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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全文阅读

作者:邪雪寒嫣     烽华绝代txt下载     烽华绝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壹零肆·嫩红娇绿已温柔

    齐昱独自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就在这时邵震端了一碗面条进来,“少帅,这时少夫人让人给您准备的长寿面。”

    不过就是一碗清汤面,齐昱跟看到珍宝似的双眼放光。二话不说直接就端着面奔到苏郡格房间的门口,奋力砸门,“郡格,我知道你没有谁,给我开开门吧。我不知来找你圆房的,我有几句话要给你说……”

    邵震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碗面他给准备的太是时候了。

    苏郡格怒气冲冲的开门,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看见齐昱跟条哈巴狗一样站在门口,就缺条会摇摆的尾巴了。

    “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

    “我不胡说八道你能给我开门吗”

    对坐沉默,相看两厌。那晚邵震自作聪明准备的长寿面可怜巴巴的被丢在一旁早就无人问津了。寂静之中,机械轰鸣却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伤怀的意味。

    终于齐昱张了张口,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你别生气了,我不对行了吧面都凉了,还怎么吃呀。”

    “我又不吃。”苏郡格完全没有耐心搭理他。

    齐昱自知犯错态度良好,说道:“我一遇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犯浑发脾气,是我不好。可是我不是心急嘛。生怕你会被别人抢走。郡格,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林承有联系,我实在受不了。”

    “那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把姨太太娶进门我就应该受得了我和林承之间没有你想的那样龌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偶尔会说得上几句话。”

    “我会改的,以后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出现那些风月场所,绝对不会再和别的女人有任何来往。林承对你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居心不良。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们见面”齐昱又着急起来。

    “不见面就不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必要弄得又是杀人又是自杀的吗要死要活想什么样子!”苏郡格一本正劲的教训起齐昱来,“当然也不是说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错误。明知道你介怀林承还和他跳了一支舞,可是那也是事出突然,我也没有想到。”

    “所以呀,我要把他……”齐昱看了一眼苏郡格的眼神,把喊打喊杀的话赶紧又咽了回去,缓了口气,“郡格我生气你与别的男人见面那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能对你怎么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清理掉你周围的这些男人。说实话,哪怕你同意和我圆房,我都没有踏实的感觉。”齐昱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凄惨,苏郡格是唯一一个他把握不了的女人,在她的面前,他有太强的压力感和挫败感。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苏郡格真的是在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爱上我,尽快!”

    看了看齐昱的表情,苏郡格垂下眼帘,“好,我会努力的。”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们中途下船吧,不是快到希腊了吗我想去看看地中海行吗这样应该就避免见到林承了吧。”

    齐昱激动地抱住苏郡格,“真的太好了,那就明天下船吧。”

    “去把面热热吧,趁还没有过十二点赶紧吃了,还来得及。”

壹零伍·离字儿一时拆散

    林承对于苏郡格提前下船果然是有些措手不及,当他站在甲板上看着她的身影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终于反应过来——她是要躲着自己,她选择了齐昱。一拳打在铁栏杆上,登时,血淋淋的一片,他没有顾得上疼,因为这一刻心伤多过于皮外伤。

    苏郡格能感受到身后有人的目光灼灼,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于是加快了步子,走的更加匆忙,仿佛是在经历着一场逃亡。齐昱到是毫不避讳,他回头在刺眼的阳光下眯着眼睛放肆的回应林承的目光,得意,挑衅,还有些凶狠。

    在希腊的几天玩的也算开心,碧水晴蓝的映衬下乳白色的房屋就像是可口美味的奶油蛋糕,惹人喜爱。雅典卫城的古代建筑气势磅礴之中又带着些悲凉的意味,夕阳下深灰色的残缺人物石像拉长了影子,那样的寂寥与孤独。

    苏郡格手中的素描笔不停的在雪白而粗糙的画纸上来回游走,勾勒出一个个精准的轮廓。齐昱在她身后的石阶上坐着,饶有兴趣的看她画兴正浓。

    就在这时,邵震远远跑来,呼吸急促,“报告少帅,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

    “北洋府与东北军开战了,这是今天早上才传过来的电报。”

    齐昱看完电报,又交给苏郡格,她的脸色早已煞白,一把攥破了电报纸,心也揪到了一起。

    “几天了”

    “有三天了。因为临时改道来了希腊所以消息收到的有些迟。”

    齐昱一把握住苏郡格不住颤抖的肩膀,“没事,你放心,我马上安排咱们回去。别担心,父亲身经百战会没事的。”

    苏郡格点点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突然开战呢”

    齐昱没有回应,应该还是以前的旧账未了。蛋挞可说不出口,要是他说出来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的承认自己暗中与章显昌有来往,邵震与那个神秘人会见的照片不就成了简奉仪口中的事实

    后来在邵震的报告中齐昱终于验证了自己想法,果然是旧账未了又添新仇,察哈尔与热河之间一个旗的蒙古不足的王爷暗中投靠章显昌的东北军,把自己手中的百门火炮,百匹战马和零散弹药孝敬了章显昌,并要说服其他四个旗投靠,还暗中划给了东北军一块地。

    本来这事瞒天过海都挺顺利的,可谁知这王爷巴结章显昌巴结的太到家了,甚至是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章显昌的儿子,结为姻亲。这倔强的蒙古公主早就有了心上人,在与情郎私奔时将事情败露。

    章显昌见瞒不下去,干脆就明着来吧,苏淳严更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评个你死我活,不算了结。

    一出这事,齐昱犯了难。按理说他应该赶紧陪着苏郡格回北平的。可是又怕章显昌抖搂出来沪军与东北军之间的猫腻,更何况这次来欧洲也不是单纯来玩的,他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北洋军与东北军打了起来,沪军现在照理说应该与北洋军统一战线的,可就当前的局势来说,齐昱就贸贸然跑到北平去,恐怕与今后他和苏郡格的关系来说绝对不是上上之策。但是不陪着苏郡格他又怎么放心的下又该给苏郡格怎么交代他的不能陪同

    而正在这时,山东那边又传来消息,军阀韩德喜将防线部署往南推进了三四百里地。不是个好消息,却是个好借口。可是苏郡格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林承。他不正在欧洲吗虽然这算不上一个高招,但还能将就成一个妙计。有林承在怎么说他也会确保她的安全,至于什么争风吃醋的事儿,也抵不过她的安全重要。

    “真是便宜这小子了!”齐昱狠的牙根痒痒,下船时的那股子得意劲一扫而光,现在反过来他要求他了。

    不过齐昱的戏码安排得当,现实让苏郡格知道他不能一同回北平的原因,且是表现得痛心疾首。再就是发电报给林承,制造最恰当的时机要这两个人邂逅。这也就免去了苏郡格要躲着林承的尴尬。齐昱都服了自己的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他和她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决不能因小失大,总有扳回一局的时候,林承你也别得意的太早。

    林承虽然对于齐昱这千回百转的心思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难得如此好的机会齐昱深明大义,他也就乐得做个好人,这护花使者当的真是舒坦。

    苏郡格现在一门心思都牵挂在察哈尔的战事上,便是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这些桥段。

壹零陆·渔翁醉醒江上晚

    苏郡格在船上的状态不佳,总是觉得头晕乎乎的,还有些恶心。林承皱着眉头打量了她半天,莫非……这么快呀!咬牙切齿的等着船上的医生出了结果,才知道原来是有些中暑。

    “这艘船条件没有那么好,你自己小心些。”林承并不心急,对于苏郡格这样脾气的人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嗯,谢谢了。”接过林承递来的酸梅汤,苏郡格喝了一口才觉得气顺了。

