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红色王座TXT下载红色王座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色王座全文阅读

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堂前罚跪的省尊

    薛老三是晚上七点到的京城,那边同样是戚如生准备的专车接送,一路自然飞快,七点半的时候,便到了松竹斋。

    深秋的松竹斋,一如六年前那般,繁花如锦,翠竹欲滴,可薛老三心绪万千,哪里有半点赏景的心思。

    刚踏进正门,没行到十数米,便见老王急匆匆迎了过来。

    “王叔,老爷子到底怎样了,什么病,怎么还不送医院,你们这是在折腾什么……”

    薛老三双目尽赤,问话也是一句赶着一句,疾厉异常。

    老王却不答话,满面肃穆,直拉了薛老三疾走。

    一路急匆匆而行,绕过竹林,松竹斋的那座主屋瓦房便遥遥在望了,刚瞧见敞开的大门,薛老三的脚步便慢了下来,无它,只因他陡然发现此刻的松竹斋实在太不正常了。

    因为,在大门处,他也未瞧见车水马龙的车辆,此时,主屋外竟也是一人没有,一点冠盖如云的模样也瞧不见,这哪里是老爷子重病该有的架势。

    “王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儿,薛向伸手扯住了在前方疾行的老王。

    “到地儿不就知道了!”老王伸手挥掉薛向的大手,“不过老爷子只是气着了,气得狠了,在江打电话,也是希望你速速回来劝劝。”

    闻听此言,薛老三差点儿没一口气噎死,自个儿又是飙车,又是闯机场,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叫了专机,结果,竟是被人忽悠了。

    霎那间,薛老三怒气值满格。双腿迈开,跃过老王,片刻就到了堂间。

    老安家的堂屋,永远不点灯,彤彤烛光下,薛老三一眼就瞅见了立在堂间的安在江,方要兴师问罪,眼神一凝,张开的嘴巴。忽然合不拢了,因为他分明瞅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在堂间,细细一瞧,赫然是安在海。

    安在海如今是什么身份,堂堂吴中省省委书记、中央委员。真真的封疆大吏、天下有数人物,即便是安老爷子家教森严,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安在海跪立当堂,更何况此间还有安在江、陈道、左丘明,毕竟这几位再是亲近之人,也不好让他们见安在海这般模样吧。

    “老三!”

    薛向心中正惊疑间,安在江先瞅见了他。当即迎上前来,并喊出声来。

    因是诓了薛老三,安在江到得近前,抢先给薛老三挤了挤眼睛。并伸手重重捏了薛老三大手一下,暗示情况紧急,情非得已。

    其实,用不着安在江解释。见了安在海这般模样,薛向便知道自己这趟折腾。算是值了。

    可不是么,天下有几人能瞧见一省之尊这般模样。

    薛向略略和安在江言语几句,又冲左丘明和陈道点了点头,算是问好致意。毕竟眼下安在海这般模样,总不好大模大样地与众人寒暄。

    “二伯,您这是唱哪儿出啊,我记得老爷子的寿诞还没到吧?”

    薛向在安在海身侧蹲了下来,嬉皮笑脸问道。

    他发此言,也是经过一番察言观色,若是安在海满脸委屈,沉痛,他但不会如此言语,可他一眼瞧上去,安在海双目炯炯,鼻孔朝天,显然是满腹悲愤,满心的不服气,所以,薛老三走轻松路线,正是对症成药。

    安在海拿眼瞥了瞥他,哼了一声,确实没有言语。

    薛老三却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本来嘛,安在海让他这个小辈瞧着他这番模样,心中定然尴尬居多,这番反应,原也在情理之中。

    薛老三问这句话,也不过是冲安在海打招呼的成分居多,毕竟满屋子长辈都招呼了,自不好冷落他这位安书记。

    和安在海说完话,薛老三便立起身来,朝老爷子的书房步去。

    因为老爷子不在此间,他料定必然在书房,说起来也是异数,整个安家,无人能没在老爷子的允许之下,就跨进他的书房,偏偏薛老三却有此特权,非但如此,老爷子那一屋子藏书,甚至包括伟大领袖亲自批注过的语录,也任其翻阅,安老爷子的此番青眼,可不知羡煞多少人。

    薛老三到得书房,却是没寻见老爷子,又折回堂间,才瞅见安在江冲他努嘴,看方向却是门外。

    果然,薛老三步到门口,便瞅见老爷子在数百米开外的凉亭间的走着把式,耍得正是太极,虽瞧不出哪门哪派,却是一板一眼,工工整整。

    数月不见,老爷子似乎又苍老不少,原本就稀薄的头发,几乎快谢光了,额头也密布觳纹,如凿似刻,只精神还好,灯下虽瞧不清脸色,但薛老三修习武术,看人形体动作,便能窥出精气神采。

    老爷子这一板一眼,架子虽非高明,但动作匀停,伸展有力,较之寻常这年岁的老人,强出不止一筹去。

    “好!”

    行到近前,薛老三忽然喝出一声。

    老爷子循声看来,脸上立时有了笑模样,可这笑容方展,立时便又收敛了,“是老三打电话叫你来的吧,好快的动作!”

    显然,老爷子老而弥坚,眨眼就窥破了内情,本来嘛,他薛老三此时在明珠当差,哪有这么巧的,恰好安家生变,他就在京。

    薛老三避而不答,笑道:“瞧您这两小子,可是有五六十年的底子,怎么着,莫非您老当年在黄埔军校做教官,就给学生们教授这个?”

    “混小子,说甚呢,知道我老头子这两下入不了你眼,不过,咱这把式也不差,可不瞒你说,当年我给孙大总统当侍卫长时,就凭这两手,不知护着大总统躲过多少刺杀!”

    薛向是谈话的高手,自然会选题,他这番话题一起,立时将安老爷子带入了遥远的回忆。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人老了,原本就爱回忆,而安老爷子这一辈子可以算是精彩纷呈,激情燃烧,能说、值得说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恰好薛老三又是入得他眼的忘年之交,他这番话头一起,老爷子立时滔滔难绝。

    一番忆古,竟然聊了整整两个多钟头,反倒是薛老三先受不了了,他倒不是不耐烦陪老爷子说话,堂屋里可是跪着个封疆大吏呢,任谁跪上两个多钟头,恐怕也不好受吧!

    终于,薛老三借着老爷子谈这一辈子犯下的错误的时候,找着了空当,插话道:“谁这一辈子还能不犯点儿错误,犯完就改,改完再犯,犯完还改,千锤百炼嘛!”

    果然,薛老三一句赵本山的小品词儿,激起了老爷子的不满,“说的什么玩意儿,犯了改,改了犯,我看这纯属二皮脸!”

    “二皮脸不二皮脸的,咱稍后再论,老爷子诶,您自己都说犯了不少错误,可我就没听说过,您犯了错,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处罚的,可这会儿我二伯在堂间可是跪断了膝盖啦,您总不能老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吧?”

    和老爷子斗嘴,薛老三从未落过下峰,其中,更是各种俏皮话不断,扣帽子的本事也是一流。

    这不,薛老三一句讽刺方出,老爷子狠很瞪了他一眼,当先便朝堂间行去。

    老爷子方在堂间的主座上落稳,薛老三便奔进堂来,将安在海搀扶起来。

    安在海犟了犟,最终还是被薛向扶了起来,要说,这会儿挣扎,安在海纯属作势,他心里早就将薛老三骂翻了。

    谁让薛老三今次说动老爷子,竟费了这么长时间,平日里这小子劝老爷子那可叫一个利索,偏偏今次,就老牛拉破车了,安在海甚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薛小子怕不是想看他安书记的笑话,才故意怠慢的吧。

    要说也无怪人家安书记恶意,这会儿,他真是遭老了罪了,膝盖痛得早没了感觉了,若非心中强憋着一口气,恐怕早就瘫倒了。

    薛老三方把安在海扶起来,后者狠很瞪了他一眼,挥手就将薛老三推了开去。

    哪知道安书记眼下根本就没逞能的资格,薛老三这边刚顺势松了手,他两只膝盖丝毫借不得力,立时就要软倒,还是薛老三手快,伸手将他扶住,抱了他在椅子上坐了,又提过个条凳,让他两只腿在凳子上搭了,复又卖弄本领,在他两个膝盖上反复推拿,转瞬,瘀血化开,安在海便舒服得直哆嗦。

    熟料安在海方畅快得叫出一声,啪的声响,安老爷子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理他做甚,疼死活该,他不是会逞能么,还不用帮扶?看他有多大能耐,能不能摔死!”

    显然,安老爷子这是借着方才安在海推开薛向一事,趁机发飙了。

    霎时间,薛老三便把“逞能”二字,听进了心里,显然,定是这位安书记又背着老爷子做了什么自以为高明的事儿,结果,反倒犯了老爷子的忌。

    这种烂事儿,在他薛老三和安氏短短几年的相处史上,这位安二公子可不是第一次干了,前科大大的有。

    只是,这次似乎尤为激烈,一时间,薛向却想不出眉目。

    薛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口,安在海却梗着脖子说话了,“我怎么逞能呢?爸爸,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批评我,但……”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二,你还是辞职吧

    “但,但,但是什么,你还有脸但是!”老爷子白胡子直抖,说话儿,就扬起了拐杖,亏得薛老三抢身横在了中间,这一杖才没落下。

    熟料安在海并不领情,反把脑袋伸上前来,意思是让安老爷子敲打,“老三,你别阻着,他要打,打死我算了,反正他也一直瞧不上我!”

    薛老三心中几乎哑然失笑了,这几乎是共和国内最显赫的一对高官父子了,这番拉拉打打,与寻常人家的老子教训犯中二病的小子,没啥两样。

    有薛老三在场,安在江胆子陡壮,也赶忙上来相劝老爷子,左、陈连襟自也不会傻站着当看客,当即也围上来劝说。

    老爷子怒气稍烧止歇,挥手招呼几人坐下。

    薛老三方在紧邻着安在江的位子上坐定后,老爷子一扣桌沿,便开了腔,“老二,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还请父亲大人指教!”

    一句如戏文般的回答,真真切切反映出啦安书记的愤怒。

    老爷子轻哼一声道,“你在金陵搞得那个自由物价区,是不是现在还让你引以为傲呢!”

    “当然!”

    安在海陡然意气风发,仰头道:“我只不过在金陵南城的一个街道口,弄出了这么个小小的试点,爸爸,你知道这个试点,短短三个月,给金陵带来多少税收?整整二百万啊,相当于以前金陵南城一个区一年的税收总量啊!不仅如此,我那个试点,如今可以说是物埠民丰,各色商品玲琅满目,经济繁荣如锦。去年,经统计部门统计,我金陵地区,连一个万元户也没有,可上个月统计部门上报,紧邻陡然诞生出数以十计的万元户,爸爸,难道这不是了不起的成就么,老三。你说说,我这个自由物价区到底哪里不好!”

    说话儿,安在海双眼竟露出光芒来,显然那个所谓的试点,真让他引以为傲!

    左丘明皱了皱眉头。他对安在海这种目中无人的猖狂,实在瞧不入眼,听听他方才的话,问完老爷子,就问薛向,完全没他们三个什么事儿嘛,尽管左丘明知道这位薛主任。在安家地位特殊,可你安老二说话,也顾忌顾忌大伙儿感情啊。

    一念至此,左丘明道:“在海。我记得中央好像没说可以松动物价吧,最近某些地方物价飞涨,自由经济盛行,中央可是在高喊平稳物价。加强物价管制,你那个自由物价区。是不是有跟中央唱反调的嫌疑,另外,在海,你现在不在京中,可能对京中的一些新变局不太敏感,近来浙省温市,可是出了不小的漏子,几个小商人囤积居奇,倒空卖空,小小的商品竟做出天大的文章来了,弄出个八大王来,这批人刚被公安机关逮捕归案,材料都报到我中宣部来了,过些时间,部里还得将他们做典型,好好宣传宣传呢,在海,你说,你现在弄那个自由物价区,是不是太惹眼了?”

    安在海和左丘明原本就不和,如今数年过去了,依旧是老样子,反正左丘明眼见已是升迁无望,如今已五十六七了,能熬个正部级,尔后体面退休,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心底无私,自然口舌犀利,这边他方摆出道理来,便将安在海气得脸色发紫。

    哪知道不待安在海反驳,陈道又说话了:“我同意大哥的看法,二哥,您那个自由物价区,若是换个名字,或许我不会说什么,可您总该知道现在中央最避讳什么吧,先不说打击经济领域内的犯罪,可是在政z局上过过的,单说您那个‘自由’二字,就是眼下最大的不合时宜,我们计委最近可是在严肃整顿自由经济的苗头,不瞒二哥您说,您那个自由物价区,咱们计委已经有人盯上了,若不是顾忌爸爸,恐怕人家早就拿你那个自由物价区,在功劳薄上添笔加墨了。”

    陈道也是在今年三月份掉进中央的,担任了计委规划司司长,级别也专为正厅,升迁虽谈不上迅速,毕竟当年薛向五品无级的时候,陈道已经是副厅级行署副专员了,但这次的职位,绝对是让陈道满意到了骨子里,计委原本就有小国务院之称呼,规划司更是权重,下级省市大佬,谁见了不得敬着几分。

    近来得意,也让陈道心气飙涨了不少,和安在海争锋的劲头又起来了。

    砰!

