,这时候去渗沙子,不是自找苦吃吗?与其偷偷摸摸的七搞八搞,倒不如闭上门户,响应朝廷的政策,利用家中财富,请最好的先生来教导自家子弟,等过了这个阶段,再光明正大参与科考也不迟,。只要自家子弟能力强,迟早还能卷土重来;只要自家子弟本事强,占据中枢某个重要职务,照样能够堂堂正正的拉上一批人,这才是千年士族一惯的做法。可这些人倒好,见到朝廷反腐力度加强,使一大批不法官员落马之后,又开始眼馋这些职位了,打算派出本族子弟参与科考,抢占这些空缺,然后,集中利用各族财富,把中举子弟任职之处的经济搞上来,从而成为耀眼的存在,并利用舆情传其美名,使之进入皇帝和中枢官员的视野,最终得以晋升。

    这些人经过朝廷一次次打击、挫败,不单失去了以往的地位,还失去赖以生存的美好名声,如若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已失去士族不动如山的气度,又因为三学、科举的步步推进,一个个都担心未来竞争力度更强,机会更少,所以急着去抓寒士尚未成熟的喘息之机,先发制人,据有官职,这也是他们以阴谋手段,向官场之中疯狂渗透的根本原因。

    但是在行商过程中一次次竞争成功的李子恒,却觉得世道已经变了,以往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必须迎合现行政策,夯实好自身实力,勇于迎接未来的挑战,这才是王道。

    更令李子恒感到可笑可悲的是,这还没有开始参与科考,一个二个便已经急匆匆的“分”不属于他们控制的空缺之职了,人人皆有私心,怎么可能“真真正正的放下成见”呢?

    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朝廷一直就处在无人可用的窘境,几乎每年中举的学子都得到任命,晚辈认为我们现要做的是帮朝廷多拉几个人下马,这样就会有更多空缺出现;若是我们的人中了进士,那么人人都会得到任用,如是一来,也不需要考虑如何分螃蟹的事情了。”

    “嗯!”高孝基赞许地点头:“子恒年纪虽小,见识却是不凡,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所以,各位现在不要急着争好处,咱们应该利用我们的力量,通过举报等等方式,先把一些不符合朝廷使用原则的官员拉下马,制造出更多空位。空位多了,大家就不用伤和气。”

    赵郡李氏家主应和道:“老夫也认为子恒之法极好,大家发动自己的力量,利用这个反贪反腐的机会,配合朝廷的行动,把一些和不法官员拉下来,以便我们的人占据这些职位;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来做这件事。”

    。。。。。。。。

    就在士族代表商议之时,正有一伙脱下官服,换上常服的男子步入了温柔坊。

    带头之人,居然是说官场风气不好的乔师望,当然了,他说的不好,并非是指平时不能跟美女谈人生、谈理想,而是在执行公务的时候,不能与团队之外的人有更多接触。

    乔师望貌似是第一次来到温柔坊,见到这般热闹景致,也忍不住赞道:“这温柔坊好生热闹。”

    “那是必须的,不然为何要叫温柔坊?”一向不苟言笑的刑部侍郎刘德威听了乔师望的话,脸上露出男人才能意会的笑容:“老弟,这儿可是温柔坊,洛阳城里的温柔乡啊。记得大业六年的时候,老夫刚刚考中进士,看完当年的榜单以后,全体新科进士个个意气风发,相约到这温柔坊醉酒赏花,哈哈哈……回味无穷啊。”

    许是当兵当久了,乔师望脑浆有些打结,撇了撇嘴:“你们读书人真是读书读傻了,中了进士,竟然不喝酒庆祝,反而跑去赏花。却不知这洛阳城除了牡丹花之外,还有什么花给你赏?菊花还是后/庭花?”

    刘德威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真是头蠢牛,到这温柔坊,当然是赏美人花”

    乔师望奇道:“还有美人花这种花?”

    一名御史忍俊不禁:“美人如花,不就是美人花咯?”

    乔师望这才省悟了过来:“原来如此。”

    刘德威说道:“这里的青楼女子姿容婉媚、能言善辩、乖巧可人,大多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管你是侠少还是文人、富贾,她们都能依照你的品味习惯,哄得你留连忘返。”

    乔师望明白了,干笑道:“嫖妓就嫖妓嘛,何必说得什么清新脱俗?我哪懂你们你们所谓的美人花。既是窑子,那我们还是不去也罢,没必要把钱花在她们身上。”

    “这话就不对了。”刘德威连连摇头:“少年不风流,老来空发愁。总是样样回味一番才不枉在这世上白走一遭,若你现在不珍惜,等到一大把年纪,想来这儿疯一次,也没那个本钱喽。”

    旁边几名三法官员在一旁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他们这伙人在这次反贪反腐行动中,立下不小的功勋,除了留守京城的刘德威,几乎人人都得到了晋升,在这其中,乔师望无疑是功劳最大的,他打探到的情报,为大军歼灭望海镇、营口县等多个卢氏私军据点提供了有力帮助,更因为点出执法途中的不良习气而受到皇帝赞赏,一步跃成了御部侍郎。

    今天任命一下达,诸多关系要好的同僚便纷纷起哄,让他请客,他也豪气的答应了,交班之后,一伙人便气势汹汹的杀来了温柔坊庆祝。

    大家兴高采烈,只是刘燕客病恹恹的走在后面,他的意气很是消沉。本来他是最热门的人选,可惜辽东一行,他中了美人计,被那位徐莹莹姑娘戏弄股掌之上,最终错失了良机。

    随着刘政会联合兵部在辽东动手,乔师望也顺藤摸瓜,揪出了卢氏和‘春秋堂’分布在辽东各地的两万多名私军、无数商队,而他因为把柄落于人手,始终无法自由伸展,还差点还被喜欢男风的卢茂之给上了,固然那个混蛋玩意没能逃脱法网,他却反而降了一级。要不是他在后面发力,扭出了双辽郡太守骗赈一案,现在只怕落得身败名裂、罢官归田的下场了。所以刘燕客只能黯然看着曾经的副手借此春风坐上御部侍郎的宝座,而他虽也降级转到御部,但却成了乔师望的一名“光荣下属”。

    如此不堪境遇,这叫他刘燕客如何高兴得起来嘛?

    便在这时,远处一个店铺里忽然有个破锣般的声音响起:“小乔!”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家廉价的首饰店里冲出一人,脸上的络腮胡灯下之下闪闪发光,居然是武将体系中的程咬金。

    程咬金绝对是大隋官场里的奇葩,他人缘极好,跟谁都玩得好,不管文武都喜欢这家伙,尤其是他大嘴巴,遭到杨侗禁言三个月,使他彻底出了名,中枢官员几乎人人都认识他,而且在受罚期间,大家纷纷逗他说话,忍不住的时候,话了话,又被处罚抄书,后来索性用一块布料把自己的嘴巴堵上了。那段黑暗的日子对程咬金来说,苦不堪言,可对大家却是一个大乐趣。此番意外遇到这货,大家还是挺开心的。

    “程将军,你不是回军营了吗?怎会在此出现?”乔师望好奇的问道,隋唐决战在即,作为第七军的一名大将,程咬金却在这里出现,着实让人意外。

    程咬金嘿嘿而笑:“老娘病了,老程我请几天假。”

    “哦?”乔师望关心的问道:“程伯母如何了?”

    “老娘听说我要去立功,病一下子就好了!”程咬金开心的笑道:“后天就会离开洛阳。”

    “哦!”事关军机大事,乔师望不敢再作询问,他看了眼卖廉价首饰的店铺:“怎么在这里给你娘子买首饰?”

    “这里的首饰她才不会要呢!”程咬金挠了挠头,咧嘴笑道:“我是给女儿买玩具呢,那小娘就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我就买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给她玩。哎!和她娘一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

    程咬金又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乔师望笑道:“我们忙碌了段时间,好不容易放松,便出来庆祝庆祝,要不要一起?”

    这种机会程咬金怎能放过,眼睛闪闪发光的说道:“当然去啊。”

    “那行!咱们一起吧,人多热闹。”乔师望爽朗一笑。

    “等一下。”程咬金跑了出去,忸忸怩怩的从斜对面一家低端青楼牵出一匹马,顿时众人一片哄笑。

    刘德威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兵的可都是有钱人,程将军的品味怎么这么差,连这种地方也拱?”

    程咬金嘿嘿一笑:“我老程没有钱的时候,宁可去这种小地方快活,也没偷鸡摸狗,这说明我严守法纪。”

    “这倒不错,走吧!”

    “百花馆色香味俱全,胡姬、高句丽妞、新罗妞、突厥妞极多,丑美肥瘦,应有尽有。大家跟我来。”老程很有经验的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加快速度,跟着程咬金向中曲疾奔而去。

第918章:爽到立功的程咬金

    金戈铁马的煌煌大隋,也有足以让人堕落的奢华。

    温柔坊便是其中之一,坊内中曲的百花馆里,丝竹管弦之乐声声入耳。

    一间雅室,摆放着长桌椅子,长桌之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正中一群彩衣歌姬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舞步翩跹之间皓腕胜雪,一股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在座客人酒过三巡,都变有些放浪形骸起来,坐在刘燕客身旁的是一名高盘云髻的胡姬,此女相貌极美,尤其是异于中原女子的半遮半现的饱满酥胸,更是令人馋涎欲滴,然而,刘燕客对这样明丽照人的美人儿却恍若不见,意气消沉的自斟自酌。

    酒是火辣辣的英雄烈,酒入咽喉,便会化作一团烈火,可再烈的火也驱不散刘燕客清冷寂寥的感觉。

    酒入愁肠应易醉,原本酒量不错的刘燕客几杯下肚,脑袋就一片昏昏沉沉了。

    刘德威向他举杯道:“老弟,请酒。”

    “请!”刘燕客连忙举杯,强挤出一副笑容向刘德威还敬了一下。

    “怎么,老弟对身边美人不满意?”

    “不不不,老兄莫要多想,小弟只是有些心情不畅。”

    刘德威哈哈一笑:“老弟年轻气盛,正值风发正茂好年华,那有那么多解不开的心结,不就是受到处罚了吗?就当年轻不懂得,买个教训,下次补回来便是了。你看孙鸣、谢显,这俩家伙比你更惨,各降两级,他们不也照样玩得高兴吗?”

    在起整风运动中,遭殃的不仅是刘燕客一个,还有许多三法司的官员,几乎都和刘燕客一样,在执行公务的时候,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结果都遭到了清算。

    当然了,大家并不知道这是乔师望捅出来的娄子,否则,估计在座一些人会掀起桌子,暴打乔师望一顿出气,这也是杨侗没有公布举报人是乔师望的用意所在,他以前看过一个新闻,说是一名一无所有的罪犯满刑归来以后,灭了举报人满门。

    这种惨剧,杨侗自不愿意发生在自己的王朝之中,而且即便乔师望没被捅死,若是因此受到孤立、仇视,以后还敢举报不良之事吗?

    九成不会。

    换作杨侗也不会。

    前世他就想举报同村一名强奸犯,结果看到电视上的罪犯被只露五官的头套保护得严严实实,反观举报人,只是马马虎虎的遮双眼,于是他生怕罪犯事后报复,不敢举报。人皆此心,终使罪犯明目张胆的走在阳光之下,正义得不到伸张。

    事实上,乔师望也在法与情之间犹豫了许久,但因为他还年轻,热血还在、责任心也还有,于是咬着牙举报了,而朝廷对他的保护,无疑让他放心了,但对于受到处罚的同僚终是心有愧疚,这才顺着大家之意,请了这场酒,借机弥补心中愧疚感。

    而这时候,那个名叫孙鸣的御史,正埋首在一名胡姬能闷死人的胸脯,追逐两枚红葡萄,吻得那胡姬娇笑不休,而名叫谢显那货已经醉得两眼发直,坐在那儿摇摇晃晃,像一个不倒瓮,脸上全是唇印。

    至于没羞没臊的程咬金更放得开,背坐在他身上的胡姬上身已裸,从她一窜一窜的身子,以及活崩乱跳的两团肉来看,显然已是及履及剑了。

    刘燕客看得苦笑摇头,兴致依旧不高。

    这时,一名御史的脸从一名妖娆胡姬裙底抽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老兄有所不知,刘兄喜欢的是端庄温婉女子,这些胡姬虽是妖娆,并不符合他的品味。”

    刘燕客这边眉头一蹙,忙得不可开交的程咬金却已大包大揽了起来:“这有何难?百花馆啥美人都有,快去,帮我们这位兄弟选位端庄温柔的才女来!”

    顿时歌舞立止,众多歌姬嘻嘻笑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名身披纱罗对襟窄袖衫的女子姗姗而来。

    这女子姿容不算十分出色,但浓郁的书卷之气不似风尘中人,倒似是被逼为娼的大家闺秀,神情甚是凄婉,带她来的女子向刘燕客的侧影一指,便笑嘻嘻凑到程咬金身边,蹲下身子观看研究。

    刘燕客犹自推辞:“不了、不了,好意心领,只是刘某今日实在没这兴致……啊,你你你,给我站住。”

    正说着的刘燕客突然冒出一声大吼,吓得臻至巅峰的程咬金熊了,像只小狗一般在趴在两坐大山之间嗅嗅舔舔的孙鸣也吓了一跳,霍然抬起头来;谢显也把发直的眼神向这边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刘燕客一跃而起,飞快上前,一把抓住那掩面而逃的文雅女子,粗暴的拉下她掩面双手,一张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吼:“原来是你,果真是你。”

    那女人惊惶失措:“你你你认错人了。”

    “是你、是你、就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就不是我。”

    听着这番有趣对话,满厅为之一静,紧接着便发出一阵阵欢快笑声。

    是人都看出两人熟识。

    “哼、哼、哼!”刘燕客脸色狰狞地道:“认错人?怎么可能认错人,要是我认错人,我刘燕客从今以后改名刘嫖客。”

    “哈哈…”

    “嘿嘿!”

    “嘻嘻。”

    厅内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程咬金把软了的物件在那蹲下的女妓脸上擦了几下,在对方娇嗔不依中塞回了裤裆,一边系上裤带,一边嘿嘿笑着问:“这女人是怎么来头?”

    使劲擦脸的小女妓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琴师,我们都叫她莹莹姐,她好像得罪东主,现在她也要接客,不过她不干,被饿了几天饭。”

    程咬金眼珠一转,这东主好像触犯了逼良为娼的大罪啊,说不定还能立下一功呢。不过想到满厅都是搞律法的,是这方面的行家老手,哪有自己立功的机会啊?念及于此,又大是丧气起来,索性坐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这时候,“刘嫖客”将那女子抓到灯火通明之处,仔细一看,果然是在双辽郡坑了他的徐莹莹姑娘,刹那之间,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怒的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只是他毕竟是读书人出身,更没有打过女人,所以虽然恨得发狂,却想不出整治她来泄恨的办法,只是用充满血丝的双眼死瞪着胀得脸皮通红的徐莹莹。

    这架势,倒像跑来捉奸的丈夫,逮到了偷情妻子的一般。

    “看样子,刘兄不用改名了。”乔师望也认了出来,他念头一闪,对众多女妓挥一挥手,说道:“人家旧时情侣相会,有老多老多话要叙旧。大家先出去吧!”

    “喏。”

    这种事情以青楼并非罕见,女妓或许没见过,但多少听过情人会面于青楼,两者泪眼相望,然后设法赎身美好故事,以为自己也遇到了这种‘话本’故事,所以不但没有怀疑,反而看得兴致勃勃,不过虽然她们也想看戏,可顾客是天,她们不敢不遵,便笑嘻嘻的把那个被程咬金整瘫了的胡姬扶起,准备要走。

    乔师望心下一动,又向刘德威、孙鸣、谢显等人说道:“天色晚了,大家就在此歇息歇息。”

    众人酒也够了,又看了程咬金火辣辣的现场表演,心火早就直早,只是他们不敢像程咬金在大庭广众之下快活,乔师望这话可谓是大得人心,众人便纷纷响应,各自搂着美人摇摇晃晃离开了。

    乔师望走了过去,揽住“刘嫖客”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来来来,咱们这边说话!”

    他示意那位惊见故人而惊慌失措的徐莹莹不要动,把‘刘嫖客’拖到了刘德威这边,压低声音道:“刘兄,说起来,徐姑娘也是身不由己,她和你无亲无故的,不坑你她能坑谁呢?再说了,你要是稳得住,能被他坑吗?”

    “……”“刘嫖客”满脸胀得通红,讷讷无言,心中也不禁反思起来:是啊,要是自己行得正、走得端,能上当受骗吗?如是一想,对徐莹莹的恨意倒是消散不少。

    “小弟我也算是见证者之一,看得出刘兄对此女是动了真情,哈哈,爱也好,恨也罢,无论如何终是一场美好的缘份。今儿小弟给你做个冰人,为这位徐姑娘赎身,送与你作妾。她从此跳出风尘不再受人摆布,而你呢,可让她侍候你一生一世以作补偿,可好?”乔师望愧疚最大的人就是“刘嫖客”了,若非见证了他和徐莹莹的‘美好邂逅’,也不会想到投诉,说不定也弄不到今天的侍郎之职,然而他升了,这位倒霉的‘刘嫖客’却不升反降,所以他打算把这女人赎了补偿他。

    “刘嫖客”听了,连声拒绝:“那怎么能行,要赎也是我自己赎,哪能让乔贤弟破费?”

    “瞧瞧,动真情了?”

    “这……”“刘嫖客”的脸更红了,一时间心乱如麻,老实说,最初他是因为此女长得像自己的嫂嫂才天生亲近,可在相处的一段时间内,他被徐莹莹的一颦一笑、温柔婉约、多才多艺吸引住了,后来之所以恨得那么深,未尝不是责之深,而现在让乔师望一挑明,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对徐莹莹念念不忘,可她只知道这女子是卢氏侍女,具体流落何方,如何得知?

    然而现在,却又在意外之中出现了,是巧合,还是又一场欺骗?

    乔师望见他呆呆愣愣,便走到一边,对徐莹宝说了几句话,徐莹莹一听乔师望要为她赎身,送给刘嫖客,顿时又惊又喜,随即又惶恐不安。

    她是范阳卢氏培养出来的工具,一般情况会,要么沦为主家某人侍妾,要么被送人,而她因为弹得一手好琴,被安排到百花馆当名琴师。但因为卢氏败落,卢豫、卢仁朂、卢茂之等知道他坑过刘嫖客的人都死了,她仿佛失去了价值一般,要被安排做皮肉之商女,但毕竟是饱受卢氏族学教育的人,廉耻礼仪之心不弱于大家闺秀,是以一直不愿接客,可是饿了几天之后,无奈屈服,谁想到养好精神,第一个接待的对象居然又是刘嫖客。

    老实说,她也有一种又惊又怕又喜欢的感觉,而她已经二十三岁的年纪,在欢场中算是人老珠黄了,再加上姿色又不算倾国倾城,要是脱离苦海,成为当朝御史一名妾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想到那一份仇怨,她又害怕极了。虽说由不得她选择,但是这位刘嫖客能理解她的苦衷么?如果他怀恨在心,岂非是蹂躏折靡、虐待欺压加身?