    “我要去北平,你去哪里”装傻也要装得像,林承是明知故问。

    “我也去……去北平。”苏郡格想说谎的,可是必要性不太大。

    “这么顺路啊。”林承快要憋不住实话了。

    顺路真的这么顺路呀苏郡格不再言语,也没有再给他一个好脸色。这样的瓜田李下,要是让齐昱知道了那还了得。估计被扔下海的就不止林承自己了,听说南方有浸猪笼这么一说,苏郡格脊背发凉,可是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这艘船小很多,能有几间像样的房间实属难得。那天夜里闹老鼠把苏郡格吓得大半夜都没敢合眼,一夜就听“吱吱”声和逃窜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某天睡觉的时候觉得身下硌的难受,掀开褥子一看一窝蟑螂四散开来,个个都和大拇指那么大。苏郡格吓得大叫,正把林承给招来,进门就把她给拥在怀里,责怪道:“他怎么就舍得把你扔这艘船上”

    “是我急着回去,正赶上这一班。”苏郡格惊魂未定的在林承怀里回答。

    担心归担心,责怪归责怪,林承也是在忍不下去了,看她这样受罪,他心疼还是要赶紧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才好。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这么一艘破船哪得佳人抱满怀

    这会儿林承却又有意捉弄她一下,惩罚她这几天的坏脸色。故意咳嗽了一声,引得她注意自己的行为出轨,而后一本正经道:“怎么办呀到了南洋估计船上更挤,可能一间房里要安排两个人,你现在这样怎么办呢”

    松开林承的衣襟,苏郡格红着脸,她确实没有办法,干脆豁出去了。“我搬去和你一起,方便吗”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林承忍住欣喜与笑意,“嗯,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我那边当然比这边方便多了。”一直等着你呢,能不方便吗

    苏郡格看了林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是有种坏透了的感觉。俨然是要羊入虎口了,苏郡格也不甘示弱,低下头半天又抬起头,警告道:“不许乘人之危!”

    “大小姐,求人不是这个样子的。”林承终于笑出了声,提起了她的行李便把她送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林承的房间,苏郡格就知道自己果然是入了虎口。这里是这艘船上最好的房间,干净明亮

    里面布置的所有东西都是在等着它主人的到来。喏,它的主人终于来了,只不过姗姗来迟——苏郡格。

    一下午的时间林承都没有在房间里,只留了苏郡格一个人。知道她前几晚都没有睡好,连钥匙也交了处理啊。

    “我有些事要忙,钥匙给你了,拿好啊。安心睡一觉,放心!晚饭之前我都不会回来的。这房间就这一把钥匙。”

    “谢谢。”苏郡格有些鸠占鹊巢的愧疚感,也就客气了起来。

    突然脑门上一热,他突然的就将她揽在身前,额间落下一吻,轻软的若柳絮飘在水面。“好好睡吧,不要多想,有事就去打那个电话,不用拨号,拿起来听筒我就知道。”

    苏郡格躺在床上拿着那把钥匙来来回回的看,真的就这一把吗是唯一的一把吗

    可始终没有抵过困意沉沉的睡着了。梦里烽火纷飞,远远瞧见父亲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模糊不见。突然砰的医生有巨响在身后乍鸣。苏郡格在梦里被摇醒,睡眼惺忪的看着林承正皱着眉弯腰看她。

    “没事吧”

    苏郡格清醒了一下,第一句问的竟然是:“你不是说只有一把钥匙吗”

    “我把门踹开的。你睡得可真死,敲了半天都没有喊醒你。”林承揶揄她,“该吃饭了,等会叫人来修门。”

    苏郡格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房门,这才放了心。

壹零柒·青山绿水好从容

    高脚玻璃杯中的红酒在温暖烛光的照映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彩,桌上的法式菜品摆放考究,样数稀少,但精致到极限。

    苏郡格无语、凝噎,烛光晚餐堪比鸿门宴,一样让人受不了。该怎么应对

    “我饿了,怎么就这么点吃的”来个不解风情最是妥当,苏郡格就把心一横,情调必须毁个干净才能解除风险。

    林承在一旁看着她大快朵颐,精心的准备被破坏的彻底。他却怎么都无法生气,你就闹吧!

    “不太够还有别的吃的吗”苏郡格抹抹嘴,看着眼前的杯盘狼藉,效果不错。

    “还想吃什么”林承忍俊不禁,其实她都不知道刚才埋头吃饭的那个样子有多可爱。

    “面条,云吞,米饭包子都行。再来点。”装傻充愣到底。不过说真的,苏郡格没吃饱这事确凿。那么一小小块的鹅肝,一小小撮的鱼子酱,三两个生蚝和麻将块大小的芝士,能当饱才怪。

    “苏郡格,你是真饿啊还是装不懂啊”

    “真饿!”回答干脆,而且实话。

    林承又叫来一碗牛肉面给她。那碗真是够大!半尺多长的大海碗啊!“不是饿吗全部吃完吧!”

    苏郡格看着慢慢一碗的面和牛肉,倒抽一口凉气。瞄了林承一眼,他反击的也太快了。

    戳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味同嚼蜡。着大海碗怎么可能吃的完!吃完了,那就是要出人命了。可对面的林承好以整暇的正死盯着自己呢。“啪”筷子一摔。“什么面条啊!太难吃了,这船上的厨师太糊弄人了!”苏郡格佯装生气,“不吃了,没胃口。”其实她是被吓得没胃口。

    “你不吃我吃。”林承将碗端了过来,方才她的吃相却十分意外的让他有了食欲。可是她把所有的法餐都吃完了,这会儿轮到他饿了。

    一顿烛光晚餐吃的生龙活虎,精彩迭起,也算圆满。可眼下又来了一个问题,晚上如何就寝一张床,一个沙发……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剩下的时间怎么办

    “咱们下棋吧我看你这有围棋,还有象棋。”苏郡格私下里张望。“要不先来一盘围棋怎么样”

    林承抱着肩膀看着苏郡格花样百出。“我哪个都不会。”

    苏郡格一愣,有棋还说不会,唬谁呢!“我教你。”总有招儿治得了你。

    棋盘上黑白二子纵横来往,不消片刻便满满摆了一盘,白字居多,黑子锐减。苏郡格这老师当得像模像样,一边给林承细致讲解,一边将棋子放了又拿,拿了又放的实战给他看。可林承呢饶有兴趣的只盯着她的脸看她自说自话的热闹。

    “怎么样,听明白了没有”苏郡格一本正经。

    林承点点头,“下一盘吧,看看我学的怎么样,你要让着我点啊。”却怎么会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意味。

    白子先行,黑子押后,错落交叉,苏郡格几次让他逼得举棋不定。哪里是不会下,分明是逗她玩呢!在这样下去一定输的难看,心中一急,草草落子,结果林承伸手便捡走了几枚白子。

    “不是这样的,这里你不能吃。”

    “你真欺负我不懂啊”

    “你不是说不会吗”

    “我只是学学某人的谦虚态度而已。”

    “输给你了。”苏郡格唯有摊摊手,坦然认输。

    “输了,要认罚。”林承坏笑,“让我亲一下。”

    “不行。”苏郡格腾地起身,躲得老远。“围棋下不过你,来盘象棋。”

    楚河汉界,将相兵卒,你来我往间,苏郡格已然要胜券在握了。这厢林承刚要跳马,那边苏郡格就抓住了他的手,“垫了马蹄,不能跳了。”

    林承扬了扬眉,苏郡格赶紧松手,“将军。”

    “上士。”林承亡羊补牢。

    “再将!”苏郡格步步紧逼。

    “这回我输了。”林承也是一脸坦然。“你赢了,让我奖励一个,亲一下。”眼看就要抓住对面的苏郡格,却被她灵巧的躲开。

    “你怎么这么无赖呀输了赢了,都要占我的便宜!”

