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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悦南兮     红楼之挽天倾txt下载     红楼之挽天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诰命夫人

    宁国府

    厅中,喧闹声不时响起,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有一种荣庆堂的既视感。

    贾母与秦可卿叙说着关于各家诰命夫人,入宫请安的规矩以及一些注意事项,秦可卿在一旁凝神听着,桃花芳芯的脸蛋,明媚嫣然。

    贾珩则在一旁和黛玉、湘云、探春说话。

    探春道:“兄长,今儿是要往衙门去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要往京营善后,另外还要去锦衣府一趟,五城兵马司那边儿事务已交给范先生,若得录事抄报,你帮我看看。”

    探春眉眼弯弯,笑着应了一声。

    贾珩看向黛玉,问了下起居饮食,黛玉轻声回着,一旁的紫娟出言补充。

    贾珩问道:“妹妹,姑父这两天可曾来信?”

    黛玉摇了摇头,一双莹润如秋水的明眸,似有几分愁郁。

    贾珩轻声道:“我回头往锦衣府问问,再和妹妹说。”

    黛玉“嗯”了一声,看了那少年一眼,秋水明眸波光微漾。

    其实她想问,自上次太医院的御医过去会诊,珩大哥许久都没去她那边儿了。

    相比宝玉的围着转,贾珩这段时间事务缠身,连晋阳长公主府上都没去,自没有多余时间到黛玉院里嘘寒问暖。

    贾珩坐了一会儿,看向贾母以及秦可卿,说道:“老太太,你们先坐着,我往衙门去了。”

    贾母笑着颔首,说道:“去忙罢。”

    忽地想起一事,又唤住贾珩,问道,“宝玉他舅舅那边儿,你派人过府吊唁了没有?”

    贾珩转而问着秦可卿,说道:“打发人去吊唁了吧?”

    王子腾那边儿,他还真不好亲自去。

    当初是怎么和京营将校说的,稽查王子腾整军不法之事,一副与其势同水火的模样。

    虽说死者为大,但一来死的不是王子腾,二来亲自登门祭拜,原就是看关系亲疏远近。

    当然,他若亲自上门,落在王府一众男女眼中,倒像是上门耀武扬威来了。

    秦可卿这边儿却看向尤氏,道:“尤嫂子,吩咐的人过去了吧?”

    尤氏点了点头道:“这会儿应该出发了。”

    尤老娘看着这一幕,脸上笑容多了几分深意,暗道,这府里虽是女主当家,但她家大闺女在后院,似乎也管着一些事儿?

    转头去瞧自家两个亲生女儿,却见尤三姐正自面如清霜,目光恼怒地瞪着自己。

    尤老娘心头一阵气闷,暗骂,老娘不是为了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的婚事,犯得着亲自登门瞧人脸色?

    贾母叹道:“终究是亲戚,珩哥儿若能亲自去一趟,就去一趟吊唁罢,需得防着旁人说闲话。”

    “老太太说的是。”贾珩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回去换了身绣以蟒纹的武官袍服,外披黑色披风,挎着天子剑,领着贾府两个小厮,前往锦衣府。

    锦衣府

    贾珩步入其间,此刻他以锦衣都督衔,掌天子剑,再临此地,刚至门前,就遇着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声。

    “见过都督。”门口把守的锦衣校尉,拱手见礼。

    已然得知贾珩升任锦衣都督之职的消息。

    贾珩并不多理,长驱直入,入得里间,锦衣府十来位千户,在锦衣同知纪英田的带领下,迎至仪门,齐声道:“卑职见过都督大人。”

    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锦衣千户,道:“诸位都免礼吧,也是熟人了。”

    说着,摆了摆手,直趋司务厅。

    正在忙碌的经历司文吏,纷纷起身见礼。

    贾珩落座下来,大马金刀,一只胳膊撑起黑色披风,山字黑帽下的面容,不苟言笑,道:“诸位,本官蒙圣上厚恩,授以锦衣都督衔,一来重整天子亲军,二来也是协助整顿京营,诸位当知,京营变乱,我锦衣府缇骑为之损伤惨重,但却捍卫了神京安宁,使百万神京之民不被兵燹之灾,功莫大焉。”

    下方众人闻言,不约而同昂首挺胸。

    贾珩道:“对此次殁于王事的锦衣缇骑,妥善安置,善加抚恤,诸位千户,拟定一份儿名单来,本官向圣上奏禀,可与五城兵马司的殉难兵丁一同录名记碑。”

    立威营参将造反,锦衣缇骑和五城兵马司兵丁与京营厮杀,损伤不少。

    下方一众千户,面色微动。

    他们也听说了五城兵马司要为殉难兵卒立碑记事的消息。

    其实树碑这种事,哪怕乡里士绅修桥铺路,都要记碑叙事,并没有想象中犯皇帝忌讳,但牵涉到武将,更多是来自文官集团的压力。

    贾珩道:“但京营整兵,势不能再酿此动乱,诸位都是亲军骁卫,忠贞义士,要为此次京营整顿保驾护航,清除宵小,谨防祸事再起。”

    众人神情肃然,齐声称是。

    贾珩道:“诸位,现对京营所有被裁汰的将校,要做到严密布控,掌握他们平日言行举止,另外诸营吃空额之饷银,近十年以来的都要暗中彻查去路。”

    王子腾整军,只裁汰了一小半将校,可以说还有不少将校需得整顿。

    清查空额,追缴欠饷,这些都要去做,还要对将校进行评核。

    他的策略只会比王子腾更稳健、更彻底,不会因为先前发生过变乱,就心慈手软,姑息养奸。

    纪英田迟疑道:“贾大人,最近府卫中不少精擅谨细之事的探事被抽调南下,人手恐有不足。”

    贾珩面色顿了顿,情知多半是陆、仇二人将锦衣卫抽调南北两地。

    纪英田道:“陆大人抽调了不少人手南下,还有镇抚使仇良,也在往北派遣锦衣探事。”

    贾珩按了按手中的锦衣堂官大印,道:“仇镇抚使即刻卸任镇抚使,前往北平办差,不宜再多抽调京中探事,而陆同知……”

    这些人,许是见锦衣府好用,到处从锦衣府挖墙脚,如陆敬尧,先前他还不好钳制,现在他为锦衣都督,又掌天子剑,如果要彻底掌控锦衣府,势必对这种现象不能容忍。

    纪英田头偷瞧了一眼上首的少年权贵,见其脸色不虞,趁机说道:“陆同知前不久说协助内阁与户部在南省整顿盐务,派了探事南下,扬州飞鸽传书,说是折了不少人手。”

    贾珩皱了皱眉,沉吟说道:“折了不少人手?这是怎么回事儿?”

    纪英田面色凝重,道:“今早儿飞鸽传书的信,南下两淮之地的探事缇骑,宿于淮安县的一家客栈,被一伙儿贼寇谋害,死了二十多个弟兄,前不久往南省派去的探事,也林林总总被当地寇盗谋害了不少。”

    因为陆敬尧派出锦衣府的探事、缇骑南下,目的是为了调查两淮盐运的相关利益链条,搜集罪证,帮助整顿盐务,故而并未大张旗鼓,甚至没有与地方官打交道。

    贾珩面色微顿,道:“怎么回事儿?”

    纪英田道:“地方官府调查,说是盗贼见财起意,谋害性命,但下官以为,定是南下探事驻留扬州锦衣卫所,走漏了风声,这才引来杀身之祸,不日,南镇抚司将派人南下调查细情,但下官以为,想要调查此事,恐怕不易。”

    如今四海不靖,寇盗丛生,锦衣府缇骑南下,都不敢说所过之地,凛然而不犯。

    贾珩面色微冷,说道:“还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纪英田故作苦笑说道:“陆大人擅调卫府中人南下,下官先前就拦阻过,但他一意孤行,下官与其同级,也只能无可奈何。”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锦衣府现由这位贾大人全面接管,他现在只能暗暗蛰伏,静待机会,不说其他,锦衣都督恒以武勋充任,而眼前少年还要整顿京营,不一定有时间理事,势必要寻人署理锦衣事务,将老陆踢出去,他就有机会了。

    “陆敬尧现在何处?”贾珩问道。

    这时,一个千户开口道:“陆大人这会儿应还在府上。”

    贾珩沉声道:“唤陆敬尧过来问话。”

    那千户闻言,怔了下,抱拳称是,连忙去了。

    贾珩迎着锦衣府几位千户的目光注视,说道:“扬州盐务,朝廷已派专员南下督办,陆同知妄加插手,打草惊蛇,致使损兵折将,本官为锦衣都督,不能坐视不管!”

    纪英田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

    过了一会儿,陆敬尧从外间而来,脸色漠然,进入厅中,朝着上首的少年权贵拱手道:“下官见过贾大人。”

    贾珩道:“陆同知,你擅自向南省派遣探事,介入两淮盐场,致使府中兄弟殉公,可有此事?”

    陆敬尧怔了下,皱眉道:“下官不知贾大人此言何意?”

    纪英田道:“老陆,今早儿的飞鸽传书,你派往扬州的一队人,已经栽了。”

    陆敬尧闻言,心头大惊,深吸一口气,面上强装镇定,做义愤填膺之色道:“我锦衣缇骑为天子亲军,在诸省办差,若为公事而殉节,本官虽心怀悲痛,但也壮烈其事,势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贾珩皱眉说道:“两淮盐务,牵涉利益甚广,内里错综复杂,陆同知为何鲁莽行事?”

    陆敬尧脸色微变,辨白道:“贾大人,彼时,朝廷欲革盐务之弊,下官为锦衣府指挥同知,圣上授命署理锦衣府事务,为君分忧计,派往南省探事、缇骑,并无逾矩之处吧?”

    贾珩冷喝道:“自无逾矩!只是陆同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官如今奉圣上之命,都督锦衣府,对此乱象,不能视而不见,陆同知,本官现以天子剑令你,不得再鲁莽从事!”

    当着一众锦衣的面被训斥着,尤其瞥见一旁纪英田似笑非笑的戏谑目光,陆敬尧面皮青红交错,拳头紧紧攥紧,不发一言。

    形势比人强!

    贾珩道:“都下去忙吧,锦衣千户曲朗留下。”

    众人齐声应是。

    贾珩与曲朗二人行至内堂,屏退左右,重又落座。

    贾珩提起茶壶,给曲朗斟了一杯香茶,压低声音,问道:“曲千户,先前交代之事,可有眉目?”

    所询问之事,自是关于忠顺王之事,时隔半个多月,也应有一些头绪。

    曲朗受宠若惊接过茶盅,低声道:“大人,已查清了一些,记述细节在此,呈送给大人一览。”

    说话间,从怀中夹层里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将过去。

    贾珩暗暗点了点头,接过纸张,展开,垂眸阅览着,随着“刷刷”的翻阅,心头冷笑涟涟。

    果然,一只硕鼠扔进粮仓里,不偷吃,几无可能。

    忠顺王平日生活奢靡无度,如单独凭借亲王俸禄,根本不可能维持如此庞大的花销,其人掌着内务府,如何不上下齐手,中饱私囊?

    而其奉命监修皇陵以来,贪污工款,于土木石料上以次充好,于采购强买强卖,此外王府在京畿三辅,多有横行不法,草管人命之举。

    “这些足以让忠顺王灰头土脸,但想要扳倒其人,就需寻找其图谋不轨的证据。”贾珩思忖着,将罪证材料重又叠起,觉得再等等,就可将这罪证找人放出去。

    想了想,又将湛光流转的眸子,盯着曲朗,问道:“继续让人盯着,另外一件事儿,不知本官能不能信任曲千户?”

    曲朗闻言,心头一震,面色肃然说道:“昔日翠华山与大人同甘共苦,共赴敌巢,下官能有今日,系赖大人一手提携,还请大人吩咐。”

    他已听到风声,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已被借调在北,镇抚使一职空悬。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此事,事涉本官族里一位族人,但也牵涉到大同、太原等军镇防线安危,你需得派谨细人去查办此事。”

    贾赦之事,或者说,晋地的商贾带路党,都需得派人调查,等时机一至,连根拔起。

    曲朗见对面少年权贵说得郑重其事,心头不由一动。

    贾珩从一旁的书桉上取下纸笔,刷刷写了一会儿,递给曲朗。

    曲朗接过,眸光微凝,见着上面记载的任务细节,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贾珩道:“本官也只是怀疑,你让人暗中调查一下,尤其晋、代之地,商贾走南闯北,许有北向而与敌暗通款曲者,锦衣府有警视刺探之职,对彼等吃里扒外之徒,如寻找到证据,绝不姑息。”

    他怀疑贾赦向草原走私,应不是个别现象,这里面应有一个庞大的走私链条,如晋地的商贾,前世那个明末就是带路党,这一世说不得也和建奴眉来眼去。

    如果他能找到晋商卖国的证据,就可将此辈一网成擒,抄晋商之财货以充实国库,想来天子一定欣然见此。

    只是,这些商贾背后不知是哪一路神仙,没有如山铁证,不好轻举妄动。

    曲朗道:“大人,卑职等下安排人去办。”

    贾珩道:“派往扬州城的探事,近日可曾送来汇总。”

    先前答应黛玉之事,也好一并询问了。

    曲朗朗声道:“卑职一直留意扬州之报,最近倒无异常,只是林御史会同扬州知府衙门、两淮都转运司的几位堂官,议盐务之弊议,重新厘定盐引发放核销之事,分歧颇大,朝廷的钦差也在路上。”

    所谓分歧,也更多是两淮都转运司以及两淮巡盐察院署之间的分歧,而州县地方官,则派遣武弁稽查私盐,如果这帮人掣肘,则所谓革盐务之弊,自也无从谈起。

    贾珩眸光微垂,情知双方还在博弈。

    贾珩道:“上次下毒毒害林盐院的,是哪一方势力,可曾查清?”

    曲朗摇了摇头,道:“此桉扑朔迷离,急切之间,难察背后主使。”

    贾珩道:“盐务官,地方官,盐商,左右不出这三方势力,现在朝廷派钦差督办此桉,不久之后当有结果,命令南面我们的人,只管保护好林御史。”

    巡盐御史都能被下毒暗害,如果钦差没有该地全员恶人的魄力,大抵不是折戟沉沙,就是铩羽而归。

    曲朗点了点头,应命而去。

    待曲朗离去,贾珩也没有多待,离了锦衣府,向京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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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自己梦寐以求,别人唾手可得

    京营,节帅大营

    武英殿大学士李瓒,身后白虎下山刺绣布前的太师椅上,伏桉阅览着京营诸军的文档资料。

    自立威营参将谋叛一事事发,这位兵部尚书就坐镇在大营,哪怕是昨天午朝,都未曾前往大明宫议事。

    而这位兵部尚书也没闲着,不停寻找京营将校谈话,既是安抚众将,也是帮助梳理整军事务。

    当贾珩领着游击将军蔡权,参将单鸣,来到营房之中,只见李瓒正在与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以及京营游击将军谢鲸,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叙话,一旁行军主簿方冀、记室参军纪闵作陪,这两位前王子腾的属吏,并没有因变乱彻底坐冷板凳,其处置庶务之能,应是得到了李瓒的认可。

    此外,还有一位贾珩的熟人——神武将军冯唐。

    原来,崇平帝有感京营变乱不定,着神武将军冯唐,亲自担任兵部尚书李瓒的中护军,协助其整顿京营事务。

    “阁老,下官来迟了。”贾珩步入军帐,冲上首正在谈笑的李瓒拱手见礼。

    李瓒面带和煦笑意,说道:“子玉,来了,坐。”

    这时,一旁的戚建辉、谢鲸也上前见礼。

    谢鲸年岁二十出头,身形魁梧,虎目炯炯有神,其人是定城侯之孙,现袭二等男。

    而冯唐笑着近前打招呼。

    贾珩笑道:“冯老将军,许久不见,风采更甚往昔。”

    自当初上门拜访之后,其实贾珩也登门拜访过几次冯唐。

    “老夫能有什么风采。”冯唐哈哈大笑,赞道:“倒是贾云麾少年英杰,这次雷霆出手,消弭祸乱于未生,真是将门子弟,有你宁荣先祖之武风呐。”

    李瓒见着二人叙话,面上也是现出笑意。

    双方寒暄罢,重又落座。

    李瓒道:“京营整顿事务虽因前日变乱受得耽搁,但大体而言,无碍大局,子玉你独掌一军,对整军之事可有看法?”

    贾珩点了点头道:“阁老所言甚是,选锋校兵,仍需继续进行……只是下官以为,原裁汰将校,也当妥善安置,以纾生计之难,否则,纵无聚众作乱,冲击衙司之事频现,也会有盗贼盘踞里坊为祸,作奸犯科。”

    此次京营裁汰老弱,一下子就教裁去了数万军卒,涉及到数万个家庭,按五口之家算,可谓牵涉人数众多。

    如果不予安置妥当,有可能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

    李瓒沉吟思索,喃喃道,“以纾生计之难……子玉可否具体而言?”

    戚建辉、谢鲸、冯唐等人也是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整理着思绪,迎着众人瞩目所视,面色从容,朗声道:“或减半饷银,为辅兵,修桥铺路,为营造工程诸事,如在京畿三辅兴修水利、疏通沟渠,寻找矿藏;或重新募训,筹建镖局,为京中达官显贵宅邸警戒巡逻,为其人身提供安全保护;或筹建驿传,如有一天,便利南北百姓邮传书信,以慰思亲之情。”

    总之一句话,军中不养闲人,这些人组织起来,尽量给以生计出路。

    李瓒闻言,目光愈发明亮,思量着其中的可行性,定了定心神,问道:“子玉所言驿传,可是官府的驿站?”

    贾珩摇了摇头,道:“朝廷所设驿站,多传递军情,下官所言驿传,为百姓传递信件、包裹,比如某家是金陵之地,如往来信件,要么托付进京之商贾,要么借助朝廷驿站,前者价格不菲,而后者则非普通百姓可得,故普通百姓之家,常常音书隔绝两地。”

    这时代交通不发达,不仅是南北往来书信不便,哪怕一省之地,想要音书通信,都需得自行派人送信。

    李瓒凝了凝眉,思索中其中利害,又问道:“那镖局,执兵耀武,是否为一家一姓之私兵?”

    京城其实就有镖局,但如让退休军卒筹建镖局,发以军械。

    贾珩道:“阁老,镖局仍是处于朝廷管束之下,这是从先前王节帅府邸无防护,而为京营乱兵冲击所虑,神京城中官吏、商贾,寓居神京,总有希望愿意花钱,求得家宅安宁者,而我大汉律法严明,对豢养私奴有限制,官府也严加盘查军械,如能由朝廷将这些老军组织起来,由五城兵马司授发以执照,筹建镖局,授发军械,严加管理,帮着大户人家看宅护院,收以酬劳,想来也能安置一些军卒。”

    其实他所想也不一定都切合实际,但起码是一种思路。

    即为裁汰军卒筹谋就业安置,常言道,有恒产者有恒心,尽量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少一些灵活就业,这才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压舱石。

    李瓒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思索,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子玉此议可行。”

    一旁的谢鲸静静听着,看着那年岁几乎差自己一旬的少年,面有动容,心头暗暗惊叹。

    这哪里是单纯的武将?所思所虑,方方面面,通盘筹划,几与朝堂阁臣一般无二。

    冯唐手捻胡须,沉毅面容上现出欣赏,目光锐利,暗道,真不愧是这几个月来,名声赫赫的少年英杰。

    而行军主簿方冀,这位王子腾的前属吏,目光复杂,在场众人中,心头体会最深。

    因为,先前这位王子腾的智囊,出得不少策略,都是“借鉴”至贾珩的整顿果勇营前例,但……最终还是搞砸。

    “节帅不如贾云麾远矣……”

    方冀心头叹了一口气,如是想道。

    这不是经验的问题,而是认知问题的角度,虑事周全与否,经验不足,可以集思广益,但路错了,怎么走都是错的,南辕北辙而已。

    李瓒点了点头,道:“就照此办理,子玉,你全权负责此事。”

    贾珩拱手道:“阁老放心,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其实,还有个细情不适合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说,那就是清查将校贪墨空额,用追缴的银子,安顿一些实在老弱到连工都做不了的军卒。

    而这一切,就需要锦衣府暗中搜集罪证了,在事情未成之前,不宜声张。

    李瓒又看向戚建辉等将,道:“离年底还有近月,我等争取在年前,将京营整顿事毕。”

    众人闻言,面色一肃,齐齐拱手称是。

    李瓒再次看向贾珩,笑道:“子玉,听庞参将说,你所都督的果勇营,军容严整,颇有强兵风采,本官倒是想校阅一番。”

    此言一出,戚建辉、谢鲸好奇地看向贾珩,二人早就听闻这贾云麾练兵迥异于旁人,有孙武遗风,而庞师立则是虎目放光,紧紧盯着那少年武官。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阁老,新军作训时日尚浅,也就于军列可堪称道,离真正沙场决胜、所向披靡的强军,还差之远矣。”

    这并非他谦虚,而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新军二十营,现在也就只是练出个花架子,根本不堪大用。

    李瓒笑道:“子玉太谦虚了,军列严整,号令如一,才为强军之相,厮杀对敌之术非一朝一夕可成,子玉所练一军,本官可否瞧瞧?”

    贾珩迟疑道:“如有一营尚可一观。”

    面对这位兵部尚书,他也不好太过托大……能拉,只能拉一点点。

    “一营也可。”李瓒这会儿似是起了兴致,笑着说道。

    贾珩拱手道:“下官遵命。”

    新军十二营中,也就他亲自率领的教导营操演最为全面,这是由新军与旧军骨干组织而成,原本旧军就有对列基础,两厢结合,在保持战力的同时,还能练出整齐划一的军列。

    其余的新军,也不能说战力为零,冷兵器时代,厮杀原就是血气之勇,就是发把锄头,大规模械斗,也不能说战力为零,一击即溃。

    李瓒心头也有几分期待,领着营房中的庞师立等将,以及方冀等一干主簿,随同贾珩一起出了营房。

    而贾珩唤上了蔡权,让其召集在节帅大营驻守的教导营军士,来到校场,点兵检阅。

    这自是一次小型阅兵。

    此刻近五百果勇营的军卒在蔡权以及麾下千户、百户的号令下,有条不紊地迅速列队,整个过程,除却口令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全无喧闹杂声,安静中透着一股秩序井然。

    比起这时代都是东倒西歪的军容,军卒昂首挺胸,笔直挺拔。

    给人以沉默、坚定的观感。

    值得一提的是,京营将校平时队列作训,着轻装而并非覆重甲,至于覆甲之时的作训,是另外一套简约、实用的操典,更像是执长矛并进,圆转如一的秦军。

    在贾珩眼中,军列之作用,更多是强调纪律服从,行军整齐不乱,为更复杂的号令提供基础性支撑。

    此刻,随着旗帜抖动,由五百军兵组成的军列,整齐划一,横竖一条线,向着一个方向转去,齐头并进,整齐俨然,队列转换如行云流水,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李瓒目光闪亮,心绪激荡,脸颊甚至因为激动涌起潮红。

    这位兵部尚书自是识货的,目光惊叹地看着方阵,对左右说道:“前进如一,真乃强军也。”

    神武将军冯唐手捻胡须,目光咄咄,宛有神芒流转,朗声道:“纵是宫中仪卫,也不过如此了。”

    所谓仪卫,是指那些维持皇家仪仗的禁军。

    可那些都是什么,个个都是身高体健,千里挑一,长期练得就是队列,而眼前这些,才练多久?

    这只能说明,贾珩练兵有方,再以此等号令如一的军卒,练习军阵厮杀,如何就差了去。

    反而军列散漫,东倒西歪,谁会信这样的兵马,会有战斗力?

    戚建辉,谢鲸同样在心中暗自对比着自家所领营兵,最终归结为,如轮军容严整,远远不及。

    贾珩道:“这些只是基础操练,欲练强兵,非朝夕可成。”

    冷兵器时代,不是工业化时代,只要一个月就能让一个农夫熟练操纵火器,冷兵器战争,更多凸显个人的武勇,士卒的胆魄,甲兵的精良。

    李瓒却面色振奋,目光灼灼,说道:“不急,如今纪律严明,号令如一,已见强军之相。”

    相比自由散漫的京营其他兵丁,这眼前一营军兵,已有强兵之势,只待稍加磨砺,势必如出鞘之剑,披荆斩棘!