    乔师望看出她的担心,便说刘嫖客性情为人以宽其心,又说刘嫖客对她也念念不忘,接下来的话可是听得徐莹莹俏脸通红,她羞人答答地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向呆呆愣愣的刘嫖客走了过去。

    “刘兄醉酒了,徐姑娘你可要好好侍奉他,待明天一早,你便收拾行装随他走吧,刘兄孑然一身,以后可都要你照顾了。”

    “嗯。”徐莹莹头也不敢抬,含羞低声应了,将木然的刘嫖客带去了自己的闺房。

    徐莹莹的闺房温馨淡雅,她望着以后要侍奉一生的刘嫖客,一时间不知所措。

    刘嫖客喝了不少酒,脑子一片昏沉,看着这个让她又恨又爱又难以忘怀的女人,气咻咻的吼道:“给我脱!”

    徐莹莹吓了一跳,连忙一扯衣带,又羞又怕的把自己剥成光溜溜小白羊,就在她双手不知捂上还是捂下之时,刘嫖客一把抱住她便扑到了床上,把心中的满腔憋屈怨气都化作行动。

    看样子,这恩怨难分的一男一女是打算一泄方休泯恩仇。

    ……

    曲终人散的大厅狼籍一片。

    只剩请客的乔师望和爽够了的程咬金,前者要为徐莹莹赎身,弥补自己对刘嫖客的伤害,后者晚上必须回家,于是两人一起,去帮徐莹莹为理了赎身事宜。

    朝廷规定青楼不得强留有心从良的女妓,更不能故意刁难,否则可向官府报案,官府将会判处一文不付的将强制放良,所以遇到这种情况,青楼更愿意私了;更何况徐莹莹“人老珠黄”,不知道她有多大来历的白花馆掌柜乐得“废物利用”,稀里糊涂的开具证明,收了钱,只需拿去落了籍即可。

    “小乔,怎么回事?”出了百花馆,程咬金便问道。

    “这徐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被范阳卢氏用来阻止查案……想不到卢氏完了,她也流露了青楼……”乔师望是局中人,自然知之甚详,之后刘嫖客更是因为她而接近卢茂之,抢占了许多证据,给破案提供了不少帮助,此时夜风一吹,酒意上涌,乔师望便一股脑的把前因后果给说了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程咬金听了这话,顿时激动了起来,他记得那名被她非礼的小女妓说过的话“‘这是我们的琴师,我们都叫她莹莹姐,她好像得罪东主,现在她也要接客……’”

    这两边的话一一对照,程咬金得出了个结论——百花馆乃是范阳卢氏的产业,如今正常营业,说明还有卢氏作孽在这儿主事,告诉圣上,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小乔,天已经很晚了,你知道,我和房尚书一样,是个怕老婆的…我我我…先走一步哈……”

    念及于此,程咬金也不管乔师望了,丢下一番话,便翻身上马,然后在乔师望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下,扬长而去。

    程咬金离开温柔坊,便抄近道过了新中桥,直奔紫微城左掖门。

第919章:灭顶之灾

    午夜时分,百花馆内后院一间最最为宽敞的院子里,烛火处处,照得院子里一片通明,假山迤逦,曲廊飞檐。

    这是一座极为秀丽雅致的园林,和放任自流的野趣全然不同,哪怕是一棵草,在这里都有斧凿痕迹,任何一处都布置别具匠心,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群衣冠楚楚之士各据一张几案,轻衣软袍,这群些人高矮胖瘦各一,年龄大小不同,有童颜鹤发老者,也有气质超然的少年郎,几乎每个人都是头戴高冠、身穿宽带,一个个挺直身躯宽坐于几案之后,颇有几分汉晋遗风神韵。

    每个人面前的长长几案,摆满佐料和食物,酱汁、蒜泥、芥茉、胡椒、香荽、韭菜、葱姜、茱萸汁等调料盛各放一个个小碟内,又有鹿脊、羊项、驼峰、牛肉、蘑菇等各色食物,切好的薄片码在一起,状若鲜花。

    每张几案中间有一只宛若青铜鼎、式样古朴的铜锅,下烧香炭,锅中沸水滚滚,热气氤氲。

    每一人左右各有一位身着素净窄袖襦裙,腰系一条短腰裙的秀美端庄的美少女,她们各自跪坐在几案一侧,根据客人的需要探身案上,一双双纤秀如花小手有条不紊地把一味味佐料投入沸水,又使一双象牙箸挟一片食物,在沸水中稍一涮洗,便蘸了酱料盛进一只只薄如蝉翼的兰花小碟,双手捧送到客人面前,动作优美高雅。

    他们虽然边吃边聊,但是在吃东西的时候都很仔细,细嚼慢咽,就像是在构思一首诗,非常耐心专注,而且在进食期间绝不说话。

    旁边的小美女涮好食物,蘸好酱料,再递到他们的面前,平常人若是这么吃饭大概会感到极度的不耐烦,但是这些老老少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进食方式,没有任何一人有做作之感,即便是有人观看,恐怕也不会感到难受,再加上他们用餐速度不快,所以侍女涮食物、蘸酱料也很从容。

    这是一群真正的贵族,贵族子弟中的贵族。他们每个人都背后都有一个家族,代表着一个家族,所以个个输人不输阵,表现很都很高贵优雅。

    这伙人是尤不死心的士族遗老遗少,只是这里固然优雅,但周围青楼时不时传来的打情骂俏之声,使这里显得着实尴尬。

    但作为主人的范阳卢氏新家主卢照纯也没办法,在朝廷针对他们的大作战中,每一家都损失惨重,失去的不仅是人口、钱财、商业、土地,还有自由,所以只能龟缩青楼,并以此当宴客之所。

    本来谈判好以后,大家应该各自散去,但他是主人,有些表面功夫必须做,毕竟这么多家主聚在一起,算是士族间罕见的盛会,若是不搞一次款待,别人怎么看范阳卢氏?但白天又不宜办,而大家又要各奔东西了,所以将接风饯行宴一起改到现在办了。而在客人们看来,人家主人已经尽力款待,你多少要吃一点,若不吃,不但是不给主人面子,同样也是对其他的不尊重,也因此,必须把表面功夫做足。

    这是礼。

    主人宴客是礼,客人吃饭也是礼。

    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一些人心不在焉。

    如今洛阳正是多事之秋,每一个人都很敏感,动静稍大一点就会引朝廷注意,所以士族们不能声势浩大的与接触。只不过因为大家皆认为十几二十年内他们很难崛起,所以‘春秋堂’必须成为一个纪律严明的组织,在这之前,他们比较草率的选定时禹为堂主,然而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当初逼时禹有多狠,他卖他们就有多狠,那家伙靠手中的黑料,揭露了许许多多士族们设在中原的据点,让他们惨遭重创。也是靠着这些黑料立了功,朝廷只是把他降为荥泽县县令使用。

    这个人有能力,而且也是受制于人,且又与士族撕开了颜面,杨侗也不怕他再次投向恨他入骨的士族,他已如无根之萍,比朝廷还怕士族报复,更想把士族挖掘出来,其价值无法想象。

    这是杨侗在用人方面走向了成熟,而对士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也从这起事件看出,外人不可信,堂主一职需由士族自己人担任,不然,他的破坏力实在太多了。

    山东士族如今被大肆清洗、势力也到了史上最最虚弱的时候,山东士族急于通过科举占据朝廷因反腐而腾出来的势力空白,只要能让子弟顺利入仕做官,就有把握在几年之内,就能利用财力帮子弟们做出政绩,而以皇帝唯才是用的用人方式,这些在底层为官的子侄很快就能通过升迁或平调,渐渐地向中枢靠拢。这个庞大计划一旦成功,要实现他们的目标和理想就容易得多。但是当今天下已不是士族、贵族做主的王朝了,如果他们拥有这种左右朝廷的强大力量,早就像关陇贵族那样,以武力的方式来决定王朝的兴废了,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范阳卢氏养私军、独孤氏学文道,其实都是相互学习的过程,但不管是谁,营造出来的势力的已经灰飞烟灭,当务之急,士族最终还是决定走他们最擅长之路,在官场上发展,毕竟军队,太容易触发朝廷敏感的神经了,就拿昔日的关陇贵族来说,军队固然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但何尝不是他们最致命的毒药?

    西魏皇帝、北周皇帝、隋朝皇帝和李渊对关陇贵族忌惮良多,不就是因为军队么?

    关陇贵族明智皇帝敌视他们,为了自保,又岂敢自废武功?

    如此一来,皇权和便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到了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终于刀兵相向,以武力改朝换代。

    李子恒浅尝辄止,将前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起身团团行礼:“感谢卢家主盛情款待,诸位如果没别的想法,那晚辈就先回去了,发动家族的力量,利用这机会帮助朝廷将一些人拉下来,以使我们争取到更大的机会。”

    “子恒所言不错,值此非常时机,大家适可而止,以免再遭打击,我们改日再聚亦是不迟。”高孝基亦是说道。

    “不错不错。”

    众人纷纷起身,向此间主人卢照纯拱手为礼,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离开了。

    他们的车马就停在后面宽大院落里,在主人卢照纯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的走向了后院。

    忽听一阵喧哗传来,卢照纯很是不悦,一句斥责还未出口,后门和几道侧门被人猛的撞开,一队队身穿玄甲的士兵手持古怪的弯刀,威风凛凛的闯了进来,肃杀之气弥漫夜空。

    卢照纯呆住了,高孝基呆住了、李子恒呆住了,所有家主全都呆了……

    这扫尾一战,正式从各家家主开始。

    程咬金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他的紧急求见,得到了皇帝的接见,当他言明各种疑点,杨侗毫不犹豫的下达抓捕行动,并由他带着玄甲军开进了温柔坊,把百花馆团团包围。

    程咬金可不是贫寒人士,他的先祖是曹操最重要谋臣程昱,曾祖父程兴是北齐兖州司马、祖父程哲是北齐晋州司马、父皇程娄是隋朝齐州大都督,只是到了他这一辈,程家没落了下去,但毕竟是官僚子弟出身的人,他见识非凡,眼光贼毒,从这些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老头子看出,这绝对一群了不得的人物。

    他本以为自己顶多抓到一群小杂鱼,孰料却抓到了一群大鱼。这无意之间建立的功勋,恐怕比打一场大血战还要大。

    更令老程差点乐疯的是,他从这群人中看到一个比较面熟的人,此人名门崔信,出身“清河崔氏”,曾经担任隋朝齐州别驾,这也是条大鱼,而看他对一个老头恭恭敬敬的模样,可见对方的来头更大。

    “给我逮人。”老程得意洋洋的下达了搜捕的命令,“这都是些无价之宝,都给我小心一点,碰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众家主、长老一听,顿时又怒又怕。

    怒的是这货把他们当东西了,怕的是,这一顿午夜火锅,竟然把自己给焖了。

    “喏。”众甲士上前抓人。

    “慢着。”崔信上前,向程咬金微微一礼,“将军可是程娄的儿子,程知节?”

    隐隐约约间,崔信从程咬金脸上了一抹熟悉的模样。

    “错。”程咬金心头一个咯噔,谁在这时候跟这伙祸害讲交情谁遭殃,连忙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名,老子名叫程处默。”

    程处默:“……”

    玄甲军士兵:“……”

    …………

    而在前院已经乱作一团,一支特殊的队伍开进了百花馆接客之处,将士们衣着一色铠甲,刀盾齐备,一把把锋利弯刀,老远就能给人压迫感觉。

    一双双野鸳鸯都让士兵们从床上拎了出来,一些正在嘿咻的男人给吓得一泄如注,要么就是软了,但是士兵也多少给大家留一点面子,只是催促大家穿好衣服,赶紧去前厅集合。

    在这里快乐的男人们,对士兵抓人这一幕,近来也已经麻木了,只是以为某个重要人犯闯进百花馆,才促使皇帝动用玄甲军前来抓捕。

    虽说今天晚上的这样盛大的场面比较罕见,可对他们来说依旧失去了新鲜感,而且也没感到害怕,反正朝廷不抓无辜的人,即便是误抓,事后也会无罪释放。

    老鸨是一个年约三旬的美熟妇,她不是卢氏的人,更非此间东主,她只是负责前院兼管姑娘们,对后宅的事情所知不多,只因那是东主划出出的禁地,连她也不敢涉足。

    眼见士兵忽然闯进青楼,她很自觉的指挥姑娘们到前来接受士兵‘检阅’,让她们保持缄默。

    这些姑娘是一群看你一眼就知道该巴结还是不该巴结的主儿,聊两句就知道你性情脾气、投你所好的狐狸精,她们可不是傻瓜,一听老鸨吩咐,便乖乖的前来排队。

    与之相对的男人们,望着排排站的姑娘们,斟酌着谁丑谁俊、谁白谁黑,姑娘们则也是看着对面的男人们,看看哪个像是有钱人……

    男男女女都保持沉默,分别当对方是肥羊、货物。

    谁知就在大家各自观望之时,突然有一大批身穿铠甲的女人赶来,把所有姑娘都带走了,然后玄甲军把所有男人带走了,据说是有许多伪唐奸细混进了百花馆,要把所有人带去逐一甄别。

    ……

    然而,百花馆发生的事情只是开始,一些家主、长老的子侄、亲信经被迫吃了春药,待到男性象征膨胀,程咬金让士兵拿针刺,这些人受不了这种稀奇古怪、疼痛难当的酷刑,宁死也不想当太监,于是又将自己所知的据点供了出来,这些人皆是各家主亲信中的亲信,知道的事情不比自家家主少,当他们一一招供。

    朝廷立即指挥就近所在的军队、边军、郡兵同样动手,一抓就是一个准,又从这里顺藤摸瓜,找到更多潜藏于各行各业的士族棋子。

    各地的青楼、酒舍、客栈、商团、船队也受到查封。一个个和各大世家有着各种联系的官员、商人、士绅、世家门阀学子和“不法财物”被纷纷押来京城,一道接受审判。

    受到“礼遇”的各家家主被软禁在大理寺,他们一度以为朝廷会审理他们,但朝廷仿佛把他们遗忘了一般,依旧活蹦乱跳、潇洒快活的身在监牢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看到一个个子弟、一枚枚棋子被送到了天牢之中,他们怒不可遏,就像是一只只发怒公牛,

    他们知道自己的亲信让朝廷撬开了嘴巴,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朝廷的行动会这么快,更不知道朝廷是怎么传讯的,就算八百里加急,也不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传得这么快,哪怕他们每个据点只剩一个耳目,可是朝廷动用这么多人手、同时对这么多人下手,不可能不泄露半点风声啊?

    可是随着他们分布在大隋各地的子弟、棋子慢慢地齐聚于监牢,他们这才意识到朝廷这一次根本没有泄露半点风声。

    短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大案,在全国各地抓这么多人,朝廷需要的不仅仅人手、不仅仅是权势,朝廷想避开世家大族的耳目,不让任何人事先有丝毫察觉,那得需要多么周密策划、多么长时间的准备、多么深沉心机、多么缜密的谋划?

    由此可见,朝廷一直就知道他们的据点,并且对他们进行密切监视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妄想着向官场掺沙子。

    要是杨侗知道他们的心声,恐怕会感到啼笑皆非,并说上一声‘你们想多了’。

    要是有这么周密的布局,之前就一网的可以了。

    朝廷之所以行动得这么快,无非是得到口供之内,以飞鹰传信的方式,传给各地隶属于武部的郡丞、县丞,然后郡兵、民兵一起动手罢了。

    一些在朝廷和世家大族之间模棱两可、立场不清且又担任着职务的人,这一次都朝廷的清洗之列,宁杀错,不放过,正是因为如此,朝廷的清洗才能如此迅猛迅速。而经过这一场‘血战’,各大士族遭到了毁灭之灾。

    这一切,而是因为那一顿火锅。

    若是他们议事完毕,便分散开去,遭殃的顶多是卢氏。但因为主人请客、客人要尊重的礼节,使他们错失了最宝贵的时间,从而被一网打尽。

    结果是让各族灰飞烟灭于一顿仓促火锅。

第920章:乐极生悲,李靖败北

    大兴城全城有南北向大街十一条,东西向大街十四条,其中贯穿於城门间的干道各三条,号称六街。街面宽广,两侧均有整齐水沟,将全城分为一百零八个里坊及两个市,形成棋盘式网形方格,是以有“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之说。

    除通往延平门、延兴门的东西街宽为五十五米外,馀皆宽一百公米以上,而中轴线的朱雀门大街更宽达一百五十公米,纵贯全城,长达十八里,是城市中上最长的一条中轴线,又称“天街”。街道两旁种植有成行成列的槐树,布置经纬分明,整齐有序。

    大兴城街道都很宽敞,不单是十一纵、十四横宽敞平坦,便是一曲曲住宅房舍间的巷路也十分宽阔,比起比较紧仄的洛阳大街小巷,大兴城的随便一条街道都可以称之为大道了。

    原先大兴城的街道都是夯土,一旦下起雨,道路便会泥泞不堪,都城还设在大兴城时,常会因为天降大雨而出现皇帝不早朝、官署不办公的情形,道路晒干以后,路上车辙、蹄印深深,对急于回家的行人来说,可谓是艰难跋涉。

    及至李渊被杨侗烧了一把火之后,便意识到大兴城太大了,若有大军兵临城下,纵有十万大军也无从防起;又见夯土城墙饱受风雨岁月侵蚀,犹如一张老迈不堪的脸,要是隋军拆毁一段墙,便能杀到城内,汲取了教训的李渊便在修建宫城之余,发动关中百姓将大兴城两道城墙通通拆掉,重新以夯土而砸实,再于土墙外砌五尺厚的青砖、内墙则砌三尺青砖墙,灌以糯米汁弥合缝隙。另外,各坊坊墙也以这种方式重新修建了一遍,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城墙要是失守,唐军便据各坊墙与隋军打巷战。

    经得到了关陇贵族资助的李渊这一弄,大兴城墙、坊墙更加高大雄伟,防御力较之当初高了不止数十倍,然而,关中之战最终却以谈判方式,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只剩孤城的伪唐君臣灰溜溜的跑去了襄阳,李渊靡费无数而修造的城墙、坊墙在战争中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随着关中之战的结束,杨侗也对地理位置相当重要的大兴城无比重视,他让工部做的事情就是把宽敞的街道、排水沟修缮,然后在路面铺青砖。

    翁婿二人先后这么一搞,大兴城焕然一新,倒是方便了大兴城百姓,既不用担心大雨天坊墙坍塌,压到自己家,也不用担心泥泞不堪的道路把自己困住,而且青砖地面干净,尘土飞扬也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这样的城池,在整个天下也只有洛阳、邺城、大兴、襄阳、成都五城。

    夕阳西下,棋盘一般的大兴城沐浴在绮丽的晚霞之中,长街、各坊上的人,就像是巨大棋盘内微不足道的棋子,或进、或退,都对下棋人无足轻重。

    道路两侧的高大槐树密集成荫,一二老者与槐下下棋、三五妇人或于槐下聊天,极尽悠闲恬静。

    这时,一支特殊队伍从金光门进入了大兴城,一色高头大马、色式鲜亮铠甲,手执锋利战槊的武威骑士,老远就给人森然凌厉的感觉。

    他们此刻却并没整齐划一,因为在他们中间,押送许多货车,还有装着几百余名囚犯的众多囚车。

    大兴城的百姓对这一幕已经麻木了,这几天他们在大兴城也见多抓人场面,四市和周边各个比较热闹的里坊被抓了很多人,尤其是平康坊的妓家,在这一场风暴之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几近五层妓家被一扫而空,只因这些妓家与“反贼李渊”都有关系。

    但好在很多无辜百姓在第一时间得到释放,所以百姓并没有人人自危,而对朝廷的解释也相信了,因为李渊败走南方以后,很少在大兴城搞事,先是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兴宫之变,去年又在扶风布下刺客,想要刺杀皇帝,此外又在大兴城、长城故城布下了诸多情报点,虽然这些都被朝廷打击了下去,可残余尤在这种事情很正常的。

    这支队伍从西面金光门进城,他们并没有在街上逗留,他们走到大兴宫东南,由含光门折道向北,进入皇城,将人犯送到大理寺天牢。

    这是驻扎在明月郡的第八军将士,他们从明月郡开始,一路收拢伊吾、敦煌、张掖、武威人犯,当这支坐镇西疆边陲的军队赶到大兴城的时候,也意味这场因为程咬金一个念头,而致使大隋朝廷从官方到民间、从暗到明的大清洗已经接近尾声。

    这支军队的赶回,也为这一次声势浩大、突如其来的清洗行动,划了一个完美句号。

    这次行动最后获益的先是皇帝、朝廷,然后是读书人、百姓。

    已经移驾大兴的杨侗并没有太过关注此事,但是吏部、兵部、武部、刑部、御部和大理寺挟九天风雷之势,搂草打兔子,成功地撕碎了一张张各大士族组建的暗网,使这些当了近千年的下棋者,如同消失在历久长河中的各个王朝,终于化为历史尘埃。

    “皇帝”这个“职务”到了杨侗这里,也终于实现了华丽的转变,由一枚任各方势力摆布的棋子,变成了下棋的那个人。

    而沦为棋子的人呢?