    “那你来占我的便宜也行。”

    “不稀罕。”

    苏郡格缩在沙发一角,警惕的看着林承,好像是被花猫逗弄的小老鼠。

壹零捌·秾华不喜污天真

    “很晚了,该睡吧。”林承决定继续逗她到底。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打打呵欠。“你睡了一白天,还有精神。我可是困了。”

    “嗯,那你先睡,我出去走走。”苏郡格该寻路脱身了,等他睡着了自己再进来。要不就这么一间房子,多不自在啊。

    “你当这是在你们帅府啊还有个后花园让你溜达溜达。这是船上,那么多人,鱼龙混杂,你往哪儿去走走”

    苏郡格被他堵得没话。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脚下不稳,身子便向前栽了过去。林承整个人就要扑倒在苏郡格的身上。她眼见着的不光是他就要扑过来的身子,要命的是他的唇,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亲在她的嘴上。

    结局是,在那一霎,苏郡格伸手捂住了他就要贴上来的唇,却没有挡住他整个倾倒下来的身子。不过这事真的不能怪林承,不知是什么原因,船身不稳,剧烈的颠簸,造成了他的唐突。

    她的手细细软软的,就这样隔在两个唇中间,四目相对之时时,两个人的睫毛甚至都要相接在一起。半晌,两人齐齐屏住了呼吸,显然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两个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嗅着她沁人心脾的茉莉香,这会儿将她抱在怀里温香柔软的感觉,林承觉得自己马上就被融化掉。

    船身仍旧摇晃的厉害,让人有种天地倒置的幻觉,灯光明灭之中,彼此的眸中倒映着对方的影子,有某种的情愫在不知不知觉中飞快流转,若萤火闪现,一刹那光亮,一刹那熄灭……

    调整好呼吸,但苏郡格仍不愿在林承起身之前松掉她捂住他嘴唇的手。侧过脸去,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这个声音让人心凉了半截,林承撑起身子,勉强站稳,“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能出去。”

    苏郡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随着船只的颠簸而上下摇摆不定。灯光完全熄灭,外面是闪电射出来倒映在水面上的昏黄的光,快速闪现,而后一声雷鸣再迅速熄灭。如鬼魅一般的出没,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好在林承没有多久就回来了,进来的时候一件事就是找苏郡格。“你在哪里呢我回来。郡格……”

    “我在这里。”苏郡格此时蹲在墙角边,半天都没有换姿势,腿都麻了。“下雨了”

    “是,遇上雷雨了,不过不是大事。就是颠的厉害。咱们这里还好,下面普通舱的早就人仰马翻了。江头儿是老把式了,这点雷雨算不得什么。”林承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这船是你的吧”

    林承老实的点了点头。

    苏郡格沉默,齐昱应该是知道的。

    “别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你平安送到北平。”

    苏郡格点点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一点主壹都没有了,似乎这两个男人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除了外面的风雨和着机械的声音便是他们两人的呼吸声。林承握着苏郡格的手,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随着船身上下摇摆。

    疾风骤雨里,这样的感觉应该就是相互扶持吧。苏郡格突然觉得很美好,也很安心。

    “苏郡格。”

    “嗯”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要是没有齐昱,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知道……”

    很诚实的回答,苏郡格也不想骗自己。关于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是想过的,也是逃避过的。可最终的结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如今的事实是她逼着自己去爱齐昱,逼着自己去躲林承。

    林嫣说过,爱一个的人感受是,第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齐昱,对林承,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不愿意去亲近他们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想着能躲多远。齐府那一大家子人的麻烦事,林承的穷追猛打,都让自己头疼不已。哪里来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二,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一切。好像都是这两个人在付出吧,她干过一件为他们两人付出的事情吗

    第三,吃醋。有过吗沈璐娜那件事算不算可是见到齐昱与简奉仪在一起是她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偶尔奚落他娶姨太太也不过就是图的嘴上痛快。关于林承,印象中没有见到他和哪个女子走得很近。方菱花嘛,倒是她一心在撮合他与自己吧……

    只是如今再研究这些爱与不爱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吗她已经结婚了。不赶紧爱上齐昱怎么都说不过去吧。现在能坦然的接受他的吻,苏郡格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慢热的性子已经是非常有进步了,值得夸奖。

壹零玖·孤舟五更家万里

    北平这边的局势远比苏郡格想象中的更加严峻。天津港都已经被封锁严实,脸许多外国的军舰都只能在港口区爱面候着。

    苏郡格着急了,这样干等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林承把她的着急看在眼里,最后是找了一小木船趁半夜划了十几里的水陆给送到了一个浅滩上偷渡了过去。

    还好现在天已经热起来了,要不然这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忍受。眼见着要到了,可发现一个没有人烟的乱石滩竟然设置了木栅栏和铁丝网。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给我找了男装。”苏郡格真的感激林承的尽心尽力。

    苏郡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这样的苦,不过天可怜见的是凭着林承的身手一切也算顺利。只是出了天津卫要进北平城的时候苏郡格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景象。两城之间全是灾民和死尸,垃圾堆积成山,污水混着血水满地流淌,蚊蝇四处乱飞,臭气扑鼻让人作呕。

    一打听才知道,这些灾民不是北平城里的,而是从热河那边被赶过来的,又害怕难民中有奸细,所以就被困在了。

    “看来北平城不那么好进了。”林承嘀咕了一句。

    苏郡格点头同意,眼巴巴的瞅着那高高矗立的城墙,挡得住人却挡不住心,城墙冰冷,而它的背后确实自己的故乡,朝思暮想,温暖心房的唯一去处……

    两个人无奈,只得又回去了天津卫。与城外纷繁复杂的情况相比,天津卫这里却犹如一座空城。林承花了大笔钱买通关系,两个人才又得以回来。

    整个天津卫沉沉死寂,店铺关门歇业,大街上也见不到什么人。要说人多的地方还是租界,可也都是到了兵士换岗的时候才听到了了几句人语,而后便又寂静下来。

    林承还容易才把苏郡格安排在了法租界的一间旅馆里,便出去打听些情况。他发现北平城也不是密不通风的,想进去都需要去弄一张派司条,可是要去哪里弄,真的就一筹莫展了,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苏郡格翻遍了方圆几里路的电话电报局都说打不通,线路坏掉了,束手无策也就只好在旅馆里焦急的等待。林承赶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不过他却带来了一个人——安楚辰。

    苏郡格见到是安楚辰时,心里一振,林承真的是很能干,在北平和天津卫没有人比安楚辰更加妥帖了。

    “什么时候到的”安楚辰见到她与林承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苏郡格想着应该是林承已经给他道明了前因后果。

    “前天夜里。”苏郡格老实回答。

    眼前的苏郡格全然没有往日的干净利落,那污渍泥水早已将她的两条裤腿全部糊住,一双黑色的粗布鞋也根本都见不到原本的颜色。安楚辰有种说不出的辛酸,她是受了什么样罪才来到这里的。

    “今天来不及了。你之前的那个特殊通行证也不能用了。明天我派车来接你进北平。”安楚辰出去了一会儿转眼又进来拿来些换洗的衣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就过来。”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晨一眼,颇有些愤恨的意思,转身便出了旅馆。