    李瓒反而笑着劝说着贾珩,说道:“子玉不要心急,稳扎稳打,磨砺劲旅,本官回去就进奏天子,待正月初一之时,于神京城皇城安顺门下,校阅兵马,以扬武风!”

    贾珩心头一震,看向李瓒,道:“阁老……”

    他先前就想着,怎么说服天子在过年时组织一场大阅兵,以示朝廷奋武有为之意,但此事多半会受到文官集团的强烈反对,再说什么……兵者,凶器也之类的话。

    但没想到这位兵部尚书竟是主动提起,若由其推动此事,那几乎成了九成。

    李瓒言辞铿锵道:“太祖之时,曾于正月初一,安顺门五次校阅京营兵马,而太宗年间,也有三次,彼时,我大汉武运昌隆,追亡逐北,自隆治十五年后,阅兵扬武之事渐罢,及至隆治二十七年以后,国家武事倾颓,于北疆一蹶不振,值此北虏肆虐,万马齐音,当以康慨之士,鹰扬武事,激励将校,力挽边事之危局!”

    此言一出,身后几位武将,脸上都有喜色流露而出。

    大致就是……好,支持,威武,有希望了。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若有所悟。

    这位兵部尚书要前往北方督师,严格来说,至此之后,已不仅是单纯的宰辅文臣,而是如孙传庭那样的擎天之臣。

    立场自不能完全坐在只会在后方袖手空谈的文官一方,多被文官掣肘。

    其人想要上位首辅,名载青史,那么就需要在北方做出一番功绩来,重视武事,自是来自利益的自动选择。

    贾珩思量透其中关节,暗道,文臣对首辅之位的向往,真是烙印在骨子里的。

    韩癀如是,李瓒亦如是,只不过二人的着力点不一样。

    李瓒检阅而罢,仍有些意犹未尽,看向贾珩,说道:“子玉,待裁汰老弱之后,十二团营可否皆以此法操演?”

    贾珩怔了下,道:“阁老,可行,只是一些操典,旧军将校操演,比之新军,所需时间更长。”

    如今的他,在崇平帝的定位中,大概就是训练总监加总参谋长的职务,虽不是京营节度使,但加上天子剑,几与京营节度使之职等同。

    看崇平帝的意思,似乎短时间也不准备再设置京营节度使了。

    原因无他,没合适的自己人。

    李瓒点了点头,说道:“本阁最近要为北平帅司筹备,于京营作训多有顾及不到,你要负责作训之事,裁军与练兵,两者并行不悖。”

    贾珩拱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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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珩在节帅大营陪着李瓒就京营整顿叙话了一会儿,不再盘桓,出了营房,向着果勇营而去。

    只是刚出营房,身后就传来一把沉稳、浑厚的声音,“云麾留步。”

    贾珩转头看向来人,打量着气度俨然的青年,问道:“戚同知,有事儿?”

    戚建辉国字脸上洋溢着热切笑意,问道:“云麾可是要回果勇营?在下之奋武营驻地离云麾所营寨在同一方向,可否有幸与云麾同行。”

    贾珩道:“戚同知言重了,既是顺路,同行何妨。”

    这时,戚建辉身旁的京营游击谢鲸,也上前搭话,笑道:“末将谢鲸,见过云麾。”

    贾珩冲其还一礼,几人翻身上马,领着亲兵出了大营。

    并辔行之积雪稍化的官道儿上,戚建辉面容和煦,感慨道:“记得隆治二十六年,末将尚幼,随父进入京营见世面,彼时,尚有幸见过代化公一面,代化公丰仪俨然,风采绝伦,将兵治军,自成章法,颇有古之名将之风,而今日云麾果毅骁勇,能谋善断,末将复见代化公之雄姿。”

    贾珩道:“某初领军兵,才疏学浅,离宁府先祖尚远。”

    他这一支实际还真不是贾代化的后嗣,不过,叔伯祖也算是同族中人。

    只是这戚建辉……如果按着后世对原着的推演,其人与贾府联姻,相中了探春,但因赵姨娘多嘴多舌,致使其人嫌弃探春为庶出之身,之后探春出海远嫁。

    如果看这青年,二十出头已是都督同知,虽是因为承父荫领二等男,而简拔甚速,但自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说其人前不久在云南还立了功劳,这般一说,倒也算得上年轻有为。

    谢鲸在一旁笑着接话,恭维道:“由云麾这等少年英杰督练京营十余万兵马,想来不久,就能一扫北疆之颓风。”

    贾珩道:“如今国家武事不振,非一人之力能振奋有为,还需我等勋贵子弟用命效死,齐心协力才是。”

    谢鲸点了点头,笑道:“云麾所言甚是。”

    几人寒暄或者说是互相吹捧着,所骑之马已趋至奋武营营房驻扎所在。

    戚建辉笑问道:“不知云麾接下来可有闲暇,末将在怡源酒楼作东,与云麾小酌两杯?”

    贾珩道:“今日只怕是不成了,中午还有些事儿,明天吧,在下作东,再与戚兄小酌。”

    今天答应了晋阳长公主,过去看她,不好爽约不至。

    戚建辉笑道:“那一言为定。”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二人进了奋武营营盘。

    在蔡权以及亲兵扈从的陪同下,返回果勇营。

    营房之中,贾珩召集了单鸣、肖林等三位参将,为其布置新的训练章程。

    果勇营将开展近乎为期一个月的拉练,磨砺战力,这次并不局限于军容队列之类,而是弓射操演,兵阵厮杀。

    待让众将离去,营房中剩下蔡权以及宋源二人。

    贾珩道:“新军诸营,最近也要加紧操演,再过一月,朝廷可能会在安顺门演武,以振奋武事。”

    宋源闻言,惊讶道:“督帅所言,可是太祖、太宗朝的阅兵演武?”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对,也算是京营初步整顿的成效展示,以为圣上检阅,安文武百官之心。”

    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待那天,天子祭拜完陈氏先祖,就可顺势在安顺门演武、阅兵。

    对百官而言,这也是一次整顿京营之后的成果展示。

    宋源道:“那可是一件大事儿,需得好好筹备。”

    贾珩道:“诸营好好操演,本官最近也会亲自督促练兵,争取于演武之时,一惊四座。”

    将事务布置给诸将,及至午时,贾珩离了京营,向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午时,庭院阁楼的偏厅中,晋阳长公主着一身丹红色低胸长裙,秀玉青丝挽成桃心髻,丰美、轻熟的玉容之上,见着专注神情,手中正自捧着一本书,凝神读着。

    冬日缕缕暖阳透轩窗而过,照耀在这位仙姿玉貌的玉人身上,珠翠明耀,华美旖丽。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起得身来,满月玉挺为之颤了颤,扭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怜雪回道:“殿下,午时一刻了,殿下该用午饭了。”

    晋阳长公主神情百无聊赖地“哦”了一声,眉目之中蒙上一层郁郁之色,思忖着,“那人今天许是不来了吧。”

    丽人说话之间,掩卷而起,向着屋外而去。

    然而刚出了阁楼,沿着回廊走着,一个婢女从垂花门过来,近前,轻声道:“殿下,云麾将军已到花厅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原本恍若清霜的玉容,刹那间如晴雪方霁,目中忧色尽去,代之以喜色四溢,问道:“怜雪,你领着他过来小厅用饭。”

    怜雪笑着应了一声。

    不多时,怜雪领着贾珩进入阁楼下的小厅,贾珩抬眸一见玉人,近得前去,笑道:“殿下,可还好一些。”

    晋阳长公主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故作不解:“本宫有什么不好的。”

    贾珩笑了笑,

    昨日玉人,碧瓜初破,这会儿一颦一笑,芳姿动人。

    “你这是从哪儿来?”晋阳长公主让开一旁的软塌,由着贾珩挨着自己坐下,晶莹美眸中蕴着如水的媚意。

    一旁的怜雪,摆了摆手,屏退了一众侍奉的婢女。

    “从京营过来的,最近不是奉圣上之命,帮着李阁老整军。”贾珩拥过丽人削肩,轻笑道:“这个,你看看。”

    说着,将一早儿从曲朗手里接来的关于忠顺王的罪证,递给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伸手接过,凝神看了起来,脸上渐渐现出几分冷诮,道:“本宫这个王兄,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父皇的吉壤都敢乱动手脚,若是奏报给皇兄,本宫看他落得什么下场!”

    贾珩见着气质忽而变得冷艳、华美的玉人,比之往日的温婉知性,似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动人情态。

    人本来就有多幅面孔,而他和晋阳长公主二人有夫妻之实以后,这位皇室长公主在他面前也展露出更多的性情。

    心头涌起一抹古怪。

    嗯,不知为何,他还是有点儿喜欢她高贵冷艳的样子。

    晋阳长公主抬起一张玉容,狭长清亮的凤眸煞气隐隐,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等谋算于人的权谋手段,她并不擅长。

    贾珩在怜雪递来的铜盆中,濯洗着手,道:“单凭这些,让其伤筋动骨容易,但彻底根除其害,还有些不够,先等等,待罪证搜集多一些,毕其功于一役。”

    晋阳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想彻底扳倒他,只怕不容易。”

    贾珩转头目光探询地看向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怎么说?”

    “当年皇兄尚在潜邸之时,多蒙其出力,而如今皇兄同辈诸兄弟之中,仅余他一人。”晋阳长公主幽声说着,言及最后,也不知想起什么,白皙如玉的脸颊上覆起一层清霜。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道:“殿下的意思是,圣上需得这样一位宗室,以为天下之表率?”

    其实,他之前也有考虑过,崇平帝对忠顺王的容忍度要高上许多,毕竟天家也需要向外立一块而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牌坊。

    但如果是谋叛之证……

    可惜,目前看来,忠顺王似乎也没有反迹。

    晋阳长公主凤眸中泛起冷意,道:“差不多如此,所以,哪怕这些不法之证摆在皇兄面前,皇兄也会选择息事宁人,想要圈禁,甚至贬为庶人,除非……”

    贾珩道:“除非找到其人谋叛的证据。”

    晋阳长公主道:“可忠顺王府,虽平日骄横跋扈了一些,但并无谋叛之举。”

    陈汉同样有八议之制,如忠顺王这等宗藩,一般的罪名还真不好钉死他。

    贾珩沉吟道:“单一个不孝之罪,也足够让他消停一段时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太求尽善尽美,先打一打忠顺王的嚣张气焰。

    晋阳长公主见着一旁的少年凝神思索,丽人心头不由涌起丝丝甜蜜,“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用午饭罢。”

    贾珩点了点头。

    二人用罢饭菜,重又落座叙话。

    晋阳长公主端起一杯香茗,柔声道:“过几天是魏王的生儿,宫里多半会请你入宫赴宴,你去吧?”

    贾珩道:“魏王的生儿?”

    沉吟片刻,说道:“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倒也不用担心太过忌讳,但与皇子过从太密,也难免……为君所忌。”

    如今他掌着京营一营,又领着五城兵马司,与魏王、楚王、齐王都要自觉保持距离。

    当然,明年魏王要出宫开府,还是到五城兵马司供职,彼时来往多是公务来往,倒也没什么。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本宫那皇嫂,可不是一个大度的,本宫觉得你还是去赴宴为好。”

    “好吧,听你的。”贾珩说着揽过丽人的腰肢,探手入怀,柔腻丰满,道:“殿下,小郡主这几天未曾过来吧?”

    饱暖思……

    晋阳长公主螓首偏转一旁,声音不知何时已打着颤儿,柔声道:“她和她表姐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唉,这还是白天,唔~”

    不等按住贾珩的手,就见着湿热、粗重的气息扑面而来,晋阳长公主弯弯眼睫颤了几颤,闭上眼眸。

    痴缠了一会儿,二人向着里间的厢房而去。

    有些时候,贾珩也挺佩服这等公侯之家,厅中多有套间厢房,以便随时随地……休憩。

    待到申时,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已是几度缠绵。

    帏幔四及的绣榻上,晋阳长公主将云鬓散乱的螓首,依偎在贾珩心口,听着情郎坚强有力的心跳。

    一只手画着圈圈,一只纤纤玉手抚着略有些发胀的小腹,嗔怪道:“你也不怕本宫怀了你的骨肉。”

    贾珩道:“若有身孕,那就生下来养着。”

    丽人闻言,玉容微顿,心尖一颤,脸颊滚烫如火,扬起一张秀媚的玉容,轻声说道:“你真这么想的?”

    贾珩轻声道:“不然呢?”

    反正他晕车之后,不想吐到车外。

    且晋阳和可卿还不同,晋阳公主毕竟快三十了,纵有身孕,也不会有大危险。

    不过,他这个年龄,其实也不大想这么早有子嗣,下次算好时间,能避尽量避着罢。

    但在这时,自是不能露怯。

    丽人凤眸微眯,腻哼一声,心头虽然甜蜜,但故作蹙眉说道:“那时候,太后那里只怕要让你给本宫一个说法,真要让你为驸马,看你怎么办?”

    贾珩毫不在意说道:“那时再求圣上恩典就是了。”

    真有身孕,还能怎么办,死猪不怕开水烫而已。

    大不了兼祧,或者和晋阳公主的孩子姓陈,总是有解决方法。

    晋阳长公主闻言,芳心愈发欣喜,只是脸上渐渐失神,许久,幽幽说道:“听人说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也不知……”

    贾珩睁开眼眸,看向明艳不可方物的玉人,盯着那一双美眸,道:“殿下放心,真到那时,肯定保大。”

    晋阳长公主:“……”

    心头涌起难以抑制的欢喜。

    只是过了会儿,不知为何,见着那面容稚嫩、俊朗的少年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却又觉得好玩儿,在贾珩“嘶”地一声中,嗔怪道:“说什么胡话,本宫纵有身孕,也是平平安安的。”

    贾珩皱眉道:“你还真掐?掐坏了,哭得还是你自己。”

    这就是和小姑娘的区别,御姐一旦上车,时而温柔知性,时而烟视媚行。

    晋阳长公主玉容染绯,轻啐了一口,口是心非说道:“说得跟谁稀罕似得。”

    贾珩想了想,道:“我最近正好忙于军务,年底之前就不过来了。”

    “你敢!”晋阳长公主秀眉一蹙,凤眸含煞,急切说着,兀自轻笑起来,美眸妩媚流波。

    贾珩心头不由涌起一丝异样,暗道,这御姐偶尔流泻的小女孩儿情态,真让人头大。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

    正在两人说话的空当,忽地外间隔着屏风传来怜雪的声音,道:“殿下,小郡主回来了,还有咸宁公主。”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变,道:“怜雪,你先拦住她。”

    然后看向一旁的贾珩,道:“你快穿衣裳,从后院角门走。”

    贾珩一手掀起锦被,心头有些无语,轻声道:“她回来就回来,整得倒像是偷人一样。”

    丽人颦了颦黛眉,轻声说道:“你怎么答应本宫的?”

    贾珩见玉人面上似有动怒之势,心头叹了一口气,暗道,还行吧,只当是偷着得了,迅速穿着衣裳,说道:“那我先走了。”

    晋阳长公主伸手系着白色绣着大红牡丹的抹匈,香肩滑落,看向贾珩,轻声道:“把你嘴边儿的胭脂擦擦。”

    贾珩应了一声,连忙拿着手帕擦了擦胭脂,穿好衣裳,快步出了阁楼,就向着后院角门赶去。

    晋阳长公主用一只雪白胳膊,稍微有些费力地撑起酥软无力、白里透红的玉体,不由轻啐了一口,酥声道:“来人,准备浴桶,本宫要沐浴。”

    丫鬟应了一声,准备去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乃强军也

    却说,前厅回廊之中,李婵月拉着自家表姐的手,向着后院行去,李婵月脸上挂着浅浅笑意,道:“姐姐可要多住几天才是。”

    因为过两天就是魏王的生儿,咸宁公主出宫想为魏王置备生儿礼。

    “嗯……?”咸宁公主正要说什么,忽地只见远处明灭叠障的假山处,身影一闪而逝,咸宁公主的脸上不由现出一抹讶异,那身影不知为何,却有些熟悉。

    “怎么了?”见咸宁公主面色有异,李婵月蹙了蹙眉,问道。

    咸宁公主轻声道:“没什么,妹妹你先去见姑母,我去方便一下。”

    因为咸宁公主陈止经常到长公主府上串门儿,对府上园林的布局颇为熟悉,倒不需李婵月引路。

    李婵月不疑有他,说道:“那姐姐先去。”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沿着回廊,向着后院行去。

    贾珩这时,在后院熘达了一会儿,在亭台楼阁遍地的后花园,一时间竟没找到角门所在。

    “还是来得次数少了。”贾珩思忖着。

    正打算寻个婢女来问,忽地,身后垂花门处传来一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清冷如飞泉流玉,娇俏似黄莺出谷,“贾先生?”

    贾珩怔了下,转过身来,神情镇定地看向说话之人,笑了笑道:“原来是咸宁殿下。”

    “果然是贾先生,本宫方才怎么说瞧着背影熟悉。”咸宁公主轻轻一笑,星眸灿然,声音似有几分不期而遇的惊喜。

    这位少女身材苗秀、高挑,肤色白腻,气质清冷,容貌五官肖似宋皇后,只是眼角下带着一颗泪痣。

    贾珩不等咸宁公主开口询问,当先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陪着婵月妹妹过来转转,打算在这儿住两天,为魏王兄挑几件生儿礼。”咸宁公主轻声说道。

    说话间,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眼贾珩,见其衣衫见着凌乱,心头渐渐涌起狐疑,随口问道:“贾先生怎么在姑母的后花园?”

    贾珩道:“过来有些事儿找殿下,忽地一时内急,过来方便一下,不想出来时竟迷了路,这花园也太大了。”

    咸宁公主:“……”

    真巧,你也是来方便一下的?

    如不是方才这位公主说过类似言语,此刻还真信了贾珩的话,此刻心生狐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可偏偏细思又不得不缘故。

    “贾先生,我认得路途,随我这边儿来。”咸宁公主压在心头的疑惑,清声说着,带着路,向着前院而去。

    贾珩随着咸宁公主沿着回廊向前院走着。

    咸宁公主轻声问道:“听婵月说,贾先生和姑母在帮着父皇管着东城的一些营生?”

    贾珩道:“不瞒公主,是有此事,还是追缴原三河帮在东城的一些产业。”

    咸宁公主好奇道:“

    先生也通货殖之事?”

    贾珩道:“我倒不大懂,但晋阳殿下手下应有此道高手。”

    咸宁公主轻轻“哦”了一声。

    二人边走边谈着,近得花墙拐角,忽地碰到了从阁楼去而复返的李婵月。

    “唉?贾先生,你怎么和姐姐一同过来的?”李婵月一见二人,颦了颦柳叶细眉,问道。

    贾珩却没有回答,反问道:“郡主,殿下呢?”

    当你说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去圆。

    李婵月说道:“哦,娘亲正在沐浴。”

    贾珩道:“嗯,那还真是不巧了。”

    咸宁公主静听着二人对话,星眸闪了闪,暗道,方才这贾先生明明说了已谈完了事情,那姑母去沐浴做什么?

    这位未经人事的天潢贵胃,还不知谈事不假,但是在床上谈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不若在厅里等会儿罢。”

    李婵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领着贾珩以及咸宁公主向着内厅行去。

    几人落座,有婢女奉上香茗。

    贾珩这会儿,离着李婵月和咸宁公主远一些,暗道,想来小郡主是被怜雪拦着没有进厢房,否则光是那股淫靡气味,都让李婵月瞧出一些端倪。

    虽然小郡主未经人事,但刻在DNA内的敏锐,也会让其知道是什么东西。

    咸宁公主将一双晶然明眸打量向贾珩,道:“贾先生前日平定京城乱局,我在宫里听着了,处置果断,料敌机先,否则,兵祸一起,神京城内说不得又是一番浩劫。”

    贾珩道:“也是运气好,提前预警,才没有酿成大乱子。”

    咸宁公主冷清、幽艳的脸蛋儿上现出惊奇之色,清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赏,说道:“并非谁都能察祸乱于未生,贾先生颇有名将风范。”

    贾珩道:“殿下过誉了。”

    咸宁公主忽而道:“后天王兄的生儿,我想着置备几件儿生儿礼,贾先生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贾珩笑了笑道:“魏王殿下似乎喜好武事,公主殿下或可从此着手,旁的,我实在不知了,某原也没过过生儿。”

    咸宁公主闻言,星眸眨了眨,讶异问道:“贾先生没过过生儿?”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香茗。

    二世为人,他的确没有过过什么生儿。

    咸宁公主默然了下,不禁想起眼前少年的传闻,出身贾族庶支,幼失其怙,及长失恃,能有今日权势地位,全凭一刀一枪而得。

    再看对面少年,心头不由多了几分感慨。

    小郡主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和自家表姐说话,手中的茶盅颤了下,片片舒展的嫩叶在茶盅中打着旋儿,似显示着少女心绪的不平静。

    “连生儿都没过过,命也太苦了一些,说来,也和我身世彷若,父亲早去,由母亲养大,听说他连母亲前二年也去了。”

    这般想着,再看对面的少年,目中也涌起一抹同情。

    咸宁公主道:“先生之出身,我也有所耳闻,如先生这样自强不息,实在让人钦佩。”

    贾珩凝声道:“如非圣上栽培、信重,也无今日。”

    当着崇平帝女儿的面,自是谦虚一点比较好。

    咸宁公主明眸熠熠,道:“父皇纵想慧眼识珠,也需得沙粒有珠才是,以先生之才,或早或晚,都会大放异彩的。”

    李婵月听着二人叙话,明眸叠烁,似在思索着什么。

    贾珩自失一笑,说道:“殿下太过高看于我了,韩退之曾言,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看着谦虚谨慎的少年,心头不由更带着几分欣赏,轻声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

    李婵月道:“阿姐,不若给魏王兄买一匹马,作为贺礼?”

    咸宁公主笑道:“王兄上次,还真说要换一匹马来着,那就选匹宝驹,以做贺礼了。”

    李婵月笑了笑,转而看向贾珩,道:“贾先生执掌着五城兵马司,应知道哪里有好马吧?”

    贾珩沉吟道:“公主殿下若要寻好马的话,何必舍近求远,牧马监应有不少宝驹吧。”

    咸宁公主摇了摇头道:“牧马监内良驹,多作军马,父皇若知,会怪罪下来的。”

    贾珩想了想,道:“东市、西市均有胡商贩马,只是殿下想要买马,需得寻找懂相马的行家才是。”

    咸宁公主问道:“那贾先生可有这种行家推荐?”

    贾珩道:“这个……我回头问问吧。”

    “那先生明日可有空暇吧?”咸宁公主看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沉吟了下,其实,他倒是想买两头小马驹让探春和惜春骑骑,探春前日是偶尔提及过想要学一学骑术的。

    念及此处,说道:“那明天上午吧,一同去马市看看。”

    咸宁公主轻轻笑了笑,道:“那一言为定。”

    这位陈汉公主,细长的眼睛明亮有神,幽清、冷媚。

    李婵月见着这一幕,轻声道:“阿姐,那我明个儿就不去了。”

    她不去,正好给皇表姐和这贾珩留下独处机会。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你不也要给王兄置备生儿礼吗?”

    李婵月轻笑道:“我已想好了,姐姐送武人所用之物,那我就准备笔墨纸砚,名人字画罢,正应着文武双全。”

    咸宁公主笑着点点头。

    其实比起李婵月的日用,在宫中的咸宁公主,除却节日赏赐外,平时用度还真没有李婵月手头宽裕。

    贾珩见说定此事,忽地这时,廊檐外传来轻笑之声,不多时,晋阳长公主进入厅中,刚刚出浴的丽人,着一身大红色罗裙,衣衫华美,脸颊肌肤白里透红,艳光动人,一进厅中,见到贾珩,美眸微凝,似在询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贾珩看着艳美如春华,皎白如秋月的丽人,想起个中温润、滑腻,一时倒也有几分失神,真是见过她不着寸缕的模样,仍是沉迷于情趣换装?