    安在海宽厚的巴掌顿时印在了檀木茶几上,一张国字脸因腮帮子鼓起,简直就走了形,“什么惹眼,什么不合时宜,要拿我安某人去邀功领赏,你尽管来!”

    安在海真是气极了,老爷子不问青红皂白,千里之外将他招回来,二话不说便让他跪着,那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数十年积威,再有怨言,也只能忍着。

    可姓左的,和姓陈的,算什么玩意儿,若不是靠着了他安家,没准儿现在正在哪块田里锄地呢,现在好了,瞧着老爷子快不行了,一个个要登鼻子上脸,他安老二还没怎么着呢,就要墙倒赶紧推,破鼓玩儿命捶?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这都几点了,人家老三千里迢迢赶回来,还没吃饭呢,我说,是不是吃完饭,睡一觉,明天再谈!”

    安在江适时地当起了和事佬,没办法,安家一家人,就他年纪最小,再加上他从军,素来不敏于政事,自觉总是一家人,最好不要伤了和气,所以,往往这个关头,总是他挺身而出。

    安在江要当和事佬,熟料貌似正处于下风的安在海却不领情,“在江,老三我知道,最能抗饿了,这会儿,还是把道理说清楚是正经,不然人家真当我姓安的傻呢!”

    此刻的安在海可谓是风度全无,若是此刻,吴中省省委大院,随便一人在此,瞧见他们那位永远高深莫测、不怒自威的安书记,竟也有如此一面,一准儿得惊爆眼球。

    陈道扶了扶眼镜,冷脸道:“二哥,您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无趣了,都是一家人,谈事论理,伤感情的话,还是不说得好,您要是不爱听,以后我就不发言就是了!”

    熟料陈道此言一出,安在海真如听进心里去了一般,满面怒色顿时敛进,平心静气道:“大哥,老七,你们真当我弄那个自由区,只是为了拉拉成绩,炫炫眼球?”

    “喔?不知道老二你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含意,那就还请安书记给分说分说。”

    左丘明显然不信安在海能说出什么花样了,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见识有足够的信心,而是对老爷子有信心,没见老爷子一招回安老二,就让安老二跪下,紧接着,就出门去了么,想想吧,老爷子又怎么会错!

    安在海得意一笑,却是卖了个关子,冲开正题后始终不曾发一语的薛向道:“老三,想必你是看出来了的,你给说两句?”

    安在海言语看似轻佻,实在是体现了他的一个心结,那就是他坚信自己的见识绝不会输给薛向这个毛头小子,是以,每次偶有所得,总要考校一下薛老三。就拿他捣鼓这个所谓自由物价区来说,那可是一反往常有什么重大决策,均先问对与薛老三,今次却是对薛老三瞒得死死的,为的无非就是今天,能惊一惊薛老三。

    “还是二伯分说吧!”薛老三淡淡道。

    安在海志得意满,摇到中庭,手八叉,腰间按,刚摆出了个洪常青的造型,谁成想,他一个字儿还没吐出,刷的一下,一只龙头拐杖,横空而现,狠很敲在他小腿干敲得他跳了起来。

    出手的除了安老爷子,自然再无他人,老爷子一杖敲下,拍案而起,“蠢货!我原想让你跪上数个小时,你能歇一歇你那颗被名缰利锁缠得死死地心肝,看样子,我老头子是奢望呢,老二,我看你还是赶紧给中央打辞职报告算了,我们安家可受不起你拖累!”

    安在海挨了一棍子,正满心悲愤,打算不管老爷子说什么,哪怕拼了挨顿打,也得一吐胸中块垒。

    可哪知道老爷子竟然撂出这么番话来,让他辞职,这何要他命有啥区别!霎那间,安在海所有的愤懑、委屈都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是满脑子的疑惑,不解,以及惶恐了。

    要说,此刻不止安在海震惊了,便是先前的反对派左丘明、陈道,以及和稀泥的安在江,也惊得瞪大了眼睛,无它,实在是老爷子的这番话杀伤力太惊人了。

    安家若真出现一位辞了职的省委书记,这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啊,弄不好霎那间,偌大的安系就得泰山崩摧。

    事情真得已经严重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么?

    霎时间,这个疑惑,齐齐浮现在安氏兄弟、左陈连襟的心头。

    紧接着,四人俱拿眼朝薛老三瞧去,显然,此时,这位自打讨论进入主题后,始终沉着脸,不曾发一言的薛老三,怕是早就料到了危险!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历史的惯性

    一念及此,四人心中又是一叹,同样是人,同样是当官,况且自己年纪甩出人家几条街,偏偏一到动真格儿的时候,自己的脑子就是安上发动机,也转不过这家伙,这叫人情何以堪,难道真应了那句人比人,货比货的老话。

    “薛小子,还是你说吧,你来给这几头猪上上课,尤其是安老二这头蠢猪,他这猪脑壳不敲得肿起来,就永远长不了记性!”

    安老爷子倒是无暇顾忌场中四人是何心情,斥得声色俱厉,花白的胡子直抖,显是给安在海气得狠了。

    薛向迟疑片刻,道:“老爷子,这话我这做小辈的说不太合适吧,二伯也是智者千虑,偶有一失,您老又何必较真儿呢,要不我私下和二伯唠扯唠扯?”

    “行了,老三,你就说,大胆的说,我安在海不怕丢人,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又哪儿疏漏了。”

    安在海大手一挥,直直盯着薛老三道,他是真想知道自己怎么又有一失呢,反而他觉得自己那个自由物价区,乃是妙着中的妙着,也许精妙处,老爷子都没看出来呢,这会儿他是真想听听薛老三要往哪儿说,若是说得和他思忖的那事儿偏了道儿,那就无怪他安某人绝地大反击了。

    见安在海都不在乎了,薛老三就没什么好替他兜着了的,反正一屋子都不算外人,也没什么避讳。

    当即,薛老三便沉声道了出来。

    历史终究没有大转向,薛老三对这许多事,压根儿就是了然已胸。最无奈的是,他一直希望某些事儿能转道,偏偏历史的惯性大得惊人。照样寻着一种命定的轨迹,超前碾去。

    薛老三一番话,说了半个多钟头,虽然婉转了再婉转,修饰了再修饰,可道将出来,仍旧隐挟风雷。

    薛老三除了详细分析了安在海弄那个“自由物价区”的隐晦用心外,更是将安在海窥视的那场高层博弈的当朝诸老的心思和立场,略略几句。全点了出来。

    薛老三此番分析一出,满室振恐,左丘明、陈道、安在江数人,虽然耳闻那事儿,却是压根儿不曾知晓高层竟起了那么大的风浪。在他们看来,那事儿总共不过持续了个把月,且是兰竹厅成功压制了反对意见,哪里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故事。

    一念至此,三人更是对薛老三这可怖政治视觉,惊叹到了极点,这才是真正的心在朝野。胸怀天下啊!

    惊叹完薛向的犀利,左陈连襟又在心中狂喷起了安在海的大胆和愚蠢,如此紧要大事儿,这位就自己捋起袖子干了。这真是胆子包了身,可你说你要是有人家薛向的眼光,会挑边儿也行啊,可偏偏你安老二每次都倔强地站在胜利的对立面。若是你安老二一人直面失败也就罢了,偏偏这等事。一关联上,那就是牵扯举族,吾等何辜啊!

    左、陈连襟正怨念万端之际,安在海已然满面死灰,他先前还以为别人瞧不出自己布局之妙,可现在薛向将他那所谓妙局,三两句话就拆解了个干净,此刻再看,哪里还是什么妙局,分明就是愚不可及的投机。

    此刻,安在海的意气顿时不知道飞到何处区了,双腿双脚摊开,斜靠在椅子上,眼珠子呈中空状,无神不动,宛若偏瘫的病人。

    这会儿,安在海真是自责得不行,哪里想到自己的一次自认为瞅准局势的下注,却一个弄不好能把安家,拖入九幽深渊。

    而薛老三道完那番话,便住了口,沉了脸,低了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闷烟,袅袅烟雾幻化无形,宛若他此时烦乱的心情。

    此刻,薛老三真是毫无半点窥破紧要,挥斥方遒的畅快,满心的都是无可奈何和烦闷。

    其实,自打安在海方道出那个“自由物价区”来时,他心底便浮现出这种不好的感觉,而这种不好的感觉,早在那天薛安远来明珠,在他的小院里,一番细谈后,他就有了。

    当时,薛安远还让他不要插手,其实他薛老三再自命不凡,也知道是决然插不上手的,索性当时就把这烦闷,压在了心底,哪里知道安在海突然又搅合进来了,彻底将他这烦闷给掏了出来。

    “爸爸!”

    安在海忽然站起身来,躬了脊背,低了脑袋,满脸悲怆,这会儿,他是真知道自己的篓子捅大了,悔恨不已。

    安老爷子恨恨瞪着他,末了,狠很一跺拐杖,长叹一声,“老二啊,你这政z投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安老爷子此话,绝对是肺腑之言,满座诸人听来,皆有同感。

    这位安二爷,未来安氏的当家人,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从来是瞅出一点风向,见到有利可图,便能把身家性命都压出去,六年前的那场大变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如此人物,如何让安老爷子放心把安氏交给他,又如何能让安氏腹心们铁心跟随?

    这一声长叹罢,老爷子似乎整个人都老了。

    薛向赶紧宽慰道:“老爷子,我想二伯也是受人蒙蔽,再者,事情远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反正那个自由物价区,动作也说不上大,就一个街道口的大小,让下面的同志做个检讨,二伯再在省报上发表篇文章,谴责一二,我想就过去了!”

    很快,薛向就给出了应对之法。这法子不可不说是好法子,但这个文章一发表,就证明安家是掺和进去了,再不能超然置身于外,不过话又说回来,事已至此,安家想再置身以外,压根儿就不可能,能挑个好边总归不是坏事。

    “老三,你的意思是,兰竹厅那边不可能获胜?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国府和兰竹厅,联合出手,立老和林老已经偃旗息鼓了呢?”

    说话的是安在江,他对政z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敏感,仍旧只从表面上,判断胜负。

    要说安在海此前,也如安在江一般思忖,眼瞅着松竹厅那边压下了风潮,着紧就弄出个自由物价区来响应,摆明了就是示好兰竹厅,可经过薛向一番分说,点破关键后,安在海已是恍然大悟,悔之晚矣。

    “三叔,自由h是从根本上否定四项基本原则的,光看果实漂亮,可那是朵罂粟花,碰不得,哎……”

    薛老三一咏三叹,他情绪确实不高。

    “行了,薛小子,你甭跟他们废话了,跟我进来吧!”

    安老爷子忽然招呼一声,便朝书房行去。

    从安家出门时,已近凌晨,在老爷子书房谈了个把钟头,出得房门后,又被安在海拉着,又详谈了近一个半钟头。

    这会儿,刚踏出松竹斋的大门,薛老三长长嘘了口气,抬头望天,银河浩瀚,繁星点点,深深吸了口气,晚风徐来,透着毛孔而入,凉浸浸,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车到得家门的那条小溪时,薛老三便自己下得车来,道过谢后,便吩咐那驾车的战士折返,他自己则沿着溪流,缓步朝家行去。

    夜静月幽,这条小河却极是热闹,淙淙流水,跃石击岸,轻快而泄,偶有河蟹,白鱼跳波其间,生动异常。

    不远处的玉汤山,枝茂林密,晚风徐徐,震动林海,催生绿涛,送来阵阵爽籁。

    若是以往,有此美景当前,薛老三一准儿会跳到小河的对岸,脱了鞋袜,赤着脚伸进溪间摆荡,双手撑了绿地,仰头望山观月。

    可此时,尽管心情稍松,可薛老三仍旧半分心绪也无,有的只是满心说不出来困倦。

    根源自然还在兰竹厅和梅园之间,他是念旧感恩之人,可许多事,并不是他能掺和的,即便是有了超越今人的眼光和经验,许多事还是超出了他的能力和界限,因为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愁绪万千,却又无能为力,薛老三甩甩头,不打算在想了,既然人力不逮,就做好自己吧,因为努力亦是无用,何必劳心费神,还是影响自己能影响的吧!