    大兴城太平坊,一座重兵把守的风景秀丽的院子,已被移来这里的主犯、诸多家主一个不少,他们在这里不愁吃穷,还有高大健硕的突厥女人、黑瘦矮小的倭女服侍。

    卢照纯、李子恒、郑檀、崔宏等中年、青年、少年更是每天都有女人爽,他们年轻力壮,本应是英姿勃发的时候,只是近来,过度的色欲,掏空了他们的身子,一个个脸色青白一片。

    这些人要么是一家之主、一族之主,要么是各族嫡系子弟,身边的女人不要太多,各族美女,各种风情、各种性情,应有尽有,阅尽千色之后,他们的品味与档次自然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一般的绝色佳人,都难以进入他们法眼。最初他们听说朝廷派“美女”服侍他们,任由他们玩耍的时候,一些抱着玩一遍就赚了想法的人颇有几分兴奋,毕竟要死了嘛,爽一爽也好。

    容貌次一些,他们也可以容忍,可真相令人蛋碎,朝廷送给他们爽的女人,皆是丑陋无堪的倭国女人,又黑又矮,满身汗臭味,好像几十年没洗澡了一样,一见他们便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大牙。

    面对这样的女人,已被养叼了的贵族子弟们,光是看着就想吐,哪硬得起来?结果他们被高大健硕的突厥女人猛灌春药,然后被矮小的倭国女人给轮了一遍又一遍。天天来这么几回,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人是丑了一点,但若是有一两个怀了孩子,也算是给他们留了后,但问题是倭国女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倭女说什么,甚至相互爽的时候,男人们双手受缚,嘴巴受堵,然后戴上只露眼睛鼻子的头套,根本没办法交流。所以到底对哪个女奴播了种都不知道,女奴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即便生了孩子,也不知是谁的。

    等到他们爽完,再由官员审讯,不说就不给睡觉,这是程咬金在“灌春药刺鸡”审讯法的基础进一步升级而来的办法,一些熬得酷刑的士族子弟,实在受不了这种“温柔审讯法”,困得不行了,为求睡上一觉,将自己之所知都说了。

    开始程咬金还担心杨侗骂他猥琐,可当他汇报审理的方法之后,圣武帝古怪的看了他几眼,然后又教了他几个点子,还支援了丑女人,说是只要这些丑得连男奴隶都嫌弃的女人怀了,便给她们平民待遇,这也算是向血统纯正、苗根正红的贵族们借种了吧?让这些高贵的贵族为丰富大隋人口做最后的贡献。

    本来只是针对各族子弟来着,但程咬金这货已经挖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于是他又用这种办法来搞这些最高贵的家主了。

    “火锅,一切缘由尽怪那午夜火锅,如果我们不吃那顿火锅,全都散了。”此时院中,精神萎靡的高孝基怒气勃发,也容不得他生气,连他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也被一帮丑女人借了几次种。

    真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卢照纯的脸色也相当难看,早在洛阳的时候,他们被关在天牢之中,随着落网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就开始指责他了。所谓的同气连枝、同心同德荡然无存。

    “不怪你怪谁?半夜三更,你摆什么宴啊你。”

    “我也没有强行挽留,你可不吃啊?分明是你虚伪,现在还怪我。”

    “……”

    生死关头,这一老一少撕开同心同德的伪装面具,打起了嘴仗。

    ……

    大兴宫御苑中的‘南海’,晚风徐徐,水面上的涟漪一个套一个,遽生遽灭。

    一艘画舫停在水边,船头有一只红泥小炉,炭火正旺,炉上瓦釜中炖着杨侗亲手钓起的一尾大鱼,乳白色鱼汤翻滚着,鱼香挥之不去。

    船舱里!

    夏天竟然也感冒的杨侗坐在一条长凳上,前面的长案堆满了各地抄来的札本账册,这些札本账册每张纸片、每一行文字都是价值千金,有房契、有地契、有过书、有市籍,但最重要的还是一本本名册,名册上每个名字都意味着一笔财富或一条人脉和一批组织严密的人手。

    在他对面,由刁蛮少女变成温婉小少妇的杨沁芳跪坐在一张矮几前,用汤匙轻轻调着一碗鱼羹,再配上那双柔腻纤美的素手,便有了一种秀色可餐的柔******白色鱼汤,洒一把切得细细的翠绿色的香荽进去,浓郁鱼香马上就变成了一股更为诱人食欲香气。

    杨侗放下手中的一本账册,惬意地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且放一边吧,还烫着呢,小馋猫……”

    杨沁芳起身走到杨侗身边坐下,甜甜一笑:“这些账本很重要么?”

    “很重要。”杨侗说道:“我知道千年世家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可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么强大,这还只是一个陇西李氏的啊,千年世家的底蕴之雄厚,真是令人无法想象。”

    杨沁芳好奇地问:“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杨侗说道:“有些能以金钱来衡量,更多却不是金钱可以衡量得了的。这么说吧,如果你拥有这案上这些原属于陇西李氏的东西,你转瞬之间就能在草原自立一国,最多三年,就能成为实力不弱于阿史那思摩的女可汗!”

    杨沁芳嫣然道:“既然有这种力量,为何不占下一片草原呢?”

    杨侗叹息道:“光是大隋都被我治理得稀里糊涂,这个从战火之中拔地而起的新大隋,这才几年时间啊?就群魔乱舞,贪官污吏、魑魅魍魉更是层出不穷了,这也使我感到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辽阔的疆域,我恐怕玩不转。”

    杨沁芳这个陷入热恋的小少妇忍不住心中的爱恋,轻轻的偎入杨侗怀里,含情脉脉地仰视着他:“自我到了涿郡以后,侗儿就是我心目中的王,永远都是。”

    杨侗板着脸道:“什么侗儿,要叫夫君。”

    “本来就是嘛。”杨沁芳忽然有些忧虑,患得患失的说道:“你说,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坏了你和皇族的名声……”

    她轻轻的抬起头,着魔似的抚摸着杨侗的眉毛、鼻子,一直滑到他的漂亮的小胡子,“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要是于你和皇族不利,干脆把我当外室好了。”

    杨侗环住她柔细腰肢,啼笑皆非道:“又胡说八道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英姿飒爽的女罗刹?”

    杨沁芳贴着他的心口,幽幽的说道:“人家不是害怕吗……”她忽然又抬起头,又了新的担忧,紧张地看着杨侗道:“你不会因为女罗刹,让我当见不得人的外室吧?”

    杨侗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又好笑又感动,记得当初说要当将军的时候,是何等的嚣张霸道,可她如今,忐忑不安得像个小羊羔。若非爱极自己、太在意自己,她岂能如此患得患失?

    柔声说道:“傻丫头,你看你哪像女罗刹?这样颀长苗条身段,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柔柳;秀气五官,就像一位小仙女;白皙幼嫩的肌肤,和跟是小鹿的妹妹一样……”

    世间最美的酒,就是爱人的情话,杨沁芳心都醉了,杨侗眸中露出促狭的笑意,继续说道:“还有你的胸……”

    “停下,说啊说啊就不正经。”杨沁芳脸红红地白了他一眼,转念一想,杨侗方才方才是越说越小的,自己的胸莫不是也小?

    她低头看看自己高耸胸膛,终不是放心,咬了咬嘴唇。很不好意思问,可是捱不过自己的心魔,于是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问道:“我的胸……胸怎样?”

    杨侗忍住笑道:“胸么,许多成熟妇人都比不过你,‘丰/乳/肥/臀’用来说你简直就是恰如其分、相得益彰。”

    杨沁芳大羞,脸如火烧的跑开:“又说疯话,人家不理你啦。”

    然后,又把那碗鱼汤端了过来,杨侗将一碗香浓鱼汤下肚,仿佛夏夜入体的寒气也被驱散了不少。

    与杨侗一起前来大兴城除了杨沁芳,还有李秀宁、阴明月、蓝雪儿,在他感冒这几天,李秀宁、阴明月都在军营里混,尤其是李秀宁每天都在做恢复性的训练,两人是过来人,心知这个时候的杨沁芳十分希望与爱郎独处,便把还是少女的蓝雪儿也拖去了军营,而照料杨侗起居生活的任务交给了陷入蜜罐的杨沁芳。

    她见这些天厌食的杨侗胃口甚好,心中大为欢喜,接过汤碗,笑盈盈地问道:“夫君可要再喝一碗?”

    杨侗摇了摇头,见到美人儿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明亮的双眸、娇花润玉一般的俏脸,唇瓣娇艳欲滴,忍不住心中爱意,轻轻一牵她的皓腕,柔声道:“过来。”

    杨沁芳晕了双颊,乖乖放下碗,来到他的面前,杨侗伸手一拉便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杨侗一手揽着她柔软肩背,一手探入她宽宽的衣领,掌握一只半露的温玉,把玩了起来。这个新妇身子极为敏感,哪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她就像雪人遇到熊熊火炉,整个人都化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软到了杨侗怀里,赶紧闭上双眼,像一只温顺乖巧小猫儿,发出荡人心神声音:“夫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堪,只要一想到与夫君共效于飞,浑身就如若无骨一般,后来她归咎于每个小少妇都这样。

    其实杨侗也不理解,经过慢慢慢慢地收集,他的女人现在也不少,可成就夫妻以后,没有哪一个像杨沁芳这么不堪挑逗,就这么一抚,她就仿佛被抽所有的筋骨,软绵绵的身子一直在打哆嗦,很想马上就把她剥成一只咩咩叫的小白羊。

    他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主儿,把长案上价值一国的东西一扫而空,然后将抱起,放到案几上时,喷在杨沁芳脸上的鼻息都灼热了,她也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那满是红晕的俏脸艳丽如石榴,叫人又怜又爱,紧张闭上了双眼,昵声道:“夫君,这是在船上啊。”

    杨侗道:“以天为顶、水为地、船为屋、几为榻,整个天地只有你我二人,可不正好么?”

    杨沁芳被一碗浪漫迷荡灌得星眸如醉,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分明是身心都做好任君品尝的准备了。

    杨侗伸出手,探到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紧致纤细小蛮腰上,手刚拈起她的腰带,却听一个嗓子嘹亮地喊起来:“圣上,圣上……”

    杨侗没有回答,却已经恼火地停了手,就听那个声音锲尔不舍地唤着:“圣上,你在哪儿啊?”

    杨沁芳忽然“噗嗤”一笑,马上又咬着唇儿,生生憋住了笑意,俏美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但眼中却已有一抹调皮笑意。

    杨侗悻悻地放开她,起身向舱外走去,却见享有穿梭宫城、御苑特权的罗士信在东张西望的寻找着,杨侗虎着脸问:“何事?”

    “圣上,大事不好啦!第十军进军巴东郡,大败而归。”罗士信远远的嚷。

    “什么?李靖败了?”杨侗大为惊骇,这个消息,比起自己干败仗还要让杨侗难以置信。因为第十军主将是军神李靖、狡猾如狐的杜伏威。

    这个组合,竟然在巴东郡大败?

    “不错,李尚书败了。”罗士信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十分肯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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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今朝重演平陈战(求票)

    大兴宫御苑,杨侗踏步上岸,杨沁芳像个低眉顺眼的小妻子跟在他的身后,抿着小嘴儿,红着脸,羞羞答答地低下头,含羞带笑的妩媚羞态令人怦然心动。

    罗士信略显意外地瞟了这只母老虎一眼,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这才目注杨侗,行礼道:“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率先向千秋殿方向走去,边走边问:“李尚书怎么会败了呢?”

    李靖、杜伏威为首的第十军兵力计有六万,是从几十万精兵、郡兵、民兵之中挑选出来的精悍之士,选拔要求之高,不弱于骁果军,而且每一人都有作战经验,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作战能力或许不如另外九个军团,但绝不弱于李世民最精锐的士兵。

    与第十军对峙的唐军,是巴东都督府,在援军未至之时,人数只有两万,武器装备、训练力度高强、单兵素质、士气和作战意志根本就没有资格和隋军相提并论;而从主帅方面上说,大隋这边是李靖和杜伏威、段德操,三人之下是史劲、阚棱、周孝节等水陆大将,反观唐军,主帅是巴东都督府长史高士廉,麾下将领是杨道生、许玄彻、李光度、万瓒、陈普环等原萧铣旧将,这些人有那么强么?

    罗士信介绍道:“圣上,巴东秭归县位于长江出口处,地势险峭、水流湍急,河道、陆路都极为狭窄,说是易守难攻毫不为过,所以唐军在两岸岩石上凿孔,系四条大铁索横截江面,阻遏我军战船西进。唐军为了固守峡口,防止我军破坏拦江铁索,并在长江两岸的官道上各设水寨一座,水寨居高临下,由于这一段长江滩涂密布,五牙战舰在这里不能灵活作战,若是强行入江,只会成为唐军水寨内的投石车活靶子,被砸烂、焚烧是必然的结果,是以李尚书、杜将军在水战方面,只能依靠较小的‘黄龙战船’,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黄龙战船虽然灵活自如了一点,可湍急水流也令逆水行舟的黄龙战船西进速度缓慢,再加上船只高度远低于唐军水寨,是以占据险要的唐军以弓弩防御,水陆配合,令拥有极大兵力优势第十军不得寸进;而在陆军方面,水寨同样是处于压制的高度,一寨只需数百士兵,便能将我军拦到水寨以东,同样不得寸进。”

    “朕明白了。”杨侗沉默有顷,随即又问道:“然后呢?”

    罗士信愣了一下,反问道:“然后?”

    “是啊。”

    “然后是李尚书、杜将军、段将军他们考虑到我军实战经验丰富,制定了夜袭计划,对唐军执行了疲兵之计,每天晚上敲锣打鼓的水陆并进,到了拂晓时分,就退了回来。他们已经搞了十几天啦。”

    “这么说来,李尚书他们明显是在进行试探性进攻,并非大举决战,我军即便出现损失,也不会太大。”说到这里,杨侗恶狠狠地瞪了罗士信一眼:“你这混蛋,还说大败?弄得朕以为全军覆没了呢。”

    “问题是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未败过,也从未把战争打得这么不痛快,而且以圣上‘不胜则败’的理论来讲,这不是大败又是什么?”罗士信嘿嘿一笑,心说:我要不是见您的裤裆顶了个大包,怕您尴尬,这才‘谎报军情’把你吓软么。

    “你说得好有道理,朕竟然无言以对。”杨侗自是不知罗士信的‘好意’,一听到‘大败’是这么一回事,他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这也难怪李靖他们打了十多天时间,却没发来战报;不过此时经罗士信这么一吓,下面不但软了,塞了好几天的鼻子居然也通了气。

    到了千秋殿,三人一起人后侧门进入。

    一见就看到杨善会、房玄龄、杜如晦、凌敬、杨纶、谢映登、程咬金站在沙盘之前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大败’的凝重气氛。

    入殿一问,才知道今天才收到的鹰信,之前并没有得到李靖他们的丝毫消息。

    大殿之内门窗俱开,但闷热的晚风吹来,也让人有些难受,可是右仆射杨善会兴致极高,君臣就座之后,他喝了一口冰镇凉茶,这才说道:“圣上,臣认为征伐伪唐之战,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也不可能输。”

    “说说看。”杨侗有些疲倦的说道。虽然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可也折腾得他很没精神。

    “是!”杨善会行了一礼:“到了今天,伪唐国力孱弱,兵无斗志,甚至连武器装备都很紧张,不管李世民如何强势,但他其实也已失去了跟我们决战的勇气。何况,地势之利还给了他希望。他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很清楚,选择防御为上的国策,远比跟我们正面决战损失要小。如果这还不能让他甘心防御的话,‘杀弟杀父’的风声一传出去,他就不能不认真考虑了。我们虽然也不愿意在隋唐之战出现重大损失,但我们豁得出去,只要一年税赋就能把伪唐国力耗干。而李世民却不敢拿国破家亡的后果来当赌注,这就是‘势不如人,不得不认’。据我们的谍者发来的急报来看,自从李世民主政之后,思想也慢慢由激进向保守转变,一旦成功将我军御于国门之外,他便会裁减部分军队,与民休养。臣以为在这一方面,李世民比扫地为兵的李渊做得好,表现得相当稳健从容,并没因我大隋势大而草木皆兵,如若惊弓之鸟。”

    “的确如此。”杨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接下来呢?又有什么打算?”