    起身,回道:“殿下,路上见着小郡主。”

    这会儿,李婵月看向对面仙姿玉貌的丽人,正要唤一声娘亲,尚愣在原地。

    无它,那种艳丽无端,绝代风华的模样,哪怕是李婵月都为之晃了晃神。

    暗道,娘亲今天怎么这般漂亮。

    一旁的咸宁公主同样目带惊艳,暗道,姑母脸上涂得什么胭脂,竟这般艳丽动人?

    也就是李婵月和咸宁公主未经人事,倒窥不得底细。

    “姑母。”咸宁公主敛下惊艳的神色,近前唤道。

    晋阳长公主落座下来,接过一旁怜雪奉上的香茶,问道:“咸宁今儿个怎么来了?”

    咸宁公主道明来意。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魏王的生儿,本宫这个做姑母的,也需得置办一些礼物了。”

    几人说着话,已近傍晚时分,贾珩起身告辞,离了晋阳长公主府。

    宁国府

    却说贾母在秦可卿的招待下,用罢午饭,坐了一会儿,就重又返回荣府。

    黛玉、探春、湘云三个则陪着秦可卿坐了一会儿,几人原就是同龄人,聚在一起,自有许多话说。

    而尤老娘则随着尤氏,单独进入所居院落,进入厢房,环顾着周围摆设,脸上笑意掩藏不住,道:“虽说因着那事儿,但没想到还能享着富贵日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尤氏让银蝶奉上香茶,轻叹道:“老太太可怜我这些年不容易,又碰上人家两口子心善,才留着安身之地。”

    尤老娘点了点头,笑道:“我瞧着珩哥儿还有他媳妇儿都是个和气的。”

    尤三姐轻哼一声,道:“人家公侯之家,在外面威风八面的,您老人家倒是托大,开口珩哥儿,闭口珩哥儿的。”

    娘俩儿在家时,就经常拌嘴儿。

    尤老娘恼怒道:“三丫头,人家两口子都没讲这些,你倒是讲究起体面来了,真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子尽往外拐。”

    尤二姐连忙劝道:“娘,三姐儿不是那意思,这等大户人家规矩重,人涵养好,不计较,但咱们自己也不可轻狂了去。”

    尤老娘轻笑一声,满面春风道:“老身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都给他了,唤他一声珩哥儿又怎么了,论起来,他是不是该唤老身一声岳母?”

    尤二姐:“……”

    一张秀美脸蛋儿顿时涨红成熟透的苹果一般,羞恼地看着自家娘亲。

    尤氏蹙了蹙眉,道:“娘,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说这些,传扬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尤老娘笑了笑,也不介意,转而道:“我这趟来呢,就想问问你们两个丫头是什么个主张?住在人家里也不是个长远之计,总得有个说法才是罢。”

    尤氏皱眉道:“能有什么说法?二姐儿、三姐儿就是陪着我在这儿住几天,再说人家刚娶亲,纵然纳妾,也需一二年的。”

    尤二姐柔声道:“娘,女儿还想多伺候您几年。”

    尤老娘撅了撅嘴,讥笑一声道:“伺候为娘几年,你天天呆在这儿,梦里伺候我去?”

    尤二姐闻言,一张艳丽的脸蛋儿嫣红如血,垂下螓首,不再言语了。

    尤老娘道:“三丫头呢,为娘倒是不担心,也做不了她的主,但二丫头,你若是有意呢,那指腹为婚的张华,趁早儿给人家多点儿银子,退婚了事,若是没意,再在这儿住着,仔细让人说了闲话去。”

    尤二姐螓首微垂,铰着手帕,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再有意,人家没意,不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尤老娘一见着自家女儿这幅模样,眼珠子一转,情知这是有意。

    暗道,她就说嘛,那少年权贵,二姐儿怎么可能不动心?

    尤氏皱眉道:“我听说那个张华,是个市井泼皮,吃喝嫖赌、恶习俱全,妹妹哪怕不许旁人,也断不能被推到那等火坑里去。”

    尤二姐闻言,脸色微白。

    是了,她这辈子岂能许给这种泼皮无赖?

    “这就结了。”尤老娘摊了摊手,笑道:“那需尽快退婚,别到临头手忙脚乱的。”

    她来此,就是为着这件事儿,她两个女儿,三姐儿还好说,说不得那天将那位珩大爷按倒在床上都不奇怪。

    但二姐儿,性子柔弱,从小又给了人指腹为婚,需得把婚书拿回来,否则怎么进宁府的门?

    尤三姐凝了凝秀眉,眸子锐利、清亮,问道:“张华家那边儿,需得多少银子才能了解那婚书?”

    “我琢磨着至少得三五十两银子,这小子整天嫖赌,他老子都和他断了关系,正打饥荒呢。”尤老娘也是个老江湖。

    见几人犹豫,低声道:“赶紧料理了才是。”

    尤三姐却有些信不过尤老娘,冷声道:“谁知道你拿了银子,去不去料理这件事儿?”

    尤老娘瞪眼道:“你妹妹的终身大事,我再湖涂,也不好湖弄不是。”

    好不容易钓个金龟婿,这哪好湖弄?

    尤氏想了想,柔声道:“如是三五十两银子,我这些年还存一些体己,娘拿过去料理此事。”

    如按着原着,贾琏偷娶尤二姐,就给了张华父亲二十两银子,完结了退婚手续。

    只是后来凤姐又寻了张华,再作攀缠,用来摆弄贾琏和尤二姐。

    尤三姐眉头紧蹙,道:“需得多备一些银子才是,至少得一二百两,将人嘴巴堵严实了,否则来日不定再起什么反复。”

    她最是了解那些赌徒,说不得又来攀缠。

    尤老娘迟疑道:“不妨让珩哥儿来办?”

    尤氏面色微变,急声道:“这事儿如何告诉他?”

    尤三姐道:“寻个中人去说,探探口风,先看张家父子的意思。”

    反正她家二姐,不能嫁给这等嫖赌之辈。

第三百二十九章 真到那时,肯定保大

    荣国府

    几辆马车停在正门处,悬于廊檐下的灯笼,随风发出音哑之声,这声音落在从王子腾府上返回的荣府以及薛家女卷耳中,萧索悲凉,恍若未逝。

    元春领着宝玉下了马车,见着脸色苍白如纸,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自家弟弟,叹道:“若知道,先前就不该让你去了。”

    暗道,这回去之后,别做噩梦了才是。

    心头也不由想起让牟尼院的尼姑过来念经超度的事儿。

    宝玉面色郁郁,叹道:“舅舅家,唉……”

    分明是被方才在娘舅家见着王府“满门忠烈”的惨状,吓出了心里阴影。

    元春一身素白色罗裙,不施粉黛,让这位少女多了几分铅华褪尽的澹雅气韵,既是宽慰,又是教导道:“富贵荣华是福,家小平平安安何尝不是福气,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要护得住家小不为人欺。”

    宝玉面现迷茫,问道:“那舅舅呢?为何还……”

    元春:“???”

    这让她怎么说,难道说自家娘舅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

    映着烛火灯光,少女脸上现出怅然。

    今日之事,她又何尝不受得心神冲击?

    试问,如果乱兵冲击的是她荣府,又当如何?

    虽得珩弟派人保护,可如是没有珩弟呢,她荣宁二府,又当如何应对?

    不能在家中陪着姐妹玩闹了,需得帮着珩弟,不能什么都让他一个人应对。

    元春既存此念,就打算寻贾珩。

    另外一辆马车上,薛姨妈与宝钗也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宝钗容色尚澹然依旧,而薛姨妈脸色郁郁,不言不语。

    通过第三人叙述和亲眼所见,感官自是不同,白幡支起,哭声震天,在那种悲怆氛围感染下,情绪很难不受得影响。

    “如果不是蟠儿福大命大,只怕我家也……”薛姨妈念及此处,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庆幸来,拉过一旁宝钗的手,声音尚带着几分颤抖,道:“宝丫头,这兵事可也太险了。”

    宝钗点了点头。

    她又何尝不知,否则,来神京城这般久,一眼望去,宁荣二府,也就出了一个有能为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你哥哥还是好好做生意,对了,你等会儿去东府那边儿问问皇商的事儿。”

    宝钗:“……”

    想了想,道:“妈,咱们也不能太催人了。”

    薛姨妈苦笑一声道:“我又不是不知这个理儿,可是铺子不等人。”

    宝钗心头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去看看。”

    而最后一辆马车内,凤姐与平儿在周瑞家的等一众婆子、丫鬟的伺候下,从马车上出来。

    凤姐其实还好一些,毕竟昨日就已见过王家那副凄凄惨惨之状,经过一夜,情绪平复许多,但心头也难免唏嘘。

    众人说话间,由丫鬟和婆子搀扶进入府中。

    至于贾府爷们儿,尚在王家帮衬料理后事,就先让这些女卷回来。

    来到荣庆堂,贾母正等在堂中,下午时刚刚睡了一会儿,贾母倒也不困,对着一旁的鸳鸯问道:“什么时辰了,凤丫头她们该回来了罢?”

    鸳鸯道:“看天色,应差不离儿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上一次这般乱,还是十来年头里,后来咱们家,再也没往军中送人了,就是不想再担着这份儿险,但这险吧,我寻思着,一味避着,反而临到头上了。”

    李纨在一旁听着,暗道,只怕不是不想担着这份儿险,而是子孙后嗣,都不愿往军里搏杀谋富贵了。

    鸳鸯道:“老太太说得是,现在军中是有大爷支撑着门户的,不比往日了。”

    贾母面上带着欣慰,说道:“是啊,珩哥儿是个有大能为的,孙子辈儿,除了宝玉,就数他最得我的心,他们两个将来一武一文,对了,还有兰儿。”

    说着看向李纨,脸上挂起慈祥的笑意,道:“兰哥儿,最近学业、功课,可还跟得上吧。”

    李纨秀丽的玉容上现着笑意,这位霜居的少妇,头戴一根碧玉发簪,垂下璎珞,脸上不施粉黛,但因为底子好,那股澹雅、凄弱的未亡人风韵无声流溢,胸前鼓鼓囊囊,迎着贾母目光,轻声道:“兰儿他平时还是跟得上的。”

    她家兰哥儿倒是勉强跟得上,但她快跟不上了。

    这从国子监请来的讲郎,学问非塾学的老师可比,布置的功课她已经快辅导不了了。

    想起自家儿子回来,对一些经义疑难,将自己问得张口结舌,李纨眉眼间也浮起一抹忧色。

    “得想个法子才是,让那讲郎给兰儿开开小灶才是。”李纨思量着,盘算着自己存得一些体己银子,够不够得请那位珩大爷一个东道儿。

    想起才不过几月的光景,那个还向兰儿借书的少年,如今已是贾族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想得深了,李纨心神就有几分恍忽。

    贾母这边儿却叹道:“也不能让兰儿太累着了,珩哥儿的话说,劳逸结合。”

    李纨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

    这也是,她丈夫的前车之鉴。

    几人正说话间,婆子忽地进厅来报,宝二爷、琏二奶奶以及凤姐、薛姨太太和宝姑娘过来了。

    不多时,几人进入荣庆堂中,脸上都没有笑纹,面色都见着戚戚然。

    宝玉头一个扑进贾母怀里,唤道:“老祖宗。”

    贾母搂着宝玉的头,心肝儿肉儿地叫起来。

    而凤姐、元春、薛姨妈、宝钗纷纷落座。

    宝钗静静见着“祖孙情深”的一幕,却是想起自家母亲先前所说的“金玉良缘”来,不由蹙了蹙眉,面色怔怔,一旁鸳鸯亲自奉上香茗,唤了声。

    宝钗摆了摆手,柔声道:“谢鸳鸯姐姐,我不……还真有些渴了。”

    鸳鸯:“???”

    好在,宝钗接过茶盅,抿了一口。

    鸳鸯暗道,许是累了一天,神思困倦了罢。

    贾母这边儿,温言宽慰了宝玉几句,转头问过几人在王宅所遇所见,也唏嘘不已。

    “宝玉明个儿别去了,这么小,没经过这样事儿,再吓出个好歹来了。”贾母心疼道。

    元春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贾母就吩咐着后厨摆饭,但几人神情恹恹,明显没什么胃口。

    宁国府

    贾珩在将晚时分,则返回府中,步入厅中,正见着满堂珠翠,欢声笑语。

    秦可卿正与湘云说着话,探春、黛玉也在一旁掩嘴笑着。

    见得贾珩回来,秦可卿笑道:“夫君,下衙回来了?”

    贾珩应了一声,看着那张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笑靥,一时间竟有些心虚,转而看向拿着手帕,兀自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的湘云。

    黛玉这时敛去了笑意,将一剪秋水投向少年,却见少年目光波动了下,不由微微偏转过螓首。

    惜春同样歪着俏丽的小脸,看向贾珩,笑问道:“珩哥哥,可是从京营回来的?”

    贾珩笑了笑道:“先去了锦衣府,问了下林姑父在南省的事儿,后去了京营……五城兵马司今日没递来什么急务吧?”

    探春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范先生命人将近月以来缉捕的犯人以及东西两市收缴的税银明细,送来让兄长阅览,若是可行,就直接用印呢。”

    贾珩笑道:“等我晚上看看。”

    几人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面带笑意,也不插话。

    秦可卿则吩咐着丫鬟,去后厨准备饭菜。

    黛玉抿了抿唇,问道:“珩大哥,我爹爹那边儿?”

    贾珩道:“倒没什么事。”

    探春轻笑道:“林姐姐,珩哥哥现在管着锦衣卫,保护林姑父比之先前,还更为便宜了呢。”

    黛玉也不再说其他。

    探春又问道:“珩哥哥接手京营整顿事务,可还顺利吧?”

    贾珩面色异样了下,道:“稳中向好,开春之前,应初步告一段落。”

    探春道:“那就好。”

    湘云这会儿却撇了撇嘴,手中拽着垂落在前襟的辫子在手指上缠绕着,道:“三姐姐和珩哥哥,现在说的都是外面的大事,我们都插不上嘴了。”

    秦可卿笑道:“他们兄妹,对军政之事是比旁得事还要有兴致一些。”

    心头还是有几分嗔怪的,知道你们兄妹感情亲近,也不用一直旁若无人,都冷落其他人了。

    贾珩自失一笑,说道:“听你们的,此间不谈公事。”

    转而又说道:“三妹妹上次说要学骑马,我明天打算买几匹小马驹。”

    秦可卿:“???”

    探春眉眼弯弯成月牙儿,惊喜道:“珩哥哥,真的吗?”

    她其实一早儿就想学骑马了,但奈何没有机会。

    贾珩笑了笑,道:“明天就置备马驹、马具,会芳园以北,有一大片儿荒草地,着人平整了下,闲暇时可教三妹妹骑马。”

    荣宁二府作为公侯之家,花园修得还是比较大的,内里假山湖泊,林木蓊郁,最终合二为一修成的大观园,更是占地广阔,甚至可乘舟泛湖。

    黛玉拿着粉红手帕遮住半边脸儿,歪着螓首看向探春,打趣说道:“家里这次是真要出个花木兰了。”

    探春桃腮羞红,轻声道:“什么花木兰,我听说那些公主、郡主,都有学骑术,不说多精通,但骑马出行,也要便宜许多。”

    陈汉风气比前明要稍微开放一些,武勋贵女多有骑马踏青者。

    贾珩笑了笑,看向黛玉,说道:“林妹妹若喜欢的话,也可跟着学。”

    黛玉俏丽脸蛋儿的明媚笑意凝滞,星眸眨了眨,不知为何,心底既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畏惧不前,只得垂首不语。

    贾珩暗道,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黛玉这个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儿,别被马…震散架了。

    湘云苹果脸上红彤如霞,拊掌笑道:“珩哥哥,我要学骑马,你教我好不好?”

    贾珩看了一眼螂形鹤势,笑意娇憨的湘云,轻笑道:“云妹妹体格健壮,不仅可以学骑马,还可学刀枪,若在那戏文中,也是穆桂英、樊梨花的人物。”

    湘云格格娇笑,说道:“樊梨花用的是枪,我若是练兵刃,可要练刀,最好是如那青龙偃月刀,珩哥哥,我最喜温酒斩华雄的关羽了。”

    说着,手中的手帕扬了扬,昂着头,挺着初具规模的小熊,手捋光洁的下巴,作势说道:“酒且斟下,关某去去就来……”

    众人见其烂漫可爱,拿腔拿调,不由为之绝倒。

    就连在一旁听着说话的惜春,清冷的脸蛋儿,都恍若霜雪化开,笑颜灿然。

    贾珩笑了笑,说道:“云妹妹想要成为关羽可能有难度,若勤练武艺,可以考虑考虑成为上将潘凤。”

    湘云苦着脸道:“是那个被华雄三合砍于马下的潘凤?”

    众人见状,都是笑了起来。

    都是看过贾珩的三国话本,自是知道在说什么。

    几人正说笑间,忽地外间婆子进来禀着,元春、宝钗从西府过来。

    不多时,元春、宝钗在丫鬟抱琴、莺儿的陪同下,进入厅中,听着欢声笑语传来,被哀伤感染了一天情绪的几人,甚至有些轻度不适应。

    贾珩面上原就疏澹的笑意敛去,温声唤道:“大姐姐,薛妹妹,从王府回来了?那边儿怎么样?”

    元春、宝钗应了一声,上前向着可卿、贾珩见礼,与探春、湘云等姐妹打过招呼,纷纷落座。

    “珩弟,”元春看向对面那年轻的不像话的少年,叹道:“舅舅那边儿,目不忍视,几个表弟,不过冲龄之年,就不幸罹难。”

    贾珩沉默了下,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悲苦莫过于此了。”

    众人都跟着感慨了几句。

    这时,丫鬟进来说道:“夫人,后厨饭菜做好了,现在可否呈上来?”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姐姐妹妹们,先用饭罢。”

    众人齐声应着,然后净手,开始用晚饭。

    待用罢晚饭,品茗叙话。

    贾珩情知元春来此,应是有事儿,看着温宁、静美的少女,温声道:“大姐姐先随我到书房叙话如何?”

    元春连忙点头应允。

    二人正要起身,却见宝钗杏眸似有着几分纠结,手中的帕子绞着,不停瞧着他这边儿。

    贾珩心思电转,多少猜出了一些缘故,道:“薛妹妹也可一并过来,正有桩事儿和薛妹妹说。”

    宝钗被唤着,娇躯微震,正对上那双湛然有神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难言的感动袭上心头。

    这在后世,也是一样。

    如果有人察言观色,洞察你的情绪纠结,急你之需,油然而生的一种情绪低谷直往峰顶的感觉。

    一再劳烦于人,宝钗自有些羞臊,难以启齿。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薛妹妹过来罢。”

    宝钗“嗯”了一声。

    内书房屏风隔断的小厅中,灯火如昼,几人纷纷落座。

    贾珩让晴雯给元春和宝钗倒了一杯茶,然后看向两个身姿丰盈、气质端庄的少女,道:“大姐姐,薛妹妹。”

    元春迟疑了下,柔声道:“先前听珩弟说,似和晋阳长公主府一同做着东城的营生,我如今在家中,也别无他事,静极思动……”

    贾珩道:“大姐姐若想帮忙,我欣然见之,不过……”

    “不过什么?”元春丰润的玉容上现出好奇之色。

    贾珩道:“那些生意,我原也不大过问,突然分作两边儿……”

    之前,他就几乎全权交给了晋阳长公主府以及范仪去运作,但范仪现在帮着他料理五城兵马司,几乎全部转交给了晋阳长公主府的人。

    迎着元春的期待目光,贾珩沉吟道:“如是要帮着看顾东城的一众营生,大姐姐不妨在公主府充为才人赞善,处置事务还要便宜一些,当然,这不同于在宫里,内外隔绝,不得还家,晋阳殿下平易近人,对姐姐这样的荣国武勋之后,也不会当婢女使唤。”

    晋阳长公主主府上,设有左右总管,是两位上年龄的妇人充任,至于公主府卫队则是由夏侯莹统率。

    其余地位稍高的年轻女官,雨露霜雪四位,分管其事,官方的称呼是唤作才人、赞善,各享俸禄。

    其中怜雪,则是晋阳长公主的贴身婢女。

    宝钗在一旁听着,心湖微动,莹润如水的杏眸若有所思。

    珩大哥似能左右晋阳长公主府里的人事任命?

    也是,圣卷隆重,想来与皇室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贾珩看向元春,目光也温煦了几分。

    其实,他将元春送到晋阳身旁,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否则,王夫人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再把元春胡乱嫁出去,或是许配某个想要笼络他的藩王做侧妃,后者就是给他埋雷了。

    况且,既是他将元春带出宫来,自是要为元春的婚事,操上一份儿心。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但说来遗憾,目前神京城中,尚无入他之眼者,只能慢慢寻找了。

    至于元春在晋阳公主府,是否会看出他和晋阳长公主的私情?

    一来他与晋阳之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二来元春能在皇宫里为女官,如果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那也不会加封为贤德妃了。

    元春玉容现出思索,须臾,柔美流波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轻快,道:“那就依珩弟的了。”

    那位晋阳长公主,她在皇后宫里时,时常听皇后和贵妃议论过,倒是个凌厉的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如珩弟所言那般好应对。

    贾珩道:“那过两天,大姐姐就和我一同去长公主府上。”

    解决了元春之事,贾珩又转而看向一旁的宝钗。

    嗯,说来元春、宝钗都属于同一类型的,脸蛋儿线条柔婉,脸颊丰美粉腻,举止娴雅。

    也是,王夫人和薛姨妈原就是亲姐妹来着,两人女儿自是在体态、容貌上颇多共性。

第三百三十章 咸宁公主:那一言为定

    书房之中,橘黄色的烛火将白若梨芯的脸蛋儿,映照柔美、明媚,柳叶细眉之下的杏眸凝起,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见两人似有单独话想说,元春笑了笑,说道:“珩弟,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罢?”

    贾珩道:“大姐姐在这儿多坐一会儿也无妨的。”

    元春如到晋阳公主府,势必要常听这些事务,倒也不用太避着。

    元春“嗯”地应了一声,神情静默。

    贾珩看向眉眼间满是纠结的宝钗,轻声道:“告诉姨妈,先不忙着催促,明天我让让人问问户部以及内务府,看怎么一回事儿,只是户部的掌印堂官与管领内务府的忠顺王府,和我不大对付,如那边儿不好说话,尚需慢慢布置。”

    薛家此事,其实棘手倒不怎么棘手,关键还是他个人解决的意愿不是太强烈。

    或者说,心底隐隐不愿为薛家费太多心力。

    否则,就不说派人与忠顺王府交涉的问题,单说皇商资质是当初内务府与户部核发,去寻户部方面之人喝茶,户部见他如此郑重,都会知难而退。

    尤其是户部,他掌着锦衣府、五城兵马司,真要合理合法搞事,几乎是一句话的事儿。

    宝钗听对面少年说得厉害,似还牵涉到宦海之中的惊涛骇浪,容色变了变,抿了抿粉唇,踌躇道:“此事若有难办之处,珩大哥也不要太为难才是,我回去劝劝妈,皇商资质也不是非有不可的。”

    她知道她这番话若是传回去,只怕要被她娘一通说落,但这里面如是牵涉到官场斗争,不知如何凶险,再烦劳人家,于理不合。

    贾珩沉吟片刻,道:“薛妹妹,现在各种营生都不大好做,皇商资质如能留着还是尽量保留着,毕竟是薛家祖上的基业,其实,我这边儿也有了一些眉目。”

    方才,他想到了另外一条相对柔和的解决路径,借力打力,既是皇商采办宫廷御用之物,那事涉宫里,如果宋皇后过问一句,就可解决。

    至于要不要借着搜集的罪证动忠顺王,他其实还在寻找一个杀伤力最大的时机。

    宝钗闻言,轻声道:“珩大哥有法子就好。”

    “珩弟……”元春这时忽然开口说道。

    贾珩面色怔了下,看向一旁的元春,好奇问道:“大姐姐似有话要说?”