    一念至此,薛老三心绪稍稍平复,迈步朝大门行去,方行到大门前三十米处,一道硕大的探照光朝他身上射来,未几,大门便自动打开了。

    进得门来,薛老三身心俱疲,便懒得洗漱,持了钥匙,打开房门,脱掉衣裳,便在喧软的大床上躺了。

    他动作极轻,丝毫没有响动,因夜已深,苏美人观书而眠,已然睡了过去,只台灯还亮着,一本书也歪歪斜斜压着了美丽的脑袋。

    想想自己这个老婆,薛向着实有些惭愧,别人是新婚燕尔,可人家苏美人嫁给她,只聚了半拉月,就劳燕分飞了,每每来电问候,他要么是没时间,要么是没词儿,总之,确实冷落这如画玉人了。

    薛老三伸手取过压在她的脑袋上的那本,又替她摆了个舒服的睡姿,方要扭灭台灯。

    哪知道苏美人猛然惊醒,紧接着,便尖声大叫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为父为兄

    苏美人的这夸张反应,唬得薛老三目瞪口呆,直直盯着苏美人,终于,苏美人瞅清眼前那张熟悉的脸蛋儿,满目生辉,灿若星耀,忽地,她玉手握拳,狠很朝薛老三肩头擂来,“薛老三,你干嘛啊,回家也偷偷摸摸!”

    薛老三方要分说,门外忽然传来咣咣捣门声,未几,便听见小晚焦急的喊声:“嫂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快开门……”

    薛老三狠很冲苏美人瞪眼,无奈,起身将门打开。

    “大哥!”

    一身碎花睡袍的小晚,满脸惊诧。

    薛向笑着揉揉她脑袋,含笑解释了几乎,便招呼她去睡觉,说明天细聊。

    小晚不满地拨开薛老三的大手,冲苏美人眨眨眼,又神秘兮兮地笑笑,方才折步返回。

    “你看你,叫什么叫,除了我,谁还能摸进这儿来!”

    薛老三嘟囔一句,靠回了床头。

    苏美人俏脸一板,“薛老三,你还讲不讲道理,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大半夜的跟鬼似的,谁见了不吓人。”

    “喔?”薛老三拖长了音调,“我可记得某人曾经在课堂上跟我辩驳过唯心与唯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可是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这会儿,怎么又妄谈鬼神了,要么是某人心中有鬼,做了对不起她老公的事儿,要么是某人学术不精,说一套,做一套!”

    也许明天又得回明珠,又因心怀歉疚,这会儿,能陪苏美人说几句,哪怕是拌嘴,薛老三还是挺愿意的。

    哪知道苏美人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尤其是那句“做了对不起她老公的事儿”,直气得苏美人玉体轻颤,末了,冷笑一声,“薛老三,这话是你说的,你不提我还忘了呢,独守空闺可是没意思的紧,反正你这罪名都给我定实了。我要是平白受了冤枉,岂不是委屈自个儿,我看还是彻底坐实了的好!”

    说话儿,苏美人就待翻身下床。

    “你上哪儿去?”

    “去打电话啊,你薛老三又不是不知道。倾慕本姑娘的人有多少!”

    “胆儿肥!”薛老三恨恨一句,伸手就把苏美人拽了回来,顺势一巴掌印在饱满挺翘的臀上。

    “呀!”苏美人娇啼一声,不待申辩,哪知道又是一巴掌落在她挺翘的臀瓣上,薛老三一连轻拍了十几记,苏美人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眨眼,娇啼就化作轻吟。

    苏美人碧玉瓜初破,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和薛老三分开数月。夜夜独守空房,早让苏美人饱受相思之苦,这会儿薛老三又在紧要处折腾,苏美人哪里受得了。霎时间,便筋软骨酥。摊在薛老三身上了。

    哪知道苏美人正麻痒难挡之际,薛老三忽然又收了手,这下可愁的苏美人两弯柳叶微蹙,一对丹凤轻瞥,奈何薛老三又是个不解风情的,这会儿只是陪媳妇儿闹腾会儿,可没想要做什么,闹腾毕,抱了苏美人就要往一侧放。

    苏美人又急又羞,心下更是怨极了薛老三:臭小子,不那啥干嘛要撩拨人嘛!

    心下痒痒得不行,苏教授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双手死死缠在薛老三腰间,就是不松,紧紧地贴着,一条丰满诱惑的身子真如美女蛇一般,不断在薛老三怀里扭来扭去。

    这其中意味,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准儿知道是何意。

    偏偏薛老三今天下午,刚和小妮子缠绵了一番,一路匆匆奔行,再加上晚间又遇了这么出烦心事儿,实在无心他想,伸手拍拍苏美人的香肩,打个哈欠,抱了美人,就打算睡觉。

    薛老三如此敷衍,苏教授彻底急了,如玉小手,一路沿着薛老三的小腹,向下游走,开合间,触及一物,霍然闭合。

    这下,薛老三就是石头做的,也得崩溃了,满眼难以置信地瞧着怀中玉人,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老婆何时开始朝“腐女”发展的,他甚至犹记数月前,和苏美人洞房时,这大美人可是连灯都不许开的。

    薛老三有此诧异,典型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若是人何时都有理性,那饥不择食,y火焚身这俩词儿也就不会诞生了。

    苏美人发出如此强烈的信号,再加上,薛老三也实在受不得如此撩拨,当即翻身就压了上去,片刻,便将苏美人那薄薄睡意剥了个干净。

    如此一宿,自然海棠花开,被翻红浪,鸳鸯成双,好不荒唐。

    次日清晨五点十分,第一缕晨曦照在窗棱上的时候,薛老三睁开了眼睛。

    瞧瞧怀里的老婆,薛老三替她摆了个舒服的睡姿,盖好被子,便翻身下了床,又替她充好一杯滚烫的红糖水,放在床头凉着,这才穿上衣服,步出门去。

    晨起天凉,园中林木繁茂,空气极佳,薛老三忽然起了兴致,走了两趟拳,抬手看表,已然五点半了,便又折回厨间,招呼已经开始准备早餐的李师傅下去休息,他自己撩开袖子,忙活开了。

    他现在官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除了春节那餐饭,一年到头,他几乎很难给家人做餐饭。

    如今机会难得,他自不愿放掉,撑开面粉袋,舀出一瓢面粉,就忙活开了。

    如今的薛老三何等手脚,半个钟头的功夫,一大笼数十个鲜包就出了锅,再配上一锅稀饭,半盆海菜,一大桶小李买回来的现磨豆浆,一顿丰盛的早餐,便已经上了桌。

    六点十分的时候,薛向便去敲小意房间,招呼小意和薛原出来吃饭。

    说起这薛原,正是薛阳之弟,当初也是薛向那位三婶闹腾了一番,薛向为怕薛平远难做,这才给薛原在京城张罗个学校,正是朱世军的那个邮电大学。

    如今,薛原来京就读,自然就在薛家食宿,不过,薛向听薛阳念叨过,薛原这小子玩乐的兴趣,远大过念书,还屡次张罗着要出去租房子。

    薛向一直忙忙碌碌,也着实没时间给他这个堂弟上上思想政治课,今次趁着吃早饭的当口,他便打算念叨几句。

    哪知道这会儿,他门敲得梆梆响,愣是没人应声,还是在外洗漱的小晚给出了答案,原来薛阳已经搬出去住了,非但如此,小意也跟着搬出去了。

    “喂,你是怎么当的家,这俩毛孩子才多大,搬出去能有好事儿么,你咋不管管?”

    刚一口消灭掉一个包子,薛老三就对苏美人做出了批评。

    熟料不待苏美人皱眉,小晚倒先做了不平之鸣,“他们两个愣要搬出去,谁管得了,小意还找借口说,他参加了个补习班,就在原哥租的那房子不远处,正方便他补习功课,嫂子可是说了帮他补习的,小意愣说那处有同学,一块儿上课有气氛!”

    小晚如是说了,薛老三自不好再埋怨谁,尴尬冲苏美人笑笑,忍着脚上的蹂躏,大口大口地对付起了包子,一篮子三四十个包子,苏美人和小晚一人吃了俩,剩下的全让薛老三鲸吞海嚼,给消灭了个干净。

    吃罢饭,薛老三便说要送两人去学校,小晚吃了一惊,问他今天不走了么?

    原来,小晚洗漱的当口,便问了薛向回来玩儿几天,薛老三原本在明珠有未了之事,哪里有功夫玩儿,当即便说上午就走。

    当时,听着此话的苏美人,刚喝了一杯红糖水,正喜滋滋的美人脸,立时又冰封了起来。

    可这会儿又听薛老三改了口,苏美人差点儿没高兴的叫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忽然就跟回到了童年,能这么狂热的为一件事,大喜大悲。

    瞅瞅薛老三那张胡子拉碴的俊脸,苏美人心下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薛老三改变主意,自然是因为方才听到的那个消息,以他的直觉,就知道这俩小子凑一块儿,准没好事。

    因自幼父母双亡,而薛安远又年高事烦,所以这些年,对几个弟妹,薛老三便一直承担着父辈的责任。

    小晚温文淑婉,乃是最最让人省心的妹妹,小家伙虽然调皮,但年纪还小,又是女娃,自然不会如小子一般,折腾完这个,折腾那个,除了好看动画片,好玩儿游戏,倒和一般丫头无异。

    独独小意,如今十四五岁,正是半大小子疯过猴的年纪,也正到了人生观、价值观成形的阶段,若是安心在校,接受教育也还罢了,想必不至走上歪路,可要是整日里在外面厮混,哪一准儿没好。

    薛老三可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坏起来会有多坏,没有成形的道德观约束,做起事来往往最是肆无忌惮。

    是以,这会儿,一听说小意搬出去了,他就知道要糟,心下也暗自后悔当初听了这小子的白话,没狠心将他一道抓去明珠。

    驾车送苏美人和小晚去学校后,薛老三便径直去了育英校园,到得校园,找到教务处,问清小意在哪班后,为亲眼看看这小子,如今是何模样,快到小意教室门口时,薛老三还蹑手蹑脚,打算偷偷窥视,可这一窥视,薛老三傻眼了,因为他眼睛快瞪瞎了,愣是没在教室里发现小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薛家的后起之秀们

    这一惊非同小可,唤过正上课的老师细细一问,薛老三才知道小意上个月起,竟然已经请了半年的病假。

    此等消息,于薛老三而言,不啻于晴空霹雳。

    出了育英校园,薛老三便直奔邮电大学而去,果不其然,薛原也不在学校,尔后,薛老三又去了小晚说的薛原租住的那个胡同,细细一打听,压根儿就没人家有出租房屋。

    薛老三一颗心,彻底凉了,二话不说,调转车头,又朝红星茶馆奔去,他可是记得薛阳说过,薛原此来京城,可是来做衙内、充大哥的,既然如此,又怎会不在衙内云集的红星茶馆露头,果然,薛老三在红星茶馆,问到了薛原的消息。

    ………………

    四方酒家,紧挨着老东城火车站,是今年三月份,刚兴建结束的,占地十余亩,高足六层,装潢得也不错,虽是酒家,却是干着宾馆的活儿,吃住一条龙,因着靠近火车站,拥有庞大的人流,倒是条极来钱的道儿。

    这不,四方酒家刚开了半年,火爆的生意,已经让四方酒家的老板王老五晃花了眼球,脑袋一热,立时就决定在四方酒家附近另圈一块地,再起一座楼。

    说起这年月就有如此财力的,自然不可能是升斗小民,不错,这王老五正是近些年在东城火车站盘踞的一方地下势力。

    说到这儿,难免有人就要问了,为什么地下势力总爱盘踞在火车站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一来,这帮坏分子也不过近些年才蹦达出来,便是黑s会。也不过处在初级形式,像结成明珠青帮那种成建制、规模的团伙毕竟是少数。

    而火车站的人流量,注定了这是一块生财之地,且用不着担心没有回头客,守住这一方,自然财源广进。

    王老五有能力办起四方酒家,便多赖于此,当然,一个庞大的火车站。自不可能是王老五这小小地痞罩得住的,不错,他能盘踞此处,也多借他在火车站派出所做指导员的表哥宋虎的东风。

    当然,借东风。从来也没有白借的,王老五自也懂事儿,就拿他这个四方酒家来说,其中便有宋虎五成的份子。

    本来,四方酒家,借着地利,开得挺红火。可眼见着就要再起一座,开辟财源了,问题来了,客流量忽然急剧减少。别说再起的这座情况会如何,便是如今正在营业的这座,也一改往日供不应求的局面,每日里连最紧俏的双人间也填不满了。

    如此一来。王老五怎能不抓心挠肝,他这些年搜罗的钱财。几乎全撒进这四方酒家了,非但如此,还在他表哥宋虎处借了五千多,如今若是鸡飞蛋打了,甭说想退而求其次,再过回原来欺行霸市的日子,便是人身安全能否保证,恐怕还得两说呢。

    要说这王老五自也不笨,生意陡降,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四方酒家的服务、收费一如从前,火车站也是日日车水马龙,未有变更,偏偏这生意突然没了,岂不惹人细究。

    这一细究,还真让王老五揪出些门道来,原来,最近每日有人把住通往他四方酒家来处的路口,并且打了横幅,派了专车,在路口拉客,如此折腾法儿,他四方酒家能有客人,那才是出了鬼呢。

    弄清原由,王老五怒不可竭,这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嘛!