    苏郡格自然会问林承是如何给安楚辰解释这一切的。林承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楼下遇到他的。他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说我送你来北平,结果没有想到北平进不去了,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就这些”苏郡格质疑。

    “没有必要骗你。”林承点了一根烟,而后与苏郡格一切沉默。

    不用多想,当安楚辰见到她与林承在一起时,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可他一句都没有多问,是不屑于了解还是已然了如指掌其实他不问对于苏郡格来说倒是天大的好事。

    自从安楚辰主动从商会董事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林承就再也没有在上海见过他,而此次在天津卫意外的相逢,林承在庆幸他能帮到苏郡格之余也多留了个心眼。

    正在林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安楚辰却正在看着那张递到天津卫港口上的特殊派司条。旅馆外那不是偶遇,其实是跟踪。

    那时,安楚辰正在天津卫的港管办理货物出海的手续,恰看见了申请轮船进港的特殊派司条,这是苏郡格的东西,他认得。但让这张派司条作废绝不是安楚辰的手段,相反他还要一力促成这张派司条的通用。但是港管的头儿说:“安董事,我可没这个胆子,你没有看如今这非常时候啊。外国的军舰都不敢往里放。别说是张没人见过的派司条了,现在都必须是北洋府新刻的章子盖得戳儿才行啊。而且,这张条子还是陆上通行的,从水上过来怕是假的吧!谁敢呀万一放进来个间谍特务什么的,我没那个脑袋担保啊!您呀,还是忙您自己的为上策哟!别操这份闲心了吧!”

    人家说的在情在理,安楚辰也只得作罢。等自己的事情办理妥当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满世界的找苏郡格。找到他们所乘的船,知道人已经进了天津卫,他就着了魔一般的开车到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法租界见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正在为找不到一个能拨通的电话而失落不已的趴在窗台上出神。下车时,正好遇到刚刚回来的林承,就与他一起上了楼。

    关于这一切,安楚辰做过很多的猜想,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齐昱有胆子把苏郡格交待给林承最终安楚辰决定收起他的好奇心,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去发现它的谜底,问是问不出来的。

壹壹零·夜深微雨润堤沙

    接到苏郡格之后很顺利的进了北平城,然而车子只是将苏郡格与林承放在了北洋军军部的外面,安楚辰说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我不方便进去。我已经提前报备过了,你们放心进去。以后有事可以到广德巷十五号找我,这是地址。现在全城戒严,电话电报早就不通了,自己小心。”将一张小纸条拿在手中之后,苏郡格与林承下了车。安楚辰认真的看了看苏郡格的背影才开车离去。

    一别数月而已,再回来时,那印象中的北平城似乎未作甚大改变,只是战火压境的气氛中却让这个沧桑了几百年的古城没来由的生出些许压抑。春末夏初,本是个绚烂多彩的季节。湛蓝通透的天空里阳光明媚的洒下来,无风亦无云的叫人身心畅快。巍峨的城墙中嵌着赭红色的城门,庄重与威严里还渗透着些许的亲切。

    苏郡格抬眼望了望军部的大门,不同与沪军大门的欧派作风,北洋府的军部就是当年清朝重臣的府邸。琉璃瓦当,飞檐斗拱,四角的嘲风灵兽虽早已有些陈旧甚至褪色,但那种威仪仍可震慑人心。门两旁的石狮子龇牙咧嘴,静静守望着朝代更替时前来坐镇的主人。

    朱漆大门严丝合缝的闭着,两旁的兵士见有人上前便立刻盘查,“什么人”

    “沪军夫人要见苏大帅!”林承答话。

    “稍等。”兵士转身进门汇报。

    片刻,便有有一位身着浅灰色军装的人从朱门里出来。见到果然是苏郡格,声音中喜悦异常,“大小姐,您回来了”

    “孙参谋长。”苏郡格亦是欣喜。

    “大小姐一路辛苦,里面请。”孙夫明赶紧将两人让进门里。

    话不多少,直奔主题。孙夫明便将苏淳严前线受伤的事说给苏郡格听。这也就是为何一切通讯都被切断,就是怕章显昌得知消息,现在前线是薛鹏捷在全权指挥作战。

    苏郡格眉头深拧,“我要先见见父亲。”林承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郡格那波澜不惊的面容,可是在他心里他能感受到这个冷静自持的态度下的焦灼,她担心无助,甚至要哭。

    在临昆明湖不远的一个四合院里,苏郡格见到了苏淳严,傅含秋双眼红肿的陪坐在一旁。

    看见苏郡格的到来,傅含秋先是一愣,而后就抱住她失声大哭,就像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郡格,你父亲已经昏迷几天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我担心死了,总算是见到了你回来,这次心里才算是踏实了。”傅含秋哭诉着又打量了苏郡格身边的林承,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后生,面生。为什么不是齐昱他怎么不陪着苏郡格回来抽泣了一下,问道:“齐昱呢他怎么没有陪你会来这位是谁”

    “禀告夫人,少帅有军务在身,特命属下护送少夫人先回北平。属下是沪军特遣部机要秘书员成林。”

    在苏郡格的谎话还没有编好之前,林承早就先声夺人。而后是一个军礼,让苏郡格实打实的吃了一惊。他不是军装打扮,军礼却如此标准。

    傅含秋被骗的当然顺利,虽然她一是在生齐昱的气,二是觉得这样一个不输给齐昱气质的年轻的人怎么就才是个机要秘书的身份,但是终归一闪而过的念头,便再也没有细究,也没有那个必要。

    苏淳严是五月中旬悄悄去前线视察的时候被炮弹皮给击中了颈部,以致流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好在手术顺利炮弹皮已经被取出,生命无大碍,只是人仍虚弱,再加上割伤的是大动脉,所以至今昏迷。

    眼见着父亲这般情形,苏郡格就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便想哭都流不出来泪水。坐在窗前看着远处发呆,这个四合院是苏家的老宅子,苏军哥的生母未过世是,她的儿时便是在这里度过的。也还记得那年与傅含秋关系僵持时,她好几次都是回到这里来痛哭一场。

    这个院子从未被荒废过,苏淳严对前妻感情笃深,这里的一草一木便都如她生前摆放的模样分毫不差。

    葡萄藤蔓交织错落爬满了整个木架,架下石桌石墩,一旁摇椅折扇……睹物思人,那年她就是这样抱着自己在摇椅上一字一句教着弟子规和诗经楚辞。

    而今蝶翩莺飞的季节,柳絮逐团而舞,在这样一个光彩夺目的时间,却再也遇不到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壹壹壹·星移物换愁无限

    原本是将人送到之后林承就该功成身退的,可眼瞧着北平是这般情景,他如何放心的下苏郡格,但也牵挂着那一船的药品唐三置办的怎么样了。北平如瓦罐一般,电话电报皆是不通,这可怎么办?而今又顶了个沪军机要秘书员的名头,更是脱身不得。杵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尴不尬的让人实在头疼。而就在林承犯难时,苏郡格也在犯难,该怎么找个托词将林承送出去,苏淳严的消炎药也快用完了,她还需要林承给她弄一些来。但是一个机要秘书员去搞盘尼西林,怎么说得过去?