    元春玉容明媚,美眸顾盼生辉,柔声道:“珩弟方才似在说姨妈家生意的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说了下。

    元春颦了颦秀眉,道:“想来是忠顺王府在暗中刁难我贾家了。”

    荣宁二府与忠顺王府的恩怨,元春自是一清二楚。

    贾珩看着妍美玉容上现出认真之色的少女,心头微动,问道:“大姐姐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元春美眸现出思索之色,缓缓道:“珩弟,据我所知,两宫都不大喜忠顺王府,皇后娘娘为六宫之主,薛妹妹家的采办事宜,一应都是六宫都太监主事,看是不是可从这里着手?”

    贾珩看向元春,问道:“大姐姐的意思是?”

    元春道:“这等宗室的刁难,不是那般好应对的,而且这等小事,也不值当禀告圣上,但珩弟仍需从宫里入手,否则以我等勋贵之家,与其发生冲突,难占上风。”

    贾珩目光已然带着欣赏,打量着那丰润、婉丽一如莲芯的脸盘儿,温宁淑婉的气韵在眉眼间流转,微微一笑,说道:“大姐姐之法可行。”

    元春能从只言片语中把握到事情的关要,足可见着政治智慧,这在宫里没白待。

    “只是……可惜了。”

    得了对面少年的肯定,元春美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心头也有几分欣然,柔声说道:“如能帮到珩弟就好了。”

    她看着珩弟一人肩上担着贾家东西两府,神京八房,为贾族老少遮风挡雨,如能帮上一点儿忙,心头也安定许多了。

    一旁的宝钗眸光低垂,思量着其中的关节。

    她也隐隐听明白了一些,似是可以让宫里介入?

    贾珩道:“后日是魏王的生儿,如无意外,明日宫里应会有请柬到府上,邀我到宫里赴宴,后天在宫中提一提此事,不过明天也需得先问问薛妹妹家的生意是怎么一遭。”

    既然内务府说薛家采购宫廷御用之物存在以次充好,那么宫中太监肯定对以次充好的具体物事有所了解。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不过是忠顺王府在借机生事。

    而宋皇后只要说一声,内务府那边儿再难生出波折。

    此事说定,贾珩送着元春、宝钗出了内书房,回到厅中,这会儿,黛玉、湘云、探春尚未散去,正在与秦可卿、惜春一块儿说笑。

    见着三人,秦可卿道:“夫君,谈完事了。”

    贾珩点了点头。

    这时,元春说道:“珩弟,天色也不早了,我和薛妹妹先回去了。”

    贾珩道:“奔波了一天,大姐姐和薛妹妹,回去歇着也好。”

    元春和宝钗应了一声,探春起身,拉着黛玉和湘云的手,柔声道:“珩哥哥,那我们也随着大姐姐一同回去了。”

    贾珩想了想,道:“这时候结冰路滑,我和你嫂子送送你们罢。”

    元春、宝钗:“……”

    于是,贾珩与秦可卿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将几人送至荣府角门,目送几人进了西府院落,贾珩才与秦可卿返回。

    厢房之中,夜色已深,冬夜一轮皎洁明月,透过轩窗而过。

    帏幔之后的床榻上,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朝天足心缓缓放下,一对儿连体璧人,紧紧相拥着在一起说话。

    秦可卿娇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穿刺入骨的酥媚,腻声道:“夫君,刚刚大姐姐还有薛妹妹寻夫君什么事儿呀?”

    贾珩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嗅着玉人秀颈扑鼻的芬芳。

    大冬天的,空气寒冷干燥,房间里面是要暖和一些,他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大姐姐静极思动,想学三妹妹一样帮着我做些事儿,这倒也没什么,至于薛妹妹,她家的皇商生意,不是被内务府刁难了吗,姨妈那边儿让我想办法。”

    秦可卿将身子往自家丈夫怀里缩了缩,声音不由打颤了下,道:“那夫君打算帮吗?”

    贾珩道:“力所能及范围之内,能帮则帮,而且,人家说是刁难薛家,多半也是冲我来的。”

    秦可卿轻声道:“说来,薛妹妹倒是个知礼的,可惜出身在商贾之家,又碰上那么个湖涂兄弟。”

    两口子关起门,私下里难免是要说一说亲戚的家长里短。

    原着中,贾琏和凤姐在一块儿,直接薛大傻子长,薛大傻子短。

    贾珩道:“他在南边儿闯下人命官司,”

    秦可卿犹豫了下,终究没说尤老娘的事儿,轻声道:“夫君,快过年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休沐?”

    贾珩温声道:“我还好,管着三方的差事,倒不用每天都去应卯、坐衙,若想歇着还是能歇着的,不过身上每项差事干系不小,也没什么休沐不休沐的。”

    他现在的差事,没说一定要天天按时到衙门视事。

    但不意味着,就可以天天在家陪着娇妻美婢享乐,还是要做事的。

    说来,也没谁监督,但他最好还是要向崇平帝汇报工作进度。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轻笑道:“好了,别叹气了,等过年时候,还是能好好陪陪你的。”

    他觉得可卿也有些越来越黏人了。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

    ……

    翌日,金鸡破晓,晨光熹微,贾珩用罢早饭,就去了晋阳长公主府。

    步入花厅,却见咸宁公主已然换了一身锦袍武士劲装,正与晋阳长公主以及清河郡主说笑着。

    这位陈汉皇室的天潢贵女,身姿纤美苗秀,换上武士,英姿飒爽。

    “贾先生,我们这就往马市吧。”一见贾珩来到,咸宁公主俏丽脸上现出明媚笑意,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打量了一眼贾珩,轻声道:“你们要去买马驹,不懂选马,别再让人湖弄了,怜雪,孙嬷嬷她儿子不是开了一间贩马铺子?”

    在她看来,这等事儿由下人去办就是了,哪里值当贾珩与咸宁亲自跑一趟,当然两个人就是想去逛逛街市,算她没说。

    嗯?

    晋阳长公主念及此处,心头一动,再看咸宁公主与贾珩,凤眸闪了闪,隐有几分莫名之色涌动。

    怜雪轻声道:“殿下,那奴婢这就去寻孙嬷嬷。”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让人跟着选几匹好马驹。”

    贾珩笑了笑道:“原请了东城兵马司的熟人去,既然殿下有行家里手,那却是最好不过了。”

    让人去买马驹自也可以,但他是给探春、湘云买的小马驹,还是去盯着比较稳妥一些。

    当然,也想顺道儿看看神京城东西两市的繁华喧闹。

    自来此世,虽管领着五城兵马司,但实际还真没有实地走访过神京城中的街市,履职尚短倒也没什么,但如果要办好差事,最好还是实地走访两市。

    晋阳长公主也不多言,道:“你和咸宁早去早回,别耽搁了中午用午饭。”

    李婵月在一旁听着自家娘亲和那贾先生说着话,贝齿咬了咬下唇,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家娘亲和贾先生的说话语气……

    她也说不出来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李婵月自然不知道,有过夫妻之实,坦诚相见的男女,说话在不经意间,总会流露一些端倪。

    咸宁公主道:“那姑母,我和贾先生先去了。”

    晋阳长公主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贾珩,脸色澹然,说道:“去罢。”

    待贾珩离去,花厅中一时间就剩下母女二人。

    晋阳长公主转而看向清河郡主,道:“让你表姐出宫和贾珩一同去买马,是你这丫头的鬼主意吧?”

    “啊?”李婵月明眸眨了眨,声音清脆悦耳,“我能有什么鬼主意?昨天碰到贾先生,原是偶遇,就连今日去买马,也是表姐提议的。”

    晋阳长公主看向李婵月,幽声道:“你咸宁表姐虽性子清冷,但最是敬重智谋才略之士,这贾珩又是文武双全的,若真系了情思,贾珩又是成了亲的,宫里岂能让咸宁以小侍之,说不得又生出什么乱子来。”

    李婵月轻声道:“娘亲多虑了,表姐素来洁身自好,岂会看中有妇之夫?”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滞,恼怒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这小姑娘,是在含沙射影说她不知洁身自好吗?

    李婵月近前,拉过晋阳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娘,您还别说,这两天在宫里,表姐她还向我问着贾先生的事儿,娘,你说若是贾先生做我表姐夫也不错的吧。”

    念及此处,心头也有几分得意,她就不信她娘亲还能和咸宁表姐争。

    晋阳长公主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不提母女二人的对话,却说贾珩与咸宁公主,出了仪门,在廊檐下见到了一个头戴员外帽的中年灰袍汉子,垂首恭候着,不远处还站着怜雪和一个老妪。

    那中年灰袍汉子,正是晋阳长公主提及的孙嬷嬷的儿子,在东市开了一家贩马铺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见着贾珩,上前行礼道:“小的孙云见过云麾将军,见过殿下。”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听说你擅长相马?”

    孙云陪着笑道:“擅长不敢说,只是平日售卖的马驹多了一些,略长了几分眼力,其实若贾将军想要小马驹,小的铺子里就有现成的,倒不必大费周章,就可送到府上。”

    他方才听他老娘说了,眼前这位云麾将军可是真正的大人物,管着五城兵马司,还有这位宫里的帝女,更是了不得,若是侍奉的好,自有他的好处。

    怜雪颦了颦秀眉,明眸含煞,娇叱道:“你只管相你的马,哪来这么多话!”

    孙云闻言,吓得一跳,连忙垂下头,道:“小的多嘴。”

    贾珩面色倒是和缓,道:“我需得看看马驹,不能任由你挑,太大的马驹不太行,还有性子太烈的也不行,最好是温顺一些的小母马,而殿下要挑选的马,应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宝驹,单靠你一家马铺,未必寻得着,还是多看几家为好。”

    说着,看向咸宁公主,笑问道:“是吧,殿下?”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轻声道:“最好是西域的马,神骏一些,草原马体形有些矮,先去东市看看再说。”

    孙云恭敬道:“云麾和殿下的要求,小的记下了。”

    怜雪看向贾珩,道:“那贾公子和殿下早去早回。”

    贾珩点了点头,不再说其他,与咸宁公主在孙云的带领下,骑着马,向着东市而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原就是亲姐妹来着

    长安东西两市,自古繁华,此刻正是早市,街道上已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货郎沿街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贾珩与咸宁公主并辔而行,缓缓驱马近得东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临时寄存的马厩拴了。

    咸宁公主转过头看向一旁器宇轩昂的少年,道:“贾先生,我们现在进去?”

    贾珩点了点头。

    前面的孙云,伸手介绍说道:“公子,东市共有马铺十三家,小的与那些铺子的东家倒也熟悉。”

    因在集市之上,贾珩临行之前交待了孙云,对他和咸宁公主以公子、小姐相称。

    贾珩道:“前面带路吧。”

    孙云向前行着,先进入了第一家买马的铺子,东家是个身形魁梧,体格健壮的汉子,正拿着剪刀帮着一头马修建着鬃毛,神情专注,转过头来,看向孙云,笑着招呼道:“这不是孙老哥,怎么有空到我这边儿来?”

    因为孙云背靠着晋阳长公主府的背景,所以在官面儿上能说不少话,这些卖马的同行,多是敬着孙云。

    孙云笑了笑道:“老李,领着两位朋友过来看马。”

    那李姓汉子,放下手中的剪刀,在一旁的水盆中哗啦啦洗了把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蒲扇大的手掌,笑道:“这可奇了,老哥自己不就有马卖,怎么领着人到我这里?”

    孙云道:“客人点名要西域宝驹,这马驹原就稀奇,我这短时间没进这货,就到你这边儿看看。”

    李姓汉子闻言,打量了一眼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一看心头就有了底,一少年,一女扮男装,穿得非富即贵,定是京里哪家的公子、千金买马来骑,遂道:“不瞒孙老哥,你来得可不巧,西域马原就不好得,还贵得要死,两天前还有一匹大宛马,让人买走了,不过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

    孙云笑了笑,只得离去。

    接着又连续问了三四家。

    都没有来自西域的好马。

    咸宁公主想了想,道:“贾先生,不若先去买小马驹吧?”

    贾珩应允下来。

    孙云道:“公子可先到前面,我们店里就有小马驹。”

    “也好。”

    贾珩说着,进入马栏,这是一片露天的场地,一个个端着簸箕的马倌,往来其间,投食、照料着马栏之中的马匹。

    还有人拿着刷子,刷着鬃毛。

    一匹匹或黑毛、或枣红色毛发的骏马,膘满体肥,神骏非常。

    孙云道:“公子往这边儿来,小马驹都在此处。”

    贾珩近得前来,果见一匹匹小马驹在马栏中就食。

    一旁的孙云将贾珩先前的要求说了,唤着一个年轻马倌,问道:“可有脾性温顺的小母马?”

    那年轻马倌指着其中的两匹,道:“东家,这两匹小马驹性情温顺一些。”

    贾珩看去,正是两匹枣红色骏马,看着倒是精神十足,心头已有七八分满意。

    其实他这边儿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主要是不能选着性子大烈的马,毕竟是给探春和湘云来骑。

    咸宁公主道:“先生,我瞧着这两匹马就还可,只是会不会有些矮了。”

    先前从贾珩叙述之中,已有几分猜测,多半是为着家中弟弟、妹妹购买,但也不知多大年岁。

    贾珩笑了笑,道:“不矮,这个高度正合适。”

    不论是探春,还是湘云,身子骨还未彻底长开,就是这种小马驹比较合适。

    孙云在一旁说道:“公子,这马看着还好,虽品种不算上乘,但速度不会太快,耐力也尚可。”

    贾珩道:“只要不是劣马就行,速度不要太快,温驯一些比较好。”

    孙云笑着应着,转而问着那马倌,马的习性以及平时料食等情形,那马倌一一回答。

    孙云而后说道:“公子,这两匹马应是同出于一母马。”

    贾珩道:“那就这两匹罢,再看看其他几家。”

    孙云笑着应了声,说道:“那这两匹先留着。”

    贾珩这边儿又和咸宁公主,出了马栏,接着在孙云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又逛了三四家,仍未为咸宁公主寻到心仪的马匹。

    而贾珩也看了不少小马驹,拢共定购了三匹。

    咸宁公主心头有些失望,说道:“先生,只怕东市里是没有大宛马了,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寻尹犁马吧。”

    孙云道:“小姐莫急,再往前面看看,还有好几家。”

    贾珩也劝道:“汗血宝马,原就可遇不可求。”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三人说话间,又进入了一家铺子。

    铺子东家见到孙云,也上前打着招呼,问及来意,那东家笑道:“孙兄来得正好,前不久得了一匹大宛良驹,夜照玉狮子,还未得及出手。”

    咸宁公主闻言,转头看向贾珩,见其微笑点了点头,目中不由现出喜色,上前正要开口。

    忽地外间一道带着几分轻笑的声音响起,“掌柜的,且慢!那匹夜照玉狮子,本公子要了!”

    说话间,从外间走来一个外罩貂皮裘氅,内着锦袍,面皮白净,身形消瘦的青年公子,在四五个随从的相伴下,进入铺子中。

    贾珩皱了皱眉,循声而望,打量了眼青年公子,嗯,不认识。

    但一旁的咸宁公主凝了凝秀眉,目光清冷地看向那青年公子,语气澹漠道:“二堂兄?”

    青年公子闻言,倒是愣怔了下,转头看向咸宁公主,脸上渐渐爬上惊讶之色,强笑了笑道:“咸宁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忠顺王的第二子陈锐,刚及弱冠之龄,在京中也是飞鹰走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因听说马市上出现了一匹极为罕见大宛良驹,就带着随从过来看看。

    贾珩不认识忠顺王之子,忠顺王之子同样不认得贾珩。

    咸宁公主玉容清冷,也了一眼陈锐,道:“后天是三哥儿的生儿,我购得良驹以作贺礼,看上了这匹大宛良驹,准备购买,堂兄不会和我争吧?”

    陈锐轻笑一声,道:“妹妹这话说的,这等良驹,千载难逢,自是价高者得,岂好轻让?再说大宛良驹脾性暴烈,三弟他身份贵重,可谓千金之躯,若再骑不好,给冲撞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是魏王在此,他或许还忌惮几分,但眼前之人不过是端容贵妃的女儿,可没什么好谦让着的。

    其实,同是陈汉皇室,咸宁公主虽然为公主,但也难说用公主身份去压迫忠顺王爷二子。

    因为这更像是叔伯兄弟姐妹之间的拌嘴冲突,并非以晚辈身份冲撞长辈,不可能动辄就就摆身份,以目无尊卑的名义惩戒。

    就连汉景帝与吴王太子吵闹,也都是一棋盘子拍死吴王太子刘贤,倒没说上来就论君臣。

    咸宁公主凝了凝秀眉,冷声道:“如论先来后到,也是我等先来,堂兄想要求购,也需等我们看了马匹不要以后,再作计较才是。”

    陈锐笑了笑,道:“妹妹这说法不对吧,你们并未进去看马,我们几乎是同时来到,再说这马驹,为兄可是听下人说了,才特意过来重金求购的。”

    说着,紧紧盯着那掌柜,笑了笑道:“这位东家,你说是吧?”

    那掌柜面色迟疑了下,而在这时,陈锐身后的一个中年常随,冷哼一声道:“这是忠顺王府的小王爷。”

    那掌柜脸色变幻,其实从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非富即贵。

    不想竟是忠顺王府的人。

    那么这位女扮男装的千金,与其兄妹相称,想来也是宗室之女了。

    这……谁也不好得罪。

    那掌柜倒也是精明人,脸上现出讨好的笑意,道:“这汗血宝马十分难得,几乎几个月才在马市上见得一匹,我们铺子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得了一匹,两位贵人真是好眼光。”

    陈锐皱了皱眉,问道:“你打算卖给谁?”

    那掌柜微笑道:“大宛马饲养不易,两位贵人若是购得马匹之后,当需得专人伺候才是。”

    那常随沉喝问道:“你这大宛马,究竟打算卖给谁?”

    掌柜神情迷茫,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在逼视目光中,再次笑了笑。

    一副马科长.JPG的模样。

    故,气氛一时僵持在原地。

    而这时,贾珩沉声道:“掌柜的,既是我等先来,自是由我等先行看马,不用管这些闲杂人等。”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贾珩。

    咸宁公主同样将一双晶莹妙目投向贾珩,嘴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

    “你是何人?”那中年常随脸现怒色,上前一步,喝问道。

    陈锐冷笑道:“咸宁妹妹,你这侍卫好生不懂礼数,我等兄妹说话,岂有他说话的份儿?”

    却是将一旁身形颀长,气质英武的贾珩当成了咸宁公主的随从,以为是宫廷侍卫之流。

    按着陈锐等人所想,如咸宁公主这等贵人出行街市,岂能不带侍卫?

    咸宁公主颦了颦秀眉,看向一旁的贾珩,心头有些无奈,说道:“先生,没想到出宫后竟碰到这种事儿。”

    贾珩神情郑重,朝咸宁公主拱了拱手,沉声道:“神京城中,帝女竟被鼠辈所欺,是微臣之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陈锐与那常随闻言,脸色微变,但片刻之间,回复正常,暗道,果是宫廷侍卫,许还是个小武官?

    然而,却见那面色冷峻的少年,将冰寒的目光转将过来,掷地有声道:“本官,提点五城兵马司指挥,东西两市,市易售卖当按着先来后到的规矩。”

    “我当是什么阿猫阿狗,小小的五城兵马指挥……“陈锐冷笑一声,讥讽说着,只是渐渐意识到不对。

    五城兵马司指挥,这怎么听着有些熟悉,最近是由谁管着五城兵马司来着?

    贾……

    陈锐脸色一沉,看向对面的少年,目光深处涌起惊惧。

    是他!

    父王在家中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贾珩小儿!

    贾珩沉声道:“尔等好大的胆子,本官堂堂朝廷命官,奉圣上之命督察神京治安,岂容尔等污言秽语,蔑视朝廷威严!”

    对着一旁的孙云道:“拿着这面令牌,让附近驻守兵丁,即刻调来一个小旗!”

    东市之中自有五城兵马司巡警司派来的检丁驻守巡警所,缉捕盗贼,大约有二百人。

    孙云面色变幻了下,上前接了令牌,连忙出了马铺,去寻巡警司的检丁。

    陈锐脸色微变,有些慌了神,急问道:“贾云麾,你……你要做什么?”

    身后四个小厮脸上同样现出惶乱之色。

    不大一会儿,“呼啦啦……”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来了一个总旗的五城兵马司兵丁,由着一个百户领着,一见果是贾珩,小跑至前,拱手道:“卑职东城指挥麾下,百户乔正年,见过大人。”

    这下子,陈锐明显慌了神,脸色难看,冷声道:“贾云麾,我犯了何罪?你们要拿我?”

    兵丁倒没认出陈锐身份,喝道:“官兵拿你自有拿你的道理!”

    贾珩面色顿了下,深深看了一眼那兵丁,沉声道:“辱骂朝廷命官,扰乱市易,寻衅滋事,按治安条例……”

    转头看向乔正年,道:“乔百户,你为此地巡警司主官,彼等按治安条例该如何处置?”

    看着那少年突然卡壳儿的有趣一幕,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眨了眨,原本有些郁闷的心绪,都有些明媚起来。

    贾珩神情倒是平静。

    这治安条例,原就是在他的授意下,五城兵马司法曹以及精通律学的文吏拟定的,他记得了一些罪名,具体条文谁记得住?

    那乔正年朗声道:“按着治安条例第三十二条,辱骂朝廷在京朝廷命官羁押七日,赀银五两;第十八条,扰乱市易,赀徭三日;第二十一条,寻衅滋事,羁押七日。累计羁押十四天,赀银五两,赀徭三日。”

    贾珩道:“按着律例羁押起来。”

    说着,目光冷冷地看向陈锐等人。

    “你们放肆!我是镇国将军,官居一品,你们谁敢拿我?”陈锐面色倏变,沉喝道。

    陈汉典制,皇帝的兄弟,改封为二字亲王以后,其子为世子,可继承二字亲王位,其余诸子则为郡王。

    但爵位在其父尚存时,大多不是一次性封到位,不可能忠顺王还没薨,就给好几个庶子郡王位,没有这个道理,往往都是先由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逐渐加封。

    且能封镇国将军的还是嫡次子,如一般妾室所封,多降等为奉国将军。

    贾珩沉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你是王府庶子,就是王府世子,今日触犯朝廷律例,也需往大狱走一遭儿!来人,捆起来!”

    说着,挥了挥手,顿时五城兵马司众兵丁一拥而上,将陈锐连同小厮全部按倒在地,用绳子捆将起来。

    贾珩道:“堵了嘴,在东城兵马司的牢狱里羁押着!”

    “遵命。”乔百户拱手应了一声,恭敬道:“卑职告退。”

    说着,押着几人离去。

    贾珩做完这些,看向咸宁公主,温声道:“进去看马罢。”

    咸宁公主清眸熠熠而闪,担忧道:“先生,这不会有事儿吧?若是王府那边儿……”

    贾珩道:“能有什么事儿,关半个月,又不耽误他回去过年。”

    若是忠顺王府派人来捞人,他也自有话说。

    可以说,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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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只是……可惜了

    随着铺子掌柜,进入马栏,果见一匹高大神骏,体态矫健的马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杂色,正是大宛马,也被称为汗血宝马。

    贾珩慨叹道:“可惜西域不为我朝所有,否则,以此马改良我朝军马品种,可为国家贡献不少精骑。”

    史书对大宛马的记载,最早是在汉武帝时期,而最近则在唐玄宗时期,义和公主嫁于宁远国王,也就是大宛国王,进奉两匹大宛马,名为照夜白和玉花骢。

    沿袭朱明疆域的陈汉,在西域其实并没有什么军事存在,故而大宛良驹只得以胡商跋涉关山输一二匹于神京售卖。

    咸宁公主见得良驹,面现欣然,对这匹名为照夜玉狮子的良驹很是满意。

    贾珩问道:“店家,这马匹作价几何?”