    当时,王老五就点齐人马飙了过去,双方立时就干了起来,哪知道一过手,他这边上百号人,愣是没干赢人家那三十多号,让人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既然玩儿黑的玩儿不过,王老五自然就只有玩儿白的了,立时通知了宋虎。

    宋虎一听,有人在动自己的奶酪,立时哇哇叫着点起人马,要去拿人。

    谁成想他这一出马,彻底坏了事儿,那边数十号人悍勇异常不说,还愣不把他宋指导员放在眼里,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不说,次日一早,东城分局的停职检查处分下来了,宋指导员顿时成了待罪之身。

    黑的白的,都没玩儿过,王老五彻底蔫了,倒是宋虎颇有见识,细细打听了一番对手后,才知道这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原来,对上的竟是四九城早些年混顽主的那帮家伙,虽然,如今顽主已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了,宋虎却是知道那帮人聚合起来,能量还是不小的,后又细细打探,没想到其中不单有曾经的顽主余孽,背后竟还有京城著名衙内搅合在内,如此一来,宋虎一颗心彻底凉透了。

    这四方酒家能不能办下去,差不多已经不再他考虑范围之内了,关键是他背的那停职检查的处分,到底会不会变成免职,按当时的走势看,实在是大有可能了。

    他一边埋怨王老五会惹事儿,一边又脑子撞墙一般着急想出路,终于在脑袋块被蹭破皮的时候,想到了红星茶馆。

    不错,宋虎的主意,就是托妻献子,招衙内对衙内。至于这妻和子,自然不是他老婆和孩子,而是这两座四方酒家。

    他相信,如此大的甜头,足够招来一位有份量的衙内了,毕竟他可知道这帮衙内看似整日里宴请聚会,风光无限,实则口袋里压根儿没多少份量。

    宋虎计较已定,便立时付诸行动,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花了上千元和小半月时间,还真叫他找着了两位够分量的衙内。

    这二位年纪都不甚大,大得十八九,小的十四五,皆是毛都未长齐的小鬼。

    开始宋虎也不相信这两位有多大能耐,而介绍他认识这二位的中人,可是拍了胸脯做了保证,还大言道,你的事儿若是这二位摆不平,四九城估计就没人能摆平了。

    无奈,眼见着四方酒家已经病入膏肓了,自己这官帽子也要飞了,病急乱投医,也由不得宋虎耽搁。

    在他一番曲意逢迎,道明来意后,没想到那两位衙内竟是异常豪爽,应承下后,立马就办事。

    那年岁轻些的,竟然一个电话,就让他宋某人的处分给取消了。

    见识过俩位小衙内的无上神通后,宋虎对两人的信心,几乎是成几何级数的暴涨,以至于到达爆棚的程度。

    当即,宋虎又招来王老五,在京城饭店,备了桌奢华酒席,借着吃饭的当口,便将四方酒家的事儿说了。

    接着,宋虎就拍胸脯保证,只要二位衙内能堪平乱子,那座新起的四方酒家,就送给他们了。

    当时,王老五似还有异议,却被宋虎拦住了,宋虎知道王老五定是觉得本钱舍得太大了。可在宋虎眼里,他王老五就是一介草民,知道什么叫政治,知道什么叫扩大交际圈子,只要能真心实意结下这两位衙内,别说一座四方酒家了,就是两座也值啊!

    宋虎洒下如此大的甜头,那两位衙内立时喜动颜色,年岁轻的,更是直问一个月有没有三伍佰的的花头,当时差点儿没让宋老虎笑岔了气。

    成功结下这两位衙内,让宋虎、王老五心气大涨,两位衙内倒也利落,收好处就办事儿,年岁长的更是直接拽过张草纸,哗啦啦签上个“玉汤山薛家”,便叫王老五拿去,约那边的人出来谈判。

    王老五哪里敢信这几笔鬼画符,就能约来人,生怕激怒对方,给他来个有去无回,接了草纸,战战兢兢,就是不敢动。

    最后还是宋虎有担当,接过草纸,就朝夔门饭店去了,没成想那边接了草纸,当即就要扔弃,可待看清上面几个鬼画符般的大字,立时又慎重起来,只叫宋虎在楼下等着,他们拿了东西便去上报。

    五分钟后,那边就给出了答案,说两天后,就在四方酒家谈判。

    宋虎大喜过望,没想到请的这俩衙内真是有力度,当即告辞,就开始布置谈判场地了。

    这等层级的交锋,他还不曾见过,又生怕弄不出场面,到时让人笑话,索性就把正在营业的四方酒家给关停了,趁着两天空当,费心尽力,扎扎实实地将最大的那间包房给装修了一番,便做了谈判的会场。

    两天时间一晃就到,今天上午八点整的时候,双方聚齐,谈判如约开始。

    谈判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主题,不,进入了白化状态。

    两位薛衙内口气大的吞天,直接挥手,就让奎门饭店的人退散,说什么做生意就按做生意的规矩来,若是不守规矩,就让夔门饭店做不成生意。

    “操,两位公子,我们是给你们面子,今儿个才到这儿来的,若是二位是这种态度的话,那我们就没得谈了!”

    说话的是夔门饭店的老板毛四,早些年不过是四九城小混混聚集地新街口的油子,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更兼扛起已渐消散的顽主的招牌,在四九城很快聚敛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火车站这条金河,自然也就落入了毛四的眼睛,又见四方酒家生意兴隆,毛四心中一动,便也想开饭店,奈何火车站四周已然没有空地,没辙,他的店面就落在了稍远处。

第一百二十二章纨绔是怎么练成的(为浪漫樱花兄加更)

    做生意的都知道地利的重要性,哪怕是远一寸,也比不上那稍近的,何况这毛四的夔门饭店比之四方酒家,可是远了小二里地,生意能比得过四方酒家那才有鬼了呢,再者,他那奎门饭店,压根儿就是临时性旅馆,也就是在火车站周边搜寻空房,置上床位,就对外出租,本小房多,最是需要大量顾客。

    是以,打击四方酒家,延揽顾客,就成了毛四的当务之急。

    原本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哪知道背后突然跳出个“玉汤山薛家”。

    要说接到名帖霎那,毛四并不知道玉汤山薛家,到底是谁家,只是那个“薛”字,太让人敏感,当初那位顽主里的顽主、老大内的老大就是姓薛,没准儿俩薛能薛到一块儿去了。

    当时,毛四不敢怠慢,便拿了那张签了名的草纸,去寻了他的靠山。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嘴了,八十年代初,经济还未全面搞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拿下个个体户经营执照的,再者,毛四的夔门饭店,看似没什么排场,可内里摊子其实铺得极大,围绕老东城火车站四周的空闲民房,几乎全被他占领了。就拿他成功阻击四方酒家这十多天来说,每天的营业额已经飙上了一千元,除去微不足道的成本,这绝对赶得上杀人放火的暴利了。

    既然利润如此恐怖,毛四就知道这生意决计不是他能罩得住的,能平安过十天,不代表能平安过一月,他原本就在底层艰难求生,对许多事儿自比寻常人看得透彻。

    是以,他也瞄准了红星茶馆。瞄准了衙内投效,不过毛四倒不比宋虎是没头苍蝇瞎撞,他混迹四九城时间太长,人头既熟,消息也广,目光就直接盯在了现如今四九城最红火的衙内的身上。

    这不,几乎一座金山献上,那位衙内立时成了他身后最大的靠山。

    是以,这会儿即使面对有可能是那位传说级人物的亲戚。毛四也敢拍桌子瞪眼。

    “md,毛四,你丫找死是吧,敢跟老子这么说话,麻痹的。不谈了,老子叫你的夔门开不过今天晚上你信不信!”

    发飙的是年岁大的薛衙内,他没想到毛四居然敢跟自己狂,立时就恼了。

    其实话说到这份儿上,俩位薛衙内的身份已经不言自明了,正是薛原和薛意。

    说起来,这薛原来京城的目的。还真就跟薛阳说得一般,是瞅见三哥薛向的名气,便想借来,在京城威风威风。

    要说他这思路走得极对。自打在四九城扛起了薛向堂弟的名号后,他薛原薛大少的名号简直就有点儿扶摇直上的意思,不管去红星茶馆,还是在邮电大学。总有人前呼后拥,众星捧月。

    时不时。还有人来请他薛大少却镇场子,平事儿。

    这位薛大少也是来者不拒,甚至豪爽得连好处费都不收,他要的就是显示自己的能量和存在,至于钞票,收了怕败坏他三哥“东城呼保义”的名号。

    薛大少顶着薛老三的金子招牌,出去平事儿,就是再大的乱子,再大的阵仗,嘴巴说不过了,只需大吼一声“实在不行我让三哥来找你说呗”,立时满天乌云尽都消散,该和解和解,该散场散场,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如此这般,薛大少的京华岁月,真是威风自在,爽翻了天,走哪儿都有人敬着,去哪儿都有人捧着,这家伙非但敢掺和江湖风云,偶尔还有出仕做官的,遇到难处,求到他薛大少名下的,开始他还暗自担心能量不够,熟料人家说就是去吃顿饭,不用张嘴,如此,薛大少哪里还有不应的,哪知道他这一去,人家一介绍这位是国防部安远同志的侄子,他薛大少啥事儿都还没明白过来呢,事儿就了了。

    一餐饭结束,那位请托的,少不得又得掏出个厚厚的信封,以示感谢,好在薛原倒是时刻谨记自己“东城呼保义”传人的身份,吃饭可以,钱是死活不收。

    如此小半年过去了,这位薛大少仗义的名声,几乎漫遍四九城的衙内圈,整日里,被歌颂声包围,让这位薛大少好不快活。

    偶然一次,闲极无聊,瞧见正在堂屋,对着书本愁眉苦脸的小意,薛原忽然觉得有义务带领这个堂弟,摆脱黑暗,奔向光明。

    本来嘛,咱家有这条件,不想着怎么享福,还整日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干嘛。

    初始,小意担心完不成功课会如何,哪知道薛大少一拍胸脯,说保他无事,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联系上了某处长,又过了会儿,便招来小意听电话,小意这一听就傻了,原来电话里,竟是他们学校的校长。

    经此一事,小意彻底动心了,他本是十四五的年纪,真是毛躁到不行的时候,又解除了后顾之忧,有乐子哪里还有不去找的道理。

    哪知道,小意跟着薛原出外游荡了数天,顿时才知道自己这十多年,简直是白活了。

    不说别的,在家在学校,他都是名副其实的小孩子,可一跟着薛原出门,介绍说这是谁的侄子,谁的弟弟,人家竟都是直接要跟他握手。

    酒席上,就更不用说了,不住还有人来敬酒发烟。这种超规格的接待,让小意瞬间爽翻了天,他这个年纪的小子,其实最缺的不是各种游戏,乐子,而是在少年迈向青年的关口,最缺少的是认同感和尊重,当小意陡然获得被当作大人般接待时,这种认同感和尊重自然达到了顶峰,快感也跟着到了巅峰。

    从此,小意就喜欢上了这种交际,尔后,干脆也不去上学了,整日里跟着薛原出去跑江湖,平事儿,摆场子,这其中乐趣比起曾经的游戏,简直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就这么着,他干脆就不回家了,反正薛安远和薛向不在家,小晚和苏美人又好糊弄,索性,他就跟了薛原做了一路,整日里饭店当家,反正哪天都有应酬,好吃好喝好住,又不用自己掏一个子儿,真是再舒坦也没有了。

    原本,按薛原的脾性,是不会接宋虎这路活儿的,主要还是小意认为老是吃别人的,虽然痛快,到底不自在,要是自己兜里有了钱,那该多好,想去哪儿去哪儿,何苦蜗居京城呢。

    小意到底还是小子脾性,再加上薛向对三姊妹的零花钱,也看得极紧,就是春节,挣着不菲的压岁钱,也会被他收缴,替三人存起来,做零花,是以,小意倒是从不存怀揣巨款,过过暴发户的瘾。

    这下,听说一座四方酒家,每月能给他供应小两千的利润,他满脑子都是钱,哪里还顾得了其它,拉着薛原就接了这活儿。

    尤其是起初,宋虎弄不清他二位的能量,还有些信不过,小意更是卖弄本领,一个电话就挂到了李天明处。

    说起这李天明,也不是别人,也是和近卫师师长洪映一般,是薛安远的铁杆腹心,不过这位七十年代初,就在东城公安局做军代表,尔后就直接军转政,做了东城公安局局长,当年薛向混顽主时的“俊宋江”名号,也多仗了李天明这个东城公安局局长,能从号子里掏出兄弟来。