    杨善会沉声道:“一个字,就是稳。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在军事上压制、稳步推进;政治上,我们没必要把伪唐看得太重,更没必要倾国之力来关注、来支撑这场战争,该治理的继续治理、该修建的工程继续修建、该反贪的继续反贪……,而在舆情上,则对李世民加以攻讦,让益州百姓知道他‘杀弟杀父’,看清他恶劣的面目,继而人人唾骂。”

    杨侗微微点头,自白马仓案件浮出水面以来,大隋这几个月对内部清洗之狠堪称是史无前例,一次又一次的反贪风暴,造成了官场人心惶惶,完成这一次行动之后,要稳下来经营内部,各地官仓虽然也要继续查下去,但不能再刊登到《半月谈》了,以免造成更大的波动,现在用强势手段清洗‘春秋堂’余孽的的确达到了目的,接下来因势而定的策略,也需要让他们适应,所以政治上的稳定,是大隋目前重中之重,更这么轰轰烈烈的搞,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杨侗便说道:“军、政方面,朕没意见。但舆情恐怕难以凑效吧?毕竟伪唐打土豪、分田地,博得了益州百姓之心;军功赏土地也令唐军归心、众志成城。”

    杨善会微微一笑:“打土豪分田地、立军功赏土地确实使伪唐有了寰转之地,成功扎根于益州。但是,跟李世民有何关系呢?”

    “打土豪分田地、立军功赏土地是李渊定下的国策,确实跟李世民没有关系。”杨侗恍然大悟,笑着说道:“百姓感念的是李渊,而不是‘杀了’李渊的李世民。”

    “正是如此。”

    “但是朕不太认同这种说法,对于百姓来说,他们不管皇帝是谁,只要谁能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就拥护谁。李渊固然给了他们田地,但他穷兵黩武也令一些人感到失望和怨恨,而李世民的裁军之策,正好迎合了百姓之所需。”

    杨善会又说道:“话是如此,但李渊在益州穷兵黩武的时间太短,也没有跟我们打过大仗,对益州并未造成创伤,他到益州之后,给益州百姓营造出了一副蒸蒸日上的虚假繁华,所以多数百姓是拥护李渊的。我们要是在军事上取得成绩,迫使李世民裁军之策无法执行,那么穷兵黩武之名,自然要由李世民来扛,百姓开始怀念李渊,当事态到这一步,李世民大失人心,这‘杀弟杀父’的恶劣兽行便会成为他的致命一击。”

    杨侗呷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汤,缓缓地道:“那么对右仆射对军事,又怎么看?毕竟不管是我们不管要收复益州也好,让伪唐自己崩溃也罢,都需要军队取得重大突破。”

    杨善会略一沉吟,缓缓地说道:“伪唐虽弱,但爪牙未衰,甚至在人和方面,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了,臣认为我们在军事上顺势而为即可,既不要过于压迫,也不能放松警惕。关键是李世民如今除了我大隋王朝,还有个强大得令他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所以这时我们要是对上下同心的伪唐猛攻,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杨侗问道:“李世民的大敌是什么?”

    杨善会道:“时间。”

    “时间?”杨侗有些不解。

    “不错。”杨善会说道:“李渊扫地为兵,把益州能利用的青壮通通一口带到了军队,而失去这些主要劳力耕种,伪唐朝廷控制的田地虽是增加了,但是今年上半年的收成反而不到去年一半;再用不了多长时间,数目庞大、训练强度极高的唐军就会啃光抄家得到的钱粮;李世民怎么办?要么裁军、要么加重税赋,而我军只需不温不火的步步推进,那裁军之策就是一个亡国也实现不了的笑话,所以他只能从勉强解决温饱的民间弄来粮食。”

    听到这里,杨侗不禁失笑。这说来说去,还是需要在军事上打开局面,迫使李世民溃于穷兵黩武,简而言之,就是耗死他。不过这也符合大隋稳步推进的一惯风格。他笑问道:“对于第十军的军事行动,右仆射怎么看。”

    “臣觉得任由他们发挥好了,只要不是大败,我们就赢了。”杨善会笑着说道:“高士廉铁索拦江之策,不过是拾陈朝大将吕忠肃之故技罢了,吕忠肃拦不住杨素,高士廉照样挡不了李靖。”

    “朕就说李尚书和高士廉的打法很熟悉,原来是杨素主导的‘歧亭、延洲之战’也是这么玩的。杨素正面破不了吕忠肃的水寨、铁索,便让大将军刘仁恩迂回,攻打陈军大后方……看样子,李尚书也要派人当刘仁恩大将军了。”

    “苏定方将军为首的北镇军,不就是么?”

    “对对对!”杨侗豁然大笑:“这一仗有意思了。”

第922章:李渊谢幕是必然的

    天边余晖殷红似血,议好事的杨侗又跑回御苑中的画舫纳凉,虽然宫中不缺冰,可他生怕加重自己的病情,不敢使用,所以只能吹自然风驱热。

    晚风拂着他的发丝,因沐浴过而散开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的地飞舞,恰好他此刻的心情。

    离开千秋殿之前,成都方面的细作又发来一份急报,说是李世民对伪唐政坛进行了大刀阔斧一般的改革,大动干戈的‘砍’下了许多李渊设置的繁琐职位,罢免了不少李渊的旧臣旧将,首当其冲的,便是无才无德的裴寂和李神通,比起失去兵权、沦为宗正寺卿的李神通,裴寂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这两名武德重臣之中,李神通为人贪婪,但和朝中臣子没太大的过节,而裴寂则不然。

    他为人阴险狠毒,城府极深,当李唐立国之后,他唯利是图,没有和任何一人交心,没人知道他想干嘛,和他在一起,他那种阴沉沉的目光总会让人不寒而栗。

    另外他功名利禄心极重,为了立功扬名可以不择手段,尽管大家承认他有头脑,但就是没人喜欢他,很多人都有意无意跟他保持一种距离。不过李渊对裴寂的人品高低、人缘好坏不在意,他高高在上,只以功劳论成败,况且裴寂也在谋划起事之时立过功劳,并在除掉刘文静的行动中,配合李元吉,多少拉回了李渊一定的好感。

    然而,玄武门政变结束之后,裴寂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成为足以让他致命东西。于是,李世民历数其罪,用其人头平息官员之怨,博得了中枢官员一片喝彩,接其职务的则是杨侗的姑父、李世民的心腹宇文士及。

    窦轨,则是因为支持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成了获利之大者,如今已经晋升为武散官辅国大将军、兵部尚书、执掌左右二卫,在军方中的地位仅次于李世民,如愿的平息军中窦派势力的怨气。

    曾在汶山郡遭到“裴行俨”行刺的赵慈景,也得到了补偿,从兵部尚书晋为“政事堂七相”之一,由于为人刚正不阿,目前兼管刑部、大理寺,主李唐王朝律法一道,厚待有加,而萧瑀、陈叔达、豆卢宽等重臣也各有所获。

    李世民嫡系,如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侯君集、李志袭、李开远、于志宁、唐俭、敬君弘、刘师仁等人地位也纷纷飙升。

    这一番人事任免,李世民竟然成功的稳住了李唐王朝的局势,这对大隋王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热寒病最忌邪气入体,夫君还是不要吹风为好。”这时传来了杨沁芳的声音,只见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罗裳走来,漫天残阳映得她的容颜有些缥渺感觉,亭亭玉立,皎若一株出水清莲,一头湿亮秀发披在肩,额头点了一朵梅花,看起来有些观音大士的神韵。

    然而走近了来,给杨侗的感觉便又一变,那一身轻软罗裳,似是把她衣下肌肤都透现出来一般,“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粉着兰胸雪压梅”等诗词,描述的大概就是杨沁芳此刻的美好意境吧。

    只是杨沁芳虽然衣着轻软单薄,却没丝毫色相味道,从里到外都是一种清新无华之气,她那澄澈的眼神仿佛藏着一抹至极的温柔。

    再高贵的人,只要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也会为了那个人,把自己低到尘土里,如今,杨沁芳显然正浸浴在甜蜜的爱河里,灵肉的交融,不但抚平了她的委屈、哀怨,更给了她莫大难以言喻的幸福,整个人都焕发出柔婉的神采。

    也或是站得太近,杨侗不仅嗅到淡淡的香气,也看到她害羞地低下了头,优雅颈仿若轻啄羽翼的天鹅,一抹红晕也不知何时蔓延上了她的香腮,美好泛香的酥胸则像一对软玉,在晚风中轻轻点头,正等它的主人伸手采撷。

    “我已经没事了。”看到以前大大咧咧的女孩现在动不动就害羞,杨侗又是好笑又感惊奇,都同床共枕多次了,竟然还是这样,这巨大的反差,着实始料不及。

    事实上,杨沁芳和杨侗的其他女人都不同,她自小就在皇宫长大,饱受皇族文化、礼仪熏陶,很多时候更代表着皇族颜面,她的骨子里比别人更传统,所以一旦对终身认定,也显得特别温驯服从。当然了,这里面固然有教养原因,但以她带着一帮小女孩跑去剿匪的脾气和手段,若不是爱煞杨侗,珍惜他的爱、珍惜自己的获得,又怎会心甘情愿雌伏?

    “听声音,确实比上午好了很多呢。但也不能吹风……”杨沁芳忘记了害羞,十分欢快的说完,就把杨侗牵进了船舷之中。

    到了里边,杨沁芳一眼就看到小桌上的八式精致小菜,正在冒着热气,惊讶道:“夫君还未用膳?”

    杨侗道:“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若是残阳落山,你仍然没有来,那我就独自享用了。”

    杨沁芳心中一暖,两人回到宫城的时候,她也沐浴了一番,但女孩嘛,总比男人要慢,赶紧净了手,坐到了桌前为已经坐下的杨侗布了一箸菜,又为他盛上半碗粳米粥,美滋滋的说道:“下回夫君不必等我啦,要是饿坏了肚子怎生是好?”

    杨侗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弱。”

    杨沁芳爬了一口饭,又问道:“秀宁姐和明月姐没回来?”

    “没呢!宁儿离开战场太久,体质、力量、敏捷都不如以前了,为了抓紧时间恢复,便让明月加大训练强度,两人就这么耗在军营里了。”杨侗促狭地笑道:“其实我知道,她们是给我俩创造独得机会。”

    杨沁芳羞的连耳根子都红了,可一想到姐姐们如此体贴,心中好生感激,过了一会儿,连忙转开话题,把事情转到了今天的急报:“说起来李渊也够悲惨的,怎么说,他也是个开国皇帝,可他的儿子反了,更没有一个臣子为之而战,仔细想想,李渊做人够失败的。”

    “很正常。”杨侗说道:“对于李渊而言,他已经走到众叛亲离、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其实不仅是现在,其实早在东征失败,关陇贵族被步步设计逼反,他的政治生涯便已经走到终点。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李渊用卑鄙手段刺杀亲舅独孤整之后,虽然伪唐臣子嘴上都没敢说什么,但是很多人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是李渊杀了独孤整,也猜到关陇贵族反叛背后是皇帝看中了他们的钱粮、土地、人力。只是迫于李渊的威望,没人敢说而已。”“这也是李渊在襄阳下达禅位之令,而群臣很少进谏的原因所在。如果李渊没有出尔反尔,真正把皇权移交给李建成,估计大家还会高看他一眼,然而李渊没有。他到了成都城之后,为了巩固皇权,不但指使李元吉变本加利的剪除他认为不忠之人,还通过各种阴谋诡计囚禁了贤明的李建成、诛杀佐命开唐的刘文静……这一切的一切,使大家对这个暴君都害怕、心寒了,心中巴不得他早点完蛋。而正是有了这个前提存在,所以李世民一游说窦轨,然后窦轨就轻易相信,并很快帮李世民联络一帮将领和臣子的原因所在。这也是为什么玄武门政变发生之后,没有臣子出来靖难的原因所在。其实吧,李渊重用李元吉、李神通这两个心腹亲信,不仅仅是为了算计臣子的需要,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杨沁芳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大隋势大,促使他以十分暴力、十分激进的方式来给苟延残喘的伪唐续命。但是等到李建成倒下,将权术用到极点的李渊,也到谢幕的时间了。这是因为伪唐群臣已经不敢、不会相信他了,也不认为这个屡战屡败的家伙能够把伪唐带向光明,而李渊众叛亲离、上下离心的窘境,促使整个伪唐王朝都失去了凝聚力,这样的君王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即便没有玄武门政变发生,他在众叛亲离之下,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的杨侗想了一会儿,举例道:“这就好比吴王夫差,他在杀掉伍子胥之后,不顾百姓疲惫的实情连年征战,在耗尽人心和遭到越国背叛之后,虽然夫差有所醒悟,但为时已晚。而从越国背叛到吴国灭亡,整整耗时九年之久,经历了三场关乎国运的大会战之后,吴王夫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一步走向灭亡!要说吴王夫差在这九年时间内没有醒悟、没有努力,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人心这种无形却关乎国运的东西,一旦散了,再想凝聚就千难万难了,要是国家再有一个虎视耽耽的强敌,那就更不可能了。夫差不行、汉武帝也不行。没有数代积累的李渊就更加不行了。”

    “所以李世民踩着李渊这个暴君、李元吉这个暴徒上位,实则是迎合文武百官之心、符合文武百官的利益,至于骨肉相残,那是李家自己的事情,与文武百官没有半点关系。而李渊黯然谢幕、无人靖难,一是因为他遭到大家的唾弃,二是他背负了所有的罪恶与怨恨,三是李世民的上位,让群臣多少有了喘息之机,毕竟新王有新希望嘛。”说到这里,杨侗又笑道:“玄武门政变的结果是牺牲一个李渊,拯救了整个伪唐王朝。”

    “这么说,现在的伪唐,比李渊的伪唐更难对付了?”“理论上是这样。”

    “那……”杨沁芳沉吟半晌,似有话说,却又不便启齿。

    “还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杨侗的王朝是有后宫不得干预政事之说,但杨侗却没有不许她们问政的禁令,毕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不问政、不知政’根本就是掩耳盗铃。

    与其遮遮掩掩,使夫妻相互怀疑到离心离德,倒不如把所有事情都摆到台面上讲,这样至少可以消除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杨沁芳把筷子一下一下的捅在饭碗里,轻声问道:“这么说,父皇也是因为人心尽失才导致天下大乱、才导致江都宫政变发生?”

    “这个嘛……”杨侗听得一呆,万万没想到杨沁芳犹豫了半天,问出的居然是这个,这让他怎么说?

    看着杨侗古怪的目光,杨沁芳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你不用回答,当我没问好了。”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其实我大隋乱成这样,当然也有人心尽丧这方面的因素。”

    “那为何百姓现在都支持大隋?”

    “是因为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开始反思了,他们发现反来反去的反王,比我们更坏、更凶残、更可恶、更没人性。所以又改回来支持我们了。”

    “这……这真是不可理喻……”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这没有办法。”说到这里,杨侗忽尔诡异一笑,“你叫我皇祖父、皇祖母为父皇、母后,叫我母后为嫂嫂,那咱们的关系咋算?岂不是乱了那啥……”

    杨沁芳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张俏脸因为这一席话而被血色冲得红红的,忍不住娇嗔道:“我我我会改…”

    “那得快一点,免得有了孩子,还把辈分搞得乱七八糟的。”

    “嗯。”杨沁芳长长的眼睫毛便垂下去,那小少妇的羞态别样迷人,一双眸子却是黑亮黑亮灿若星辰。

    二人边谈边吃,八样小菜都很清淡,分明是按照杨沁芳的口味准备的。她见杨侗吃的不是很多,心中微觉不安:“这菜不合夫君口味么?”

    杨侗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天气闷热,现在还不是太饿。不然的话,休说是菜肴本就味道极美,仅是你这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在旁,我就能胃口大开。”

    “夫君又取笑人家了。”杨沁芳轻声道:“那晚点再让御厨准备些菜肴吧。”

    “好吧!到时候咱们累了再一起吃。”

    杨沁芳的小脸腾地一下爬满了红晕,小声道:“嗯,我…我我都听你的!”

    ………………

    同一时刻,成都城的残阳一样血红,仿大兴城的成都城仿佛沐浴落日余晖下的巨大棋盘,不同是在“棋盘”上,没有大兴那般繁华,不同的是已经成为李唐王朝实际执宰者的李世民,不像杨侗这么悠闲。

    两仪殿旁的一间偏殿,李世民正与一群文武重臣商议大事。

    他对众人说道:“刚刚收到来自巴东的消息,李靖这些天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昼夜不休的以水陆之师,对着长江两岸水寨和拦江铁索发起进攻,我们的担心成了现实,现在危难关头,大家都畅所欲言吧!”

    众人已经事先得到商议的内容,事实上大家都很清楚,玄武门政变发生后,隋军必然借机攻打益州,绝对不给李世民从容整顿朝政的时间,如今隋军的决战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而李靖不过是多支隋军中之一而已,下面就看他们唐朝怎么应对了。

    萧瑀行礼道:“殿下,请容臣先说一言。”

    李世民点点头,“萧相请说。”

    “殿下,多路隋军之中,臣认为李靖这路威胁最大,他们有长江水道补给,不需多少民力运输后勤,而以隋朝当今地域之辽阔,他们哪怕打上几年时间,也动摇不了隋朝雄厚的财力,但对于只有益州的大唐而来讲,却承受不了无休无止的战争。”

    萧瑀说道:“钱粮且不说,关键是我们武器装备消耗太大了;自从隋朝断了贸易之后,我们就得不到铁矿石,仅靠平羌铁矿的产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也是圣上为何要把铜锭铸成箭簇的原因所在,自从李靖发起进攻以来,每天的消耗的箭矢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再这样下去,将会陷入无箭可用的窘境。与之相对的其他隋军,我们可以利用地势和石头之利,就能将隋军御于国门之外,这是其一;其二、东部战场之要,在于巴东郡的三峡道,要是隋军突破了巴东,战火就立即烧到成都平原,而以隋军骑兵、武器装备之犀利,成都平原很难守得下来。而且我们在成都平原的兵力实在太少了,区区三万多名士兵,光是一个成都城就不够布防,更不要说要去防守其他地方了,要是其他地方发生动荡,我们拿什么去平叛?”

    萧瑀的话引起了殿内一片窃窃私语,连李世民的眉头也微微一皱,不说还没有多少感觉,但经过萧瑀这样一分析下来,也感觉到留下三万多名士兵在成都平原着实欠考虑。

    一旁窦轨开口道:“萧相的分析虽有道理,但四方隋军各有五万精锐,其他奴兵之类的更是极多,如果各个地方没有恰当的兵力部署,一旦隋军从夷陵,或从汶山、临洮、汉川进入成都平原,那我们就全完了。”

    窦轨这番话,都给大家捉肘见襟的感觉,唐朝明明还有三十万大军左右,到头来要守一个益州,居然都不够用,这时,陈叔达沉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有两个办法,一是征兵,但我们几乎已到扫地为兵的程度,如果再强行募兵,恐怕就会造反了;二是重新部署军队,从一些比较稳妥的地方抽回兵力,比如说宕昌诸郡,就有十五万士兵,依老臣之见,完全可以调五六万回防。”

    豆卢宽也接口道:“殿下,臣也赞成陈相国的意见。”

    李世民见大家都没反对意见,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把四万吐蕃军调回来,毕竟他们在山势险峻的宕昌等郡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反倒是成都平原才是骑兵纵横的战场,另外,再抽回两万唐军。”

    众臣自异义,均表赞同。

    下面又有新的问题出来了,李世民之前将十万新兵分派四方,其中便有三万派去支援巴东郡,只不过巴东地势狭小,且战事尚未发生,所以这三万士兵驻扎在巴东以西的巴郡训练,同时也是防止泸川一带的僚人,现在巴东都督府饱受李靖的攻击,已经出现了疲态,甚至出有箭矢不足的危险,也到这三万士兵东进的时候了,但现在的问题是该由谁率军援助巴东。

    李世民稍微一想,便有了决定:“我的想法是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巴郡的三万士兵由右卫大将军侯君集统领和训练,干脆就以他为援军主将好了,毕竟兵将刚磨合不到一个月,本就处于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现状,若是又换一将前去统御,恐怕这支新兵的战力更低,而且侯将军之前与我守过地势相同的夷陵郡,这比没有这方面经历的将领更为适合。然后再任命高长史为巴东都督府大都督,统揽战局,各位可有意见?”