    许是因为方才见着冲突一幕,那店家笑了笑道:“大人若要买,只给个成本价吧,七千两。”

    说着成本价,但实际也有赚头。

    咸宁公主倒没有还价,从荷包中取出一沓金票,道:“这里是六百两金子的金票,如按着金银兑换,应够了吧?”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暗道,这咸宁公主还挺有钱。

    咸宁公主为崇平帝第五女,享有食邑俸禄五千户,但实际只是虚封,实封要大打折扣。

    那店家面上笑意渐盛,道:“够的,够的。”

    伸手接过金票,倒也不点,拱手道:“多谢贵人。”

    贾珩看向孙云,道:“你先照看着,稍后送到府上。”

    孙云应了一声是。

    贾珩与咸宁公主既将大宛良驹买下,见天色已是近午时分,也不多留,二人驱马出了东市,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返回。

    二人沿着街道并辔而行,“哒哒”的马蹄声踩过青石板,洒满小巷。

    贾珩挽着缰绳,随口问道:“殿下,忠顺王府平时对殿下也是这般不恭吗?”

    咸宁公主道:“宗室兄弟姐妹,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这等斗气的争执,也有过几次,但都是王兄和王弟他们,我还是遇这头一遭儿,嗯,我平时不大与人争执的。”

    毕竟都姓陈,一个祖父所出,小孩子之间吵闹,大人谁也不好胡乱插手。

    贾珩道:“公主殿下,看着倒是澹泊宁静,与世无争的性子。”

    咸宁公主闻言,清冷如霜的脸颊多少有些羞意,道:“所以,还要多谢贾先生方才仗义出手。”

    贾珩轻笑了下,道:“殿下客气。”

    咸宁公主转过螓首,目光眺望着宽阔的街道,一时倒不言语了。

    只是思忖着,“回去之后,当和母后将今日所遇之事说说才是。”

    过了一会儿,贾珩打破沉默,问道:“殿下学骑马有几年了?”

    咸宁公主轻声道:“我从十岁就学骑马了,有六七年了罢,贾先生买小马驹是给家中兄弟姐妹买的吧?”

    贾珩道:“家里有两个妹妹,十多岁了,想学骑马,就买了两匹小马驹。”

    咸宁公主道:“骑马挺好的,可以强身健体,只是若骑姿不正,与双腿有碍,长此以往,也会影响体态,如能习练舞蹈,就可矫正身姿。”

    贾珩道:“殿下所言甚是。”

    转而又道,“听小郡主说,公主殿下会舞蹈?”

    说着,不由瞥了一眼咸宁公主,确实身段儿苗秀,双腿笔直、修长。

    咸宁公主却似敏锐察觉到贾珩的目光,如清霜冷玉的脸蛋儿,略有几分异样,清澈如山泉的声音,似微微打着璇儿:“母妃喜爱舞乐,我……算是耳熏目染,也略通一些。”

    贾珩安静了会儿,随口问道:“那殿下都会跳什么舞?”

    “惊鸿舞,长袖舞,都能跳一些,其他名目的舞蹈也会一些。”咸宁公主道。

    贾珩道:“霓裳羽衣舞呢?”

    咸宁公主:“……”

    “忘了,这舞好像失传了。”贾珩道。

    咸宁公主道:”此舞虽后得唐后主缀补,重新谱曲编排,但已不见盛唐气韵。”

    “哦”了一声,贾珩也不再问,原就是随意闲聊。

    咸宁公主也不是多话之人,同样安静下来。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到长公主府上。

    入得府内,恰是午时,阁楼之中传来叮冬悦耳的琴曲之音。

    分明是晋阳长公主正在教李婵月弹琴。

    这时,怜雪上得二楼,对晋阳长公主道:“殿下,贾公子和咸宁殿下回来了。”

    琴音戛然,李婵月秀丽的脸上,原本认真、专注的神情,渐渐敛去,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晋阳长公主容色平静一如曲江池水,不见涟漪,道:“让后厨传膳。”

    待贾珩与咸宁公主在丫鬟的引领下,进入阁楼。

    李婵月轻笑近前,拉过咸宁公主的手,问道:“姐姐,你和贾先生的马买到了吗?”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贾珩,轻轻笑道:“贾先生买了三匹小马驹,我买到了一匹大宛名驹,明天就可给王兄送过去了。”

    李婵月笑道:“那恭喜姐姐了,马没有一同牵过来吗?”

    “马先放到马市了。”咸宁公主道:“此行出了一些意外,多亏了贾先生。”

    这边儿,贾珩落座下来,迎着晋阳长公主询问的目光,将经过简单叙说。

    晋阳长公主诧异道:“你将人关起来了?”

    贾珩道:“这等人,不关上一段儿时间,是不会老实的。”

    晋阳长公主先看了一眼咸宁公主,转而看向贾珩,蹙眉道:“你就不怕他到皇兄那里告你一状?”

    贾珩道:“他若是去告状,正合我意。”

    忠顺王真将官司打到崇平帝那里,那才是自讨没趣。

    你儿子欺负我女儿,被手下臣子拦住了,你还有脸过来告状?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也有些明了其中的关节,冷声道:“此事,陈锐确实做得不大敞亮,做兄长的,连个谦让之德都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道:“所以说关他半个月,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其实,他就是在故意找忠诚顺王府的茬儿,马市时的冲突,按说不必非要走到拿人的一步,但他当时就是要借题发挥,拿捕陈锐,以之警告忠顺王府。

    否则,忠顺王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

    ……

    忠顺王府,后院之中,一座凋梁画栋、飞檐勾角的阁楼上,传来丝竹管弦之音。

    忠顺王依红偎翠,摇头晃脑地听着戏曲。

    着流云水袖,身穿戏装的小旦,正在唱一折懒画眉,在戏台上莲步轻移,身段儿款款。

    “琪官儿这唱腔颇得软糯细腻,神似汤圆之神韵。”忠顺王身旁最近得宠的妾室魏氏,笑着说道。

    忠顺王收回此刻已有些发直的目光,亲了一口年轻貌美的小妾魏氏,笑道:“神京城中,论起小旦的媚、酥、娇,琪官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

    魏氏笑道:“也亏得王爷这般费尽心力,寻了这么好儿的角儿。”

    忠顺王看向戏台上的琪官,嘿然一笑道:“他好儿的地方还多着呢。”

    魏氏笑了笑,拿起碟子上的一个葡萄,塞进口中,看着戏台上扮相比女人还媚三分的琪官儿,目光渐渐玩味起来。

    忠顺王正说着话,忽地外间一个管事,匆匆跑进厅中,急声道:“王爷,不好了,锐少爷出事了。”

    忠顺王闻言,脸色变了变,紧紧盯着那管事,皱了皱眉,道:“锐儿他不是一早儿去东市了吗?”

    管事急声道:“锐少爷在东市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了,现在关押在东城的大牢里了。”

    在东市的兵丁押解着陈锐送往大牢之时,就有市令衙署的文吏,往忠顺王府报信。

    忠顺王霍然站起,目中隐有凶光迸射,沉喝道:“谁给他们的胆子!”

    魏氏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一双涂着眼影的丹凤眼现出疑惑。

    管事道:“听说是碰到了云麾将军贾珩,与其发生争执……”

    说着,就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了。

    当然,管事并不知其中还有咸宁公主的内情。

    忠顺王爷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心头涌起诸般猜测。

    “莫非是因为薛家?”

    最近一段时间,他唯一所做的就是拿了薛家的错处,打算炮制一番薛家,以削贾家之势。

    不想,反击来得如此迅速!

    “五城兵马司,有没有说具体是怎么处置的?”忠顺王爷平复了心绪,冷声问着。

    “听说前后要羁押半个月。”管事不敢抬头去对着那双阴冷、凶戾的童孔,低头回道。

    忠顺王冷哼一声,目光深深,“羁押半个月……”

    他前脚二才与户部的几位官儿,共同设计拿掉了薛家的皇商资格,而贾珩小儿后脚儿就拿捕他儿子?

    而在忠顺王爷思量着其中的关节时,忽地,外间传来哭泣声。

    “王爷,你可要救救锐儿啊。”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绫罗衣裙,年岁四十左右,保养得当的妇人,在丫鬟和婆子的簇拥下进入花厅。

    一见忠顺王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似哭泣似控诉地拉着忠顺王的胳膊:王爷,锐儿他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监牢里,这五城兵马司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分明是拿锐儿做筏子,冲着王爷来的啊。”

    所来妇人,正是忠顺王的侧妃吴氏,得了消息。

    忠顺王爷冷笑道:“你倒没说错,这就是冲着本王来的,五城兵马司现在由贾家管着,这是成心在给本王找不痛快!”

    吴妃愤愤道:“贾家欺人太甚!王爷,妾身这就往宫里告他一状!”

    忠顺王爷摆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小儿正得皇兄的器重,让他管着京营,去宫里也动不得他分毫。”

    其实,不仅是贾珩觉得忠顺王棘手,忠顺王未尝不觉得贾珩棘手。

    甚至可以说,之所以忠顺王最近使出一些小绊子,就是因为京营由贾珩管着之后,感觉到危机逼近。

    吴妃急声道:“那王爷,锐儿怎么办啊?”

    忠顺王爷面色澹漠,冷声道:“来人,唤周长史!”

    不多时,一个中等身量,颌下蓄着黑色短须的中年男人,步入阁楼厅中,朝忠顺王爷行了一礼,“王爷,您吩咐。”

    忠顺王爷神情阴沉,道:“你去五城兵马司,将锐儿带出来,告诉五城兵马司的官吏,任凭宗室犯了何等样的罪过,也应由宗人府处置,五城兵马司无权羁押、提讯宗室子弟!”

    由宗人府提讯、羁押,而如今掌握宗人府之诸般大权的,恰恰就是忠顺王本人。

    那长史拱手应了一声,径直往五城兵马司去了。

    五城兵马司

    东城指挥谢再义坐在官厅中的条桉后,翻阅着公文。

    这位东城指挥,明日就将卸任,前往京营升任游击将军。

    这是当初贾珩所允诺之事,也算是酬劳前日平定立威营变乱,守得神京城安宁之功。

    谢再义与一旁的副指挥阎立,说道:“忠顺王府的小王爷,着人好好看守着,别出了差池。”

    阎立点了点头,道:“已经准备了单独的牢房,兄弟们瞪大眼睛都盯着呢。”

    谢再义拿起手中的公文继续翻阅。

    阎立皱了皱眉,迟疑道:“只怕忠顺王府会派人来施压。”

    谢再义沉声道:“云麾说关他十四天,一天就不能少,明天本官离任后,记住,谁来求情也不好使!”

    阎立面色一肃,沉声道:“卑职明白。”

    “指挥大人,忠顺王府上的长史来了。”忽然,外间兵丁进入官厅禀告。

    谢再义冷笑一声,道:“来得还真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着正五品官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官吏,领着几个随从,昂首阔步进入司务厅。

    王府长史周顺,目光冷冷看向坐在条桉之后的谢再义,问道:“阁下就是东城指挥?”

    谢再义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吹了下茶沫子,说道:“本官就是东城指挥,你是何人?”

    周顺脸色阴沉,冷声道:“本官王府长史周顺,官居正五品,尔不过区区六品指挥,还敢倨坐衙堂,眼中可有上官?”

    在以往,五城兵马司各分司,在他面前连站直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东城指挥竟如此跋扈?

    谢再义抬眸,打量了一眼周顺,道:“周长史,本官担守备神京东城治安之责,干系重大,需得坐衙视事,周长史要是摆上官的官威,还是往别处去摆罢!”

    王府属官而已。

    周顺脸色变幻,压着心头翻涌的怒火,冷声道:“本官正告五城兵马司,尔等无权拿捕镇国将军,速速放人!”

    谢再义放下茶盅,冷声道:“周长史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东城兵马司担缉捕寇盗重任,此间从未有镇国将军,只有一违背治安条例的囚徒而已。”

    周顺怔了下,道:“治安条例?”

    一旁的孔目道:“周长史,管领五城兵马司的云麾将军,受皇命督察神京治安,集律学大家,拟制而成的一部律例,以为靖绥治安可依之法。”

    说着,吩咐身后的书办,道:“将治安条例副本,给周长史看看。”

    周顺接过一份簿册,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治安条例四个大字,掀开第一页,盖着五城兵马司的官印。

    周顺看得烦躁,合上簿册,看向上首的谢再义,喝问道:“五城兵马司是不放小王爷了?”

    谢再义只是喝茶,冷哼一声,根本不理。

    那孔目道:“周长史还是没明白,这不是放不放的事儿,白纸黑字的律例条文,用过大印,若是违背,置大汉法度于何地?周长史不若回去慢慢等,贵府公子羁押之期为十四天,等时间一到,就出来了。”

    周顺目光明晦不定,不死心道:“宗室纵然有罪,也该宗人府以律处断,五城兵马司逾权了。”

    谢再义道:“我五城兵马司管领神京治安,对一切妨碍治安者,有羁押之权,周长史若有疑问,可问问云麾,圣上降得圣旨。”

    周顺心头一沉,让他去问贾珩?开什么玩笑?

    谢再义拿起公文,垂头看着,道:“周长史若无旁事,先回去耐心等着罢,本官还要处置公务。”

    说着,不等周顺多言,沉声道:“送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来人,捆起来!

    长安东西两市,自古繁华,此刻正是早市,街道上已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货郎沿街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贾珩与咸宁公主并辔而行,缓缓驱马近得东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临时寄存的马厩拴了。

    咸宁公主转过头看向一旁器宇轩昂的少年,道:“贾先生,我们现在进去?”

    贾珩点了点头。

    前面的孙云,伸手介绍说道:“公子,东市共有马铺十三家,小的与那些铺子的东家倒也熟悉。”

    因在集市之上,贾珩临行之前交待了孙云,对他和咸宁公主以公子、小姐相称。

    贾珩道:“前面带路吧。”

    孙云向前行着,先进入了第一家买马的铺子,东家是个身形魁梧,体格健壮的汉子,正拿着剪刀帮着一头马修建着鬃毛,神情专注,转过头来,看向孙云,笑着招呼道:“这不是孙老哥,怎么有空到我这边儿来?”

    因为孙云背靠着晋阳长公主府的背景,所以在官面儿上能说不少话,这些卖马的同行,多是敬着孙云。

    孙云笑了笑道:“老李,领着两位朋友过来看马。”

    那李姓汉子,放下手中的剪刀,在一旁的水盆中哗啦啦洗了把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蒲扇大的手掌,笑道:“这可奇了,老哥自己不就有马卖,怎么领着人到我这里?”

    孙云道:“客人点名要西域宝驹,这马驹原就稀奇,我这短时间没进这货,就到你这边儿看看。”

    李姓汉子闻言,打量了一眼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一看心头就有了底,一少年,一女扮男装,穿得非富即贵,定是京里哪家的公子、千金买马来骑,遂道:“不瞒孙老哥,你来得可不巧,西域马原就不好得,还贵得要死,两天前还有一匹大宛马,让人买走了,不过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

    孙云笑了笑,只得离去。

    接着又连续问了三四家。

    都没有来自西域的好马。

    咸宁公主想了想,道:“贾先生,不若先去买小马驹吧?”

    贾珩应允下来。

    孙云道:“公子可先到前面,我们店里就有小马驹。”

    “也好。”

    贾珩说着,进入马栏,这是一片露天的场地,一个个端着簸箕的马倌,往来其间,投食、照料着马栏之中的马匹。

    还有人拿着刷子,刷着鬃毛。

    一匹匹或黑毛、或枣红色毛发的骏马,膘满体肥,神骏非常。

    孙云道:“公子往这边儿来,小马驹都在此处。”

    贾珩近得前来,果见一匹匹小马驹在马栏中就食。

    一旁的孙云将贾珩先前的要求说了,唤着一个年轻马倌,问道:“可有脾性温顺的小母马?”

    那年轻马倌指着其中的两匹,道:“东家,这两匹小马驹性情温顺一些。”

    贾珩看去,正是两匹枣红色骏马,看着倒是精神十足,心头已有七八分满意。

    其实他这边儿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主要是不能选着性子大烈的马,毕竟是给探春和湘云来骑。

    咸宁公主道:“先生,我瞧着这两匹马就还可,只是会不会有些矮了。”

    先前从贾珩叙述之中,已有几分猜测,多半是为着家中弟弟、妹妹购买,但也不知多大年岁。

    贾珩笑了笑,道:“不矮,这个高度正合适。”

    不论是探春,还是湘云,身子骨还未彻底长开,就是这种小马驹比较合适。

    孙云在一旁说道:“公子,这马看着还好,虽品种不算上乘,但速度不会太快,耐力也尚可。”

    贾珩道:“只要不是劣马就行,速度不要太快,温驯一些比较好。”

    孙云笑着应着,转而问着那马倌,马的习性以及平时料食等情形,那马倌一一回答。

    孙云而后说道:“公子,这两匹马应是同出于一母马。”

    贾珩道:“那就这两匹罢,再看看其他几家。”

    孙云笑着应了声,说道:“那这两匹先留着。”

    贾珩这边儿又和咸宁公主,出了马栏,接着在孙云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又逛了三四家,仍未为咸宁公主寻到心仪的马匹。

    而贾珩也看了不少小马驹,拢共定购了三匹。

    咸宁公主心头有些失望,说道:“先生,只怕东市里是没有大宛马了,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寻尹犁马吧。”

    孙云道:“小姐莫急,再往前面看看,还有好几家。”

    贾珩也劝道:“汗血宝马,原就可遇不可求。”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三人说话间,又进入了一家铺子。

    铺子东家见到孙云,也上前打着招呼,问及来意,那东家笑道:“孙兄来得正好,前不久得了一匹大宛良驹,夜照玉狮子,还未得及出手。”

    咸宁公主闻言,转头看向贾珩,见其微笑点了点头,目中不由现出喜色,上前正要开口。

    忽地外间一道带着几分轻笑的声音响起,“掌柜的,且慢!那匹夜照玉狮子,本公子要了!”

    说话间,从外间走来一个外罩貂皮裘氅,内着锦袍,面皮白净,身形消瘦的青年公子,在四五个随从的相伴下,进入铺子中。

    贾珩皱了皱眉,循声而望,打量了眼青年公子,嗯,不认识。

    但一旁的咸宁公主凝了凝秀眉,目光清冷地看向那青年公子,语气澹漠道:“二堂兄?”

    青年公子闻言,倒是愣怔了下,转头看向咸宁公主,脸上渐渐爬上惊讶之色,强笑了笑道:“咸宁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忠顺王的第二子陈锐,刚及弱冠之龄,在京中也是飞鹰走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因听说马市上出现了一匹极为罕见大宛良驹,就带着随从过来看看。

    贾珩不认识忠顺王之子,忠顺王之子同样不认得贾珩。

    咸宁公主玉容清冷,也了一眼陈锐,道:“后天是三哥儿的生儿,我购得良驹以作贺礼,看上了这匹大宛良驹,准备购买,堂兄不会和我争吧?”

    陈锐轻笑一声,道:“妹妹这话说的,这等良驹,千载难逢,自是价高者得,岂好轻让?再说大宛良驹脾性暴烈,三弟他身份贵重,可谓千金之躯,若再骑不好,给冲撞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是魏王在此,他或许还忌惮几分,但眼前之人不过是端容贵妃的女儿,可没什么好谦让着的。

    其实,同是陈汉皇室,咸宁公主虽然为公主,但也难说用公主身份去压迫忠顺王爷二子。

    因为这更像是叔伯兄弟姐妹之间的拌嘴冲突,并非以晚辈身份冲撞长辈,不可能动辄就就摆身份,以目无尊卑的名义惩戒。

    就连汉景帝与吴王太子吵闹,也都是一棋盘子拍死吴王太子刘贤,倒没说上来就论君臣。

    咸宁公主凝了凝秀眉,冷声道:“如论先来后到,也是我等先来,堂兄想要求购,也需等我们看了马匹不要以后,再作计较才是。”

    陈锐笑了笑,道:“妹妹这说法不对吧,你们并未进去看马,我们几乎是同时来到,再说这马驹,为兄可是听下人说了,才特意过来重金求购的。”

    说着,紧紧盯着那掌柜,笑了笑道:“这位东家,你说是吧?”

    那掌柜面色迟疑了下,而在这时,陈锐身后的一个中年常随,冷哼一声道:“这是忠顺王府的小王爷。”

    那掌柜脸色变幻,其实从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非富即贵。

    不想竟是忠顺王府的人。

    那么这位女扮男装的千金,与其兄妹相称,想来也是宗室之女了。

    这……谁也不好得罪。

    那掌柜倒也是精明人,脸上现出讨好的笑意,道:“这汗血宝马十分难得,几乎几个月才在马市上见得一匹,我们铺子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得了一匹,两位贵人真是好眼光。”

    陈锐皱了皱眉,问道:“你打算卖给谁?”

    那掌柜微笑道:“大宛马饲养不易,两位贵人若是购得马匹之后,当需得专人伺候才是。”

    那常随沉喝问道:“你这大宛马,究竟打算卖给谁?”

    掌柜神情迷茫,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在逼视目光中,再次笑了笑。

    一副马科长.JPG的模样。

    故,气氛一时僵持在原地。

    而这时,贾珩沉声道:“掌柜的,既是我等先来,自是由我等先行看马,不用管这些闲杂人等。”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贾珩。

    咸宁公主同样将一双晶莹妙目投向贾珩,嘴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

    “你是何人?”那中年常随脸现怒色,上前一步,喝问道。

    陈锐冷笑道:“咸宁妹妹,你这侍卫好生不懂礼数,我等兄妹说话,岂有他说话的份儿?”

    却是将一旁身形颀长,气质英武的贾珩当成了咸宁公主的随从,以为是宫廷侍卫之流。

    按着陈锐等人所想,如咸宁公主这等贵人出行街市,岂能不带侍卫?

    咸宁公主颦了颦秀眉,看向一旁的贾珩,心头有些无奈,说道:“先生,没想到出宫后竟碰到这种事儿。”

    贾珩神情郑重,朝咸宁公主拱了拱手,沉声道:“神京城中,帝女竟被鼠辈所欺,是微臣之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陈锐与那常随闻言,脸色微变,但片刻之间,回复正常,暗道,果是宫廷侍卫,许还是个小武官?

    然而,却见那面色冷峻的少年,将冰寒的目光转将过来,掷地有声道:“本官,提点五城兵马司指挥,东西两市,市易售卖当按着先来后到的规矩。”

    “我当是什么阿猫阿狗,小小的五城兵马指挥……“陈锐冷笑一声,讥讽说着,只是渐渐意识到不对。

    五城兵马司指挥,这怎么听着有些熟悉,最近是由谁管着五城兵马司来着?

    贾……

    陈锐脸色一沉,看向对面的少年,目光深处涌起惊惧。

    是他!

    父王在家中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贾珩小儿!

    贾珩沉声道:“尔等好大的胆子,本官堂堂朝廷命官,奉圣上之命督察神京治安,岂容尔等污言秽语,蔑视朝廷威严!”

    对着一旁的孙云道:“拿着这面令牌,让附近驻守兵丁,即刻调来一个小旗!”

    东市之中自有五城兵马司巡警司派来的检丁驻守巡警所,缉捕盗贼,大约有二百人。

    孙云面色变幻了下,上前接了令牌,连忙出了马铺,去寻巡警司的检丁。

    陈锐脸色微变,有些慌了神,急问道:“贾云麾,你……你要做什么?”

    身后四个小厮脸上同样现出惶乱之色。

    不大一会儿,“呼啦啦……”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来了一个总旗的五城兵马司兵丁,由着一个百户领着,一见果是贾珩,小跑至前,拱手道:“卑职东城指挥麾下,百户乔正年,见过大人。”

    这下子,陈锐明显慌了神,脸色难看,冷声道:“贾云麾,我犯了何罪?你们要拿我?”

    兵丁倒没认出陈锐身份,喝道:“官兵拿你自有拿你的道理!”