    如今六年过去了,薛安远鹏飞万里,薛老三这个毛头小子都成了正处级督查室主任了,李天明这铁杆腹心自不可能原地不动,时下的李天明已经是京城市局的常务副局长了,乃是正儿八经的正厅级高干。

    这小意倒也机灵,一个电话过去,只谎称宋虎是他好同学的父亲,因为惩治坏人,被人给冤屈了,让李大哥给帮帮忙。

    李天明倒也没盲目应下,而是略略了解了一番情况后,查清宋虎遭受的果然是无妄之灾,便直接做了批示。东城原本就是他李局长的大本营,如今李他局长霞举飞升,成了市局的主要领导,一个批示和圣旨的威力小不了多少。宋虎甚至还没离开红星茶馆,王老五就飞奔来报喜了。

    见识了小意一个电话的恐怖威力,宋虎彻底心悦诚服了,言语间更是恭谨了不少,话里话外还打听着二人父辈的来历。

    哪知道两位薛衙内口风却严实得紧,竟然是一点话缝也不漏,只在草纸上留了个玉汤山薛家的信息,可玉汤山占地数万亩,周边人家更是无数,叫宋虎想打听也是毫无头绪。

    既然人家有意隐瞒,宋虎也不做那煞风景的事儿,没得弄巧成拙,只要这俩衙内能给铲事儿就好。

    此刻,宋虎愣是没想到是,他都请来这么大牌的俩帮手了,毛四还敢炸刺儿,真他妈是不知死活了。

    却说薛原听了毛四的粗口,立时就拍着桌子发飙了,他这一发飙,宋虎更是闻声而动,发一声喊,王老五立时带着早伏好的弟兄们,持枪拿棒地拥了进来,将毛四等十来号人,团团围住。

    上次殴斗,王老五吃了大亏,可这次他自忖有备攻无意,再加上己方有械对方空手,又是合围之势,相信只要宋虎一声令下,定叫毛四等人没好下场。

第一百二十三章 踩的就是薛家

    “鸿门宴?”毛四咧嘴一笑,两口蜡黄的大门牙迎着透窗而入的阳光,竟泛出了光泽,“嘿嘿,宋虎啊宋虎,你还真是不讲究啊,也不怕传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是非曲直,总有一把尺,我姓宋的还真他妈的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宋虎早就存了废掉毛四的心思,以前是不敢,现在有俩衙内戳着,废了毛四,又能如何?忽地,他一巴掌拍在桌上,“老五,动手!”

    宋虎一声吆喝罢,王老五一帮人便待开打,毛四等人也咬着腮帮子,各自抢了趁手的家伙,作了武器。

    眼见着就是一场血拼,砰的一声,枪响了,雪白的天花板被射了个窟窿,满场骚乱立止。

    “原少,您这是?”宋虎满脸惊诧,莫名其妙,因为开枪的竟是薛原。

    “老宋,你既然请了我们兄弟,就该信得过我们,背后做这等事,那是在砸老子招牌,你要是信不过,咱兄弟二话不说,立马开路,你们要打生打死,自与我们兄弟无关!”

    说着话儿,薛原手中一把黝黑的五四,在掌中滴溜溜的转着圈子,这是他在天桥底下的黑市上弄来的,一为防身;二为镇场子;毕竟他没有薛老三的气场和本领,有时候吆喝并不管用,只有这玩意儿出其不意弄出的响动,才威风八面。

    薛原这把枪得来一直没怎么使过,只偷偷藏着,便是小意也被瞒着,今次使出震撼全场,效果惊人,让他十分满意。

    至于他为何此时阻止混乱。并非他嘴上言道的,因为看不惯宋虎在双方约谈之际,妄下杀手,太过下作,纯是因为他觉得被宋虎抢戏了,让其没刷出存在感,本来嘛,今天的谈判,他自觉是宋虎这边的话事人。是打是和,该由他说了算,他这边还没表态,宋虎就喊打喊杀,摆明是打他薛衙内的脸嘛。

    啪的一声脆响。宋老虎狠很抽了自己一耳光,霎那间,嘴角见血,一张皮包骨瘦脸,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原少,意少。是我们不懂规矩,不懂规矩,怠慢了,怠慢了……”一叠声的道歉后。又发泄似地冲王老五一阵猛喝,驱猪撵狗般给逐了干净。

    “有点儿意思!”

    毛四放下手中的板凳,嘿嘿一声冷笑,瞪着宋虎道:“姓宋的。你他娘的还别真当老子不识数!”说话儿,哗啦一扯衬衣。竟露出满满一腰的雷管!

    哗!

    全场哗然,便是薛原和小意也惊呆了,平日里,他们兄弟出去平事儿,无非是化解化解纠纷,即便是冲突双方有谁带家伙,充其量也就是把喷子,哪有今天这样,一整一身的雷管啊,这分明就是亡命徒嘛,遇到喷子,就是谈崩了,自也有人护着,能保无虞,可遇上这缠雷管的,人家玩儿的是无差别攻击,弄不好就得身死肢残,逃都没处逃。

    “有,有话好说,有,有事儿好商量,毛兄弟这是做甚?”

    薛原已经白了脸,声音也结巴起来了,他到底不曾经过真正的阵仗,立时就犯了寻常公子哥的老毛病,好事惜身,色厉胆薄,生命高于一切。

    毛四笑道:“原少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若是不为了对话,我来这儿做甚,只是某人不守规矩,兄弟我这番准备,也是情非得已呀!”

    “是是是!”

    薛原再没了半点公子风度,一个劲儿地附和,心下更是对冒昧接下这烫手山芋,后悔到了极点,嘴上仍旧虚应着,“毛兄弟,宋虎他不是知错了嘛,咱们接着谈,接着谈!”

    “谈可以,我来可不就是为了谈的么!”

    毛四振了振衣衫,意气飞扬,“不过,却不是和我谈,等我们奎门的老板来了,原少您和他去谈!”

    “不知你们老板是?”

    薛原此问方道出口,楼梯道陡然传来踢踏的动静儿,未几,便奔进个青衫汉子,那汉子还未进门,便掐着嗓子,嚷嚷道:“鸣少来了,鸣少来了……”

    青衫汉子话音方落,毛四眉眼一肃,边快步朝门外行去,边急忙扣着扯开的衬衣。

    不料毛四方迎到门边,一个面目阳光,身材高大的青年,便在十数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众星捧月之下,翩翩而来。

    “鸣少!”

    毛四等人站在门前,微躬了身子,恭恭敬敬,齐声喊道。

    那个被唤作鸣少的青年稍稍挥手,便步进门来,因其气场惊人,站在门边的宋虎,甚至不自觉地朝墙沿缩了缩身子。

    “你就是薛原?”

    鸣少也不落座,松松散散一站,盯着薛原便问出声来。

    “正是!”

    薛原双手抱拳,“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这是他在红星茶馆学来的,这种打招呼的方式,颇具古江湖气息,近来甚是流行,以致蔚然成风。

    “放肆!我们鸣少,也是你敢呼作兄弟的!”

    不待鸣少说话,他左侧那长脸青年,竟先恼了,直直瞪着薛原,便呵斥开了。

    此刻,薛原早被毛四的雷管唬得胆气早丧,这会儿,被人呵斥,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薛原正痴楞间,鸣少却开口了:“是你下得帖子,要约我谈事儿?我来了,你谈吧,看你是怎么个章程!”

    薛原趁鸣少说话的当口,飞速思忖着这人到底是谁,要说他在四九城混迹的时间虽然还短,但自问对各家各派,还是稍有了解的,怎么这人却是在红星茶馆儿,一次也没见过,可看他模样,分明已然知道自己是哪家了,既然知道自己是哪家了,还敢如此口气,证明此人身份绝非等闲。

    薛原到底不笨,片刻,便有所得,“鸣少是吧,我的意思很简单,大家都是守法人民,做生意,还是按法律法规走,别使些乌七八糟的手段为好。”

    鸣少忽然仰天一笑,“薛原,你可真不像薛老三,薛向若是在此,定然不会说出这等让人耻笑的话!”

    啪的一声响,薛原拾起手枪,重重拍在了桌上,“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敢直呼老子三哥的名字,藏头露尾算个什么东西,有种亮出名号!”

    薛原这回是真得恼了,薛向的名号可是他赖以纵横四九城的根本,这数个月来,背地里倒是听不少人薛老三来薛老三去的,可真当他面儿,别说一句“薛老三”了,就是薛向的大号又有谁敢叫的。

    “什么,你真是那,那,那……的兄弟?”

    不待鸣少发言,毛四先惊住了,他可真是从那年月趟过来的,顽主红火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在新街口讹小孩钱的混混,压根儿上不得台面,对薛老三这位顽主里的霸主的名号,他可真称得上是如雷贯耳了,此前见了那张写着“玉汤山薛家”的草纸,他不过是怀疑这薛家和薛向有关联,可待见了薛原、薛意这公子哥模样,立时又觉不像,毕竟当年只听说那人也是家道中落之辈,可没听说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啊。

    可这会儿,待鸣少亲口道出“薛向”俩字,毛四是真惊住了,这些年四九城虽少闻那位的名号,可能料想即便那位混得再惨,想收拾他毛四,只怕也是分分钟钟的事儿。毛四是滚刀肉性子,他倒不怎么畏惧衙内,独独恐惧那种心狠手黑的大混混,显然,在他眼里,那位薛老三就是混混中的混混,流氓里的流氓。。

    毛四的震惊让薛原很满意,心中大宽,这才是正常反应嘛,这才是预料的节奏嘛!

    却说鸣少道出“薛向”二字,不止是毛四振恐,便是他身后一水的公子哥们,也面面相觑,再无人敢如方才那般呵斥薛原,没办法,谁让那人声名太盛了呢,这些年过去了,他们这些后起之辈,几乎是听着那人的传说长大的,这种敬畏早已深刻。

    鸣少却似颇不以为意,轻轻扶了扶修长的碎发,“你这方案,我不满意,我提一个吧,四方酒家,我们出十万买下了,四方酒家的成本我算过,两座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万,还有两万,算我给你的花头,别让薛老三知道了,说我欺负小孩子!”

    “你他妈……”

    薛原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手枪,方要动作,哪知道不待他将枪抓起,眼前一花,手枪便到了鸣少手中,只见鸣少挽个枪花,砰的一声枪响,炽热的子弹竟贴着薛原的耳根而过,割断垂在耳边的几缕碎发。

    黑发如雾飞舞,悠悠扬扬的在空中舒展,薛原双目无神,眼中泛灰,死死盯着那缕头发,宛若看见的是自己脱壳的魂灵。

    鸣少这一枪,出得妙极,恰似当年薛向在老莫慑服花卫宏的手段,此乃打人不若打胆,正是敌对交锋的上成手段。

    却说鸣少一枪放出,真个是打灭了薛原的胆魄,看着薛原这番痴痴楞楞的衰样,鸣少真是畅快已极。

    其实,鸣少今天来,压根儿就不是为了所谓的谈判,而是为了“玉汤山薛家”五个字而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鬼当家

    毛四不知道玉汤山薛家,他鸣少能不知晓么,对这玉汤山薛家,他可是怨念不轻呢,谁叫当初薛老三在京大,那么落他的脸呢。

    话至此处,这鸣少的身份,已然明了,不错,他正是当初薛向因萧山建港之事,返回京城参加计委组织的辩论会时,顺道去京大看小晚时撞上的时剑鸣,时剑飞的堂弟,时老的孙子,浙东省省委书记时国忠的儿子。

    当时,时剑鸣领着一帮飞车党气势汹汹而来,结果,让薛老三三两句话给训了个灰头土脸,殃殃而归。

    自打那日后,时剑鸣心绪就发生了变化,几乎再不在校内呼朋结伴,亦不再在红星茶馆吆五喝六,低调得一塌糊涂,而他这番举措,也正是暗自学薛向行事,因为他忽然发现薛老三那般,才是华丽的低调,真正的牛逼!

    也正因时剑鸣玩儿起了华丽的低调,薛原这个红星茶馆的常客,才不识得时剑鸣这位红星茶馆的二当家。

    除了暗中效仿薛向行事外,时剑鸣更是潜心研究薛老三对战名门公子的经典战役,最后,得出个结论:薛老三每胜,常不在势,而在武。

    往往和他交锋的公子,皆不是因为地位家世不如,而是因为身手、手段不如,气势一落,为其所趁,哪有不败的道理。

    自此之后,时剑鸣便对国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他堂兄时剑飞的死党韩八极又是正宗的国术大高手,有了这等便利条件,这年余功夫,时剑鸣抛家舍业,跟着韩八极苦心学艺,虽因时间、年龄关系。没学成什么高深本领,可韩八极到底是名师,根据时剑鸣自身特点,因材施教,愣是让时剑鸣短短年余,便艺有所成。

    这不,此刻时剑鸣显露手段,立时就起到了一锤定音的奇效。

    却说时剑鸣一枪打出,除了薛原呆傻痴楞。满场众人尽皆变色,久久无声。

    半晌,方回过神来、冷着脸的小意,忽地,站起身来。重重推了薛原一下,“原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薛原终于回过神来,满脸雪白,“走,我们回去。回去……”

    他这番语焉不详,真有点痴傻疯魔了,熟料小意忽然伸出双手将他按得坐回了原位。

    要说薛家当真是好基因,小意如今不过十四五。身高却足足有一米七五,只比薛向当年稍逊,较之薛原还冒出半个头去,如此身高。倒让他看起来成熟不少。

    “回去,回去干嘛。事儿不没谈成么,咱哥们儿接到手的活儿,哪能玩儿漏了!”