    这个方案等于是把侯君集安置到高士廉之下第一人,侯君集早年比较浮夸,后来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军功,逐渐被李世民赏识,得以参与各项事务的谋划,此人性子虽然比较恶劣,但高士廉为人圆滑,善于协调关系,他们两人合在一起,应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思路,众人都点头认可。

    ……

    次日,命令抵达巴郡,侯君集便率领唐军向巴东郡进发。

    巴东郡是沟通荆襄通和巴蜀的咽喉要道,地位不亚于已被大隋王朝收复的夷陵郡,可以说隋军只要占领巴东,西进之路畅通无阻,而唐军只要占领夷陵,那么也一样可以威胁到荆襄大地。

    侯君集自然也知道巴东郡的战略地位,他听说隋军大举西进的消息,唯恐士兵困乏的高士廉有失,让老将李开远率领八千精兵先行一步,前去支援战争前沿的秭归县,以秭归县的险要和高士廉的军队,再加上这八千军援军,足以守住这个咽喉要地。

    经过昼夜行军,八千士兵已经过了巴东郡人复县,离巫山县还有一百五十余里,按照正常的速度,再走两天便可抵。

    由于李开远催得急,唐军队伍没有休息,一路向东行军,在崇山峻岭之间,沿着蜿蜒盘旋山道向远方的巫山县行军。但李开远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们东北约五十里外,一支万人左右的军队向巫山县疾速杀去。

第923章:北镇军出击(求票)

    大隋诸将性情各异、武力高低不同;两者之外,以人缘而论,程咬金无疑是高居榜首,尽管他的地位比很多人低,尽管他五毒俱全,那张破嘴也令人讨厌,但大家却都喜欢和他混,感觉在一起很轻松、快乐。秦琼的人缘也不低于程咬金,但他的人不缘和程咬金不同,他仗义疏财、乐于助人,青年之时有着“似孟尝、赛专诸”的美名。相同的是两人事母极孝,是著名的大孝子。

    罗士信和牛进达、尉迟恭、沈光等人的人缘也不差,他们最大的特点是跟普通士兵也玩得来,深受底层将士喜欢和信赖。

    而苏定方的人缘并不怎么好,不是说他人品不行,更不是他故意端架子,而是他为人内敛、话不多,更不善交际,总是给人一种严肃之感;只有熟悉他和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比任何人都关爱自己的士兵,‘冷漠’的表相之下,实则藏着一颗爱兵如子之心,就像是涓涓细流,默无声息、无怨无悔的滋润大地。

    不过杨侗却不在意人缘之类的客观因素,对所有将领都一视同仁,只要立下军功,一样是赏罚分明,苏定方屡立战功,在杨侗登基之时便已受封为左领军大将军、申国公。

    在这之后,他表面上固然没有多大的成绩,可在明月郡当第八军主帅之时,带着隋军和丝路联军,把‘大隋—西域’这一段丝路上的马匪流寇杀得一干二净,在西域各国高层的名望仅次于杨侗,而在西域军中、民间的名望,非杨侗能敌。

    在中原,他最辉煌的战绩便是在襄阳,他带着北镇军先败刘弘基,再于谷城县水淹三军,把李世民和窦琮的大军冲进了汉水,李世民因为到山丘之上逃过一劫,而窦琮和在他麾下效力学习的的众多李氏新秀,全都成了汉水鱼虾的美食。

    只是隋唐当时还处于“停战”的阶段,使苏定方不便露面,所以这个举世瞩目的辉煌战绩,被人们归到北镇军主将独孤彦云的身上。但是,朝廷重臣也好,独孤彦云也罢,个个对这场辉煌大胜都是心知肚明。

    也是这般,这伙敢造李渊反的人,对苏定方服服帖帖,接受苏定方一切安排,自从军务司政委入驻至今,这支独孤派构建起来的军队,已被洗得干干净净,成了大隋忠诚的战士。

    他们这段时间藏身在大巴山,平时训练之余,时不时去剿灭山中土匪山寨,从中获得补给,又能起到练兵之效,还能为地方剪除不安定的毒瘤,可谓是一举多得。但他们也并非是孤立的存在,一直和李靖、薛万均保持联系,是一支夹在第六军、第十军之间的特殊军队。

    李靖在对秭归县发起进攻之前,便已率先通知苏定方,让他趁着高士廉的军队被吸引到秭归县之际,断掉高士廉的后路,使之成为一支夹在两军之间的孤军。而他们第十军,则以连续不断的攻势,为北镇军作掩护。

    苏定方接到鹰信,便率领一万多名北镇军将士轻装上阵,他们翻山越岭、朝行暮宿。奔行数千里,在昨天进入了巴东郡,他的目标正是郡治人复县。

    苏定方非常清楚人复县的战略地位,这不仅是巴东郡治、高士廉的后勤重地,也是三峡道西部入口,若是成功将之夺取,就能扼断三峡道,也就扼断秭归唐军退回巴蜀之路,同时也打开巴蜀的东大门,为东部隋军进军巴蜀创造先机条件。

    只要牢牢钉在这个战略要地,得不到补给的秭归唐军必将军心动摇,使之不战而溃。而第十军也可以自由穿梭于三峡道,然后杀向豁然开朗的成都平原。

    经过半个多月行军,一万多名北镇军将士克服了山中的种种困难。离他们的终极目标——人复县,已不足百里。但是将士们经过长途跋涉,也筋疲力尽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湿润的雾气弥漫山间,在一处迎风干燥的的水河边,将士们裹着厚厚的行军毯,依然睡得正香,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长达数里的河岸。

    河边一块平坦大石上,苏定方坐在一幅地图前,思考着夺取巴东县的策略。

    从独独孤彦云、孤独卿云那里,他知道巴东县是座险城,修建在长江南岸的白盐山西麓,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他们所在的山间小道直抵县城对岸。而从东边到了这里的入蜀之路,也只有南岸一条路可以直达成都平原,人复县便坐落在这条西行道路之上。

    这座城池地形险要,是大隋当初与陈朝对峙前沿阵地,经过军神杨素多年打造、修缮,此城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城内驻有唐军的话,轻装上阵、无攻城器械的北镇军想夺取它,并不容易。

    尽管苏定方对巴东驻军情况还是一无所知,但人复县既是唐朝东大门和秭归县唐军的后勤重地,必然有数目不少的军队驻扎,问题只驻军多寡罢了。

    从地图上看,他们现在处于长江北岸,距离巴东县城不到百里了。接下来的路必须先从十里外的奉节镇横渡长江,对岸则是白盐镇。

    两座城镇之间有两条过江索桥连接,这两个城镇和铁索桥是杨素坐镇地巴东之时所修,以前是两座军堡,而沟通两岸的两道铁索桥既是方便两边行走,同时也是进攻江上船只的防御线。

    过江后西行三十里,先是人复县,再走五六十里才到目的地——人复县,这么一迂回,他们的路途绝不是一帆风顺,仅是挡在他们和巴东中间的人复县,就是一个拦路虎。

    将士们现在需要养足精神,为下面的战争养精蓄锐,所以苏定方现在不太着急赶路了,任由将士们酣睡,自己和几名亲兵默默地等待着斥候回信。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两名骑着马的士兵疾奔而至,苏定方略微一怔,前去探查巴东县的斥候半夜前才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他们竟然搞到了战马,这就更加奇怪了。

    斥候队正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启禀大将军,我们袭击了一队唐军斥候,得到一个十分紧急的情报,唐军将领李安远率领八千士兵正向东方进军,这是从巴郡过来的援军先锋;后面是侯君集率领的唐军主力,兵力约有两万两千余人。”

    “也就是说,正有三万唐军前去支援秭归县?”这个消息令苏定方吃惊之余,又感到庆幸,他们要是再晚一天时间,巴东郡形势大变。

    “正是。”

    “李安远的军队离人复县白盐镇还有多少路程?两军之间又有多少距离?”

    “回大将军,据唐军斥候交待,唐军先锋离白盐镇只有六十里左右,而唐军主力还有云安县一带,那是一支新兵,行军速度比较缓慢。”

    苏定方沉思半晌,对斥候队正说道:“加派斥候,多段打探。”

    “喏。”斥候队正行了一礼,纵身上马,飞奔而去。

    苏定方对亲卫命令道:“将各位将军唤醒,并把向导给我找来!”

    “喏。”

    过了一会儿,一名亲卫将一道五十余岁的道士带到苏定方面前,老道姓黄,是一名归隐山中茅屋的野道,他以采药为生,常年奔波在大巴山和巴东县之间,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用蹩脚的官话说道:“将军,出了何事?”

    苏定方问道:“黄道长,从这里到人复县,还有别的捷径吗?”

    黄道长说道:“有倒是有,但是前方没有横渡长江的索桥了,两岸都是渡船沟通,人少倒是没有问题。可将军有这么多士兵,单靠那几条摆渡船只,要想全部渡到对岸,少说也要两天时间。”

    “我明白了,多谢黄道长,您先去休息吧。”

    “喏。”

    待到黄道长走后,苏定方又沉思了一会,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

    却说李安远为首的八千名唐军,他们休息了一晚,清晨又时分又继续东行。午后,他们离白盐山只有十几里之遥,走过这座山,就进入巫山县境。

    这支唐军士兵是支由元从禁军和蜀军精兵组成的精锐之师,元从禁军人数两万,是李渊嫡系中的嫡系,自李世民夺权成功,这支军队便遭到了肢解的命运,分派到各支大军之中,以作精兵之用。

    “将军。”这时,一名旅帅飞马上前,对李安远行了一礼。

    “什么事?”默默前行的李安远询问道

    旅帅说道:“将军,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你看要不要让大军停下休息?”

    李安远看了一眼四周,只见山势高峻、丛林茂密,地面上也崎岖不平,他便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休息良地,前面不远就是白盐山东麓,那里地势平缓,还有山间清泉流淌下来,就到那里去休息吧。”

    “喏。”

    当休息的命令层层下达,士兵也加快了步伐,向十多里外疾奔而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唐军抵达了目的地,这里地势开阔。远远就能可以看见一座十余丈高的平缓山坡,这里便是白盐原。

    唐军自清晨行军至此,已足有一个上午时间,人人疲惫不堪,他们看见一条小溪自山上流下,皆是欢呼一声,向溪边奔去,不一会儿,便挤满了跑来喝水的士兵,就在这时,山中丛林忽然传来一阵梆子响,密集的箭矢忽然射向唐军。

    这里属于李唐的腹地,唐军上下都没有丝毫防备,霎时间便被射倒一大片,惨叫之声响成了一片。

    李安远吃惊的抬头一看,却看到山坡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手执手弩,向这边发射。

    “是叛军北镇军,备战!”李安远看到对方比较古老的铠甲,顿时声嘶力竭大喊一声,拨转马头便向东向奔去,打算脱离乱成一片的战场,到前方整顿军队,然后发动反攻。

    就在这时,从树林内射出数百支箭,一齐射向李安远,李安远措不及防,连人带马被数百支箭射成刺猬一般,轰然摔倒在地。

    突来的袭击使唐军士兵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敌军有多少,此时此刻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四面八方都有,混乱之中,他们纷纷调头向来路逃去,打算沿原路返回。

    便在这时,一支气势汹汹的军队从树林之中杀出,瞬间便冲入唐军士兵之中,截断了他们西逃之路,心情的杀戮陷入一片混乱的唐军士兵。

    而小溪之上,四千名弓弩兵依然不断放箭,如雨箭矢密集地射进敌群之中,令唐军士兵无从躲避,惨叫之声一片片传来。

    远处的山坡上,苏定方默不作声的注视着被屠杀的唐军士兵,独孤彦云忽然建议道:“大将军,要是有些降俘也不错,毕竟我们也需要一些劳力。”

    苏定方缓缓点头:“传令下去,降者不杀,任何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旅士兵飞奔下去大喊:“将军有令,投者不杀;反抗者,格杀勿论。”

    走投无路的唐军士兵如逢大赦的困兽一般,纷纷丢盔弃甲,跪地请降。

    数千名士兵跪倒在地,挤成了一团,这时北镇军从四面八方紧紧逼来,杀气腾腾地包围了这支被伏击的唐军先锋。

    副将高衍上前禀报道:“启禀大将军,没有一名唐军士兵逃向西边。”

    “这就好。”苏定方松了口气,又问道:“问问看,这里面有没有父子兵?”

    很快,北镇军士兵从降卒中找到了六对父子兵,苏定方见一名四十余岁的老兵把一名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士兵抱在怀中,马鞭一指,“把他带上来。”

    北镇军士兵依言把这对父子带上,老兵跪地哀求道:“将军,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

    苏定方对这名老兵说道:“你儿子的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现在你替我去巴东县送一封信,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不仅饶你父子一命,并赏你炎黄银币百枚;你若敢出卖我,你儿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北镇军大多是关中人,口音和益州截然不同,听这名老兵的口音,似乎就是益州人,由他当信使远比北镇军为好。

第924章:智取人复县(求票)

    隋朝郡治名字很有意思,有的直接采用郡名,比如说张掖郡治张掖县、敦煌郡治敦煌县;有的各不相干、郡县分明,比如说雕阴郡,它的郡治是上县,境内的没有名叫雕阴的县;另外一种,则是巴东郡这类,就拿巴东郡来说吧,它管辖了十四个县,境内也有一个巴东县,但它的郡治偏偏就设在人复县,很多时候让初来乍到的商旅傻傻分不清。

    人复县的是郡治所在,城池规模自然是上县标准,城墙以巨石砌成,布满青苔和藤蔓,和周围山地如若一体。

    但是县内人口只有一万多户,勉强达到下县标准,县城之内以前在六千驻军,只是由于前方战事昼夜不停,高士廉又抽走了一半去秭归县轮战,所以城内目前只有三千名士兵,可就是这三千人,完全能够凭借县城的险要和坚固,完全可以对付数万人的进攻,哪怕东西两侧都有敌军来攻,他们也能据险而守。

    夜色越来越深,慢慢到了三更时分。

    人复县东城点燃的数十支火把,将城上城下照如白昼,城门下方是慢慢向下收窄的数百级石阶,远处便是在悬崖峭壁上凿出来的山道,与长江一起向东方延伸。

    城头上,正有一旅士兵来回巡逻,这座城池自平陈之战后,已成内地三四十多年之久,哪怕陈朝还在的时候,也因为东部的巴东县有杨素坐镇,没有遭到敌人进攻过,所以长久的平安,使人复县养成了安逸的生活方式。

    不过高士廉从前方发来的严令,多少能令守军警惕变得起来,不敢像从前那么散漫,夜里巡逻的士兵也从一两人变成了正常的百人旅。

    忽然,几名负责注视前方的士兵警惕地向夜色茫茫的东方望去,他们已经听到一点动静。

    不久,果然听到哒哒之声从黑暗中传来,守军顿时各司其职,全神贯注的等候着,一些士兵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的官道。

    “是马蹄传出的声音。”一名士兵听出了‘哒哒’声的本质。

    慢慢的,只见一名唐军士兵牵着一匹战马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在阶下下马,牵着缰绳向上方走来。

    “来者何人。”守军纷纷拿弓箭对准了他。

    这一声大喝,将那名士兵吓了一哆嗦,他停住脚步,连忙说道:“奉命前来送信。”

    一口纯正的益州口音,让城上士兵心弦放松,一名当值旅帅探头询问:“你从哪里来的?”

    城下士兵拱手答道:“奉高都督麾下大将高行水将军之命前来送信,请问万将军可在?”

    城上守军自然知道高都督便是高士廉,旅帅连忙吩咐左右:“给他放下笼车!”

    一只高八尺、宽六尺的铁笼子吱嘎嘎的从城头放下,任何一座城池到了晚上,只有遇到大事才会开门,没有人会为一个小兵破坏规矩,那么变通的办法就是城上的笼车了。

    城下的士兵将战马拴在城外的马桩,然后走进了笼车,笼车又吱嘎嘎的吊上城头,守军将他兵器收缴,便把他带着城内。

    人复守将名叫万瓒,原本是萧铣麾下的鲁王,当萧铣降了大隋以后,他与郑文秀等听命不听调的众多将领不甘放下手中军权,索性一起投降了唐军,各得一个国公爵位,谁想到事态半点不由人,这些个‘国公’到了襄阳,立即被李渊卸下军权,军队也通通被打得萧铣找不着北的李孝恭收编干净,而他们都成了闲散的人,时至今日,万瓒又有了一个偏将的身份,奉高士廉之命驻守人复县。

    半个月前,闲得没事干的万瓒,便娶了一个小户人家女子为妾,私人府邸就安排在东城不远处。

    时值三更,万瓒的书房正亮着灯。可是书房的主人万瓒显然不是在读书。

    一个云发半堕衣裳凌乱的美少女,双手扶着书案上,半敞的翠罗衫子里倒扣的两只小玉碗儿轻轻晃荡着。她的榴裙掀到了纤细的腰间,白嫩紧绷却犹显稚嫩的的臀儿高高地翘在空中。

    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上身衣着严整,裤子却褪拢到了毛茸茸的腿上,双手卡着咿呀乱叫的少女纤腰,在她身后咬牙切齿顶撞。

    “万将军,前方急报。”

    房中正奋力冲刺的万瓒一听到这急促的声音,爽歪歪的熊了,爬在爱妾背后回气许久,才有气无力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万将军,高将军信使到了。”

    “哪个高将军?”

    “就是高都督麾下的高行水将军。”

    “狗娘养的高行水!”

    万瓒咒骂一声,万分不悦的离开爱妾窄小纤弱的后背,提起了裤子扎上。他的小妾却恋恋不舍的拉住了他,昵声道:“将军,不休息一会儿了?”

    “等会再回来。”万瓒虽也不舍不愿离开,但不得不走,因为他的顶头上司高士廉有好几个儿子,分别是高履行、高至行、高纯行、高真行、高审行,这个高行水极有可能是高士廉的子侄,如果他敢拒而不见,被高士廉知道,说不定会给他小鞋穿。

    他在爱妾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走到外间开门询问:“信使在何处?”

    “人已经带来了。”几名亲兵将信使带领过来。

    信使行礼道:“卑职参见万将军!”

    万瓒见他约有四十余岁,便又问道:“你是何方人士?在军中担任何职?”