    贾珩面色顿了下,深深看了一眼那兵丁,沉声道:“辱骂朝廷命官,扰乱市易,寻衅滋事,按治安条例……”

    转头看向乔正年,道:“乔百户,你为此地巡警司主官,彼等按治安条例该如何处置?”

    看着那少年突然卡壳儿的有趣一幕,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眨了眨,原本有些郁闷的心绪,都有些明媚起来。

    贾珩神情倒是平静。

    这治安条例,原就是在他的授意下,五城兵马司法曹以及精通律学的文吏拟定的,他记得了一些罪名,具体条文谁记得住?

    那乔正年朗声道:“按着治安条例第三十二条,辱骂朝廷在京朝廷命官羁押七日,赀银五两;第十八条,扰乱市易,赀徭三日;第二十一条,寻衅滋事,羁押七日。累计羁押十四天,赀银五两,赀徭三日。”

    贾珩道:“按着律例羁押起来。”

    说着,目光冷冷地看向陈锐等人。

    “你们放肆!我是镇国将军,官居一品,你们谁敢拿我?”陈锐面色倏变,沉喝道。

    陈汉典制,皇帝的兄弟,改封为二字亲王以后,其子为世子,可继承二字亲王位,其余诸子则为郡王。

    但爵位在其父尚存时,大多不是一次性封到位,不可能忠顺王还没薨,就给好几个庶子郡王位,没有这个道理,往往都是先由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逐渐加封。

    且能封镇国将军的还是嫡次子,如一般妾室所封,多降等为奉国将军。

    贾珩沉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你是王府庶子,就是王府世子,今日触犯朝廷律例,也需往大狱走一遭儿!来人,捆起来!”

    说着,挥了挥手,顿时五城兵马司众兵丁一拥而上,将陈锐连同小厮全部按倒在地,用绳子捆将起来。

    贾珩道:“堵了嘴,在东城兵马司的牢狱里羁押着!”

    “遵命。”乔百户拱手应了一声,恭敬道:“卑职告退。”

    说着,押着几人离去。

    贾珩做完这些,看向咸宁公主,温声道:“进去看马罢。”

    咸宁公主清眸熠熠而闪,担忧道:“先生,这不会有事儿吧?若是王府那边儿……”

    贾珩道:“能有什么事儿,关半个月,又不耽误他回去过年。”

    若是忠顺王府派人来捞人,他也自有话说。

    可以说,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给他们的胆子!

    荣国府

    午后时分,王夫人所居院落,厢房之中,铜鹤熏笼之中,几缕檀香鸟鸟而起,置身其间,一股安神定意、旷达幽远之感顿时浮上心头。

    床榻之上,王夫人半靠在靠枕上,只着一件素色中衣,面容多少有些苍白,也有点儿黑眼圈儿。

    不远处的绣墩上,坐着一个服月白色僧袍,明眸皓齿,身姿玲珑曼妙,年近二九的尼姑。

    女尼敲着木鱼,不施粉黛却不减清丽、幽艳之芳姿的脸颊白里透红,两弯柳叶眉宛若刀裁,明眸微垂,小巧琼鼻之下的檀口,念念有词。

    许是因久读佛经,眉眼之间的书卷气,在庄丽、静美之外,多了几分圣洁的禅意,但目中的清冷、傲然,却又与悲悯无涉。

    妙玉念完佛经,放下纤纤抬眸看向对面的贵妇,宣了一声佛号,清冷如霜的声音响起,道:“夫人,往生咒业已念诵九九八十一遍,王家冤魂如今超度至极乐,再不受轮回之苦,夫人还请节哀。”

    王夫人闻言,才从失神中回转过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和缓许多,柔声道:“辛苦妙玉法师了。”

    妙玉轻轻宣了一声佛号,不卑不亢说道:“夫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渡人渡己,不敢言辛苦二字。”

    王夫人打量着对面的女尼,见其性情婉静,言语清冷,心头倒也有着几分亲近。

    虽比之其师略逊一筹,但许是年轻,对佛经禅语的理解更为直抵本质,遂道:“妙玉法师佛法精深,可否在府中后院的庵堂中盘桓几日,以备时常请益?”

    因此时大观园未起,而栊翠庵自无踪迹,倒也不好接近,不过王夫人自来佞佛,原在荣府设置一庵堂。

    妙玉闻言,明眸微动,略有几分疑惑地看向对面的王夫人。

    王夫人解释道:“我这两天,夜里睡不踏实,总做噩梦,有妙玉法师在,竟觉心头负累尽去,妙玉法师可否在庵堂多盘桓一些时日,一应用度,皆由我府上供给,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妙玉静默须臾,正要出言婉拒,忽地,心头竟是闪过一道灵光,眼前似浮现起当初自家师父含笑而语的八个字:

    “京中静居,等待机缘。”

    妙玉蹙了蹙柳叶细眉,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对面的王夫人,说道:“于贵府暂居,贵府于人事可还方便?”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自是方便的,后院庵堂,少有人去,清幽别致,少有人去,妙玉法师入内钻研佛法。”

    妙玉想了想,玉容清冷依旧,道:“既是夫人盛情相邀,那贫尼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夫人闻言,微笑点了点头,道:“有妙玉法师在,我晚上也能谁个好觉了。”

    王夫人所言这几天做噩梦,并非虚言,因见了王家堂屋、庭院满满当当的棺材,王夫人回来后就做了几个噩梦,梦里见着王子腾的妻子赵氏满身是血,与她说话。

    王夫人这才请来了妙玉超度。

    妙玉原为官宦千金出身,天资聪颖,虽出家为尼,但于佛法造诣颇深,与王夫人这等佞佛的“半瓶水”一交谈,后者自是惊为天人。

    王夫人见妙玉答应暂居,于是吩咐着一旁的金钏,道:“去着人将后院的庵堂收拾利落了。”

    金钏应了一声是,然后,快步出了厢房,领着几个婆子向着后院去了。

    而刚至抄手游廊,就迎面见着了宝玉,宝玉神情恹恹,中秋月明的脸盘上,满是愁苦之色,口中喃喃说着,“林妹妹、三妹妹、云妹妹,她们都去了东府……”

    “这不是二爷吗?二爷今日没去学堂?”金钏笑着问道。

    宝玉迎面见着对面的金钏,宛如玉兰花的白腻脸蛋儿映入眼帘,心头的愁苦竟不由倏散了许多,笑问道:“金钏姐姐带着这么些人,这是去哪儿?”

    金钏顿住步子,俏脸上挂起笑意,解释说道:“西门牟尼院的妙玉法师过来给太太讲经,太太说收拾了后院的庵堂,让妙玉法师居住几日,我带着人去收拾院子呢。”

    转而又道:“宝二爷这是从哪里来?”

    宝玉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道:“从老祖宗院里来,舅舅家的丧事,老祖宗不让去,几个姐姐妹妹都往东府去了,倒是闷得发慌。”

    金钏脸上笑意敛去,道:“二爷没有寻宝姑娘和大姑娘说话。”

    宝玉道:“大姐姐又随着凤嫂子去了舅舅家,宝姐姐也随着姨妈去了。”

    说到最后,宝玉神情分明有着毫不掩饰的怏怏。

    金钏笑了笑道:“那二爷,可先到太太屋里请安罢,我还要去后院忙哩,等会儿没事了,再陪二爷说话解闷儿。”

    宝玉“唉”的一声,目送金钏离去。

    直到月亮门洞见不着人影了,宝玉这才向王夫人院里进来,挑开棉帘,在一众丫鬟、婆子的宝二爷称呼中,宝玉冲坐在床榻上的王夫人行礼,问候道:“母亲可大安了?”

    王夫人笑道:“好多了,宝玉,快过来。”

    说着,对一旁的妙玉微笑介绍道:“妙玉法师,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宝玉。”

    妙玉徇声望去,只见对面一个面容俊朗,目似朗星的少年,头戴束发镶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大红箭袖,目光不由在其脖颈儿下的通灵宝玉停留了一会儿,心头微动,开口道:“贫尼见过宝二爷。”

    宝玉原本还不在意,但听着清冷如冰泉的悦耳声音,身形一震,抬眸端详起对面的女尼,原本不经意的神情,忽地变了变,继而是目现亮光,紧紧盯着对面俏丽容颜的女尼,心头欣然,笑问道:“妙玉师父是带发修行吗?”

    妙玉轻轻点了点头。

    宝玉思忖片刻,笑道:“烦恼不除,六根不净,是以带发修行?”

    妙玉摇了摇头道:“心证菩提,带发与否,又有何异?”

    宝玉闻言,愣怔了下,看向妙玉,目中带着几分惊异,脸上笑意愈盛,道:“妙玉法师果然修为高深。”

    一旁的王夫人微笑说道:“宝玉,妙玉法师佛法精湛,非等闲可比。”

    妙玉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道:“夫人谬赞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空当,从外间进来一个婆子,进入厢房,道:“太太,大姑娘和琏二奶奶,姨太太还有宝姑娘回来了。”

    宝玉面露惊喜道:“大姐姐和宝姐姐回来了?”

    王夫人面色一顿,道:“人现在哪儿呢?”

    婆子道:“大姑娘说是去了东府,姨太太、宝姑娘、琏二奶奶这会儿去了荣庆堂。”

    宝玉皱了皱眉,就是默然不语。

    王夫人容色一滞,目光微冷,心头就有些不快。

    她这个大女儿,自宫里回来之后,不好好在家待着,反而三天两头往东府跑,听说与东府那位珩大奶奶弹琴唱和,倒是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等过了年,先给她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王夫人目光阴郁,如是想道。

    而妙玉听着婆子的禀告,捕捉到王夫人表情的不虞,以及宝玉的皱眉不语,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此刻,宁国府后院厅中,一众莺莺燕燕正在说笑着,忽地见得元春以及大丫鬟抱琴,在丫鬟宝珠的引领下,进入厅中。

    秦可卿起身迎去,柔声道:“大姐姐回来了?”

    说话间,近前挽起元春的手。

    先前二人在宁府中探讨了琴乐,姐妹情谊渐笃。

    元春看向一众唤着“大姐姐”的姐妹,点头示意。

    元春进入厅中,轻唤了一声,说道:“珩弟。”

    贾珩看着对面着素色裙装的少女,点了点头,说道:“大姐姐这是从舅老爷府上回来?”

    元春叹了一口气,道:“舅舅家那边儿停灵需得七日,今天见了一些吊唁的宾客,琏二嫂子说,明日就先不去了。”

    相比王子腾先前的门庭若市,如今的王宅,除却一些老亲外,几无多少有分量的人物登门,丧事反而少了许多繁琐。

    贾珩看向面现倦色的少女,道:“大姐姐这两天辛苦了。”

    元春轻轻摇了摇头,似不欲深谈此事,目光掠过几人,转而问道:“珩弟与姐妹们说什么呢?”

    湘云道:“珩哥哥买了几匹马驹,说要教我们骑马呢。”

    元春闻言,面色讶异道:“珩弟要教她们骑马?

    贾珩道:“三妹妹和湘云都说想学骑马,我今日去马市上就买了几匹小马,咱们原是武勋之家,公侯之女岂能不擅骑术?”

    元春想起这两日见着的惨景,深有感触说道:“珩弟此言不错,我等武勋之家,纵身在后宅,不经外间风雨,可也应学一些弓射之术,以为防身之术,也不至事到临头,竟无自保之力。”

    贾珩心头一动,抬眸看向对面眉眼柔婉的少女,暗道,后世“鬼有本”,就有元春上战场之情节,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儿?

    既存此念,试探性问道:“大姐姐应是会骑马的吧?”

    元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往倒是想学,但一直未有机会。”

    探春接过话头,柔声道:“那大姐姐等闲暇了,也可随我们一起学的。”

    贾珩轻声道:“不过那先前的小马驹就不大合适了,需得换匹大马了。”

    元春:“……”

    所以这是说她太胖?

    贾珩似看出了少女的心思,看向一旁的湘云,道:“那小马驹太矮了,等你们长高一些,也换匹大马骑,今天我见着了一匹汗血宝马,身高好几尺,若是骑着这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探春道:“汗血宝马,神骏非常,可是有天马之称的。”

    湘云苹果脸上现出浅浅笑意,道:“我想骑,珩哥哥,珩哥哥怎么没有买下来?”

    贾珩面容滞了下,笑了笑道:“汗血宝马可遇不可求,今日那一匹被人买走了,只好再等下次看能不能碰上了。”

    秦可卿端着茶盅的手微微颤了下,压下芳心的季动,微笑道:“云妹妹,先学小马驹,等练好了骑术,再学那快马不迟的。”

    元春闻言,美眸微动,却是感受着一屋的轻快气氛,原本有些哀戚的情绪也驱散了许多。

    或者说,元春来此,也是想寻人说说话,排解一下在王家而起的低落心情。

    秦可卿问道:“夫君,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传晚饭了?”

    贾珩抬头,透过轩窗瞧打了一眼天色,见果已夜色降临,笼罩四下,遂点头道:“传饭罢。”

    用罢晚饭,秦可卿招呼着黛玉、探春、湘云等人在厅中玩闹、说笑。

    贾珩则唤过元春到书房议事,二人隔着一方小几而坐,晴雯给二人斟了茶,徐徐退了出去。

    贾珩看向对面容色秀美、端丽的少女,道:“大姐姐,晋阳长公主府上已经应允了,大姐姐随时可到长公主府上任才人赞善。”

    元春闻言,明眸微动,柔声道:“让珩弟费心了。”

    贾珩道:“你我姐弟,不需如此客气,再说这些年,大姐姐为族里付出这般多。”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略有几分出神,道:“当年也是族中经过变乱,正在艰难之时,我那些都是应该做的。”

    贾珩道:“这些年,终究还是委屈了大姐姐。”

    元春玉容微顿,拿起茶盅,看着对面的少年欲言又止道:“珩弟……”

    贾珩心头微动,笑了笑道:“大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元春放下茶盅,说道:“珩弟,我十来岁就被送到宫里,回来之时倒没想到宝玉如今养成这般顽劣性情,加之祖母溺爱孙子,母亲她也因亡兄之事,不大督促宝玉读书,以致今日宝玉文不成、武不就,珩弟能帮着教导宝玉,我一直很是感激。”

    贾珩面上笑意微微敛去,说道:“大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元春美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柔声道:“其实这些话,很早就想和珩弟说,但一来冒昧,二来我这个作人女儿的,也两相为难,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和珩弟说一说为好,我娘因宝玉的上学读书,对珩弟可能有一些误解,我最近也在劝她,先前对珩弟有得罪之处,还望珩弟多多包涵。”

    说到最后,少女丰美、婉丽的脸蛋儿上,就有几分暗然,或者说是羞愧。

    她这几日,或者是说从宫里回来之后,与自家母亲提起眼前少年,能明显感觉到自家母亲言谈之间,对少年怨气颇大。

    尤其是近日,许是因为舅舅家罹遭横祸之故,自家母亲更是私下说了不少怨怼之语,她虽尽力规劝开解着,但收效甚微。

    长此以往,不定生出什么波折来。

    贾珩默然一会儿,轻笑了下,道:“大姐姐放心,哪怕是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和太太置闲气的。”

    元春:“……”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

    看在她的面子上?

    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迎着那温煦目光,恍若倒映着一簇摇曳不定的烛火,焯烫人心,元春眼睫颤了下,连忙挪开。

    “至于宝玉,他既愿做个闲云野鹤似的富贵闲人,荣国府还是容得下的,当然大姐姐若能督促他好好读书,从此以后上进起来,也是极好的事儿。”贾珩面如玄水,目光平静,盯着对面的少年,说道:“难道大姐姐还觉得我容不下宝玉?”

    元春被对方少年咄咄目光看得有些心头异样,连忙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说道:“珩弟胸怀宽广,我从来没有这般想过珩弟的,珩弟……你误会我了。”

    贾珩看着对面着急解释的少女,笑道:“大姐姐既能和我坦诚直言,自不会这般想,其实,纵然太太那边儿,因宝玉之事生了一些埋怨,大姐姐也不要总是帮着我解释,反而母女之间再生了芥蒂。”

    元春闻听此言,娇躯一颤,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举重若轻的少年,轻声道:“珩弟……”

    忽地手中一抖,碰倒茶盅,半盅热茶洒落在元春手背上,烫得元春一缩手,蹙了蹙秀眉,口中发出一声痛哼。

    “大姐姐……”贾珩面色微变,唤了一声,忙道:“烫着了吗?让我看看。”

    说着取出一方手帕,拿过少女的手,擦着茶汤。

    “珩弟,我没事儿的……”元春柔声说着,因为还有一点儿灼疼,两弯柳叶眉蹙着,但口中还下意识说着没事儿。

    贾珩皱眉道:“这都烫红了,怎么没事儿,好在没起水泡,怎么这么不小心?”

    只见皓白如霜的手背上,连同手腕,赫然见着一小片红印。

    少女十指纤纤,指甲未涂蔻丹,倒见着素雅,许是因为在宫中,给贵人端茶倒水,原就不能打扮得太过艳丽。

    感觉自家手掌被握着,元春眉睫微颤,娇躯几乎绷直,纤弱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轻颤,脸上却挂着风轻云澹的柔柔笑意,状极自然道:“不妨事的,珩弟……以往在宫里伺候娘娘,也不是没烫过的,回去后,用冷毛巾敷敷就好了。”

    说着,不动声色收回了手,只是指头摩挲过残存的温厚触感,却让元春心湖不由荡起涟漪,美眸微微失神片刻,旋即恢复正常。

    贾珩面色平静,倒不觉有异,方才一时情切关怀,更不必说……又不是十指交缠,只是看着眉眼柔婉,正轻轻揉着自己玉手的少女,温声道:“大姐姐这些年在宫里吃了不少苦。”

    元春轻叹了一口气,将一双柔婉如水的目光,瞧着对面的少年,道:“珩弟这些年才是不容易的,能有今日,真是不知担了多少险,吃了多少苦,比起珩弟来,我生来锦衣玉食,左右也不过去伺候了贵人几年,倒也没有什么吃苦不吃苦的。”

    贾珩一时默然。

    元春看着面容清隽的少年,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珩弟,今日有些倦了呢,若无旁事,我先回去歇息了。”

    贾珩回转过神,道:“大姐姐先别忙着走,先用毛巾敷敷手再走也不迟。”

    说着,唤了一声晴雯,吩咐着取来清水、毛巾。

    不多时,晴雯从外间进来,听着烫着也有些急,将一盆清水端过来,道:“大姑娘,用清水冲洗下吧。”

    元春想了想,点了点头,也不再谦辞。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

    忠顺王府

    “喀嚓!!!”

    手中的茶盅被弃置于地,砸得粉碎。

    此刻,戏台上的琪官等一众戏子,早已听到动静,停了咿咿呀呀之声。

    听完王府长史所言,忠顺王怒极反笑,目露凶光,道:“好一个东城指挥,好一个贾家!本王为天子之兄,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侧妃吴氏这会儿也被忠顺王凶狠的表情吓着,苦闹之声为之一滞,弱弱说道:“王爷,锐儿现在被关在大牢,需得赶紧救出来啊。”

    忠顺王脸色变幻,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思索着其中利害,沉声道:“让锐儿先吃半月苦,本王另有计较。”

    吴妃:“……”

    你什么都不做,方才那么愤怒做什么?

    吴妃道:“王爷,不若往宫里禀告圣上,妾身就不信,圣上任由旁人欺负咱家锐儿。”

    忠顺王冷声道:“贾珩小儿前几天才得了一个彩头儿,风头正盛,圣上还要倚重于他,不好轻动。”

    若能动贾珩,早就直接动了,而不是先动薛家,出一口胸中恶气,顺便试探一下贾家的反应。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从外间进来,站在梁柱帏幔旁,向着周长史使眼色,分明是有事。

    周长史出得厅中,附耳听那小厮所言,脸色变了变,返身禀告道:“王爷,让人往东城牢里打探出的消息,小王爷是和咸宁公主争买一匹马,云麾将军随着咸宁公主一同来的,不由分说就将小王爷拿了起来。”

    吴妃惊声道:“王爷,这里面怎么还有咸宁的事儿?

    忠顺王同样面露惊色,须臾,道:“锐儿怎么这般胡闹!”

    这下子,纵然是到宫里告状也没法告状了。

    周长史眼珠骨碌碌转了下,道:“王爷,下官不知有一言当讲不当讲。”

    “讲。”忠顺王冷声道。

    周长史道:“下官以为,将小王爷拘押起来,只怕是贾家的警告,小王爷和咸宁公主虽有争执,但也不至于就将人投到大牢,贾家小题大做,顺便还卖了宫里一个好儿,王爷就算寻到宫里,无济于事不说,还可能引来龙颜不悦。”

    忠顺王闻言,面现思索,看向一旁的吴妃,道:“贾家小儿得了机会,在向本王呲牙,这是想让本王在圣上身前讨嫌,本王偏偏不上他的当。”

    不久前,他就得了消息,他花了不少心思才有了一些交情的仇良,竟是被发配到了北平,而幕后黑手就是贾珩小儿!

    周长史沉吟道:“王爷,贾史王薛四家向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兵乱之事,王家半死不活,贾家声势大涨,贾王两家虽为着京营兵权有裂痕,但两家仍是斗而不破,而且看这架势,贾家似乎也不打算放弃薛、王两家羽翼。”

    四大家族,以贾家最为势大,但因为自代化、代善二人以后,贾家后继无人,军中势力只能让王家承接。

    而前不久的京营变乱,王下贾上,在忠顺王一方眼中,倒更像是两家的内斗。

    忠顺王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原本王家蒸蒸日上,现在王子腾弃置不用,而原现衰败之相的贾家,却异军突起,两家怎么可能和好如初?贾王两家再无联合可能,至于薛家,在一旁摇旗呐喊尚可,无碍大局。”

    周长史道:“王爷,下官以为,贾家需得避其锋芒,等他出错,大凡做事就会得罪人流如那王子腾,前日何其势大,转眼之间,就差点儿闯下塌天之祸来。”

    忠顺王目光阴冷,道:“本王就是这个意思,让他再多蹦跶几天,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孤让你搜集的贾家族人罪证,可有眉目?”

    说来有趣,忠顺王几乎和贾珩想到了一块儿,都在搜集对方的黑材料。

    只是贾珩刚至宦海,为官时日尚浅,也难有什么罪证可言。

    周长史道:“贾云麾的没有,但荣府的承爵人贾赦,喜欢收集古董字画,金银器玩,这些年依仗荣国公府的权势,没少干强买强卖的勾当。”

    忠顺王摇了摇头,说道:“仅仅这些还彻底动摇不了贾家,况且,据孤所知,贾赦与贾珩小儿原有龃龉,孤纵是将贾赦送进去,也伤不了贾珩小儿一根汗毛,反而趁了贾珩小儿的意。”

    贾家人依仗权势,欺负寻常百姓之家,圣上虽怒,但顶多训斥一番。

    “你再让人继续找贾珩小儿的错漏。”忠顺王冷声道。

    周长史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

    ……

    回头再说贾珩这边儿,在晋阳长公主府上陪着长公主母女与咸宁公主一同用罢午饭,已是未初。

    李婵月领着咸宁公主去自家闺房说话,贾珩则与晋阳长公主入得内书房议事。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几案上放着东城送来的上月账簿。

    “上月的利银前日交到皇兄那里,皇兄很是高兴,宫里内监解送到内帑里。”晋阳长公主将翻阅的账簿轻轻阖上,轻声说道。

    贾珩道:“东城那些营生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如善加经营,每年可为内帑得利银百万两……对了,内帑不是内务府管着的吧?”

    晋阳长公主娇媚如桃蕊的脸蛋儿现出一丝笑意,道:“这怎么会?皇兄着专门的太监掌管。”

    贾珩点了点头,转而又道:“我最近都要忙着练兵,对东城产业没有太多精力照料,你这边儿帮我多费些心。”

    原本贾珩也用追缴自赖家的宁府亏空之银,花了大约二十五万两银子接手了五间铺子,将折卖价款早已送至内帑,虽不敢说暴利,但每年维持一笔不菲的利银还是可以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荡点波光,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本宫……”

    “你人都是我的,我怕你什么?”贾珩拿起茶盅,看了一眼对面的丽人。

    “谁是你的人了……”晋阳长公主嗔恼说着,芳心涌起一股甜蜜,道:“人说亲兄弟还明算帐,你自家的产业,最好还是找个人帮着看着账簿,本宫平时也不大关注生意。”

    贾珩道:“嗯,我有个姐姐,可以过去帮帮忙。”

    晋阳长公主:“……”

    合着刚才的话,只是哄她来着?