    说话儿,小意竟满目阴沉地盯着时剑鸣,吊诡异常。

    风云再起,不止薛原懵了,场中诸人,皆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谁也不知道这位始终不曾发一言的雏儿,这会儿要唱一出什么大戏。

    忽地,小意忽然伸手从屁股后边掏出一串钥匙,一阵阵叮叮当当响后,他的手持住了钥匙串上的一把三寸长的水果刀,翼展开来,刀柄联同刀身,也不过一掌长短。

    刀,是瑞士产的,原本是小家伙从港岛带回来的,小意瞅着犀利,使尽手段,赔尽小心,方才小家伙手中哄骗而来。

    此时这般纯精钢制作的小刀,被小意持在手中,森森放着寒光,场面极度诡异。

    终于,时剑鸣出言打破了沉闷,“怎么着,想跟我舞刀弄枪?行啊,看看你刀快还是我枪快。”

    说话儿,啪的又是一声响,时剑鸣又射出一枪,子弹贴着小意的刀锋擦过,钉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枪响时,雪白的刀身在薄薄的金阳下,晃出白光一片,显然是刀身颤抖的结果,不错,小意抖动了,不知手抖了,连腿和身子也都发抖了。

    他没办法不抖,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孩子,若是平时,他见人开枪,早就吓得跑个没影儿了,可今次不行,再害怕也得顶住,因为这烂人敢当他面儿,辱他大哥,辱他最尊敬、崇拜的大哥!

    说起小意对薛向的感情,由薛向魂穿时的厌憎,到薛向撑起家庭,赠与温暖和保护后的原谅,再到这些年,让薛家兄妹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无所畏惧的人生的感激,在小意心里,他大哥真是伟岸如山,宽广似海,这狗屁鸣少什么玩意儿,敢这样呼他大哥,他倒要看看这王八蛋是真英雄还是假好汉。

    “小意,把刀收起来,跟我回去!”

    小意不曾说话,薛原却急了,说话儿便伸手来拉他,他真怕这小子一个头脑发热,闹出个三长两短,到时,他如何和伯父、三哥交待。

    熟料小意伸手打开了薛原的大手,忽地,卷起袖子,露出光滑,细嫩的手臂,刷的一下,锋利的刀锋便在手臂上勒出一条口子,鲜艳,咸腥的血液,宛若被禁锢千年的溪流,霎时间,便顺着这破禁的口子,汩汩而下。

    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液敲打着黑色梨木大桌的血滴声,宛若巨大的木槌敲在牛皮巨鼓上,在场中诸人心头轰鸣。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谁也不知道这薛家小衙内到底在干什么,可这妖异的举止,却止不住让人心寒。

    就在众人惊疑之际,小意忽然说话了,“八年前,有人用土坷垃砸我二姐,我大哥拿刀把他脑袋给花了,这人是谁,说来大伙儿都熟悉,龙将军的公子,东南贸易公司的大老板龙国涛。”

    谁也弄不清小意忽然说这没用的做甚,可时剑鸣的眉峰却忽然猛地一跳,脸色变了。

    “三年前,有四个人抢我小妹的宠物,把我小妹推在地上,擦破了皮,我大哥找到那四个人,一个被我大哥钉穿了肩胛骨,一个被我大哥拿筷子戳穿了腮帮子,一个被我大哥从楼上一脚踢飞到了楼下,最后一个被我大哥废了根指头,至今手指头还在抖,这四位,不用我说,大伙儿都熟悉,这事儿就发生在咱们的红星茶馆。”

    的确,在场诸人,除了宋老虎等人一无所知外,对小意说的事儿,确实都熟悉,不,都宛若请见,因为那场殴斗实在是太暴力,太血腥,太著名了,口口相传了数年,至今不衰,之所以能起到如此效果,除了暴力,血腥外,还因为参与殴斗双方级别之高,堪称一时之选。

    除了那位被薛老三踢到楼下的是位司机外,另外三位都是了不得的衙内,两位军长公子,一位更是大名鼎鼎的陈大少讳坤,除此以外,更传言,当时在里间的吴公子、时剑飞都遭了薛老三手段,后来,更是发生了军事对峙,如此一来,影响也就不得不大了。

    却说,小意说了两段故事,看似无关,可场中大部分人都听出不对来,少数机敏之辈,此时已然面色如雪,浑身剧颤。

    而小意嘴上犹自不停,终于道出了最恐怖的一句话:我要是跟我大哥说,我这胳膊是诸位拿刀划的,你们说……

    “不!”

    毛四忽然惊恐得嚎叫出声来,叫罢,嘴巴更是打起了机枪,“意少爷,意公子,我错了,我不是人,夔门饭店我不开了,不开了,给您,都给您,这事儿咱就这么算了吧,好不好,实在不行,我……”

    啪啪啪,边说,毛四边自掴着嘴巴。

    细说来,薛老三于他本就是绝大的恐惧存在,原以为请来的这位时衙内能抗得住,毕竟这位还方才还直呼薛老三其名过,可这会儿,看这位脸色,白得能照出人影儿,毛四哪里还不知道这一脚踢到铁板,不,踩到地雷上去了,弄不好就是灰飞烟灭的结局,振恐万端之下,自然语无伦次。

    却说,就在毛四喊出的霎那,时剑鸣的手枪也攸地脱出手来,亏得薛原手快,一把抄过,才没让手枪砸在桌上,弄出擦枪走火之危。

    此刻,时剑鸣心中拔凉一片,悲愤异常,他真想大叫一声“有没有这么无耻的啊,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可这悲愤未去,恐惧又起,别看他方才直呼“薛向”之名,显得无所谓至极,其实,只不过是作势而已,在他心中,薛向可是一等一的恐怖所在,若非如此,他也用不着处处模仿薛老三了。

    再者,当初在京大相逢薛老三时,他是亲眼见过薛老三的手有多黑的,当时,他那位兄弟只不过调笑小晚几句,就被薛老三按在地上,磨秃了嘴巴,吐出稀烂的牙床,那等血腥恐怖手段,想想就叫人头晕。

    薛老三难道就不知道他现在是堂堂国家干部,怎么还动不动就和人民群众动手动脚啊!

    时剑鸣一边心中怨念万端,一边却又深信小意所言属实,他相信若是眼前这面目可憎的臭小子真对薛向如是说了,薛向能立马飞回京城,来寻他时剑鸣,据他所知,那野蛮人才不会顾忌什么以大欺小呢!

    “你到底想怎样?”

    终于,时剑鸣软了,没办法,可和小意这种手握核武器的家伙对峙,遭受讹诈,也是在所难免的。

    别说他时剑鸣了,就是世界帝国老美,在后世,也不是被小小朝鲜讹诈了一次又一次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冷处理

    时剑鸣一句话出,薛原真想一头撞死,他悔啊,真是悔青了肠子,可这后悔未毕,他又在肚里狠很骂起了自己猪脑袋,他一直扛着三哥的名头耍威风,今次怎么就不会借了呢,人家畏惧他薛原面子,不就是怕得罪了他薛原,惹出他三哥嘛,这么简单的道理,为啥让小意这小子先想出来了……

    薛原真郁闷得不行,耳边忽然传来被宋虎赶下楼去的王老五的喊声,“表哥,表哥,下面来了个自称是薛向的,问薛原和薛意,不对,是原少和意少在不在咱们这儿!”

    这一声喊传到楼上来,真如一道亿万伏的霹雳,直直降在了会场。

    哐的一声巨响,这雷霆炸裂开来,将诸人雷得外焦里嫩。

    这时,众人再看小意胳膊上那道还淌着血的口子,念及方才王老五的那声叫喊,就不啻于阎王爷的催命钟。

    “意少,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天我们认栽了,还望不要赶尽杀绝才好,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时剑鸣满脸惨白,强自忍住恐惧,才勉强吐出个囫囵句子,可任谁都听出他声音在发飘。

    没办法,由不得他不恐惧,挨打受痛他时某人都能人,可谁叫那位发起火来,动不动就是血腥到恶心的暴力攻击,那玩意儿是人都忍不了。

    时剑鸣等人惶恐,熟料薛原和小意更是惶恐到不行,他二位原本就是老君观里的烧火童子,趁着老君没发现,才溜下界来得瑟,这会儿老君亲自来抓人了,弄不好逮回去就是八卦炉里,炼上三千年。

    “快逃,快逃。老宋,赶紧给他们找地儿藏身啊!”

    小意实在是惊呆了,再没了方才威慑众人的妖孽。倒是薛原吓得不行,焦急中竟生出智慧来。

    一听薛原发话。时剑鸣二话不说,冲小意一抱拳,两步跨到窗边,双手在窗子上一搭,纵身就翻了出去。

    亏得下面是绿草软地,这临时会议室虽地处三楼,窗口距离地面也不过六七米的距离。再加上人攀着窗子下坠,又降低了重心,五米多高的直线距离,并不容易致伤。

    时剑鸣纵身跃下。本想来个前滚翻卸力,熟料无有实战经验,顿时就摔了个嘴啃泥,可就是这样,人家爬起来。就继续狂飙突进,看这速度参加大学生运动会打破短跑记录该不成问题。

    时剑鸣这边趟开了出路,后续众人更如寻到了生命通道一般,你挤我涌,三个窗子顿时爬满了人。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一般。

    五米多高的地方跳下,虽不致伤残,可到底是件苦差,谁也没想到这苦差,此刻,竟是如此抢香。

    时剑鸣一帮公子和毛四一帮混混跳下逃脱后,宋老虎几人竟也往那儿冲了过去,薛原更是不慢,两步就跨到了窗边。

    眼见着就要动作了,小意急急说话了:“原哥,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么,老宋,你们也别走了,骗不过我大哥的!”

    小意一句话出,薛原立时住了脚,宋老虎等人却死死扒住窗口,满脸的犹豫和不舍。

    没办法,他们虽未见过诸人口中的那位薛向,可光听小意方才的两段小故事,以及先前威风不可一世的时剑鸣竟然连个照面都不敢和那薛向打,就吓得跳楼了,拥有此等恐怖名声的男人,又该是何等煞神。

    他宋虎请薛氏兄弟来镇场子,说起来该是自己人,可谁知道那位薛向同志如何想,弄不好得认为他宋某人拉薛氏兄弟淌浑水,到时,那位一个发火,再想跳楼恐怕就晚啦!