    这名信使自然就是被苏定方指定前来送信的士兵,他已经从军二十余年,早就混成一个兵油子,略略训练一下便像模像样,拱手道:“在下陆仁,乃是巴郡人,在高将军麾下出任校尉之职,奉命给万将军送信。”

    说完,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呈给万瓒。信中说是高行水奉命巡查人复县,让万瓒做好准备,语气很是客气,但意思十分明显,那就拿捞好处。

    万瓒本是匪类出身,守着人复县这么一个后勤重地,不从中捞好处是不可能的,高行水要是认真巡查,非能查出问题不可,如今对方先一步写信给他,摆明是告诉他,只要万瓒满足对方的味口,那么对方也只是意思意思一下而已。

    看懂信中意思的万瓒,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问道:“高将军到哪里了?”

    信使答道:“回禀万将军,高将军已经到了白盐镇,马上就到人复县。”

    万瓒不认识什么高行水,不过高士廉子侄、战将极多。他不认识的人多了去,并没放在心上,但是深更半夜来这里视察却让他很不高兴,他眉头一皱,“这么急着赶来做什么?”

    信使苦笑道:“前方战事紧急,高都督给我们规定了时间,我们路上又耽误了一点时间,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万将军也知道高都督治军严谨,他那性子可不是谁都敢含糊的。”

    “这倒也对!”高士廉治军从严、说一不二,万瓒也理解了高行水的难处,便点了点头,“一起到城头等候吧。”

    时间飞逝,慢慢就到了四更时分,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暗之中人影幢幢,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万瓒精神一振,喝令道:“多点一些火把!”

    “喏。”

    一会儿,又点燃的数十根火把把火光照得更远,不多时,一支人数约有千人的唐军出现到了城下,为首那名青年大将相貌堂堂,正是苏定方的副将高衍。

    石阶上一名唐军士兵已经等候多时,他上前行礼:“请问将军可是高将军?”

    “正是!”高衍冷冷的答应一声,取出令箭交给了士兵,这名士兵正要接令,这倒不是万瓒谨慎,而是高士廉定下的军规。

    军令倒是真的,只因奉节镇、白盐镇的守军乃是高士廉委任,苏定方偷袭了这两个人数不多的兵镇之后,就获得了令箭。

    士兵将令箭通过笼车传到城头,万瓒接过令箭仔细看了一遍,令箭没有丝毫问题。

    万瓒又凝目看了光亮区域的高衍,他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此人眉清目秀、英俊潇洒,虽然身穿铠甲,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浊世佳公子,这与他之前的猜没极为吻合,毕竟高士廉是名门望族渤海高氏的人,本身就气度不凡,他的子弟有这番气度才合理。

    就在他审视之时,旁边那个自称是‘陆仁’的信使却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唯恐万瓒看出破绽,便在此时,但见万瓒一摆手,下令道:“打开城门!”

    城门顿时轰隆隆地打开了,万瓒迎出城来,满脸堆笑的抱拳道:“让高将军久等了,这也没办法,高都督军规严厉,我也不敢有半点大意,请将军莫怪!”

    “你就是万瓒将军?”

    万瓒愣了一下,心知对方也认不识自己,连忙答道:“正是在下。”

    高衍却是冷笑一声,忽然高声宣布道:“人复守将万瓒贪污军粮、军饷,数额极为庞大,本将奉高都督之命前来调查,给我把他拿下!”

    乔装成士兵的独孤彦云、达奚安闻讯上前,把傻了的万瓒双手反剪。万瓒也是一名悍将,然而此刻却被两人摁得动弹不得,气急败坏的吼叫连连:“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诬蔑我贪污军粮?”

    “到了秭归县,你向高都督解释也不迟!”高衍冷哼了一声,猛一挥手,“给我进城!”

    他手下一千士兵整整齐齐的走进了人复县城,城上城下的唐军士兵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抓了万瓒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了城来。

    万瓒还是一头雾水,处于又惊又怒之中,他手脚是有点不太干净,但大唐各地的驻军大将有哪个没问题?

    凭什么就只抓他万瓒一个人,难道就因为他是降将吗?便在这时,他忽然事情并不寻常,这些士兵个个高大魁梧,根本不是巴蜀人和荆襄人应有的身材。他连忙抬头向高衍望去,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万瓒恍然大悟,他上当了,这根本就不是高士廉的兵,他刚刚张开嘴巴打算大喊,一团破布恰到好处的塞进了他的嘴巴。

    万瓒又惊又急又害怕,但所有代表情绪的语声都统一化作了‘呜呜’声。

    “浑蛋,还想狡辩吗?给我带下去严加审问!”高衍冷笑一声,又用一副为大家着想的口吻,对着城上士兵喝道:“我是高行水,奉大都督之命前来查案,你们把将旅帅以上的军官通通都给我叫来,我要一个一个询问,倒要看万瓒这个王八蛋,贪了多少钱粮,私吞诸位将士多少军饷。”

    “喏。”众士兵轰然应喏。

    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士兵,最恨那些喝兵血的将官了,这番有大都督的人来查案,那是再好不过,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找人。

    当这些将官跑来,一个个被高衍抓了关押,县内唐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在北镇军后续六千名士兵涌来之时,唐军士兵慑于强大武力,全部归降。也使益州东大门兵不血刃的落入大隋之手。

    时至今日,北镇军已经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必要了,降下唐军旗帜,换上大隋之旗。

    当人复县百姓次日清晨醒来时,发现城上“唐”字白旗已经变成“隋”字赤旗,一队队隋军士兵在大街上巡逻,粮仓和官衙全部被占领。

    ……

    人复县这一切,只是苏定方打败李安远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

    他干败李安远之后,便分兵三路,一路以独孤彦云、高衍、达奚安为首,诈取了至关重要的人复县。

    自己则和独孤卿云、贺兰师仁、赫连楚打着李安远的旗号继续东行,同样是兵不血刃的收复巫山、巴东了二县。

    而辛寒、田锦、怡先先后把俘获到的近万名唐军士兵全部编入隋军,并且进行强化训练,队正以上军官全由隋军将士担任,这样一来,便使得隋军在巴东郡拥有了两万五千大军。

    与此同时,给带着另外一部士兵跟在后面的于钦明发去鹰信,让他加快行军速度,占领巫山县以北、只有一千士兵的大昌县,于钦明拥兵一万五千,恐怕不用打,就能轻易拿下。当他完成这么一步,则去人复县与独孤彦云汇合。

    一切若是成功,那么占了巴东中部四县的隋军兵力,便会仗大到四万余人。

    而苏定方和李靖携手完成的这一次行动,成功的复原了杨素、刘仁恩的‘歧亭之战’,将唐版‘吕忠肃’的高士廉困成了一支孤立无援的孤军。

第925章:拦路虎

    尽管苏定方万分谨慎,也装得比较好,但是他的好运截止于巴东县,原因是一个个高大魁梧的关中大汉,被敏锐的唐军斥候发现了,并立刻赶赴秭归县向高士廉禀报,说是发现行踪可疑军队,很难确定这支军队到底是唐军还是隋军。

    高士廉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目前的唐军经过多次大损失,兵源多以益州人为主,尤其是李渊募集到的十万新兵皆是益州人,这些人固然骁勇彪悍,可身材方面却远不如北方人高大。

    这倒不是高士廉谨慎过度,而是李世民成功夺权以后,也意识到内忧外患的李唐王朝岌岌可危,想要卖主求荣之士比比皆是,他防止内外之敌诈城,对于军队作出了新的军规,凡是过境大军需要令牒合一方可入城,牒是由兵部签发的官方文牒,并盖在尚书令李世民的大印,先由信使事先通知地方。

    侯君集出任援军主帅、李安远担任先锋的牒文早在两天前便传遍了巴东郡各县及军堡,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核对令箭,银质令箭也是李世民新制,每一支都刻有编号,这在牒文上已有批示,为了谨慎起见,李世民甚至将援军的构成也写了,目的便是防范北镇军以假乱真。

    这也让高士廉知道援军以益州兵为主,关中人、并州人为主的元从禁军只是极少一部分,李安远的八千士兵不可能个个高大魁伟。他立即让同样建在官道上的巴东县关闭城门,勿使这支军队入城,等认识李安远的将领去核实之后,再作定断,然而斥候一来一回,比苏定方多走了两次巴东和秭归之间的距离,信使尚未抵达巴东县,城池已被苏定方诈骗到手,若非苏定方担心巴东县断了他的后路,需要将守军整编,恐怕已经杀到秭归县了。

    信使见到城头乱哄哄的,立刻调头返回,并把巴东县失守的消息告之沿途军堡,让大家做好防范。

    接到信使消息的高士廉一颗心冷如冰霜、呆若木鸡。

    高士廉年轻时很有器量,对文史典籍有所涉猎,深得公卿赞许,也是在那时候与李渊结交深厚友谊,后来妹夫长孙晟病逝,妹妹和外甥、外甥女被赶出长孙家族,无处可去,于是便将他们母子三人接回家中恩养,后来,高士廉发现李渊胸有大志,又多次发现独孤氏、窦氏默不作声的为李渊保驾护航,默默的将他一步步推到台前,便敏锐的意识关陇贵族有大动作,于是便做主把外甥女长孙无垢许配给了李世民,为高氏家族多开辟一条路;后来不出其料,当天下大乱之后,李渊图穷匕现,对他加以拉拢,并道明了自己图谋天下之志。

    然而就在起事之前,李氏父子为了进一步拉近和独孤氏的关系,做出了休妻再娶之事;按理说,高士廉应该感到很不爽,但他并没有,作为一名政客以及李渊的谋士,他很清楚李氏和独孤氏联姻能给‘主公’李渊带来巨大好处,一旦‘主公’得到独孤氏的全力支持,成功的可能性会进一步加强,若是有朝一日一统天下,那他高士廉便是从龙之臣,对高氏传承将会取得巨大的利益。所以为了高氏的崛起,不要说长孙无垢只是外甥女了,就算他的亲女儿也值得牺牲。

    一个女子,在这个重男轻女的长辈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唯一的作用就是为自己家族争取到强大的盟友,但是有更大利益可求之时,哪怕牺牲了也无所谓。这是时代特色,也是世家门阀的共识,高士廉不会因为长孙无垢与李渊闹翻,而李渊、李世民也不会因为长孙无垢怀疑和忽略高士廉。

    否则,高士廉哪能当得了巴东大都督?

    他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默默注视着地图上的荆州、益州各地,隋军的地盘已经贴了小红旗,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给人杀机重重的感觉。

    目光略过,回到了巴东郡,发现自己的生存空间小得只剩下一个可怜的秭归县,而且李靖为首的第十军兵临‘城’下,日夜不休的骚扰着;西部这支来历不明的隋军已经断了他们的退路,而大江中还有一支浩浩荡荡的战船队伍,使他们陷入了绝境。

    从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来看,高士廉终于看穿了李靖猛攻秭归县的战略用意了,目的是掩护这支军队行动,同时也是为了把巫山县、巴东县的军队引到这里来,否则的话,此之二县不可能这么轻易拿下。

    高士廉拾起一面红旗,又贴在人复县,估且把郡治也算成失守了吧。

    如果隋军已经夺取人复县,那么唐军援军大举反扑也不会有效果。

    只因这条三峡古道对巴蜀和荆州的作用是双向的,固然卡住了荆州入巴蜀的咽喉,但同样也是把立足巴蜀的大唐王朝困在了巴蜀。是以每有战争发生,三峡道上的夷陵、秭归、巴东、巫山、人复必有重军驻防,但是因为他的疏忽,所以才出现防守上的巨大漏洞,被这支隋军钻了个大空子,他也知道人复县的防御,实在太雄险了。纵有十万雄兵,也没地势可以摆开阵势,人复县东西两面城墙,一次顶多只能摆上两千士兵,这对高大险峰的城墙根本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高士廉心中的焦急和苦涩,实难言表。不过他也知道,隋军占领巴东郡的主要用意并非是瓮中之鳖的自己,而是先一步占领这条战略通道,为进军成都平原创造良好的条件,至于自己这收拢而来的军队,不过是癣疥之疾而已,只有确保人复县不会再陷唐军之手,那西边隋军就不会动,朝廷现在应对巴东的唯一办法,就是在自己还有能力顶着李靖和巴东县隋军之时,夺取成都平原东大门人复县,然后自西向东,一步步的杀向秭归县。

    但这谈何容易?

    想了想,便写了封信,让人通过水道西进,去给援军主帅侯君集送信。

    ……

    高士廉的担心并没有多余,侯君集的大军被阻挡在人复县已有七天时间,人复县城是三峡道西大门,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是近百丈深的悬崖,而下方是水流湍急的长江,人复县就扼守这条悬崖峭壁的必经之道上,凸地而起的官道只有三百步的度宽,而城墙却高大雄峻,是座名副其实的险关雄隘,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毫不为过。

    独孤彦云率领了七千士兵坚守在这座险关雄城之上,已过了七天时间,经过二十多次激烈的攻城守城战,隋军伤亡不足三百人,这一座县城成了唐军难以逾越的天堑。

    “咚!咚!咚!”

    唐军的战鼓声再一次在三峡古道上隆隆敲响,侯君集一挥战刀,怒气冲天的吼道:“给我冲上去,务必把人复县给我夺回来。”

    与城同宽的三百多步宽官道最多只容得下两千人同时进攻,这也是让侯君集最恨最无奈的地方,他有两万多名士兵,却无法展开兵力上的优势,每一次攻击,隋军只须千人就能把他们的攻势轻松的接了下来。

    两千唐军士兵扛着攻城梯如潮水一般地冲了上去,他们的攻城梯十分是临时制作,十分简陋。但让侯君集更加担忧的是高士廉那边的情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那边毫无动静。如果高士廉全军覆没或是降了大隋,那隋军就能源源不断的杀到人复县,这里固然不利于陆军行军,自己也可以退回去搭建军堡,可问题是隋军水师照样能够通过宽阔的长江西行,使已经没有水师的唐军防不胜防。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攻不下城池,谁也不准给我回来,第二批弓弩手压上去。”

    侯君集心中也是发狠了,他为攻下这座县城,已经亡了四千多名士兵。

    随着两千多名士兵冲来,城下箭如雨下,连续几天的天守城,隋军自身所带的箭矢几近耗尽,但人复县是高士廉的后勤重地,使他们始终有足够的箭矢防御唐军的攻击。

    隋军所使用的都是穿透力极强的兵箭,此箭箭身粗重,以抛物线射出之后,重力作用下,所产生的穿透力和杀伤力极强,一般木盾抵达不住。

    一轮又一轮的兵箭从城头射出,这时,独孤彦云看见唐军的箭阵到位就绪,立刻大喊:“避箭。”

    隋军士兵纷纷躲在城垛之下。

    这时,三千多名唐军弓弩手向城上放箭。

    这种战术隋军经历过无数次,彼此之间了如指掌,隋军之前已经躲到墙后,唐军的箭雨并没有造成任何杀伤效果,但是对于攻城唐军来说,却是攻城的机会。

    一架架攻城梯顿时搭上城头,士兵们如蚁群一般地向上爬去。

    城上下城就像演习一样,彼此配合熟练无比,等到唐军即将攻上城时,城下的射箭便停止了。而在这时,躲在城垛的隋军出现了,他们强烈反击,把滚木礌石如冰雹一般的砸下,唐军士兵无处可闪,纷纷惨叫着跌下城去。

    隋军的自身携带的长武器是战槊,但由于战槊长度不够,士兵们都换成了唐军的长矛,将即将杀上城头的士兵挑下城去。

    城下尸体已经填满了壕沟,极为血腥残酷,但这已是家常便饭,没人放在心上,而且很多唐军士兵摔到在尸体上,反而保住了性命。

    双方经历了二十几场恶战,都摸透了对方套路,伤亡均在大幅减小,唐军每次攻城的伤亡数目也由最初的数百人减少到百余人,而隋军的伤亡更是减少了十人以下。

    唐军只有十多架攻城梯,但每架都十分沉重,难以造成破坏,二十几名隋军士兵先用长叉顶住了一架梯子,这是隋军特别赶制的大铁叉,长达两丈五尺,重四百余斤,需要十几二十名士兵合力使用。

    二十几名隋军抱起钢叉一起向外用力,攻城梯渐渐的离开了城墙,在一片惨叫惊叫声中,攻城梯向外翻下,上面数十名唐军士兵纷纷跳下,下面的士兵被沉重的梯子压到下面,死伤惨重。

    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短短半个时辰左右,便有七架攻城梯被推倒在地,这些攻城梯制作粗陋,摔到地下全部断裂。

    侯君集喝令道:“再拿十架攻城梯!”

    “启禀大将军,攻城梯没有了。”

    侯君集愣了一下,十分不甘的看着城关一眼,颓然令道:“退兵吧。”

    ‘当、当、当!’

    退兵钟声敲响,唐军士兵如潮撤下,这一战时长一个半时辰,他们也只是伤亡一百七十余人,而隋军只有九人受伤,都是在激烈的搏斗中被刺伤,没人被箭矢所伤,更没有阵亡的士兵。

    唐军的退却,城上隋军甚至都欢呼都没有,便坐下休息了。

    城前狭窄,隋军兵力充足,打这种仗实在轻松不过了。

    城下,侯君集也见到了高士廉的信使,信使是从水路上来的,找到侯君集后,将信呈给了他。

    侯君集打开信件看了一遍,信是高士廉所写,问他们为什么还不到道秭归县,以至严重的贻误了战机;并且还希望他尽快打开局面,重新打通巴东的沟通。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让侯君集又恨又恼,难道他愿意被困在人复县吗?要是高士廉任命的人警惕一点,这样的坚城那会失守?

    现在遇到大麻烦了,搞得好像是他们援军错了似的,这责任真是太会推卸了。

    “你能回去吗?”

    “能,卑职可顺治而下。”

    “能回去就好。”侯君集当即写了一封信,简要的说明了他们的情况,又让高士廉从东面攻打巴东县来支援自己,从东面攻打比较不太险峻的巴东县,要比攻打人复县容易得多。

    侯君集又根据这名信使所说的情况给李世民写了一封急报,希望朝廷尽快送来一批攻城器械,以便他们打通三峡道。

    说来也是挺让人郁闷的,他们唐军本来占据着地利上的优势,隋军要想拿下三峡道上的某一个城池,都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还未必拿得下来;现如今,让这支隋军奇兵忽然来这一手,情况全部反着来。

    这时,侯君集问道:“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持几天?”

    他们轻装前进,每人只带十天干粮,要不是南浦县和云安县还有存粮,他只能撤军回巴郡了。

    “启禀大将军,还能支持十天左右。”

    “这就好。”侯君集点了点头,又想到了高士廉的教训,命令道:“将受伤士兵送到云安县,并派两千士兵接管云安县的防务。”

    “喏!”