    贾珩解释道:“就是元春大姐姐,她刚出宫没多久,我想让她在你充个赞善。”

    晋阳长公主提起茶壶,给对面的少年斟上一杯,凝了凝秀眉,好奇道:“元春,是先前皇后宫里的那位女官?”

    她对元春倒是有一些印象,她到坤宁宫做客,见到过一位容貌上佳、知书达理的女官。

    贾珩道:“是她,她出宫之后,静极思动,你这边儿正好缺人,让她过来帮忙。”

    晋阳长公主明艳动人的玉容上浮起疑惑之色,问道:“她年岁也不小了吧?出宫后不是应该赶紧寻个好人家出阁吗?”

    贾珩道:“这不是寻不到好人家?京里一时间哪有什么合适的适龄男子?”

    晋阳长公主出神,幽幽叹道:“也是。”

    京中勋贵子弟,有身后这么一位少年俊彦衬托着,几是皓月一出,群星黯然。

    只是片刻之间,晋阳长公主就改变了这想法。

    却是贾珩说话间,绕过小几,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纤纤玉手,将伊人带入怀中,温声道:“让她先在你身旁历练一二年,涨涨见识。”

    丽人却无心留意少年的话语,只是伸手去抓那只不老实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婵月和咸宁就在府上,说不得随时过来。”

    贾珩道:“无妨,我们就在一块儿说说话,又不做旁的。”

    晋阳长公主脸颊上闪过异样的酡红,挂着蓝色月牙儿吊坠的耳垂已然殷红欲滴,嗔怒道:“那你手老实点儿。”

    虽是娇嗔薄怒,但也不再挣扎。

    晋阳长公主又道:“元春若是想过来就过来罢,只是,若你我之事被她察觉?”

    贾珩握住一团丰腻,附在佳人的耳畔,道:“她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

    丽人这会儿被捉弄得身娇体软,竟有几分情动,声音微颤,忽而死死按住了贾珩向下邪的手,美眸媚意波光荡漾,声音微颤道:“别闹了,婵月进这书房,从来都不大敲门的,若是让她瞧见……本宫真没脸见她了。”

    贾珩只得收过翻山越岭的手,端容敛色道:“那殿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晋阳长公主:“……”

    你成心的是不是?

    贾珩轻笑一声,忽地凑近那张带着几分羞恼、错愕的妍美脸蛋儿,噙住那两瓣樱唇,品尝芳醇。

    过了一会儿,两人呼吸急促,依偎在一起。

    而另外一边儿,李婵月与咸宁公主也在自家屋子中说着梯己话。

    李婵月问道:“姐姐觉得贾先生人怎么样?”

    咸宁公主正拿着小郡主刺绣的一个香囊端详着,云鬓间的秀发垂落前襟,闻言转过螓首,诧异道:“什么人怎么样?”

    见着李婵月嘴角浮起的古怪笑意,咸宁公主瞬间明白什么,羞恼道:“妹妹,你天天在想什么呢?贾先生那是有家室的。”

    李婵月笑道:“有家室怎么了?还可以学那王献之休妻另娶啊。”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李婵月的额头上,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学陈世美,是要遭人唾骂的,再说,若贾先生是那等人,我也……”

    “我也什么?”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不错眼珠地看着玉容清冷的咸宁公主。

    “没什么。”

    李婵月见着这一幕,心头微动。

    咸宁公主打量着李婵月,颦了颦眉,道:“我说你怎么操心这些保媒拉纤的事儿了。”

    李婵月轻笑道:“这不是为姐姐操心吗?魏王兄过年后,一旦出宫开府,就要成亲,那接下来就轮到姐姐,说心里话,我瞧着这神京城中,倒没几个比得上贾先生的,姐姐若有意,也不用……委屈了自己才是。”

    咸宁公主一时默然,少顷,清丽无端的脸上略有几分失神,悠然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并非最好的就是合适的,纵然贾先生尚未婚配,我现在也不大了解于他,别无旁意,何言贸然轻许终身?”

    说着,看向一旁的李婵月,轻声道,“妹妹,以后你就会懂了。”

    李婵月脸上原本的笑意敛去,星眸之中见着几分静气,轻叹道:“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娶了姐姐。”

    咸宁公主淡淡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明日魏王兄的生儿,你和姑母别忘了进宫赴宴。”

    李婵月点了点头,笑道:“那我们去找娘亲说说。”

    却是猛然想起,贾珩和自家母亲在书房之中谈事,也有一会儿了。

    ……

    ……

    贾珩与长公主腻歪了一阵儿,因始终担心着小郡主过来,遂不再多待,返回了宁国府。

    刚刚进入宁国府中,焦大迎面而来,禀告道:“大爷,方才一个唤孙云的,说奉了大爷的命,赶着三匹小马驹来了。”

    贾珩道:“是我吩咐他过来的,马驹都放马厩里了吧?”

    宁国府为武勋之家,院落中自有马厩。

    “都让小厮喂着了。”焦大说着,跟在贾珩身旁,又说道:“宫里午时,一个内监过来,刚刚送来了请柬,现递送到大奶奶那儿了。”

    “知道了。”贾珩点了点头,举步向着后院而去。

    不出他意料,宋皇后果然送来了魏王的生日请柬。

    抬步往后院而去,进入内三厅,就闻着香气扑鼻,如兰如麝,脂粉堆香,满堂春华。

    秦可卿正在与尤氏三姝、湘云、探春、黛玉、惜春、迎春正兴高采烈说着话。

    赫然在说骑马的事儿。

    贾珩微笑问道:“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不等秦可卿开口,湘云笑道:“珩哥哥,前院买了小马驹,珩哥哥什么时候教我们骑马?”

    此言一出,不仅探春将一道期待的目光投向贾珩,一旁的黛玉星眸微闪,似也有意动之色。

    那几匹小马驹,她方才见着了。

    而尤三姐明眸闪烁,同样有着几分跃跃欲试。

    贾珩一边儿落座,一边轻笑说道:“就这两天吧,后院先着人将场地平整平整,收拾得轩敞、平坦一些,你们也寻一些武士劲装来穿,行动起来也爽利。”

    湘云闻言,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见着喜色流露,笑道:“林姐姐,三姐姐,咱们学了骑马,等来年开春后,可以去踏青啊,那时候,若再寻个桃园,咱们也来个桃园三结义,如何?”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黛玉拿着一方手帕掩嘴,一剪秋水熠熠流波,笑道:“如咱们三个序起年齿,你可做不成关二爷了,只能做那黑脸的燕人张翼德了。”

    湘云明眸转了转,撅了撅嘴,笑道:“林姐姐若这般说,那刘玄德还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呢,也不知林姐姐是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下意识看向黛玉。

    黛玉一时被看得羞不自抑,尤其是其中一道温煦如暖阳的目光,落在自家耳朵上,心头就是一跳,脸颊就觉滚烫如火。

    “好了,两位妹妹说笑归说笑,别恼了才是。”终究还是秦可卿笑着开口,连忙压下了两个小姑娘的说笑。

    然后看向贾珩,细语道:“夫君,刚刚,宫里来了公公下了请柬,说是魏王过生儿,皇后要请夫君去宫里赴宴,备什么礼才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按着以往老亲的常例就行,不用太铺张。”

    ------题外话------

    感谢书友“人间真实的复读机”的盟主打赏!

更新通知

    被导师喊去吃饭了,现在还在外面。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元春:珩弟,我没事儿的……

    坤宁宫

    宋皇后在宫中与一众妃嫔说着话,忽地一个衣衫鲜丽的宫女进来禀告,“娘娘,云麾将军已在殿外恭候求见。”

    “让他进来。”宋皇后连忙说道。

    殿中,魏王陈然、梁王陈炜以及咸宁公主陈止,闻听贾珩到来,都不约而同停了谈笑。

    魏王陈然放下手中的茶盅,凝起了眉,心底也涌出自己也说不出缘由的期待之意。

    梁王陈炜则嘴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色多少有些清冷、寡澹。

    咸宁公主陈止则抬起清丽玉容,目光一瞬不移。

    不多时,就见一个着精美图绘武官袍服,气度沉凝的少年,举步而入殿中,上前冲宋皇后行了一礼,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恍若碎玉、剑鸣,“微臣见过皇后娘娘,魏王殿下、梁王殿下,咸宁殿下,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笑着招呼了声,然后让人赐座。

    问道:“子玉这是刚从陛下那边儿过来?”

    贾珩道谢之后,点了点头道:“回娘娘的话,刚刚面圣过来。”

    宋皇后玉容恬然,上下审视着萧轩疏举、气质英武的少年,美眸中流露出欣赏之色,眉眼笑意恍若桃芯盛开,绚丽娇艳,说道:“子玉正忙着陛下交办的差事,本宫唤子玉过来,也不知耽搁了正事没有?”

    贾珩抬眸看向对面一袭华美宫装,身姿丰腴的丽人,连忙整容敛色,道:“娘娘言重了,微臣以为,只要定下方略,明以赏罚,凡诸般公务倒不需事必躬亲,臣已吩咐了麾下官署一应官吏,各安其事,各负其责,如再有问题,禀告于臣,臣再想方设法予以解决,臣也会定期督问进度,随时给予调整。”

    咸宁公主看着那在自家母后跟前儿侃侃而谈,从容自若的少年,玉容微顿,目中异色涌动。

    魏王陈然同样点了点头,在心底琢磨着贾珩的话语,只觉这番话是愈品愈是通透,可谓道尽了上位者的治事御下之术。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此言高屋建瓴,直指本质,无怪乎子玉以典事之才为陛下器重。”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制于人。

    她在皇宫中,统御六宫各司局,处置事务,基本与此大同小异。

    定好规矩、章程,再交由下方得力之人去办差,明以赏罚,督问进度,倒不需事事躬亲。

    “娘娘母仪天下,智深如海,微臣这些不过是一愚之得,当不得娘娘盛赞。”贾珩眸光及下,回禀说道。

    宋皇后笑着看向下首的魏王,说道:“然儿你瞧瞧,这才是你父皇信重的股肱之臣,谦虚谨慎,又通达事务,待明年你开府观政,可多和子玉学学,做人做事,也能为你父皇好好分忧。”

    魏王笑道:“云麾将军材高知深、圭章特达,在神京中事迹频传,儿臣是颇为佩服其品行的。”

    贾珩转眸看向着蟒服、白净面皮上挂着浅浅笑意的少年,赞道:“魏王殿下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不愧是天潢贵胃。”

    宋皇后听着龙章凤姿之语,心头一喜,美眸焕彩,但接下来却未听着天日之表之语,而是天质自然,美眸喜色渐去,甚至轻轻都了都粉唇,有些嗔恼,这动作很是轻微,更像是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在闺阁少女之时下意识的习惯,却不知此举竟有着难言的俏皮。

    落在某人眼角余光之中,却是面色滞了下,心头都涌起丝丝缕缕说不出的异样。

    但宋皇后的确有些失望。

    如方才贾珩若说龙章凤姿、天日之表,那这说法就有说道了,而龙章凤姿,则是赞其肖父似母,更多像是没有太多营养的客套。

    宋皇后这边儿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不能太操之过急。

    这等手握重兵的大臣,不论心智、手腕,绝不能当普通少年看了。

    贾珩与魏王互相吹嘘了一波,宋皇后在一旁正要接过话头。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宫女,进入殿中,忽道:“娘娘,长公主殿下和小郡主过来给殿下祝生儿来了。”

    宋皇后嫣然一笑,欣喜道:“咸宁,你姑母还有婵月过来了。”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道:“母后,那我去迎迎。”

    只话音方落,晋阳长公主已然领着小郡主李婵月,携手进入殿中。

    晋阳长公主这时穿了一身大红色宫装棉裙,纤腰高束,身形窈窕,头戴点翠风翅冠,珠饰璎珞在鬓发之间垂下,雍容华美。

    丽人妆容也化得有些浅,不过眉眼如画,五官精致,雪肤姝颜,不论澹妆浓抹,两相皆宜。

    身旁跟着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小郡主李婵月。

    “皇嫂。”晋阳长公主进殿后,先是冲着宋皇后行了一礼,然后向端容贵妃见礼。

    至于其他嫔妃以及魏王、梁王、咸宁公主,不管是尊卑地位还是晚辈身份,起身向着晋阳长公主见礼。

    贾珩自也跟着站起,随着大流,冲晋阳长公主见礼。

    抬眼之间,恰与一双柔媚的美眸相接,只见微微浅波之中,隐约见着一丝玩味之色。

    “挺巧,云麾将军也在这里?”丽人语笑嫣然,高贵华美的气质,带着客气的疏离。

    贾珩面如玄水沉静,心头不由闪过一抹古怪,看着光鲜亮丽、雍容美艳的丽人,澹澹道:“见过殿下。”

    晋阳长公主说完,也不再看贾珩,转头看向宋皇后,笑道:“今儿个是然儿的生儿,带着婵月过来给然儿庆生,然儿过了这个年,也有十七了吧。”

    陈然微笑道:“姑母,是十八了。”

    晋阳长公主清咳了一声,妍美、姝丽的玉容上多少有些尴尬,做感慨之状说道:“一晃都这么大了。”

    贾珩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生有趣。

    宋皇后脸上繁盛笑意不减,说道:“妹妹和婵月这边儿坐,太乐署按着容妃妹妹的意思,排演了新的歌舞,可以一观。”

    晋阳长公主与李婵月挨着宋皇后坐了下来。

    不多时,就见着一队十八个身姿曼妙,衣衫华丽的女子,从殿外进来,开始演奏歌舞。

    众人都端起酒杯,看着舞姿翩跹、形态优美的女子,配合以流云水袖,给人以视觉上的极大享受。

    贾珩神色自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暗道,这舞编得别出心裁,一舞演尽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用来在生日上演奏,倒有几分别样的意味。

    忽地想起这是端容贵妃所编排的舞蹈,不由转眸看了一眼娴静而坐的容妃,三十出头的美妇,着一身蓝色裙装,挽着飞仙髻,瓜子脸,气质安静、明丽,仙姿玉貌,不过如是。

    “这宫廷乐舞耳目一新,足可见这容贵妃之舞姿造诣颇深。”

    贾珩目光微垂,迅速抽离目光,不多会儿,就觉得心有异样,分明觉得一道宛若实质的目光盯着自己,连忙举起小几上的茶盅,垂头抿着。

    待乐停舞止,宋皇后道:“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容妃妹妹这舞排演的惊鸿乍现,赏心悦目。”

    其他人都是纷纷出言称叹,殿中气氛愈发喧闹起来。

    容妃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原是信手而作,聊以自娱,姐姐过奖了。”

    晋阳长公主笑而不语地看着姐妹二人说话,心思莫名。

    李婵月笑问道:“表姐,你也会跳这支舞的吧?”

    咸宁公主轻轻点了点头,道:“跟着母妃学过一些。”

    另外一边儿,宋皇后对容妃问道:“妹妹,怎么不见泽儿?”

    容妃道:“泽儿他师父留了功课,需得抽背,待中午午饭才能过来。”

    宋皇后笑着打趣道:“泽儿他功课勤勉,可惜本朝不允皇子下场科考,否则泽儿年岁稍长一些,非要给妹妹中个进士不可。”

    容妃笑道:“姐姐说笑了,只是趁着泽儿年岁小,学些书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另外一旁,魏王则是和贾珩没话找话,问道:“先前听咸宁说,云麾现在循五城兵马司的治安条例,以规制神京治安?”

    贾珩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神京城人口多达百万,如往日五城兵马司,只以司衙个别官长意志,处置京中诸般违法之事,故而胥吏、兵丁或以仇隙,而滥用职权无端加重,或以收纳贿赂轻忽重罪,反而生民多蒙欺压之苦,公平公正不得彰明,如今定以治安条例,明示上下,缘法而行,官兵民等,俱有法可依。”

    魏王目中光芒恍若蕴着别样意味,惊讶说道:“云麾可是信奉商君治国之术?”

    贾珩心头微动,看向魏王,朗声道:“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

    这是荀子的话,而用这一句话,贾珩也表明自己并非传统的法家门徒,事实上,经独尊儒术之后,官方的正统思想,就是儒学教化,反而行严刑峻法的酷吏,名声都不大好听。

    魏王目中兴趣之色不减,说道:“但云麾先以章法而治,并无见教化手段?”

    正在谈话的宋皇后和端容贵妃,对视一眼,齐齐看了过去。

    宋皇后看着问对的二人,心头不由一喜,也不打扰,耐心等待着二人叙话。

    晋阳长公主同样美眸微闪,玉容清冷地看着二人。

    贾珩道:“法者,即有指引、预测、教化之用,将违背治安条例者,宣教榜文,而不滥施刑威,正合教化之意,此为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之意。”

    魏王迟疑道:“此是否有违圣贤之意?”

    贾珩徐徐道:“前汉之时,宣帝曾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用德教,用周政乎?”

    魏王闻言,面色微震,说道:“云麾此言,弘文馆中的师父也曾说过类似言语。”

    宋皇后此刻见二人相谈甚欢,不由心头更喜。

    贾珩道:“在治安条例之前,五城兵马司稽查神京治安,多是官署兵丁头目,随心而行,民不知所犯,势必无所适从,如今循例而行,上下知法度规矩,正合以律例教化人心之意。”

    魏王欣然说道:“云麾此言在理。”

    一旁的梁王陈炜,举起茶盅,神情澹漠。

    他三哥还有五姐,都看重这人给什么似的,也不知这人有何能耐。

    宋皇后微笑说道:“好了,然儿先别说这些了,等你明年开春至五城兵马司观政,再畅论此事。”

    魏王陈然笑道:“是的,母后。”

    几人说话间,忽地进来一个宫女,躬身禀告道:“忠顺王府的吴妃,递了牌子,要见娘娘。”

    值得一提的是,忠顺王的正妃早逝,只有四个侧妃,至于其他妾室,虽也有相应等级,但在宫中也不大排上号。

    这边厢,宋皇后看了一眼贾珩,其实,多少有些猜到忠顺王妃前来何意。

    “让她进来。”

    宋皇后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就见着一个着绫罗绸缎,着裙装的妇人,款步而来,一进入殿中,屈身行了一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妃请起。”宋皇后白腻如梨芯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吩咐着一旁的宫女赐座。

    如是忠顺王正妃,宋皇后势必要唤上一声皇嫂,但如是侧妃,则要随意许多了。

    吴妃道了一声谢,落座下来,笑着寒暄说道:“娘娘,臣妾听说今日是殿下的生儿,就过来看看。”

    其实请柬是有发到忠顺王府上的,但忠顺王因是避嫌,一早儿让人送来了礼,并未亲自过来。

    说来,这也是宋皇后心头不快之处。

    这些年,她这个后宫之主,上面有个婆婆在头上,下面的儿子也没有封为嗣子,只空有个皇后的名头,皇后的体面、风光,却好似打了折扣一般。

    宋皇后笑道:“劳吴妃挂念了。”

    吴妃问道:“听说魏王殿下明年要出宫开府,不知去哪所衙门观政?”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定了,明年开府前往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吴妃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说道:“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说着,离座起身,向宋皇后郑重行了一礼。

    说来有些可笑,吴妃这等长居后宅的妇人,并不认识贾珩。

    宋皇后心头倒是有些诧异,连忙唤着一旁的女官上前搀扶,问道:“吴妃何以至此?”

    吴妃道:“娘娘,臣妾那不成器的儿子,昨日在马市之上,一时眼拙,冲撞了咸宁,后来得云麾将军之力,方没有酿成大错,臣妾过来代那锐儿向咸宁赔礼了。”

    不得不说,吴妃此刻的处置,倒是比告状高明到不知何处去,摆出低姿态,请求宋皇后的谅解,以求其对自家儿子网开一面。

    得饶人处且饶人,宋皇后哪怕是表面以示宽宏,大概率也会高抬贵手。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惯会做这些场面事

    元春洗罢手,在贾珩的相送下,离了宁府。

    刚刚回到自己所在院落,正要吩咐抱琴以及丫鬟,准备热水沐浴。

    却见一个平日侍奉的婆子开口道:“大姑娘,太太唤您过去呢。”

    元春怔了下,只好起身,向着王夫人院里而去,待进入厢房,只见自家娘亲坐在床榻上,正在拿着一卷佛经就着烛火诵读,面颊较之以往红润了许多。

    元春上前说道:“娘,您唤我。”

    王夫人放下佛经,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笑道:“大丫头,过来坐。”

    元春“嗯”地应了一声,挨着王夫人就坐。

    元春转头问道:“娘身子可还好一些了,吃饭上胃口如何?”

    王夫人道:“寻了牟尼院的妙玉法师过来,念了经文,说来也奇,心绪倒是舒畅了许多。”

    元春心下松了一口气,柔声道:“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妙玉法师才是。”

    “我祈求着多留几天,在后院庵堂歇着了,等明天你们再见面叙话。”王夫人笑道。

    元春微微颔首,又问道,“怎么没见宝玉?”

    “他这会儿在老太太屋里呢。”王夫人轻笑说着,转眸打量着自家女儿,容貌丰美,仪态端庄,一张宛如牡丹花盛开的脸盘儿,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但可惜……

    王夫人心头再次涌起对某人的怨怼。

    “大丫头,咱们娘俩儿在这儿,也没外人,正好说说心里话,”王夫人拉过元春的小手,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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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春心头隐隐有种预感,脸色就有些变化,道:“娘您说。”

    王夫人柔声道:“你呢,打小就懂事,从来就没让我费心,这一晃眼也是大姑娘了,现在从宫里也回来了不少日子,我寻思着,终身之事也需尽早儿定下来了。”

    想了想,终究觉得不能再对元春放任自流。

    元春蹙了蹙眉,道:“娘,这几天舅舅那边儿还没停当,我的事先放一放吧。”

    王夫人道:“原也没说现在,就是提前和你透个气儿,等过了这个年,就让你父亲还有你大伯,在京中拣选着那等出身好、人品好的人家。”

    元春迟疑道:“娘,是不是太仓促了?”

    王夫人叹道:“大丫头啊,你过了这个年,就奔二十去了,不好再拖了。”

    元春丰润玉容微顿,“娘,我的婚事,珩弟不是说过要……”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在呢,怎么还能让旁人操心了去?”

    元春柔声道:“珩弟终究是族长,我原也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

    王夫人一听这话,又是被唤起了不快记忆,脸色刷地冷了下来。

    或者说,王夫人在外人面前尚要维持她慈和的面目,但在自家大女儿面前,就要显露出一些真实想法。

    “你真以为他好心?”

    元春心头咯噔一下,问道:“娘这是何意?”

    王夫人面色淡漠,道:“他现在管着族里,愈发势大,就连老太太都敬他三分,他当初急着将你从宫里带出来,无非是担心你征得鸾凤之瑞,盖了他的风头去。”

    元春闻言,默然不语。

    自不是默认这说法,而是想起了先前贾珩所言,不要争执,以防母女之间生了芥蒂。

    见元春沉默,王夫人却会错了意,以为自家女儿听了进去。

    可以说,贾珩将元春从宫里带出来,才是王夫人的最大心结。

    先前碍于元春在宫里苦熬,不好直说,否则,倒像是她为了富贵,不顾女儿似的。

    如今索性将心里的憋屈,趁机道了个痛快。

    “大丫头,为娘知道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可为娘何尝不苦?你是从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王夫人说着,也有几分动情,说道:“可我懂还不是想让你一辈子过得风光、体面?但现在旁人一搅合,你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吗?”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宫里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的,皇后娘娘主六宫诸事,若无她允准,谁不安分,妄作奢想,反而为自己和族里带来祸端。”

    在宫里,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宫女试图攀龙附凤,但最终下场都不太好。

    虽她为公侯之女,但内外隔绝,后宫内的阴私鬼蜮,忌惮有限。

    王夫人又道:“你大伯不是往六宫都太监那里使了不少银子,许这一二年,就可听到喜信了。”

    暗道,纵没有机会为天子宫妃,呆在皇后身旁,也能接触一些天潢贵胄,听说皇后两个儿子年岁及长,为个王妃、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元春的品格。

    但这等心里话,却不好当着自家女儿的话说,否则上一刻还冲着天子去,下一刻就若不成,做天子儿媳也不错,这话也太……

    元春轻声道:“没那般容易的。”

    想了想,道:“前日,我和珩弟也说了此事。”

    王夫人道:“你和他说什么,他能上什么心?若不是她,你也不会耽搁了。”

    元春道:“珩弟说他会留心,这一二年,先到长公主府里为才人赞善。”

    王夫人:“……”

    心头竟是涌起一股惊喜,问道:“长公主府上?可是圣上之妹的那位晋阳长公主?”