    就在宋虎犹豫间,王老五低头哈腰地步进门来,未几,一位身材高大、面目英俊得不像话的男子步了进来。

    稀疏的胡茬显然没有打理过,杂乱中显出几分沧桑,略显砸乱的修长头发,堆在头上,看似无形,却自然至极,一张英俊无匹的脸蛋便是男人也得赞声漂亮,可这一切的一切,却都不抵那双乌灿灿的眼眸夺人眼球。

    精芒射来,宛若电光,仿佛要将人灼透。

    只拿眼角偷偷瞅了一眼,宋虎就赶忙低下了脑袋,身子就忍不住抖了起来。

    薛向静静立在门前,淡淡瞧着薛原和小意,也不说话。

    熟料,先步进门来,四处打量了一圈的王老五先开腔了:“咦,表哥,鸣少和毛四……”

    熟料王老五这话方出口,宋虎的魂儿差点飞出来,两步就抢到近前,一双手搭在王老五肩头,掌间用力,恨不得将他两只膀子给卸下来,“老五,还不去备饭,尊贵的客人到了,可怠慢不得。”

    王老五满脸痛苦,他先前不在场中,压根儿就不清楚其中变故,但看此时宋虎一双眼睛眨动得快赶上弹动的琴键了,他便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妙,一语不发地乖乖退了下去。

    “胳膊怎么伤了?”薛向忽然瞅到小意衣袖处的斑斑血迹,终于说话了。

    其实,自打他到了此处,就猜到没好事儿了,不是因为火车站边杂乱,光看了王老虎那模样,几乎就是天生的混混。这会儿,他站在门口,轻轻一扫屋内,瞅见几处弹孔,满目凌乱的桌椅,以及窗外那成群结队狼奔豚突的小子,哪里还不知道数分钟前,这里在上演什么大戏。

    “不,不,不是我弄得,真得不是我弄得……”

    宋虎瞅见薛向说这话,朝自己看来,急忙辩解,一双手挥得晃出了虚影,而一张高肿的瘦脸,原本就难看至极,这会儿再哭丧起来,简直就不堪入目了。

    就在宋虎身子快倚着墙瘫倒之际,小意壮着胆子说话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

    薛向再不说话,快步上前,扯开小意袖子,瞧了一眼,伤口很窄,左右内斜,看伤口走势,却是自残的成分居多。

    虽然猜不透小意何故如此,薛老三手上却是不慢,扯下自己的一截袖口,快速裹了他的伤口系紧,不温不火吐出俩字“回家”,继而,便大步朝门外行去。

    薛向回去的时候,并没开他来时的那辆车,而是步行。

    薛向不上车,薛原和小意便只得跟着步行。从东城火车站到玉汤山,足足五十多里,一路寂寂无话,薛向缓步而行,心怀鬼胎的薛原和小意,也只得憋着一肚子辩解的话,在后艰难跟行。

    从四方酒家出来时,不过上午八点半,走了足足两个半钟头,却连玉汤山的影子也没瞧见。

    照这个走法儿,再有三个钟头恐怕也到不了家。

    太阳渐烈,薛原和小意又是自小长在蜜罐子里的,何曾吃过这苦头,两个多钟头走下来,两人只觉脚痛喉焦,难受异常,心头堆砌起的辩驳之词,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何况,薛向一言不发,连句责备也没有,愈加让二人心头惴惴,毕竟未知才是恐惧的源泉。

    薛氏三兄弟,就这么一前二后,足足花了近六个钟头,才回到玉汤山的家中。

    到得家时,已是下午三点,没成想苏美人和小晚皆在家中。

    “干嘛去了,中饭也不回来吃!”

    远远地瞧见薛向进门,苏美人便迎了上来,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满是哀怨。本来嘛,自家男人好容易在家一天,上午最后一堂课,她都是和别人调换的,特意早早归家,素手做羹汤,打算好好伺候伺候自家男人,哪里知道一等三四个钟头,一钵汤凉了热,热了凉,都快没了滋味儿,可薛老三还是没归家。

    这会儿,瞅见薛老三归来,苏美人自然满腹不爽。

    苏美人埋怨罢,不待薛向借口,小晚却跳了出来,戳着小意的额头道:“好哇,你还知道回来,你说说你多少天没着家了,看看你这一身,哪里还像个学生,你别跟我说你们那个补习班的学生,都这打扮?”

    小意被训得说不出话来,薛原也低了脑袋,讪讪在一边站着,他较小晚大几个月,偏偏小晚念大二了,他才大一,反混到妹妹后边去了,这让他在小晚面前,分外没存在感,再加上这个嫂子又是大学教授,一家人高学历,如此家庭氛围,自然让薛原分外无存在感,也就难怪他要朝外溜了。

    这会儿,小晚教训小意,他却感同身受,自然不自在至极。

    “小晚,我们饿了,去弄吃的吧!”

    薛向替小意解了围。

    一餐饭吃罢,薛向仍旧不理薛原和小意,这二位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个年纪,正是最要脸皮的时候,道歉的话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如此,也只能傻傻站在薛向一侧,薛向吃罢饭,陪小晚、苏美人看着电视,他俩就傻站了半晌,直到苏美人喊着要睡午觉,拖了薛向回房。

    这二位才瞅准机会,奔回房去。

    “原哥,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出去平事儿,得好好念书了!”

    小意一屁股在床上坐了,盯着胳膊上的扎口,憋出这么句话来。这会儿,他倒是真有些惶恐了,若是薛向大发雷霆,收拾他一顿,或许他还会憋着劲儿,可薛向这番冷处理,忽然让他无可适从了,心中只是不住自责,自责自己让大哥失望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利国利民,只须勇往直前

    “知道了!”应承了一声,薛原也把身子投在了软床上,他心中也嘀咕着看来得老实一阵儿了。

    细说来,这薛原到底不似小意,他心思压根儿就不在学习上,大学的那些课程对他而言,宛若天书,让他回去念书,根本就不可能,他只想着先憋一段时间,等这阵风声过了,他再崛起,不过,经此一回,他已然打定主意,学习那位时衙内,以后低调行事,再不露头。

    却说小意和薛原正在房间闷头无言之际,薛老三正在房间的窗前,凝眸,持烟,左手扶着耳根的碎发,深情而忧郁望着窗后那倾碧绿的池塘,一动不动,宛若定格。

    此时的薛老三一头乱发,已经打理成了偏分,稀疏的胡茬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袭破衣烂衫也早换上了新婚之夜,国办给请的裁剪大师定做的那套黑色礼服,这会儿,整个人真是要多炫,有多炫。

    列位看官,你道大中午的,薛老三不睡觉,弄这么身行头,无故卖弄风骚,到底何故。

    原来,这会儿,薛老三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倾斜,原本他是真想好生躺躺,哪知道他老婆苏美人文青病犯了,非要给薛老三来副素描。

    薛老三原本是好说歹说,宁死不从的,哪知道苏美人忽然低了脑袋,拿手不住擦拭着眼眶。

    她这股柔柔弱弱的劲儿一生,薛老三立时束手就擒,要啥样摆啥样,给啥衣服,穿啥衣服,这不,这会儿,他薛主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保持这最让他恶性的娘态姿势,已经半拉钟头了,依旧不敢稍动。

    苏美人斜坐在不远处。捧着画板,持了炭笔。冷了脸,牵笔作画。

    可谁又知道这会儿,苏美人的冷脸,纯是强忍着心中的畅快方才做出来的呢。

    原来她方才的作势,纯是小家伙私下传授给她的。

    因为在她和薛老三的交锋中,总是落于下风,久败思胜。病急乱投医,上周,在和小家伙的一次通话中,她竟问起了小家伙。薛向最怕什么,小家伙得意洋洋,张口便道最怕她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美人便有了主意。

    于是,今次她便试验了一番,哪里知道效果惊人。

    这不,苏美人一边在画板上,轻快地勾勒着自己这英俊绝伦的老公。一边心中甜得要溢出来了。

    是的,苏美人没法儿不甜蜜,薛老三如此英俊、善良,勇猛,大气,几近完美的男人,居然还有颗温情的心脏。

    而此等人物,竟成了她风雪的老公,美得她只想喊一声: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却说薛老三和苏美人,正玩儿着闺房游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儿。

    薛老三六识惊人,立时就听出了是薛安远回来了。

    ………………

    吃罢晚饭,一家人团团围坐在电视前,边聊天边看电视,收看了央视的,又看了会儿电视剧,便各自回房安歇去了,独独留了薛安远和薛向在堂间闲坐。

    “安老将军的身体真得没大碍?”

    原来,薛安远正是昨天接到了薛向要紧急专机飞往京城的消息,担心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所以,才临时更改行程,赶了回来。当然,这会儿,他已经从薛向口中知道了安家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听薛向转述,安老爷子似乎气得厉害,便忍不住担心他身体,是以,才又忍不住问询。

    “没事儿,我去时,老爷子还在院子里耍拳呢,那身手,我都不是对手!”

    薛老三笑谈一句。

    “滑头!”薛安远轻斥了一句,接道:“在海同志呢,他这次不会有事儿吧,对了,那个自由化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我看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下午,也就是薛安远到家的那会儿,薛向已经和他详细分说过其中隐情,只是薛安远身为军人,不敏于政治,一时间,还真就无法相信局势会像薛向所说那样,会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安二伯问题不大,现在那二位也不过是火力侦查罢了,没动真格的,安二伯这时候回撤还来得及!”

    说话儿,薛向伸手递过一根万宝路去,“不过自由化的事儿,确实非同小可,如今有几个小地方已经隐隐不稳,据说某些地方还出现了结社组织,否定咱们这些年取得的成就,否定党的领导,否定四项基本原则,这哪里还要得!总之,这事儿非同小可,您千万别往里头掺和……”

    话至此处,薛向和伸手接烟的薛安远齐齐哑然失笑,因为不久前,薛安远还让薛向别掺和到那两位的纷争里去。

    两张笑脸未敛,便见苦涩,其中原由,二人自知,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今日种种,明日转非,变化之快,令人无所适从。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薛老三抽了口烟,转移话题道:“海军这个破摊子不好操持吧?”

    薛安远苦笑着点点头,“哎,原本就是穷家小业,偏偏海军还就是个烧钱的大火坑,目前刚下水的几艘小舰,我看维持供应都勉强,就这样,那帮家伙还嚷嚷着赶紧上马大舰,这哪里能行,我看还得像你说的那样,先就这些小舰,组建正规海军军校,培养接班人材是正经,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薛向点点头,没办法,海军本来就是共和国之痛,可偏偏这又是最不能速成,最讲究历史底蕴的军种,直到后世,祖国的海军也未能全面振兴,一念至此,薛向忽然有些不爽利,他魂穿一回,总不能事事遗憾吧,脑子里便飞速运转了起来,回忆着后世的种种大事件,搜寻着拣漏的可能,毕竟以如今薛家所处的高度,若历史真留有空当,极有可能助共和国,捡漏成功。

    记忆,如打开的书页,飞速在薛老三心头翻过,两伊战争,巴以冲突,海湾战争,苏联解体,科索沃危急……

    “不对,不对,苏联解体!”

    霎那间,薛老三的脑子在这四个字上凝住了,便忍不住脱口而出,“有了!”

    “什么有了!”

    薛安远盯着薛老三可是有一会子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多智近妖的侄子定是在思忖着此事,而以以往的经验看,这家伙定然能想出好点子,如今,果不其然!

    “有点困了!”

    谁成想薛老三竟掷出这么个答案,气得薛安远双眼如鼓,险些没脱鞋子,收拾他薛老三。

    好在老爷子也是明事理的人,毕竟强大海军,不似出谋画策乃是脑力活动,这是要实实在在的物质堆砌的,决计不是一拍脑子就有的。

    “睡去睡去,就你小子能折腾,早知道老子就不回来了!”薛安远不满地挥挥手,如驱苍蝇。

    薛向讪讪一笑,“我可没请您回来,要是您当初给个电话,岂不是省力又省事儿?”

    薛安远知道薛老三啥脾性,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那就是道理万万千,跟他较什么真儿,当即便站起身来,要朝房间行去,谁成想他腿方迈开,紧接着,又坐回了沙发,“老三,你在明珠是不是压力挺大?”

    薛向陡惊,不知道老爷子何出此言,不错,他在明珠确实困难重重,不过他自忖战斗力强悍,几次对垒,都是对方损兵折将,也说不上如何有压力,但这会儿薛安远问来,定然是有情况的。

    果然,便听薛安远道:“段钢同志昨天给我打电话道歉了。”

    “喔,他怎么说!”

    薛向面上惊奇,心中冷笑。

    薛安远笑道,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夸你有能力,埋怨他自己不该把你要到明珠来,算是宝气蒙尘,埋没了人材,要我别责怪他。

    薛向猜到段钢大体也只能说这些,无非是嫌他薛某人好多事儿,不服从组织领导,也料到那位给自家伯父电话,无非是希望伯父能看在他段某人的面子,压压他薛老三,当然,除此以外,最隐蔽的潜台词就是,如果安远同志你不管你那好惹事儿的侄子的话,我就替你管管了。

    薛安远见薛向沉吟,问道:“怎么,在明珠,又有什么让你这薛裕禄看不过眼的了?”

    薛向按灭烟头,便将他在明珠这数月的见闻,如实道来,尤其是青浦县那种种不堪,直听得薛安远面皮变色,重重一拳击在玻璃茶几上,“汪明慎昏聩,段钢大胆!”

    显然老爷子是真怒了,其实,也无怪老爷子发怒,他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纪律性和原则性自然极高,听到小小青浦,土匪横行,强凌组织政权,老爷子不怒才怪!

    “某些人的话,你就别管了,放心去做吧,还是那句老话,利国利民,只须勇往直前!”

    说罢,薛安远重重一拍薛向肩膀,便回房去。

    紧接着,薛老三也折回房去,瞅见早风情万种斜靠在床头,幽幽盯着他的苏美人,心下了然,二话不说,就朝床头扑来。

    又是一夜春风,次日一早,吃过早饭,薛向便直趋京城机场,当天上午十点,便返回了明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死不休

    到明珠后,来不及归家,薛向先去了市委办公厅跟苏晓岚解释了今次的旷工,苏晓岚象征性地批评了他几句,便轻轻放过了,其实在苏晓岚心里,还真就巴不得这位“薛惹事”天天都请假才好。

    回到办公室,薛向刚跟还在家里的小妮子报了平安后,黄伟忽然推开大门,步了进来。

    “哟,黄主任,稀客稀客,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远远地,薛向便笑着站起身来,朝他招呼去。

    薛向这打招呼的话,几乎没半点营养,还赤裸裸地夹枪带棒,人家黄伟是他领导,想什么时候来视察工作,就什么时候来,他这一句“今日到此,有何贵干”,摆明了撵人于千里之外嘛。

    黄伟眉峰一跳,脸色丝毫不变,和薛向有过几次交道,早就知道这家伙什么德性了,无谓的生气,只不过是坠入这小子彀中罢了。

    “薛主任,恭喜恭喜啊!”