    “对了,让人到上游收集一些船只,商船、渔船一律征用。”

    侯君集知道,接下来不管是支援高士廉粮食辎重;还是事不可为的把高士廉军队撤回,全都需要用到大量的船只,必须得事先准备好。

    “喏。”

第926章:听两女绊嘴,偶得良计

    人口百万的大城,在以农业为主的古代相当罕见,不是说中原王朝没有这么多人口,而是世世代代以土地为生的百姓离不开土地;一旦进了城,要是没有一份稳定收入,生活都是一个大问题,比起物价昂贵的大城,老百姓更愿意生活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乡村,也只有商人、手工艺人、家境好的读书人才会从乡村走向城市,当他们有了稳定的收入之源,才考虑在大城之中安家落户。

    大隋的百姓十分勤劳,哪怕是农闲时节,也会找事情做,以补家用,即便没有找到活计,也会忙碌在自家田地之中,所以白天大多数人家都会关着大门,跟电视里演的繁华景象截然相反,很多古装电视剧但凡男女主角一旦出场,哪怕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小镇都人流滚滚,各色龙套七嘴八舌,这在活生生的古代是完全不存在这种事情,其实后世农村,完全就是古代人的生活缩影。

    人潮人海、络绎不绝的景象,一般只有节日、重大庆典的时间才会在大城市出现,过完这个时期,立即归于安静。而一些地方郡县的节日时期,其实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一家人几乎是缩在家里谈天说地,顶多只是走走邻居、亲戚什么的。

    逛街?不存在的。

    这种日常的‘萧条’景象,便是大兴、洛阳、邺城也避免不了。

    这三座大城是大隋三代皇帝按照百万人口的规模打造的,但人口,其实从来没有达到这一步,所谓人口百万只是一个比较夸张的虚数罢了。

    虽说大兴城收复已有多年,并因为丝绸之路再次畅通,使得这里商业大兴;可是时至今日,大兴城南部区域仍是人烟稀少、土地荒芜;这到不是战乱所致,因为大兴城最鼎盛之时也只是这般模样。

    而根据现有的人口来看,即便人满百万,估计大兴、洛阳、邺城南部都是这番荒芜景象,除非再多百万,恐怕才会出现白居易‘居不易’的现象。大诗人白居易在这里一直都没买得上房,不是说他买不起,而是他要在与皇宫隔街相望的地段买,就凭他那么一个不事生产、不善经营的写手,怎么可能买得起?要是在南城,恐怕几座宅子都有了。

    如今大兴城的人口分布形势,可以用‘延平门—延兴门’横街来划分,横街以北的北半城人口越北越多,南半城越往南城越少,当然也并非是没人居住的空坊,里面居住的多数是文帝迁都之时,从汉长安城迁来大兴的老‘长安’,只要家里还没彻底破败下去,至少也在南半城拥有一幢老宅。

    而南半城的口,又以朱雀长街划分东两半,西部比较少,东部较多,原因是东部有个风景秀丽、文化璀璨的曲江池。

    曲江池位于大兴城东南,一半在城外,一外在城外,城内这一半占了一坊之地,它是一条流入西京的水道,于此汇集成湖,其下游流入城内,是大兴城东南各坊用水来源之一。

    早在秦朝,便把这里开辟成了皇家禁苑和离宫,到了大兴城倚曲江而建,可是大兴城的地势东南高西北低,风水倾向东南,大兴宫高于北城中部,在地势无法压过东南,在建城之初,宇文恺采取“厌胜”的方式进行破除,把曲江挖成深池,稍加修缮就成了风景迤俪的皇家御苑,这样就把不完美弄成了完美,毕竟皇宫是皇帝的,曲江也是皇帝御苑,皇者之气不管在东南也好,还是正北也罢,全都属于皇帝家,这么一搞,对风水之学深信不疑的高祖文皇帝满意了、心也安了。

    他后来又觉得“曲”字不吉利,于是命令高颎改名换姓,高颎想到曲江池中的莲花盛开,异常红艳,莲花雅称芙蓉,遂取新名“芙蓉园”。不过人们习惯上还是称之为曲江池。

    杨广登基以后,黄衮在曲江池中雕刻各种水饰,臣君做饮曲池之畔享受曲江流饮,把魏晋南北朝的文人曲水流觞故事引入宫苑之中,给曲江胜迹赋予了一种人文精神,为曲江文化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后来又让宇文恺在芙蓉园的基础上,扩大曲江园林的建设规模和文化内涵,除了在芙蓉园总修芙蓉楼、紫云楼、彩霞亭、凉堂与蓬莱山之外,为了解决东部各坊百姓的饮水问题,又开凿水利工程,扩大芙蓉池与曲江池水面,百姓除了皇家御苑‘芙蓉园’之外,余者皆可自由出入,使之成为皇族、僧侣、文人、平民汇聚盛游之地。

    为了推广汉学,杨广还多次广邀天下大儒、文人墨客、僧侣道士,在这里举办风雅盛典、儒学辩论,经过他身体力行。曲江流饮、杏园关宴、乐游登高……等脍炙人口正统汉家文化重返北方。

    久而久之,官民一体的曲江园林便成了大兴城文化荟萃之地。

    如果说平康坊的青楼文化是‘大俗’,那么曲江池汉家文化则是‘大雅’。

    两者一南一北,凑成了‘雅俗共赏’的大兴文化场所。

    芙蓉楼的地势在整个大兴城中,处于地势最高的位置,立于其上,气势恢宏壮观,如棋盘一般严整的大兴城尽收眼底。

    芙蓉楼南面则是地势极低之所在,这里碧波荡漾,一水长流,是为曲江。

    曲江两岸,垂柳如云,花色袭人,乃是大兴之盛地。每年上元、上巳、中元、中秋,豪门巨贾、平民百姓纷纷聚集于此,饮宴会友,歌舞不休,是以后来有了“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之说。

    杨侗还是头一次来到曲水池边,入眼处尽是花卉环周,烟水明媚、岸线曲折,碧波之中又有画舫数艘,池边浅处荷花、菖蒲丛生,亭楼殿阁掩映花木。柳阴四合,水光天色,湛然可爱,不禁心旷神怡。

    这一次,身穿武士服的杨侗倒不是出来游玩,而是他们家的老杨从益州跑回来了,并且约他前来芙蓉楼会面,搞得像两个间谍碰头一般。

    那家伙,现在是完全放飞了自我,把太和军也甩给了杨义臣,自己带着几个人跑回了关中,到了大兴城,他也不去大兴宫住,而是投宿在普普通通的客栈,每天都过着悠哉悠哉的日子,大有返璞归真的样子。

    杨侗因为不识路,所以出来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了许多,并且还把从洛阳急匆匆赶来的大小萧后,以及李秀宁生的儿子杨岱也带了来。

    这孩子太小,离父母太久也不好,而战争一时半会也打不完,杨侗索性让大萧后把他也带了来,要是李秀宁和他登上战场,把他和乳娘留在大兴宫便是。

    如今见到这里风光确实好,杨侗便优哉游哉地沿着曲折的池岸缓缓行去,至于大小萧后和李秀宁母子,已让他安排去了芙蓉园。

    时值盛夏,曲江游人不多,正好静下心神细细欣赏这片天地的风光。

    杨侗身后,是跟着他走的离弦箭,隔着数十步,三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在漫步游览曲江风光,它们的马匹同样自己跟着主人走。

    四周的明暗之处,有千多名衣饰各异、早已下了马的男女骑士‘闲逛’,他们远远地分散在杨侗前后左右,站位看似随便散乱,其实把任何可能存在的偷袭死角都封锁得严严实实。

    池边茂盛荷叶密密匝匝地挨挤着,微风时不时在它们之间轻轻吹拂,绿浪之中,偶尔泛起一点朵朵或雪白、或嫣红的荷花,宛如一名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从碧绿荷叶之中探出头来,偷睨岸上行人。

    又是一阵风来,这些个‘莲花少女’忙不迭拉过绿叶为袖,掩住她羞红脸庞,也挡住了行人的目光。

    杨侗的目光眼前那朵藏到荷叶下的莲花,回到了辍在身后阴明月、杨沁芳、蓝雪儿。

    只见她们指指点点,摇头晃脑,给杨侗的感觉是她们似乎要吟诗一首,但她们三人好像都不是块料,要是换了长孙无垢、卢清华、萧月仙或是差不多。

    杨侗放缓脚步,发现她们果然不是吟诗,而是杨沁芳和蓝雪儿在拌嘴。

    只听蓝雪儿蛊惑道:“技不如人其实也没什么的,可要是没有胆气一战,那就再也没有进境可说了。怎么样,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你刀法好,我每次被你虐得死去活来,你倒是快乐了,我可快乐不了。”杨沁芳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从小就在大山里玩着长大,速度快得像头母豹子一样,刀法也稀奇古怪,我步战确确实实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擅长的本来也不是步战,干嘛要以己之短,斗敌之长?”

    “那你擅长什么打法?”

    “两种,一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人手法;二是骑着马打仗。”

    “听起来很了不起。”

    “那是当然。”杨沁芳小瑶鼻儿骄傲地翘了起来:“有规则的比武较技,我是不如你;要是生死之搏,我能杀你无数遍;你马术不精,要是咱们马上作战,我一槊就能把你捅下马背。”

    “我骑马跑得不快,肯定打不过你。”说到这里,蓝雪儿眼睛忽然一亮:“要不咱们试试无所不用其极那一种?咱们就到山里头去打,我要是藏到山里,包管你到我身边都看不到人。而且我还会装陷阱、绊绳、爬树,还会用山上的草木配成很多种药,大老虎都受不了,要是你沾到一点,肯定就翻。”

    杨沁芳听得有些发咻,底气不足的说道:“杀人的技法哪能乱试?我又不想杀你。”

    蓝雪儿纯朴不假,但却不傻,看出杨沁芳打肿脸装胖子,“大骗子,怕就是怕了,还找这么多理由。”

    杨沁芳不受她激:“爱信就信,不信拉倒。反正,我不想再跟你动手了。”

    蓝雪儿眼珠转了转,指着杨侗的背影,忽然嘻皮笑脸的说道:“我看阿郎好象很厉害,要不你跟他说说,让他跟我比?”

    杨沁芳板着俏脸:“不能比?”

    蓝雪儿瞪起俏眼:“为什么不能比?你怕阿郎输,他可是战神呢。”

    杨沁芳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咋就这么好斗呢。”

    “我比你大。”蓝雪儿不服气的说道。

    杨沁芳看了她鼓鼓的胸部,好像确实比自己的还要大,但她却是骄傲的说道:“我是大女人,懒得跟小女孩计较。”

    蓝雪儿不说话了,她确实还是一个大女孩。

    杨侗虽也没有说话,却把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从蓝雪儿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僚人男女都是天生特种兵,翻山越岭不在话下。这也给了他大破高士廉的办法。

    昨天他刚好收到了苏定方的鹰信,不仅仅知道他们在巴东郡取得了重大突破,对巴东郡双方局势也了如指掌。

    虽然高士廉已成了瓮中之鳖,可他各方面都不差,兵力上,他本身有两万名士兵,当李靖骚扰了大半个月之后,又把巴东郡各县驻这收拢去了秭归县,使他手中的军队不减反多,总兵力竟然还有三万多人,而且作为战争前沿,秭归县的粮草充足,且在苏定方拿下人复县前几天,又调走了大量武备和八万石粮食,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粮食足够坚持几个月之久。

    秭归的地势非常险要,往西是狭长的长江谷地,吃了亏的高士廉已经封锁了秭归西部,使苏定方诈不了军堡,如果强攻,那么侯君集的窘困就得换成是苏定方了,这也意识自西而东的打法彻底破产。

    李靖呢?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还是得从地形上说,秭归东部地势开阔,就像喇叭口一样,地形也以平原为主,所以秭归若失,夷陵危险。

    当初蜀汉大军到了秭归之后,把孙权吓得面如土色。孙权为何对蜀军杀到秭归感到如此震惊?答案很简单:蜀军如果过了秭归,下一站就是地势开阔的重镇夷陵,再下一站就是重镇宜都、江陵、夏口。然后就是东吴国都武昌。

    东吴上下也知道失去秭归重要性,所以都认为死守夷陵是非常困难的,当蜀军出秭归时,吴军将领纷纷表示要主动迎击蜀军。但陆逊却认为刘备御驾亲征,蜀军士气正盛,又兼蜀军居高守险,以下攻上,非常不利。吴军诸将都认为陆逊胆小怕事,但事实证明了陆逊判断的正确性。等蜀军进至夷陵,战线越拉越长,士气越来越低落,最终被陆逊打得灰头土脸。

    李靖现在就跟夷陵战前东吴军一样,被高士廉占了地势之险,但高士廉如同瓮中之鳖,自然不像刘备那样东进,这也使李靖无法用计来干掉这个拦路虎。

    李靖、苏定方强攻的话,必然付出惨重代价,甚至还打不下,内部的话,吃了亏的高士廉不会再给,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耗死他,但这得要等几个月才行。这么多时间下去,估计别的军队已经杀到成都城下了。

    这样的结果,不仅仅是李靖和苏定方不爽、大隋将士不爽,杨侗更加不爽,因为这会使高士廉借着地利之便,踩着大隋雄师、名将威名,轻轻松松就臻为不世出帅才。

    现在好了,完全可以让沈光带着一支僚人大军行动,打死这头拦路虎,打不死就毒死好了。

    有了决定,杨侗便从离弦箭身上取出纸笔,写了封短信,召来一名‘行人’,让他送给留守尚书省的凌敬。

第927章:倒霉的杨广

    宇文恺修建大兴城时,在曲江池堆土成洲,形成一个湖心岛,岛上宫殿连绵、楼亭起伏,主景便是如今的芙蓉园,除了亭台楼阁、山楼水榭,岛上还名贵花木,翠色葱郁,岛边浅水是荷花,远处是碧波荡漾的曲江池。

    自岸边至岛,约有十余丈,引一道宽阔的曲桥相连,桥上铺有青石板,两边是雕狮虎猛兽的汉白玉栏杆,只及成人腰部高处,两侧还是江水,水中荷叶摇曳。

    为了鼓励汉文化大兴于大兴城,芙蓉园多数时间是面向公众开放的,并派有类似宫监的低级官吏看管,以免文人墨客留下的图文墨宝失窃。

    但有时候,芙蓉园也会封锁某个区域,比如说某栋楼宇需要修缮,比如说皇帝驾临,又比如说,有人包楼宴客……

    杨侗便是以宴客的名义,让人封了芙蓉园主楼芙蓉楼,此楼高五层,也是大兴城南最高楼,刚到最高层的杨侗和杨广,居高临下的俯瞰四周。

    今天天气晴朗,可以看到远处终南山上的积雪浮云。但祖孙二人的表现,令杨沁芳觉得相当有趣,给她一种‘南辕北辙’之感。

    先上来的杨广看的是南方终南山,而杨侗却眺望北方如棋盘一般的大兴城。

    终南山是隐逸之地,符合杨广现在的处世之道,而杨侗正积极入世。所以说,这第一眼,很好的体现出祖孙二人现在的不同处世之道。

    如今两人对坐在卷拱的门洞下面,中间是一张花梨木的雕花茶几,花纹繁复,古朴厚重,几上摆着茶具和几样水果、糕点。

    担任小丫头的杨沁芳将袖管挽起一截,露出欺霜赛雪的小臂,素手纤纤的沏了一壶香茗,放置于茶桌之上。再取两只白瓷茶杯,为两人浅斟半杯青翠茶汤,氤氲热气,芳香馥郁。

    然后便乖巧坐到一边,小手儿擎着下巴,乌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的在杨侗脸上瞟。

    杨侗无疑是一个很讨女孩喜欢的美男子,尤其是他有了成熟男子的气质之后,那种魅力,更不是一个怀春少女可以抵挡得了的。而杨沁芳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刚好又是心愿得偿之时,越看,芳心越是悸动。

    杨侗也有些绷不住了,不是他养气功夫不行,而是杨沁芳花痴的眼神,令圣武帝陛下有些受不了。

    而杨广却不一样。因为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到了一定年纪,且心宽体胖、精力充沛,大部分都会变成老小孩,杨家这位老皇帝也不例外。杨沁芳的花痴、杨侗的尴尬,让他越瞧越觉得有意思。

    “庐江,你先出去。我和皇祖父重要事情详谈。”这丫头‘大庭广众’之下来这么一出,太让杨侗尴尬了,赶紧得轰走,眼不见心不烦。

    “哦……”杨沁芳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嘟着嘴儿,冲‘正襟危坐’的杨侗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对‘父皇’嫣然一笑:“你陪父皇说话,待会儿,我让人做些糕点给你们送来。跟你说,从紫微宫跟来的一名糕点师做的莲子糕乃是一绝…”

    圣武帝又改成受不了杨广的戏谑目光,对着罪魁祸首挥挥手:“休再啰啰嗦嗦,做你的糕点去吧!”

    “哦!”杨沁芳这才走了。

    杨广也明白稀里糊涂的辈分,是两个小家伙的老大难题,也没有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他喝了一口茶,说道:“伪唐的问题现在不大,以当今之势,我大隋灭之不难。”

    杨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嘿嘿笑道:“那也未必,未来的事情谁也不清楚嘛。万一让李世民绝地反击可不好了。”

    “那你想怎样?”

    “我想搞个百万大军,去弄他。”看着嘻皮笑脸,望之不似人君的杨侗,杨广觉得这整个都是流氓样,没半点贵族气。

    “有必要吗?”

    “高句丽可比益州小。”杨侗笑嘻嘻的说道:“我想应该两百万才行。”

    老杨一听,脸都黑了,气咻咻的说道:“我觉得两百万不够,怎么也得扫地为兵。”

    “我正有这想法,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杨侗戏谑笑道。

    “我跟你同个鬼。”杨广知道自己方才笑他,现在就立刻报复了回来,他笑容一收,又道:“第二件事,我想去西域走走,你给我封个官,然后再给我一个商队作为掩护,想来这件事不会令你太过为难吧?”

    杨侗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问道:“皇祖父担心西域局势会向着不利大隋的方向发展?又或者,为我杨家打造一个暗中势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杨广说道:“从汉朝起,西域就有很多世家豪门传承了下来,我们中原世家门阀和他们多少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而且丝绸之路掌握在这些异族之手,意味着会有很多财富流失到他们的手中。这是其一;其二、与这些千年大族相比,我们终是底蕴有些不足,也难怪他们瞧不起各个王朝的皇族。而皇族一旦成为皇族,就会站在风头浪尖之上,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有心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成为人所算计的对象,要是到了王朝末世,首先倒霉的就是皇族。所谓狡兔三窟,我希望利用自己余生之年,为我杨家也多造几个人所不知的‘窟’。”

    “您是想把我们家也弄成千年世家这种?”

    “任何一个大世家都有一明一暗,想必你现在也体会到了。”说到这里,杨广又说道:“现在正值新旧交替的关键,我想抢先为我杨家布下一子。”

    “就为了这,您要去西域?中原也可以啊。”杨侗对杨广的设想相当赞同,旧的势力消亡,必有新的贵族滋生,这是任何一个王朝都避免不了的事情,而且他也不认为大隋一直传承下去,既如此,总不能让自己的后人在王朝末年之中绝了后吧?这么一来,一条暗线的存在确实很有必要。

    “在中原?”杨广嗤之以鼻,“还不是给你灭了?就算没有灭,也浮出在水面上,这与表面这些皇族有何区别?”