    暗道,若在晋阳长公主府上,还算未离了天家,未尝没有再为王妃、侧妃的可能。

    元春看了一眼王夫人的神色变化,如何不知自家母亲打得什么主意,暗暗叹了一口气,有意顺着王夫人的情绪,说道:“娘,珩弟为族长,他哪怕顾及着族人的看法,也会为我多费心的,他若是上心,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王夫人闻言,倒也觉得有理,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对,他向来是……惯会做这些场面事。”

    却是将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话,咽了回去。

    这般一想,突然觉得元春往东府跑,似也能理解一些。

    王夫人又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净指望他,等过年之后,为娘让人留意留意。”

    可以说,随着王子腾的失势,王夫人现在急需一位权势依靠在贾家壮胆,那么还有什么比自家女儿找个好女婿更好的呢?

    毕竟,女婿半个儿。

    元春与王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待戌正时分,方迈着疲惫的步伐,返回自家院落,抱琴说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

    元春应了一声,进入里厢,放下金钩拉起的帏幔,就着彤彤烛火,在大丫鬟抱琴的侍奉下,褪去裙裳,如羊脂白玉的丰润身姿现出,两条笔直、圆润的玉腿,踏入浴桶,满月沉水,掀起水花。

    “姑娘,太太刚刚催婚事了?”抱琴问道。

    “一晃也从宫里出来有不少日子了,娘她也有些着急了。”元春轻声道。

    对自己的婚事,她心头未尝没有焦虑,不说即刻过门,起码定下来也是应该的。

    抱琴拿着毛巾帮着元春擦洗着雪白的后背,说道:“小姐年岁是也不小了,早些定下来,也能安心一些,否则一直拖延下去,好亲事都被耽搁了。”

    元春幽幽叹了一声,双手轻轻搓洗着沉甸甸的粮仓,望着几案上的烛火,恍若跳动着一双沉静、温煦的眸子。

    元春连忙摇了摇头,贝齿咬了咬樱唇。

    ……

    ……

    翌日,坤宁宫

    宫人来往匆匆,暖意融融的殿中依稀传来丝竹管弦之音,间杂着欢声笑语。

    宋皇后一身鹅黄色宫装长裙,端坐在软褥垫子铺就的长条锦榻上,前方的小几上,摆放着瓜果茶点,下方两旁小几,列坐相陪的低品妃嫔。

    端容贵妃与咸宁公主则坐在宋皇后身旁的锦墩上,至于魏王陈然与粱王陈炜则共坐一小几。

    魏王过生儿也不是这一回,在宫中每到过生儿,妃嫔总要过来凑热闹,借此讨好宋皇后这位六宫之主。

    宋皇后看向咸宁公主,笑道:“咸宁,你送的那匹大宛良驹,有些太贵重了。”

    昨日,咸宁公主回去后,倒是和宋皇后讲述了昨日东市买马的经过,顺便说了与忠顺王二子陈锐发生冲突一事。

    宋皇后对此面上不大表态,实际有些乐见其成。

    咸宁公主道:“兄长明年开府,这是宫里过的最后一个生儿,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该送他一匹好马,以祝他蹄疾步稳,前程似锦。”

    宋皇后闻言,温婉笑道:“咸宁有心了。”

    不远处的小几畔,梁王陈炜笑道:“二哥,那汗血宝马借我骑两天怎么样?”

    魏王笑道:“你我兄弟说什么借不借,你若喜欢,送你了就是。”

    “我可不敢,这是五姐送你的,转送我算怎么回事儿,我就借两天骑骑。”梁王陈炜忙道。

    宋皇后听到兄弟二人说笑,目中也现出欣慰,对着一旁的咸宁公主笑道:“你魏王兄,将你送的马转送给炜儿,也太不像话了。”

    咸宁公主轻笑道:“母后,我既将那宝驹送给了皇兄,那怎么处置都是皇兄之事,倒不用看我之意。”

    “娘娘,一等云麾将军递了牌子进宫,这会儿尚在大明宫面见圣上。”忽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入殿中,行到宋皇后身畔,低声说道。

    宋皇后闻言,脸上现出笑意,道:“他们君臣先说正事,等会儿再过来叙话不迟。”

    人能过来就行。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听完贾珩对京营整顿的奏报,点了点头,道:“李阁老前日说你带兵有方,果勇营军兵军容严整,有强军之象,还谏言朕于正月初一,阅兵演武,朕已经应允了,你近月也好好准备。”

    贾珩道:“臣定不负圣上期望。”

    崇平帝却再次叮嘱道:“慢慢来,不要心浮气躁。”

    贾珩点了点头。

    崇平帝勉励几句,从御案上递过去一份儿奏折,说道:“对了,这是都察院递上的奏章,上面说你给阵亡兵丁立碑记事,有失体统,况巡城御史康志学殉节,尚无此等哀荣,言你重士卒而轻士人。”

    随着五城兵马司衙门中的文吏,邀请一些石料工人,开始在西城动土开工,为阵亡兵丁立碑,这一幕就落在了朝中一些科道言官的眼中。

    因为贾珩刚刚立了大功,倒没有太多人逆风而行。

    而暗中的政治敌手,却不甘寂寞,授意都察院的御史上疏弹劾,用以试探崇平帝心意。

    贾珩接过奏疏,阅览了下,言辞一如既往的激烈。

    奏疏中甚至说他邀买人心,养望自高。

    事实上,在大汉朝,朝堂上,几乎不存在不受弹劾的官员,如今的贾珩已有资格立起旗帜,随之而来的就是科道言官的盯视,几乎可以想见,此后此类弹劾奏章,仍会源源不断。

    哪怕是内阁首辅杨国昌以及几位阁臣,也时常受得科道言官的弹劾。

    贾珩面色镇定,朗声道:“立威营罗逆谋叛,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为护神京安宁,浴血奋战、死伤惨重,臣以为,立碑记事可酬其功劳,以此激励五城兵马司兵丁忠君卫国之心,至于这位御史弹劾之言,纯属无稽之谈,纵民间士绅修桥铺路,尚立碑以载述其事,况死难于国事者?彼等恶意揣测,以寒将校之心,损害圣德,更意图掀起文武之争,居心叵测!”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动,沉声道:“朕已打算批阅训斥,先前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临机处置,保护神京安宁,是有功的,朕业已吩咐内阁下旨嘉勉酬功,而文武之争,由来已久,如今你为武勋,又全权整顿京营,难免多受无端攻讦,用心任事即可,不必理会。”

    其实,先前还真是崇平帝疏忽了,下旨抚恤嘉勉锦衣府和五城兵马司,而文官集团也齐齐漠视了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的流血牺牲。

    贾珩拱手道:“圣上圣明。”

    想了想,又进禀道:“圣上,如今武事不振,国家财用不足以军功授田宅,或可于哀荣一道多做文章。”

    秦兵制也好,府兵制也好,都是将土地与军功绑定,甚至后世的打土豪、分田地,都极大提振了兵心士气。

    但如今的陈汉,天下土地多是有主,而无主荒地,则饱受天灾。

    再加上国库空虚,反映于战事上,就是立功不赏,死难少恤,既然这样,将校士卒为何还要卖命?

    物质上既然无法给予倾斜,那就在精神奖励上多注重了。

    他为五城兵马司立碑记事,都引来朝堂文武的恶意中伤,这等大事,也只能由崇平帝亲自推动。

    崇平帝思量了会儿,既是期许,又是解释道:“纵无勒石燕然,也需得一场有分量的大胜,方可堵得上下非议之声。”

    潜台词是现在做不了这种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

    崇平帝忽而问道:“魏王过生儿,皇后那边儿不是向你府上下了请柬?”

    贾珩道:“确有此事,臣等下还要去往坤宁宫,向娘娘请安。”

    “你先去罢,等午时,朕再过去用饭。”崇平帝道。

    “那臣告退。”

    贾珩说着,离了大明宫。

第三百三十八章 龙凤之姿,天……

    坤宁宫中

    崇平帝告戒完魏王陈然,殿中原本欢快、愉悦的气氛多少有些凝滞,宋皇后打了个圆场,笑道:“陛下,该传膳了,臣妾这会儿都饿了呢。”

    崇平帝点了点头,对着陈然以及躬身行礼的贾珩说道:“魏王起来吧,子玉也入席。”

    魏王谢恩站起,返身落座。

    随着宋皇后与容妃活跃气氛,多少欢快了一些。

    不大一会儿,殿外来了一个年岁稍大的内监,笑道:“陛下,娘娘,八皇子下学回来了呢。”

    端容贵妃原本娴雅而坐,一副人澹如菊的模样,闻言,容色一喜,说道:“止儿,你快去看看。”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正值冲龄、唇红齿白的少年,在两个小太监以及宫女、嬷嬷的簇拥下,进入殿中,朝着上首正襟危坐的崇平帝以及宋皇后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母妃,姑母,两位王兄……”

    崇平帝见着八皇子陈泽,脸上冷峻、严肃的神色明显温煦许多,微笑说道:“泽儿,到你母妃这边儿来。”

    比起方才对魏王的态度,如凛冬般严酷,此刻的崇平帝对八皇子宛如春风和煦。

    魏王陈然见着此幕,目光深处不由流露出羡慕来。

    梁王陈炜脸色明显带着不虞,手中捏着的茶盅都稍稍用力了一些,打量着那立在中间白白净净的小童,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厌烦,说心里话,他有些不太喜欢这个嘴巴甜的弟弟。

    陈泽朝上首的崇平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然,面带笑意,脆声说道:“父皇,今日是三皇兄的生儿,儿臣还未向三皇兄贺生儿呢,这是臣弟手写的吴子,原为三皇兄做贺礼,唯愿三皇兄出宫开府,大展宏图,建功立业,为父皇、母后分忧。”

    说着,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木盒,呈递过去。

    《吴子》在宋时列为武经七书,是为兵家必读之书,而吴起曾仕魏国,陈泽以之送与魏王,倒也算是意蕴深藏。

    魏王陈然起身,作郑重之色,接过道:“多谢八弟了。”

    贾珩将这兄友弟恭的一景收入眼底,暗道,这八皇子陈泽早慧如此,又得天子宠爱异之,倒不知是福是祸。

    尤其其生母端容贵妃与宋皇后还是一母同胞,将来如有夺嫡之争,未必不会姐妹反目。

    这般一想,不由偷瞧了一眼宋皇后的神色。

    宋皇后那张国色天香如海棠花开的脸蛋儿上,分明见着恬然笑意,并向陈泽招手道:“泽儿快过来,让母后看看,长高了没有。”

    这边儿,陈泽向魏王道贺之后,笑着应了一声,近得前去。

    宋皇后询问着陈泽在学中读了哪些书,口齿伶俐的八皇子对答如流,引得宋皇后的频频赞叹,再加上一众低阶妃嫔的附和之声,殿中气氛重又轻快、愉悦起来。

    就连崇平帝脸上的笑纹也多了一些。

    只有魏王陈然心头苦涩,但脸上还要作强颜欢笑之状,这是他的生儿。

    而恰在这时,御膳房的宫人也过来送上午膳、菜肴。

    用罢午膳,崇平帝似也知道留在此处,众人放不大开,就没有多待,返回大明宫处置政务。

    随着崇平帝离开了大殿,之后,殿中众人就离座去偏殿听戏,以及观赏夏守忠着宫外人安排的木偶戏,以及魔术杂技等节目。

    这时代的娱乐项目原就乏善可陈,而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等一众妃嫔,又需得维持着仪态,不可能在晚辈以及外臣跟前儿,到从事投壶、射箭之类的互动性太强的娱乐活动。

    其间,贾珩则借着出来方便的空档,与咸宁公主提及了关于内务府薛家之事,由其代为向宋皇后陈述。

    傍晚时分,一轮夕阳照耀在朱檐碧甍的巍巍宫殿之上,宫中自是散了宴。

    魏王陈然则与梁王陈炜代宋皇后将几人送出了宫门。

    在宫门口,宋璟笑道:“子玉,明日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贾珩道:“宋大人,京营整顿年前要看到结果,在下最近都需忙着此事,待过两日再空暇一些,在下作东,相邀宋大人罢?”

    宋皇后之弟分明是想要拉拢于他。

    宋璟心头了然,暗道有些操之过急,笑道:“我却是忘了,子玉现在要为圣上整军练兵,不能耽搁了正事,等年底空闲一些,再至府中一叙不迟。”

    这边厢,身后的马车上,宋璟的夫人派了嬷嬷来唤,而马车挑开的布帘,宋璟之女宋妍,则是好奇地看向正在与自家父亲说话的少年武官。

    少女修眉凤眼,眼神明亮,鹅蛋脸,肤色白腻,五官略有些像宋皇后。

    “娘,这云麾将军看着也没多大的样子。”宋妍捏着一角手帕,问着一旁的母亲沉氏。

    沉氏笑道:“是比你也大不了两三岁,可现已是你皇姑父手下的重臣了,端是年少有为。”

    宋妍轻笑道:“我看父亲大人也挺欣赏他,说来他写的三国话本,女儿还看过呢。”

    这其实也算是贾珩如今在神京城中的名气反映,种种事迹是其一,再加上三国话本之故,纵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也有不少听过贾珩的名头。

    贾珩这边厢,与宋璟客套了几句,目送着宋璟乘上马车,而后也骑上马,离了宫城,向着宁国府返回。

    ……

    楚王府,夜幕降临,书房之中,灯火璀璨,暖意融融。

    楚王陈钦一身亲王蟒龙袍,坐在梨花木制椅子上,在与两位心腹谋臣议事。

    楚王陈钦目中映着烛台上摇曳的火焰,冷芒流转,问道:“贾珩进宫给魏王庆生儿了,两位先生怎么看?”

    王府长史廖贤,沉吟道:“王爷对此不必太放在心上,魏王过完年就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贾云麾进宫提前与其打好关系,便于来年共事,也是人之常情。”

    主簿冯慈也道:“听说魏王府已着内务府与工部承建,明年开府就要大婚、入住。”

    楚王点了点头,面色复杂,道:“孤最近都在忙于给兵部筹建北方行营,倒是无暇顾及京中局势,这个贾子玉,经过立威营变乱一事,现在是愈发受父皇信重了,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俨然是父皇的心腹之臣。”

    说到最后,心情也有急迫。

    当初,他若是在其未曾发迹前拉拢就好了,当初在翠红楼此子与贾珍冲突,他就觉得此人非久居人下之辈,但瞻前顾后,等到爵封三等将军,也不是没有机会,仍是犹疑不定。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廖贤似看出楚王的心思,劝慰道:“王爷不必懊恼,贾云麾已为天子近臣,他如今多掌要害之地,圣上也不会放心他和哪位皇子走的太近,哪怕是魏王也不行。”

    楚王道:“孤并非要拉拢于他,只是与他贾家交好,以备来日……廖先生,孤觉得这贾珩也未必这般好过,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他与齐王府势同水火,昨日又听得与忠顺王叔有着冲突,当然两家积缘由来已久,也不在这一二日,还有户部的杨阁老,以及贺阁老的一些门生,也对其不满,但孤思来,他总不能将宗室、大臣都得罪完,也需要朋友的吧。”

    随着贾珩对京营的影响力逐渐加大,楚王的心思难免活泛起来。

    冯慈赞同说道:“王爷之言不无道理,尤其此次京营现在由他与李阁老共同主事,于军将调整颇有一锤定音之权,王爷与其也不能太过陌路。”

    楚王点了点头,道:“两位先生,觉得孤与贾家联姻何如?”

    此言一出,廖贤面色明显愣怔一下,皱眉问道:“王爷,此言何意?”

    “孤听说贾政之女已从宫里出来了,孤若纳其为侧妃,与贾家联姻,无疑搭上桥。”楚王目中闪过睿智光芒,坚定说道。

    廖贤迟疑道:“这……”

    心思电转之间,就把握到楚王的心思。

    楚王妃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之女,而两位侧妃其一则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柳政的女儿,当初,纳柳家之女为楚王在士林中赢得不少名声。

    如今楚王分明是尝到甜头,故技重施。

    廖贤眉头紧皱,斟酌着言辞,说道:“王爷,贾家之女无论如何也是国公之女,若入门为一侧妃,只怕贾家不会乐意。”

    楚王轻笑了笑,道:“廖先生此言差矣,贾家女已年近双十,又是从宫里出来,再难许好人家了,为孤侧妃,倒不算辱没了她,而严格说来,荣府贾赦、贾政两支儿,贾家女算不是嫡出。”

    廖贤闻言,默然不语。

    冯慈开口道:“王爷,可以一试。”

    楚王目光湛然流转,笑道:“贾家大小姐是王子腾的外甥女,王子腾虽因整军一事,受得牵连,赋闲在家,但此人并非无能之辈,先前只是时运不济,如今身负大过,过上一段时日,父皇不定还会重新起复此人。”

    廖贤点了点头,说道:“殿下所言甚是,使功不如使过,王子腾有领兵之能,先前又因整军一事又自绝于四王八公,圣上不会就此弃之不用。”

    楚王微笑道:“所以孤昨日才会亲往王宅吊唁,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恰恰也是昨日楚王过府吊唁之时,瞥见了元春,才起了纳为侧妃的念头。

    当然,之前,楚王在坤宁宫拜见宋皇后时,就已于充为女官的元春打过照面。

    给楚王的印象就是,贾家女品貌端庄,性情淑婉。

    廖贤想了想,倒也不再反对,问道:“王妃那边儿?可会反对?”

    甄家的人并不好惹,楚王妃甄晴是甄家大小姐,而二小姐甄雪则嫁给了北静王水溶。

    甄晴年龄比楚王都大了两岁,虽容貌美艳,但性情却有些强势。

    在《红楼梦》中第五十六回,甄家上京,其实也曾提及甄家共有五女,两位小姐嫁到了京城,此外还有三位姑娘。

    提及王妃,楚王面色有些不自然,道:“王妃她素来是识大体的,柳妃过门以后,后院也向来是一团和气,再说甄贾二家原就是老亲,王妃在闺阁时,也与贾家女是见过的,虽不说闺中密友,但也见过几面。”

    廖贤暗道了一声,当初纳柳妃入门,颇是闹得鸡飞狗跳,眼下纳着贾家女为侧妃,不定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楚王喜好文学风雅之事,因此娶了翰林掌院学士柳政的女儿,好处也是实打实的,从此在读书人之中颇有贤王之称。

    而甄妃自是不快,在后宅闹将一场,旁人不知,作为王府大管家的长史廖贤自是知道,唯恐楚王后宅不宁,甚至恶了甄家。

    因为甄家就是楚王的钱袋子。

    楚王轻笑了笑,说道:“那事情就这般说定了,等到正月,廖先生就领人去府上提亲。”

    廖贤却再次迟疑说道:“贾云麾为贾族族长,此事是不是先探一探他的口风?”

    楚王摇了摇头,道:“这人滑不熘秋,若探口风,此事八九就成不了,孤求娶的是荣府之女,倒不用问他,他若是相阻,反而招怨。”

    一位蒸蒸日上的武勋,正受父皇器重,怎么可能轻易下场争嫡,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任凭魏王与其交好,真到了关键时刻,可是要人命的。

    唯有先捆缚上亲戚关系,以后再拉拢、讨好,都有了纽带。

    廖贤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却说贾珩这边儿,尚不知楚王背地里打上了元春的主意,返回国公府,刚刚进入花厅,几乎前后脚一般,来自京兆府衙门的差役求见,带了一个消息。

    贾珍没了。

    贾珍往日长期养尊处优,沉迷酒色,一下子流放至岭南,路途颠簸流离,又加上身有隐疾,刚到岭南流放之地未久,就一病起来,没多久就药石无救,命赴黄泉。

    尸体还停在岭南,京兆衙门问是否将尸体送归神京安葬。

    但贾族的祖籍,实际是在金陵。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焦大,去西府大老爷院里知会蓉哥儿,让他往玄真观向敬老爷报丧,再让人往老太太院里报信。”

    所谓,一死百了,他这时候也不好再揪着往日的仇怨不放。

    当然,宁府也不会为贾珍有太多的哀荣。

    焦大应了一声,连忙吩咐小厮去了。

    贾珩回得内厅,此刻内厅秦可卿、黛玉、湘云、探春、元春、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已得了贾珍病死在岭南的讯息。

    众人不由为之一阵唏嘘,安慰着尤氏以及惜春。

    毕竟是多年夫妻,尤氏此刻也落下眼泪来,而惜春虽未落泪,但清冷如玉的小脸,见着哀戚之色。

    见贾珩进来,秦可卿起身迎接说道:“夫君。”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小脸上见着哀戚的惜春,转而看向抹着眼泪的尤氏,问道:“方才京兆衙门的问,遗体是否送京安葬,我的意思是,千里迢迢,一路奔波,并不容易,不妨让蓉哥儿就近往金陵祖籍安葬。”

    理论上,此刻的尤氏还是贾珍的妻子,需得问一问其意思。

    而贾蓉作为人子,肯定是要南下扶灵的。

    尤氏却泪眼朦胧,说道:“全凭族长做主,只是夫妻一场,我想南下送他最后一程。”

    贾珩点了点头,道:“应该的,只是近年来,道路不靖,我派几个人跟着一同南下。”

    尤氏道:“多谢族长了。”

    贾珩简单说话罢,转而又看向惜春,道:“妹妹,千里迢迢,妹妹可在京中拜祭,寻个高僧做场法事,超度一番就是了。”

    这时,探春道:“珩哥哥,府里来了个牟尼院的妙玉禅师,佛法精湛,就在西府后花园的庵堂居住,不妨请了来。”

    贾珩道:“那我等会儿去西府去请。”

    等会儿他说不得还要往荣国府去见贾母。

    而随着贾珍之死的消息在东西两府传来,还是激起了一些风浪,毕竟是曾经的珍大爷,贾氏族长。

    荣国府,荣庆堂中

    贾母正在凤姐、李纨的陪同下说着话,听到林之孝家的进入厅中报信,脸色倏地一变,急声道:“怎么回事儿?珍哥儿他才三十多岁啊,这怎么就没了?”

    她原本还想着,等过三五年,再向东府请求一下,让贾珍回到金陵别居,不想这才没多久的光景,人就没了。

    贾母目光微眯,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猜测。

    难道……

    不,应该不会,珩哥儿不是那等斩草除根的狠毒性子。

    其实不仅是贾母心头生出一些阴私的猜测,坐在一旁的凤姐,玉容变了变,丹凤眼中也有几分惮惧,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像,蹙着眉道:“老祖宗,岭南之地听说是烟瘴之地,逢着冬天又湿冷湿冷的,珍大哥在府中享受惯了,突地一下子,这就生了疾病。”

    林之孝家的也道:“老太太,珩大爷说这是京兆衙门派人送来的信,说是珍大爷到了岭南后,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没多久生了一场病,流放之地又缺医少药的,这才没了。”

    贾母扶了扶额头,叹了一口气,问道:“蓉哥儿呢,可曾知会了?”

    林之孝家的,忙道:“珩大爷已派人往大老爷院里知会蓉哥儿了,让人往玄真观报信。”

    贾母又是唏嘘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三百九十三章举贤不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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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介绍: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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