    至于上海那边,齐昱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与东北军断了联系。但是他发现如今的电报只能到山东,便过不去了。北平天津的线路全断了,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章显昌找不到自己了,坏的是他也找不到苏郡格了。

    皖鄂两军一听说察哈尔那边打起来了,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希望在这样的一锅乱粥里也分一杯羹。特别是皖系的宋建章那个爱贪便宜的家伙,更是磨刀霍霍。

    关于山东韩德喜为什么会将防线部署向南推了三四百里地。他确实无奈,北边打成了那个样子,他不想惹麻烦,唯有避让。这三四百里地实为借用。韩德喜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夹在北洋府和沪军中间,苟延残喘,但凡有一点动作,北洋府和沪军灭他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韩德喜将电话打过来给齐昱解释的毕恭毕敬,全面周到。齐昱一乐,这样也好,利用韩德喜搅乱了皖鄂联军正是时候。于是他一封电报戳到了皖军军部,用的却是韩德喜的口气。

    那意思大概是他要把借用来的这三四百里战线与皖军做交易,地给皖军,换五百门火炮。不是想占便宜还没有找到好由头吗?齐昱深知宋建章的财迷心窍,三四百里的战线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是这其中包含了两条铁路线,盘算一下当然划算,这样的诱饵他绝对上钩,也一定会避着鄂军。

    果然,齐昱的如意算盘打成了,皖军真的派兵来收地了。齐昱不慌不忙的等着皖军的五个团全部钻进了套子就联手韩德喜一起灭了个干净。而这时宋建章再向鄂军求救,恐也是张不开口了。想吃独食,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皖鄂联军也就此作罢,没有反目已属意外了。

    宋建章再拎出那些密电来找韩德喜算账时,韩德喜这条老狐狸却反说是他半路截了自己的电文,这电文的密码翻译压根不是这样的。这是他与沪军之间的密电,应该用沪军电码翻译,内容是:允五百门新式火炮易鲁申,济沪二线,望悉知。

    密电就是密电,又不会署名字,鬼知道这是给谁的。宋建章这哑巴亏吃的真到家。可仍旧不甘心,责怪韩德喜:你也不能打我呀!

    韩德喜无奈,老兄,那两条铁路线是沪军借我一用,现在算是我的地盘了。你跑我的地盘来撒野,你说我不打你打谁啊?

    那齐昱呢?打他又是为了什么?

    齐昱对于宋建章这样脑子不够用的人都不稀罕搭理。那是我沪军借出去的地盘,借出去的就不是沪军的了?宋建章,你个白痴!

    鄂军司令饶印刚更是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草长满了吗。饶印刚面对这样的盟友,也算是长见识了。于是赶紧摒弃前嫌的与沪军结成一条心。宋建军孤立无援便只有窝在自己那二亩三分地再也不出头了。

    齐昱不动声色的收拾了皖军,没有得罪任何一方而且赢得了乐于助人的好名声,真是大快人心。剩下的事便是察哈尔的战事了。与皖军的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二十几天,关于北平那边的消息唯有报纸上的只言片语,两方相持不下,伤亡惨重却谁都不肯退兵。电话电报虽然早就已经通了,可是几次打过去不是没有人接听就是占着线。电报一封封的拍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跟苏郡格联系不上便只好找林承和安楚辰。林公馆说是少爷去法国了,没有回来。安楚辰倒是亲自接了电话,回复是我也和你一样的心情,早就和苏郡格断联系十几天了……

    话未说完就是一阵的盲音,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壹壹贰·画楼洗净鸳鸯瓦

    “马上准备车,我要去北平。”齐昱已经坐不住,再见不到苏郡格他就要疯了,看到邵震进来他已经先开了口。

    “少帅,章显昌派人来了,说一定要见您。”邵震不想报告,可是这样的事情终归是躲不掉的。

    齐昱沉思片刻,“让他在会客室等我。”一粒一粒的扣上军装扣子。总要有个了结才好,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过他来的也是时候,正好可以打听一下那边的战况。

    章显昌派来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自称是东北军特勤处的职员,但是齐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身居要职,至少是个团长以上的级别。

    “见过少帅,在下刘广晋。”

    齐昱点点头,示意请坐,邵震则命人添茶加水。“刘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这是司令要我交给您的一封电报,内容重要希望您亲自过目。”刘广晋态度有些倨傲,显然是对这个年轻后生有些不屑。

    齐昱阴着一张脸,接过那封密电。大致扫了一遍,意思也就是要齐昱趁机出兵,在北洋军背后捅上一刀子。看来东北军的日子非常的不好过,他想着既然如此,他对苏郡格也就放心了一些。浅浅的笑意挂上嘴角,“此事我已知晓,但还需周密计划一下,章司令莫要心急。放心我一定会出兵的!”

    刘广晋对于齐昱这么圆满的话语显然不放心,讪讪一笑,“上海离察哈尔路途是有些遥远。但听说少帅此次赴欧洲不是采办了最新式的飞机吗?还是那种架了机枪的,这战事可耽误不得,飞机飞过去那还不是眨眼间的事呀?”顿了顿又道,“而且司令说了我们是盟军,一定不会亏待少帅的,这里是银票,三十万两白银。”

    齐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而后一笑,他已经是显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所谓无利不起早,哪有人会白白给你干活的?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是这样的一番思量,连我在欧洲买了几十架飞机的事都惦记着,章显昌果然有能耐。“好!那就如刘先生所言,将我这几十架飞机放出去练练。”齐昱这回答应的也就爽快多了。

    刘广晋仗着自己用金钱收买了齐昱,也就觉得踏实多了。“既然如此,那刘某人就告辞了。”手里拿着齐昱亲笔写下的承诺书,他真的是有恃无恐了。

    邵震准备送客时,就看见齐昱将手放在了腰间配枪的枪盒子上。果然刘广晋还没有抬脚迈过门槛,齐昱的子弹就先一步到了,后脑门直中一枪,人便砰然倒地。门窗上血渍斑斓,地上更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处理干净。”齐昱的态度跟碾死一只蟑螂没有什么区别,而后用手帕擦了擦手和配枪,又将手帕丢在地上,转身走人。

    他现在就要去北平,一刻都不能耽误。

    邵震将刘广晋装进口袋里的那封密信拿出来,撕了个干净。代替品是一张当票和一张赌馆的欠条,另外有在他身上多添了些棍棒伤痕。这样的假象实在逼真,不过就是再添个谎话而已。

    “来人,拖到城外的乱葬岗子埋了。手脚干净,嘴巴闭严。”邵震跟随齐昱多年,这样的处理方式也大有齐昱的风格。

    事后给齐昱报告的时候,也获得了他的认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齐昱还是交代了邵震要堵住东北军在上海的那条暗线,最好是斩草除根,一锅端了他,反正天高皇帝远章显昌这会儿也顾不上操这份心。章显昌是什么样的人,打了这两年的交道,他也是心里有数。当年章显昌能干出背信弃义的事情,现在正是他替苏郡格报仇的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应该也不算是过分。

壹壹叁·素魄娟娟当绣行

    今年的夏天来的不早,但来得特别快。一路从北平就热到了察哈尔,热河,且雨水稀少。每天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便是连剥了皮的心都有,它怎么就能热成这个鬼德行。

    士兵们干脆就脱了军装只穿个大裤衩子趴在战壕里,又怕敌军发现便只好在身上浅浅的洒上了一层土,那太阳晒得汗水与泥土一相遇便跟和泥似得。

    男人热了还能脱,苏郡格却只能捂着一身军装在指挥棚里不停地抹汗。衣服后背的浅灰早已成了深蓝,湿湿黏黏的贴在身上把长出来的痱子蛰的生疼。

    “大小姐,要不你先回镇里休息一下吧。这大中午的太阳忒毒了,别中了暑。”薛鹏捷实在看不下去。

    “也行,我换身衣服去。晚上发起总攻前给前线的士兵们送点绿豆汤。”苏郡格交代了一下,转身就上一辆车,就回了镇上的总指挥部。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她确实有些吃不消。

    说实话她面对这样的真枪实弹的战争是真的受不住的。到北平的第三天,苏郡格稍作休整就跟着孙夫明赶到了前线。临出北平城之前,苏郡格交代将所有的通信线路都连接好,电话电报都要能用得上。

    现在她回来了,就和父亲未受伤时是一样的。而且她应该需要齐昱的帮助了,当初的联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战事的突发吗?