    杨广以为杨侗反对,又说道:“世家说到底,是地方群体中的利益代表。除了世家本身之外,还包括很多行当店铺伙计的利益。如果失去财源,于财大势雄的世家而言,不过是少条财路而已,于无法计数的百姓而言,却等于失去了活路。所以,不管你怎么约束,迟早会有人站起来代表某个地方、某个领域百姓的利益。既如此?何不现在就扶持自己成为一方利益的代表?而一个个王朝,为何被推翻?还不是它们代表不了了百姓们的利益么?”

    “这倒是。”杨侗很认同这番话。

    “再往远里去说,陇右和辽东都是容易滋生野蛮之地,不把这种地方彻底控制在朝廷手里,早晚必是大隋的心腹大患。是故,我大隋以华夏为正统,视四夷为从属……”说到这里,杨广忽然转头向外看去,他的目光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杨侗随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却看到层峦叠嶂的青山绿水,仿佛一幅山水画。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汉人以前大变海纳百川、一视同仁。可实际呢?蛮夷却鲜有把我们视作兄弟的。你没经历过,所以体会不到什么。但我比许多人知道那许多被遗忘或忽略了的事情。”

    杨广看向杨侗,神情庄重的说道:“‘永兴元年,胡狗鲜卑,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女十万,夕则奸淫,旦则烹食,千女投江,易水为之断流。羯狗之暴,以汉为‘羊’,杀之为粮。永嘉四年,围猎汉民,王公忠烈射死者十余万。不日,夷人匈奴,四面纵火,烤汉为食,死者二十余万。太兴元年,愍帝受辱,崩于匈奴。凡此种种,罄竹难书!今之胡夷,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

    杨广顿了顿,问道:“你可知我说的是什么吗?”

    杨侗摇了摇头,杨广道:“我所诵的是武悼天王的《杀胡令》。”

    “这就是《杀胡令》?”《杀胡令》杨侗自然是是听说过,但内容却是不知。

    “嗯!”杨广点了点头:“没有人比我们我这些当皇帝的更清楚那时候那些事情了;当时,迁入中原的胡人高达七百余万,当地的汉人却只有五六百万左右,胡人在中原不断增长,而汉人却不断被杀戮、驱使、奴役,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武悼天王发布的《杀胡令》,号召汉人群起反抗,从而杀胡无数。虽然他最后战败而死,但他却做好了两件大事。一是在《杀胡令》的感召下,北方汉人纷纷响应,杀死大量野蛮的胡人,如果不是他站出来,那么等到胡人把北方汉人杀光,紧接着就会杀向南方。南方的汉人当时只有三百余万人,他们定然也被杀光,真到那一步,汉人就亡族灭种了。”

    “二是武悼天王的壮举,让那些残忍胡人知道汉人并非是任人欺辱的绵羊,他们虽然打败了冉闵,却也终于有了敬畏之心,于是封冉闵为武悼天王以安抚汉人,从此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屠杀汉人。他们甚至不敢再让汉人当兵,不敢让汉人有武器,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胡人各个小国互相残杀,而安心于农耕的汉人却因此而休养生息,繁衍壮大。等到胡人大量战死在不断的战争中时,汉人的力量和人口又恢复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他们为了拉拢汉人,不得不把公主嫁进汉人豪门,而汉人也籍此,慢慢地掌握权力,直到父皇建立大隋。”

    杨广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说来可笑,时至今日,一些自以为是的蠢物,却在痛骂冉闵是屠夫,如果不是武悼天王,他们的祖宗早就被奴役至死了,哪还有他的存在?”

    说到这里,杨广感慨地说道:“如今我大隋国力强盛,而西域又处于我大隋西进的战略要地,若我们不趁机控制西域,巩固西北边防,难道非要等胡虏再度趁虚而入么?既如此,何不将之夺取为我大隋走向西方的桥头堡,而且胡虏若是势大,亦可将之视作西北的战略纵深。而我要做的,是通过利用商业的力量,为夺取西域奠定民心基础,这既可利国、又能利民,同时还兼济杨家。你认为呢?”

    “我看行,陇西李氏就在西域有完整和严密的商道,许多人甚至都不知自己与谁在合作,若是皇祖父愿意做,我可以将那些资料都给您。”老实说,杨侗面对李氏的账本之时,就有了让皇族接手的打算,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老杨愿意来做,那是再好不过了。

    杨广笑道:“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此事就交给我好了,定然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这时,忽然响起婴孩哇哇的哭啼声,接着是李秀宁和杨沁芳哄孩子的声音。

    杨广也知道这里让杨侗包了,忽然间听到孩子的哭声,竟是呆了一下,诧异的问道:“哪来的孩子?”

    杨广是三天前约杨侗来这里会面的,并不知杨侗让萧后他们是坐圣武车而来,更不知道杨侗带了个孩子来。

    “咱家老三。”杨侗笑着说道,“您的重孙子。”

    “啊?”杨广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站了起来,喜孜孜地道:“老夫到紫微城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连自己的重孙子、重孙女都不敢认。这回既然来了一个,快抱来让老夫瞧瞧!”

    之前杨广秘不见人,又要去益州搞李渊,所以杨侗便是自己人也瞒了,他的女人之中,只有卫凤舞知道杨广还活着,并见过面,别人都不知道杨广还活着。如今已非当初,让李秀宁认识认识自也无妨。

    于是便冲屋里喊了一声,李秀宁便把孩子抱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杨沁芳、阴明月、蓝雪儿。

    怀抱孩子的李秀宁和阴明月、蓝雪儿惊骇的看着杨广,她们三人也不知道此来是见长辈,此时见到如若神仙中人的一般老者,竟然和杨侗有几分神似,不用猜,也知道是杨侗的长辈,然而,她们都知道杨侗这一支,好像没什么男性长辈了。

    “快快快,把孩子给老夫抱抱。”看到胖嘟嘟的孩子,杨广迫不及待的命令道。

    李秀宁虽不认识此人是谁,但还是依言把孩子递了过去。

    杨广一接过孩子,包裹孩子的襁褓便散了,李秀宁脸上一红,她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孩子多归乳娘照顾,她需要操心的不多,自然不太会照顾孩子,她不好意思地瞟了杨侗一眼,讪讪的说道:“妾身不太会包孩子。”

    襁褓一散,杨崇这孩子就光溜溜的露了出来,杨广看到这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赞不绝口地道:“好好好,好小子,这小家伙胖乎乎的,手劲可不小,以后定然是大将之才啊。”

    他双手架在小家伙的腋下,将杨崇高高的举了起来:“这孩子天庭饱满、双眼有神,福贵无穷啊。”

    杨广正给小家伙相面,小家伙却抿着嘴巴,手脚俱张的挥舞,胯下那只小田螺渐渐成了一只玉蚕。李秀宁“哎”的一声,惊骇的捂住嘴巴,一双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一道晶莹水柱,在李秀宁一双杏眼圆瞪之时,便有力地喷射出来,杨广正兴高采烈的品评着,他刚说到一个“啊”字,乐呵呵的嘴巴接了一个正着。

    “……”

    杨侗、杨沁芳、李秀宁、阴明月、蓝雪儿目瞪口呆。

    实在抱歉,前天回家,昨晚才到老家,开了很久的车,太累了。

第928章:艰难行军

    秭归县东靠长江,西靠巫山,是一片丘陵缓坡,绕过便是艰险难走三峡崖道。隋唐两军目前就在这里相持不下,秭归以西的第一个军堡由许玄彻和李光度率领五千唐军坐镇,东段杨道生和陈普环控制,驻军是一万人,分别驻扎于铁索南北两岸的军寨,防守企图西进的隋军第十军,巴东大都督高士廉则率领万余名唐军在县城东西驻扎,以便随时支持出现险情之处。

    这天下午,一支人数五千的僚人青壮抵达了秭归县的山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斜垮着一捆捆麻绳,这是他们攀山越岭的工具,到悬崖峭壁中采药、采蜜都用得上。

    这支僚人队伍的主将正是沈光,沈光现为右卫大将军、黎国公,与纵横沙场的众多将军不同,他以前多数是在国内带兵,负责监视各方势力的情报点,顺藤摸瓜的新将一个个情报点端掉,而且在隋唐并州之战、关中之战,他为大隋智取并州雀鼠谷、秦晋通道浦津关,所以他这个大将军虽然不如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等人耀眼,但他对大隋的贡献并不比任何一名将军差。他自去年烧了李渊入蜀的船队以后,便常驻在僚王寨,招募三僚青壮集中训练,并在李建成与僚人谈判之前,一直活动在巴郡、涪陵郡区域,多次成功劫掠李唐官仓、捣毁船队,给李唐经济、军事造成不小的重创。

    他战术得当,且带着僚人一次次获得了成功,使他在僚王寨中声望极大,尤其是僚人青壮,十分崇拜这位大隋将军,此时哪怕不用袁天罡说项,也能令僚人上下心服口服,使用这支两精锐队伍更是如臂使指。

    这次沈光秘密受令,率领五千僚人精锐爬山涉水,从泸川郡来到了三峡古道,尽管现在处于战争阶段,巴东唐军在各处都进行了封锁,可高士廉等人并非是本地人,对这种地形的熟悉远不如世世代代生活在山中的僚人,而且他们关注的重点是东西两头的隋军,所以这支行走在山间的特殊之军,尚处于保密的状态。

    “沈将军,我们今晚可以抵达军营了吧?”一名精壮的僚人青年问道,此人是僚王秦望的长子秦战,也是杨侗的大舅子。

    沈光打量了一下远处翠绿的巫山,笑着说道:“咱们可不是来与唐军对峙的。为什么要去军营?”

    沈光有着丰富的经验,双方正处于交战之时,已经陷入孤军的巴东唐军被正面之敌吸引住了,正处于疑神疑鬼之时,这时候他们如果出现在隋军大营,就失去奇兵的奇效了,一旦到了正面战场,将起不到半点作用。

    几名大将都明白沈光的意思,便不再多说了,主将既然已有计划,他们只管执行便可。

    一个时辰,大军抵达了秭归西部地区,凡青率领的五十名士兵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他们是先头部队,于三天前抵达,和凡青一起的还有两名当地的当地土著。

    “传令下去,让军队原地休息!”

    沈光吩咐一声,士兵们纷纷坐下休息,数十名亲兵很快搭起一顶大帐,这时,凡青上前行礼道:“参见沈将军!”

    “有收获吗?”沈光笑问道。

    “收获倒是不小,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凡青这位青僚族长,现在老实得不得了。

    “那就进帐慢慢的说。”

    三人先后走进了大帐,亲兵已用木条搭起一张很简易的桌子,凡青取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说道:“帐外那两名兄弟便是本地熟人推荐给我的向导,常年在巫山采药,对秭归县的地形了如指掌,这幅地图就是他们采药人常年行走的路径,我已经派了弟兄上去看过,所有路线和地图上完全一致。”

    沈光吩咐亲兵安排两名向导休息,这时,凡青已摊开了地图,对沈光说道:“沈将军,正如您事先推断那般,唐军对隋军大营的监视十分严密,只要士兵进出军营,就被唐军哨兵发现,唐军也一样,双方都在相互监视着对方,我们想从秭归县占领敌军寨几乎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翻越巫山,绕到秭归县,从西部偷袭敌军主营。”

    沈光笑着说道:“看样子你们找到路了。”

    凡青点了点头,“向导告诉我们,确实有小路可以去到秭归县城,但是要翻过巫山,非常险峻,大军必须做好充足准备才可以行走,而且一年内能走的时间并不多。”

    “什么时候?”

    “大概再要十天左右,巫山便会进入秋天,山上的草木才开始凋零。若是再晚一些时间,巫山又会下雪,道路会被大雪堵住,所以畅行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而且山体陡峭,各种危险极多。”

    沈光沉思片刻,对秦战说道:“我们分兵两路,我和凡青族长率一千士兵上山,你带其余士兵留在这里等候。”

    秦战连忙说道:“沈将军,还是我上山吧!”

    沈光拍拍他肩膀,笑着说道,“这次还是我由我来,军寨还得由你来主攻!”

    “喏。”秦战无奈,只好答应了。

    僚人队伍随即开始进行准备,翻过巫山至少要十天时间左右,山道艰险难行,必须十分强壮的战士才能承受,沈光从五千僚人士兵中挑选出了一千最强壮精锐的战士,再携带十天干粮、绳索,战刀和短矛。

    进行充足的准备后,一千名特殊登山队在向导和凡青为首的僚人前锋带领下,开始出发了。

    巫山脚下是大片森林,气候炎热,各种动物在水源茂盛的森林中生活,甚至还能看到豹子、老虎等大型猛兽。

    到了山上,树木慢慢变成针叶林,再向上便是草甸地形,一千多名士兵从进森林到半山腰就走了足足两天,这期间他们尽量不吃干粮,而是靠野味和蘑菇、野果充饥。

    “将军,尽量让兄弟们多吃点肉食,油水足了才有力气!”一名会话汉语的向导向沈光建议道。

    沈光稍微思索了一下,问道:“上面能打到野味吗?”

    “有的,但是一过草甸就没有了,还有,要让大家尽量休息,以保持体力!”

    “行,传令下去,让大家休息休息。”沈光见时辰已到下午,便令大家原地休息,他们目前已经到了针叶林带,这一带以松树、杉树为主,地上堆积了了厚厚的松针、杉叶,几乎寸草不生,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但下方同样充满杀机,昨天就有几名士兵在树叶中踩了个空,掉到了悬崖下面,尸骨无存。

    战士们现在都有了经验,必须先用树枝试探松针下方是否实地才会行走

    向导带着一些杰出的猎手去打猎,片刻便猎到了十多只野猪和大量野兔、松鼠,在溪边剥洗干净,直接架起松枝烧烤,撒上盐和香料,战士们饱餐一顿便倒地睡去了。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当他们离开草甸区,就进入了光突突的风化高山区,不但气温下降,地上全是风化的大小石块,说是寸草不生毫不为过,随处可见还没融化冰雪,再过一个月,这里又要会被大雪覆盖,翻越巫山便不现实了。

    一千名僚人战士跟随着向导在近七十度的山上艰难跋涉,他们面前是岩石峭壁,悬崖矗立,给渺小人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战士们都没说话,短矛和战刀都成了他们的登山杖,山体上的裂缝成了他们攀爬的通道,石壁间稀有的藤蔓几无攀爬的效果,一旦脱落,下方便是万丈深渊,所以他们只好借助绳索攀爬。好在僚人战士皆是攀登的高手,道路虽然艰难,可也登得上去。

    悬崖峭壁区约有十多里左右,也是这支军队最难走的一段路,只这十多里山路便耗去了他们足足一天半的时间,距离最顶端还有两三里高的距离,这时谁也不敢向后看,后面天地平野开阔,人类显然十分渺小,在风化的山巅行走,大家就像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下悬崖峭壁。

    “沈将军,前面就是秭归县境的山缝了,往下走便是秭归县的西南部。”向导指着前方的一处开裂的山体说道。

    沈光迎声望去,只看到一条宽约数丈的山体裂缝横在前方,岩石呈乌黑色,就像张开大口的怪兽,两边都是悬崖峭壁。

    裂缝中的积雪已经融化,虽然还有一些白雪和坚冰,但勉强可以攀爬了,地上的石块遭到千万年冰雪冲刷、大风腐蚀,变得破碎软化,随处可见拳头大小的石块。

    攀上巫山裂缝,战士们才开始进入真正的严峻考虑,这里是皑皑白雪的冰雪世界,天气极为寒冷,行走艰难无比,战士们为百队,每队十人,大家用绳索拴在一起,一起行走、一起入睡、一起吃粮,半夜醒来就一起说话,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士兵掉队被冻死。

    山顶的路只有三四十里左右,但他们却足足走了五天,整夜整夜不敢睡觉,生怕一不留神就从山上摔下来,可以说,大家每一步都在和死神进行搏斗,最终以牺牲三十多名战士的代价才走了这段极为痛苦的旅程,当他们翻过山顶向东北方向走了很长一段路,空气才开始正常,战士们整整休息了一天时间,才恢复体力。

    从东北方向下山就容易走多了,当他们吃完最后一口干粮,脱去身上笨重皮袄,终于下到山脚,绕到唐军南岸的军寨背后。

    在长达百余里的秭归县三峡古道内,唐军控制了西部六十多里长,除了最前沿有唐军军军寨,便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孔洞内也修建一座坚堡,以作第二道防线,不过坚堡人数不多,只有六百余人留守,绝大部分唐军还是住在军寨内。

    三峡古道并非是狭窄的谷道,相反,它有的地方相当宽阔,最宽阔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座小村庄,这是供给商旅歇脚之处,不过现在早已没有人居信,这片稍微开阔的平地便成了唐军驻扎地。

    僚人战士落地之地便是唐军控制的孔洞内,距离东边的军寨约有二十里,距离秭归县约三十里,他们利用绳索从一块缝隙里悄然滑下,这一带也是山谷开阔地带,宽达一里左右,嶙峋的巨石便成了大家的藏身之处。

    “沈将军,这个已经成了军营的军堡很小,唐军不到千人,是军寨伤兵的养伤之地,我们完全偷袭成功,只要夺取了这个军营,也就截断军寨唐军的退路。”几名晋升为校尉的僚人勇士纷纷建议。

    但沈光最终却不打算占领军营,而是直接攻打军寨,他知道只要军寨里的士兵兵溃败,军营里的伤兵也会不战而逃,而且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歼灭多少唐军,而是要打通一条进军巴蜀的战略通道。

    唐军军寨受山谷条件限制,占地只有六十余亩左右,这六十多亩地也是军寨最大的一块平地,四周围了营栅,扎下了百多座大帐,唐军士兵便驻扎在这座稍显拥挤的军寨内。

    而隋军第十军的大营比较零星,这也是受地形限制,有四五座之多,距离唐军大营只有十里之遥,唐军便在大营以东约三里处用石块砌了一座两丈多高的石墙,拦住整个山峡古道,昼夜监视对面的隋军,同时又搭建了一座高大的哨塔观察着隋军大营一切动静。

    无独有偶,隋军也在石墙对面两里处也修了一座哨塔,同样监视着这边的唐军。

    石墙之间的谷地撒了大量铁蒺藜,布满各种引火之物,隋军要想从正面攻破,恐怕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这也是沈光决定翻山从后方奇袭唐军的主要原因,以僚人战士的战斗力,从正面当然也能强行突破,但他不希望出现太大的伤亡。

    古道上的黑夜格外深沉,月光无法照入其中,使山谷一片漆黑,只有石墙以东的火把在燃烧,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三更时分,沈光率领的僚人战士便在军寨数百步外的一片树林中出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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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第三世介绍:
隋朝纲常败、乱象渐丛生。
在这即将拉开的历史帷幕,杨侗披甲跨马,举起屠刀,用皇室子弟的名义和尊严,维护与拯救这一个天下哭泣的时代。
大隋的辉煌,不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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