    “郡格,你懂打仗吗?”傅含秋看她真的要上前线,有些慌了。

    “不懂可以学。”苏郡格没有停下手里收拾东西的节奏。

    “那是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所以才必须去。”苏郡格拍了拍傅含秋的肩膀,“母亲,我在前线为的是稳定军心。你在家里无论如何要守好父亲,等我回来。我们是一家人,要团圆才好。”

    “打仗是男人的事,咱们女人家怎么能行?”傅含秋真的着急了。这个家里她也待了十几年过往的不愉快只能成为过往,要是没有了苏淳严和苏郡格,她傅含秋也就是个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这齐昱也是,怎么就不知道来帮衬一把?他缩在上海干什么了?”埋怨声里还带着哭腔。

    “皖军那边最近有些不安生,他也有事要忙。”苏郡格看了看带的东西也就这些,不过一个藤条的箱子而已。“这边父亲老部下都是忠心耿耿的,有他们在,你放心。”

    “那就让他们去打,你一个女人家跟着掺和什么?”

    “这是苏家的基业,作为苏家的人怎么可能不上心?父亲伤了,有我在大家就安心些。知道我们苏家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可以同甘共苦的。再说了我只是去看看,又不会真刀真枪的去打。你就安心在家吧,一旦爸爸醒过来就赶紧告诉我。”

    “要不让楚辰陪你吧?”

    “他又不是军人,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再说人家也有生意要做。”

    傅含秋便不再做声了,苏郡格句句在理,她就算是操心也是白搭,而且也知道苏郡格的性子,表面冷清却执拗的要命,一旦决定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和苏淳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怎么说是父女呢。

壹壹肆·慨西风壮志阑珊

    指挥总部设在靠近承德的一个小镇的大户人家的祠堂中,苏郡格晃动着僵硬的脖子走进祠堂的大门,只觉得眼有些花,头重脚轻的。这打仗真不是一般人能干了得,劳心劳力,伤人伤神。

    “大小姐,您回来了?给您烧吧,您也好洗洗。”为图个方便,苏郡格还是从北平带来个佣人,云嫂,十几年都在苏府伺候的。

    “给我找把剪子来。”苏郡格吩咐。

    “剪子?”云嫂有些纳闷,但还是照做了。

    苏郡格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对身后云嫂说,“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啊?”“动手啊?”

    见云嫂没有动作,苏郡格拿过剪子,比划了一下,咔嚓就一剪子下去,齐耳根给铰了下去。

    “大小姐,您这是……”云嫂看着那乌黑如墨的秀发就这样被一刀两断,实在心疼。

    “这战场上穿这么一身军装,还留个长发实在不方便。帮我把剩下的都剪了吧,反正以后也能长出来,比我上学那会儿再短点就成了。”苏郡格压根儿没有太多的想法,战场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在乎这点头发?

    “好。”见苏郡格这么坚决的态度,云嫂便赶紧动手,将苏郡格的一头长发转眼间变成了短发。

    虽然云嫂替苏郡格有些惋惜如此好的一头长发,但剪完之后,看着苏郡格这样的短发,精干又俏皮,仿佛有看到那年十五六岁的她上燕京学堂时天真可爱的学生模样。云嫂会心一笑,“大小姐,短发咋也这么好看呢!”

    “是云嫂手艺好。”苏郡格也是一笑,便起身去洗漱换衣服了。

    薛鹏捷在指挥棚里一边看地图一边骂娘,“这他妈的什么鬼天气,端午还没过,就热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章显昌这个王八蛋也真会挑日子打仗,老子就看看那帮子东北兵能比我还扛热!你个兔崽子!”

    听着薛鹏捷的骂声,苏郡格不禁一笑,“绿豆汤煮好了,薛叔喝一碗吧!”

    薛鹏捷一见苏郡格又折返回来了,赶紧把那半敞着的军装领子扣上,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把头发也剪了啊?”

    说实话薛鹏捷对于苏郡格来前线阵地是老大不乐意。一个女人家又不懂打仗,跑这里来添什么乱啊?搁平时这么热的天他早就光着膀子凉快凉快了,可是碍于苏郡格在这,他脸皮再厚也干不出来。而且她跑到这里来,也许是对自己不放心吧。可是那也就是想想,苏淳严的重伤也就是托了他的福,那天一个炮弹飞过来,苏淳严飞起身子来把薛鹏捷扑倒在身下,结果炮弹就在两米处炸开,弹皮直直的插入了他的脖颈,薛鹏捷去毫发无伤。嘿!这脑子是给热晕了吧,胡寻思什么呢?!苏淳严什么样的人?他闺女又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屁话,一定是中暑了!赶紧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薛叔,我想说个事儿,您听听行不行?”苏郡格把绿豆汤递给薛鹏捷。

    “说吧!大小姐。”其实细想起来,除了不能光膀子,苏郡格好像没给他添过什么麻烦。来这几天了,没听喊过苦,没听叫过累,就跟个勤务员似的帮着端茶倒水,陪着看地图,听他们研究战术,这么听话又懂事的千金大小姐还真少见。

    “总攻提前吧,现在就开打怎么样?”苏郡格干脆大胆说了出来。

    “现在?!”薛鹏捷看了看怀表,正午两点半,大日头正毒的时候,打仗?还总攻?倒抽一口凉气,她倒是敢啊!

    “我是这样想的,一百个骑兵袭扰一下,让对方误会,搞不明白咱们到底是想干什么,然后看他们的反应,如果是大规模的进攻就用炮轰,如果没有反应就再次袭扰,反复两三回,最好是把他们的精锐师给引出来。”

    “如果他们不上当怎么办?”

    “那今天的总攻就取消,说明他们的精锐还没有到。”说出这句的时候,苏郡格有些言之凿凿,只因为她这几天的勤务兵可不是白干的。而且,这场仗是为她们苏家打的,没有把握她也绝对不会如此信誓旦旦。薛鹏捷听她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示意她继续。

    “章显昌说他有十几万的精锐之师,可是从这地图上看,他这么多的精锐放在什么地方呢?特别是这十几万人还号称精火军,章显昌的嫡系,师长是从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全部的重型装备。这么庞大的一个师行动起来一定气势磅礴可是咱们再看看这地图,章显昌该把他们放在哪里呢?”苏郡格却没有大话,句句认真非常。

    薛鹏捷看着苏郡格所指的地图,沉吟了很长时间,连带着孙夫明也跟着一起沉思起来。这小丫头说的很有道理,蒙古王爷就那几个蒙古包,四周一马平川,唯一的靠守也就是永平镇了,可是这个镇要是能进十几万精良,估计这镇也要被踏平了,而且这十几万人的给养,难道只靠喝西北风吗?只可惜现在是夏天,想喝都没有。

壹壹伍·龙蟠虎距山如画

    “或者是把这十几万人给拆散了呢?”孙夫明提出了他的看法。薛鹏捷点了点头,顺着孙夫明的话往下说:“章显昌与大帅打了快二十几年的仗,他这人诡计多端,咱们是不得不防啊,上次老七的三十一团就折在他的手里。”

    又看了看表,薛鹏捷确实也不想耗下去了,“袭扰的主意确实不错,但是我想还是直接用炮轰吧,大热天的!”

    不出十分钟,炮兵便集结完毕,可是还没有等这边发炮,对面已经开打了!正在这时喊杀声四起,薛鹏捷和孙夫明同时愣了一下,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不是章显昌的部队,是哈乐云旗恪仑王爷的人!”

    薛鹏捷一听,冷哼一声,“跟章显昌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让人当枪使!打,狠狠地打,让你对大帅有二心!”

    “薛叔,恪仑王爷就不担心托娅格格吗?”苏郡格问到。

    “刚一开战我就给他发过电报,他根本就不在乎,后来我把托娅绑在阵前他照样拿炮轰。这样的爹,我看托娅也不会想要他!”薛鹏捷想到这里恨得后牙根痒痒。

    “不会再有人比大帅更疼闺女的了!”孙夫明添了一句。

    一句无心的话恰好就勾起了苏郡格的伤心,那个最疼自己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呢?又怕人看出自己的无端伤感,赶紧换了话题,“听说蒙古的骑兵最厉害。”

    “这倒是不假,所以章显昌现在是如虎添翼了。恪仑王爷的骑兵讲究的就是快准狠,那马刀看着不起眼,但刀刀致命,必然见血才归鞘。元朝时的蒙古人到后来的满清都是骑兵致胜。……”说起打仗来,薛鹏捷都是滔滔不绝。

    又过了一阵儿,传信兵前来报告,说是这些骑兵来势汹汹,看起来人数不少。

    “看来章显昌的精火军果然是还没有到,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亮出来了。”孙夫明把嘴一撇。

    薛鹏捷这边的安排是埋上了地雷,只等着那些骑兵上钩呢,可是,人家却不见动静了。北洋军的骑兵团奔袭了数十里包抄也没见他们的影子,便无功而返。

    孙夫明与薛鹏捷面面相觑,敢情这苏郡格的作战方法竟是跟恪仑王爷不谋而合了。那恪仑王爷年近花甲,戎马半生,打过的仗和吃过的饭差不多一样数量;苏郡格双十年华,从深闺小姐到金屋少妇,打仗?恐怕她连死人都没见过吧!可怎么就这么寸,能想到一块儿去?

    就在章显昌四处扬合着他要以数十万精火军踏平察哈尔的同时,苏淳严也放出话来说是他也有十万的精锐之师。一场口舌骂战掀开风波之时,其实也都在揣测对方的实力,至于那虚无缥缈的精锐之师们都身在何方呢?章显昌要是有早就亮出了王牌,苏淳严要是有也就不用大热天在这里干熬了。兵不厌诈原来也挺无聊的。

    恪仑王爷这次的袭扰其实也是沉不住气的擅自行动,他心里还是有托娅这个小女儿的。不过这一袭扰不要紧,却同时揭穿了两家的谎言。

    章显昌得知恪仑王爷的骑兵袭扰,气的脸都绿了,可是仔细想想也不见得是坏事,可军法严明,还是要小惩大戒的。可还来不及责难,北洋军的炮弹就炸到了,军营边上,随之而来的是杀声震天。

    这一场仗就从头条中午三点一直打到第三天夜里,最后的结局是各自退守。

壹壹陆·英雄尽是伤心处

    薛鹏捷又开始骂娘,且连带慰问了章显昌的全家及祖宗十八代。孙夫明与其他几个师长冷静的在一旁商量对策,只有苏郡格和步兵师师长不言语,苏郡格是无话可插,而那步兵师师长文福添就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一直低头摆弄他的枪盒扣子。

    一场讨论结束时,薛鹏捷点了他的名,“老七,你说说怎么办吧!”文福添在家排行老七,与薛鹏捷几个人结拜的时候又恰好排在第七位上,平日大家里都称他为文老七。

    文老七的步兵师里步兵最多又监管着工兵团,是最不吃香的,行动速度快不过骑兵,杀伤能力强不过炮兵,可冲锋陷阵伤亡最大的却都是步兵。身上装备几个手榴弹再加几把手枪步枪,平日里挖战壕,埋地雷也是这些人,身兼重任却总不招人待见,当初分头带兵时就因为文老七的枪法精准便给了他一个步兵师,人最多,活最重,也最难管。

    但好在文老七是那种敦厚又肯吃苦的人,步兵师包括运输队,工兵营,还有苏淳严怕他吃亏特批给他的一个整编机械摩托营,总共九个团,二十三个营,其实说白了文老七的第三师就是个杂牌军,不过也是个全能师,他还是带出了成绩的。除了章显昌那次灭过他的一个团之外,他就没有败过。可就因为如此,也就流传出这样一句话,文老七见不得章显昌,见者必败!果不其然,这回又败在他身上。

    “军法处置!”文老七霍然起身,把军帽一摘摔在了桌面上。

    所谓的军法处置那就是要枪毙的,苏郡格听得心惊肉跳。

    “混蛋!文老七你他妈的就没有别的话了?老子现在打仗正是用人的时候,把你军法处置了,我上哪儿找人打仗去!?”薛鹏捷人高马大且膘肥体壮,骂人向来底气十足,这回的阵势却只能有恐怖形容,那吼人的声音快赶上炮弹轰炸了,耳朵里都一阵鸣音。

    孙夫明起身拉住他,“坐下!你怎么动不动就撂挑子!军法处置了你,还不是便宜了章显昌?只是让你说说怎么回事,看把你急的!”

    其实这事怪到文老七身上也是冤枉,可是事情出在他的运输队身上也就只好找他。正当北洋军全力进攻时运输弹药的运输队竟然脱离大部队,也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一个山坳里,正好遇到了被打的晕头转向的东北军,这可是跟逮到头肥猪似的,当时就要给劫过去,好在运输队也是输了场子,没输人,总共十五车弹药全给点火报销了,一点也没给东北军留。可这是光辉的一面,另一面悲哀的是运输队一百二十人全部殉葬,那个山坳里填满了碎尸与弹片。

    发现运输队的是章显昌的一个骑兵营,运输队没有得好处,这个骑兵营也是全军覆没。就因为这样的一个插曲,本来是该得胜的北洋军却没有赢,反而给了东北军喘息的机会。战场之上情事瞬息万变,给敌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死路,这样的道理谁都明白,也就难怪薛鹏捷发飙。

    文老七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调过运输队运火药了?而且还是通往陶丰县的必经之路上……

    这边指挥棚里正在争执不下,那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苏郡格一听是女人的声音,难道是托娅?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声比一声挣命。

壹壹柒·朝朝琼树后庭花

    果然是恪仑王爷的小女儿托娅,她蓬头垢面跟个疯子似的正往指挥棚冲。

    “女人就是事多又麻烦。”薛鹏捷阴沉着脸啐了一口。

    苏郡格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出面最是合适于是说道:“我去看看。”

    门外的托娅如鬼一般瘫坐在地上,又哭又喊,捶地跺脚的撒泼。

    “什么事?大吵大闹的!”苏郡格厉声问道。

    听到同样是女人的声音,托娅抬头一把揪住苏郡格的裤腿,哀求着“女将军,求求你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救救我。”

    女将军?!身处战局前线,一身戎装,这样的称呼到也合适。

    苏郡格叫了几个士兵把她拉到偏僻的地方,好容易平复下来情绪,这才问清楚了缘由,托娅要救得不是她自己,是她的情郎。

    恪仑王爷要把托娅嫁给章显昌的小儿子做小妾,托娅倔强不从要与情郎私奔,被恪仑王爷抓住把那个情郎的腿给打断了,为了给情郎治伤,托娅偷偷找人求助,虽然出了狼窝,可谁想就因为她一句话说漏了嘴,道出恪仑王爷要造反,就又进了虎穴,被薛鹏捷给关了起来。

    现在的处境是身处马棚缺衣少食,伤病两重,特别是托娅的情郎那一条被打断的腿,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医治,又赶上天热,苏郡格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有当场呕出来,血肉模糊的都成了一团腐肉,溃着脓血甚至有白色的蛆虫来回的爬,散发出的腥臭味道让人恶心又倒胃。

    要是这种情况再不动恻隐之心,那就真的不是个人了。苏郡格对看守的士兵说要把人带走,士兵为难,苏郡格想这个时候再去烦薛鹏捷很是不合时宜,干脆就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给薛鹏捷留了张字条,便安排人把这两位送回了镇上的指挥部。

    到了镇上有医有药有吃有喝,自然是方便多了,只是那个男子的腿是保不住了,只好锯掉,否则性命堪忧。

    一切安置妥当,托娅扑通跪在苏郡格的面前,硬生生的地磕了三个响头,苏郡格拦也拦不住就只好由她,“大小姐,”托娅跪在地上深深一拜,其实不止有感激还有敬佩,战场是什么地方,炮火连天生死一线,她身为北洋府的千金大小姐,沪军的第一夫人,这样娇贵的身份竟然敢来,这是什么样的勇气。古诗《木兰辞》的花木兰也就不过如此吧!声音娇娇怯怯,一声大小姐唤的是感恩戴德。“托娅来生做牛做马才能对得起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我算是帮了你的忙,不过你也要帮我的忙。你也不用当牛做马,只要好好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更不要想着偷跑就好了,要是到时候找不到你的人,我的脑袋也就难保了。你一定要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苏郡格这话说的十分中肯,也十分严肃。

    “您放心,我托娅发誓,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间房子里好好带着。”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那一脸的病弱与苍白,托娅的眼泪又泛上了眼眶,“现在我和吉布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这种背井离乡的感觉,曾几何时苏郡格也是深有体会的。她点了点头,又说:“你也去洗漱一下吧,云嫂给你找好换洗的衣服了,去吧。”

    托娅点了点头,就去洗漱了。苏郡格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舒展了一下筋骨也觉得全身疲乏,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又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能如此厉害的熬夜了,她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本事了。

    梳洗完毕,苏郡格坐在一把摇椅上,拿了本书还没有翻几页,眼皮便不自觉的垂了下来,睡得很沉,云嫂进屋来拿她换洗的脏衣服时她也没听见。

    睡着睡着突然一个激灵就赢了,苏郡格猛得睁开了眼睛,四下里望了望,只觉得心里慌慌的没有着落,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巨响,第一反应是又来打了。慌忙起身时连摇椅也被带翻在地上,云嫂听见屋里有异响赶紧跑进来,“大小姐,怎么了?”

    “又开打了?”

    “是打雷,要下雨了呢!今晚上凉快了,肯定能睡个好觉。我把窗子给您关严实。您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吧。”

    苏郡格点点头,她最近都有些神经了。虽说没有真的扛着刀枪上阵杀敌,可是每天都在指挥棚里听着炮弹轰然炸响,子弹射击的跟下雹子似得,噼里啪啦。那滋味一样不好受,震耳欲聋,肝胆俱碎,这些形容词个个贴切。现在外面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这动静和在前线是如此的相似。而她,一听见这样的声音现在竟然睡意全无了。

壹壹捌·粉絮成衣怯素秋

    这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也没有停,简直就是直着瓢泼一样,直直的从天上倒了下来,气势一直都是恢宏磅礴。苏郡格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个电闪雷鸣又醒了,而后便又昏昏睡去,如此反复几次,她被自己折腾的也有些吃不消了。干脆起床,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头脑晕晕的,肚子也有些饿。苏郡格睡不好,也连累了云嫂一夜未曾安眠,见她起身便也索性起床准备早饭去了。

    苏郡格早饭还未动筷,就见薛鹏捷和孙夫明一起冒雨回来。

    早饭头一回这么正式也这么热闹。一场暴雨将头几天的燥热与战场上的失意全然洗刷干净,虽然被淋湿的滋味并不好受,到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也妙不可言,好歹

    是凉快下来了。苏郡格又将昨天下午接托娅回来的事情给薛鹏捷详述了一遍,薛鹏捷倒是十分爽快,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几句让人看好他俩,别出了吃里扒外的事,也就默许了苏郡格的做法。

    早饭结束,两个人都各自回房补觉,只待雨过天晴,还有场恶战。

    苏郡格却没有闲着,她又往托娅那边去了一趟,因为有些事还需弄个明白。才刚刚迈进后院,就有个士兵跑来,敬了个军礼:“报告大小姐,这是最近几天从上海那边发过来的电报,请大小姐过目。”

    看了一眼士兵呈过来的那一叠纸张,苏郡格叹了一口气,冷冷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回电四个字——一切安好。”

    “那这些电报……”士兵不解。

    “烧了。”苏郡格头也不回的走掉。

    之前的几封电报她也都接到了,除了担心就是问询,内容单调且乏味。她哪有这个闲情给他一封一封的回电。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齐昱这回的电报内容有了新意,他要来北平了,彼时,她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她的人早已在前线。

    苏郡格来看望托娅时,她正忙着给吉布喂饭,而从吉布那吃一口咳三咳的情况来看,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病的真的很严重。

    今天的托娅与那天相比完全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编了两条麻花辫子,梳着梳着垂在额前的整齐刘海,一身白底碎蓝花的丫鬟装,短袖偏襟的盘扣上衣,滚边齐脚面的长裤,还有一双浅口绣芙蓉花样旳平底布鞋。衬的她异常精神,托娅长相算不上有多么的异常美丽,但确实讨喜,也耐看,皮肤不像汉族女子那样白皙,麦色里透着些绯红,草原儿女特有的健康与结实,五官并不精致,唯有那双眼睛大大的,睫毛浓密飞长,还透着些许灵气,嘴唇厚实,笑起来时一对酒窝挂在两颊,甚是可爱。

    见苏郡格来了,托娅便赶紧让座,倒茶,绝对出自内心的感恩戴德,吉布无法起身,就半躺在床上给苏郡格行礼。

    客套的话也没有多说就直奔主题了,苏郡格来就是问他们关于恪仑王爷投靠东北军的事。

    托娅面露难色,“其实也怨不得我阿爸,是……”

    “是什么?”苏郡格逼问。

    “苏大帅一直都在克扣我们的粮饷,还总是增加牧人的钱税,马匹,阿爸实在迫不得已。这才……”

    苏郡格一愣,这样的事实几分真伪,她不好说。

    “大小姐,我们每个月要上缴的钱粮马匹都在增加,草原上小马驹还没有长成个子,就被送到县府里。又加上今年春上就开始大旱,草原上草都枯死了,牛羊也都生病,没有什么可以去换粮食。是章显昌答应给我们钱粮,阿爸才去投靠他的。”托娅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你们几个蒙古旗归哪个县管?”苏郡格问题听起来有些突兀。

    “陶丰县。”托娅抽泣着依偎在吉布身边,好一对苦命鸳鸯。

    “我知道了。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吉布好好养伤,不要随便走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云嫂。”苏郡格认真交代。

    陶丰县,县长包照勋,听说是前清的进士,祖上还出过状元。还听说他到如今还留着清朝的长辫子,成天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不过就是因为肚子里确实有些墨水,在陶丰县的声望也高,这才做了县长。苏郡格琢磨着是该会会这个前清遗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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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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