    黄伟语出惊人。

    “喔?我又有什么喜事儿,莫不是哪个矿洞又出了纠纷,你黄主任又想着给我派任务,好助我多多立功?”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薛向早料到这家伙上门,定无好事。

    这下,黄伟却绷不住了,一张白脸急速转赤,没办法,谁叫薛老三哪壶不开提哪壶,青浦之事,已然成了他禁忌,每每想起此事,他左侧脸颊都会忍不住火辣辣作痛,这会儿,尤其是薛老三这个导致他黄某人挨了生平第一耳光的罪魁祸首提这事儿,便好似在当面掌掴他黄某人一般。

    “薛向同志,嘴下积德才是!”

    黄伟直直盯着薛老三,满目冰冷。

    薛老三却是笑脸依然,故作不解道:“黄主任。您怎么总爱打哑谜啊,您先莫名其妙恭喜我,这会儿又叫我嘴下积德。不好意思,我脑子笨。一样也听不懂,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嘛!”

    “你!”

    黄伟肺都快炸裂了,只得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对薛老三的调侃愤恨到不行,一边暗骂自己犯贱,知道这小子什么德性。还楞把脸凑上去,让人家拍。

    “是这么回事儿,中央党校开课了,市委有些名额。你薛向同志近来工作得力,又是年轻知识型干部,值得大力培养,所以市委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这在咱们办公厅还是独一份呢。这还不是大喜事儿么……”

    强压着愤恨,黄伟简略交待了经过,连屁股都不曾落座,说完便告辞了。

    “中央党校进修?当真是好大一颗糖果!”薛老三心中不住冷笑。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的事情可不就反常了么?

    中央党校是什么地方,虽然当初中央党校曾也要死要活地要他薛某人入校任职,却被薛老三毫不犹豫的拒绝,但这绝不代表中央党校是个赤贫之地,恰恰相反,中央党校乃是真正炙手可热的权力部门。

    不说别的,光看人家中央党校的对口教育对象——省部级、地厅级干部,县委书记,就该知道中央党校有多强大,绝对是发展人脉,进入中央领导视线的绝佳良机,无数官员朝思暮想之地。

    因此,黄伟道声“恭喜”,那绝对不是在讽刺他薛老三。

    而薛老三这会儿心中冷笑,却是盯在黄伟吐出的另一个词儿上“破格”。

    可眼下的情况真得是破格么,绝对不是,该是妖异!

    因为再破格,薛老三区区一界正处级干部,也绝对挤不上中央党校的槽口,别看中央党校对外宣称培养对象为省部级、地厅级干部,县委书记,可并不代表所有的省部级、地厅级干部,县委书记皆有幸到中央党校一游。

    可以说除了极其出类拔萃的县委书记,主政一方成绩显赫的地委书记、专员外,其余厅级以下干部就绝难登上中央党校的大门,而普通干部若是在厅级以下就进了中央党校进修,那绝对是被列为梯队干部之选,前程远大。

    而薛向这个督查室主任,不过是正处级,而中央党校早就给接收的正处级干部定死了——除了县委书记,概不接收,如此一来,他薛老三能进中央党校进修,那就不是破格,而是逆天了。

    更何况,他薛老三如今在明珠,得罪的人可比结交的人多,且得罪的都是大人物,按照这个逻辑继续推进,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无论如何不会落在他头上。

    如此种种反常,可谓妖气冲天!

    …………………………

    “薛向会不会去?”

    徐龙象双目炯炯,盯着胡东海道。

    还是那座小竹轩,还是那扇翠竹窗下,两人相对饮茶,只是今日气氛较那日又沉闷了许多。

    胡东海捻动长须,长叹一声,“我看困难啊!”

    “什么!”

    徐龙象耸然大惊,“既然如此,胡老你还行此策做甚,再者,那可是中央党校啊,为了这个名额,那位尽了全力,我也舍出了不少,要不然那天大的馅饼能砸到姓薛的头上!哼,我就不信他不动心,难道他还真就不是凡夫俗子了么?”

    “对人家来说,中央党校进修真就是了不得的馅饼么?”胡东海含笑盯着徐龙象,问道。

    徐龙象方欲滔滔不绝,结果,终究未吐出一言,因为他细细一想,终觉胡东海所言为实,于别人而言,入中央党校千难万难,可那位的几篇理论著述,当初可是在理论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再者,以那位的后台背景,要入中央党校,和入自家后院,有区别么?

    “看来是失策了!”徐龙象心中喟叹一声。

    喟叹罢,他又心急如焚起来。

    原来,自打那晚他和保尔谈判匆匆而结后,因为薛向的关系,他暂时封存了秘洞。

    当时打得主意,就是冷处理,慢慢来,除此以外,他还认为自己这边镇之以静,未必不能消磨保尔的锐气,以此提升条件。

    而起初,事情的走向,确实按照他徐某人的预想进行。自那晚,没有结尾的谈判结束后,他就再没找过保尔,可没过两天,保尔果真频频来联系他徐某人,开得条件也一次比一次高,几乎都快超出他徐某人的心理底线了。

    按道理徐龙象该高兴,可偏偏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他计划里,保尔该是隔一段时间,加一次筹码,这才是正经生意人的手段,可哪知道保尔真就为他徐某人描述的浦江之东的商业前景惊艳了,一鼓作气地就扑了上来,这下,反弄得他徐某人难办了。

    纠缠了几次,保尔终于怒了,认为他姓徐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便警告徐公子道,若是他姓徐的再推三阻四,他保尔就自己干了,凭借花旗银行联合东亚财团,不信拿不下拿下浦江东岸的地块儿,还扬言道,届时,他徐公子要捣乱,就尽管来。

    这下,反轮到徐公子坐蜡了!

    不错,他徐某人在明珠的确势力滔天,可真正上升到国家层面,譬如这浦东开发,恐怕他徐公子就是想捣乱,也得掂量掂量了。退一步讲,届时,即便是他想捣乱了,恐怕也未必有这个能力了,因为他能使动的政治力量,恐怕自己先就忍受不住浦江之东开发所带来的辉煌业绩的诱惑了。

    至此,徐龙象才彻底烦恼了,因为保尔耐不住了,那他的缓兵之计,已然没了行使的条件。

    那么,踢开薛向,恢复秘洞,则就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而就在徐龙象烦乱万端之际,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薛向在市委图书馆,借了地方县志,以及地理志!

    如此,徐龙象的心火彻底被激起来了,在他看来,薛老三这绝对是给脸不要脸,欺人太甚。

    你道徐龙象何以如是想,原来,那日胡东海献给他徐龙象的三策中的第一策,立时就被薛向破了,双方的矛盾再难调和。

    而胡东海当日给徐龙象所献三策中的第一策便是,镇之以静,填充秘洞,做好蛇山的警戒工作,同时发动眼线盯住那位的一举一动,做到知己知彼;此策看似平淡无奇,却是真正的上策。

    因为,胡东海期望的就是,那位薛主任铲平海狗子等人后,便算满足了这家伙刷正义化身的愿望,再者,他这次青浦执行,也算是立了一功,若他薛某人无心继续纠葛,安心等赏就是。

    如此,他方便,大家也方便!最佳状态便是,自此,那位薛主任慢慢遗忘了蛇山之事,遗忘了他在蛇山遭遇的种种怪异。

    如此一来,徐龙象这边镇之以静,等于是在催化那位薛主任遗忘的速度。

    若真达成此效果,那便是再好也没有了,尽管徐氏因此,而晚崛起一年半载,但更大的好处却是:不但风险了。

    因为徐氏生意经的核心便是“安全第一”,这也是一个成功商人最该谨记的事!

    偏偏天不遂人愿,保尔那边咬住不撒口不说,竟又传来那位薛主任在搜集县志和地理志的消息,这一刀可谓是捅在徐氏的腰眼上,摆明了那位薛主任就是条疯狗,盯死了就不放过。

    如此,徐氏和薛老三和解的可能,迅速降低到零个百分点以下,当真成了不死不休之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屠掉薛向这条潜龙

    正因胡东海所出的第一策无效,因此,才有了调薛向去中央党校的第二策。

    因为薛向一旦不在明珠,秘洞重开,一切的死疙瘩就解开了,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不过,眼下看来却是失败了,至少在徐龙象看来,确实如此。

    熟料他一声喟叹罢,胡东海轻轻摇动羽扇,笑道:“公子,现在谈失败,还言之过早!”

    “对了”徐龙象悚然一惊,双目灼灼盯着胡东海,“胡老你言有三策,此前只道出两策,不知这第三策,计将安出!”

    “公子,说是三策,其实,从头到尾,不过就只一策罢了!”

    “胡老,何出此言?”

    “到现在,公子还不明白么,前两策,不过是老朽向公子证明一件事罢了!”

    “何事?”

    “以那位薛衙内的脾性,只要咱们和他对上了,就再无弥合的可能!”

    胡东海话说到这份儿上,徐龙象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到底是何意,很明显,前两策,镇之以静和调虎离山,都不过是寄望息事宁人。

    而如今,第一策,已失效;第二策,成功的可能性已无限趋近于零,由此,足见那位薛主任是不可能放手了,既然如此,徐氏除了迎难而上,别无出路。

    此时,回味细品,胡东海那两策,明着是对付薛向的,暗里,无非是让徐龙象认清他和薛向冲突的本质,坚其心,固其意,毕竟两军对垒,主帅首尾两端,其害最大!

    想透此点,徐龙象忽然站起身来。给胡东海鞠了一躬,“胡老,小子受教了!”

    胡东海扶起徐龙象。点点头道:“公子,既然事情从一开始就无可挽回。咱们这两策失败,也就无伤大雅了,下面要做的,就是积蓄全部力量,奋力一搏!”

    徐龙象以手抚窗,叹道:“胡老,不是我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局限明珠一隅斗法,我自信不会输给薛老三,可若真全面开战。薛氏庞然大物,不是我小小徐氏能抗衡的,除非我舅爷力挺,不过,从政言政。舅爷即便与我奶奶是至亲骨肉,可要他不惜代价为我张目,恐怕也是妄想。”

    对徐龙象这种理性,胡东海一直都很欣赏,因为他最是清楚。人最难的不是正视敌人,而是正视自己,显然徐龙象具备此种难得品质,“公子能有此言,我就放心了,不过,公子瞧见咱们的短处的时候,也别忽略咱们的长处才是!”

    “咱们的长处?”徐龙象面带惊疑。

    胡东海捻须道:“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既有所短,又怎会无所长呢。公子怎么就忘了眼下的情势,是敌明我暗,且那位在明珠几成孤立无援之势,咱们若细细绸缪,一击之下,未必不能得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的就是此刻徐龙象的感受。

    “胡老,真不愧是我之子房啊!”徐龙象握住胡东海的大手,慨然道。

    胡东海笑着摆摆手,“公子不过是因为平坦路走多了,如今陡遇一连串挫折,一时锉了锐气罢了,不过,咱们即便胜算极大,还请公子做好最后准备,屠龙不比杀鸡,一旦事有不谐,反噬之力,咱们恐难承受!”

    徐龙象眉峰急跳,面色陡寒,“胡老的意思是……”说话儿,伸出手掌在脖间一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公子言重了,断他仕途之路,逐他出明珠即可,如此已算屠龙,伤人性命,到底落了下乘!”

    胡东海盯着窗外的雪菊,怔怔说道,声音舒缓,眼神迷离,如在呓语。

    徐龙象缓缓点头,如此最好,毕竟若薛向真亡命于此,薛家狂怒之下,未必不能揪出他徐氏;

    却说徐龙象真玩味轻重之际,胡东海心中却爽快已极。

    胡东海此人,原本就是非主流的老式文人,修习的乃是鬼谷纵横之术,放诸明清,则是姚广孝,范文程一流的人物。

    他原本以为身逢乱世,自己修习的奇术,必能大用于世,熟料他胡某人方及成年,共和国立,天下已重归太平。

    如此,他也只有哀叹身负登天之才,屠龙之术,可恨生不逢时了。。

    如今,他胡某人有机会,屠掉薛老三这条还在幼苗期的潜龙,一尝平生夙愿,其中快感,绝对比给他千万金银,绝世美人,还要来得强烈。

    却说就在徐龙象和胡东海绸缪屠掉薛向之际,这座城市的最黄金地段浦江西岸的一座老式庄园内,同样也有人在计较着他薛老三。

    这是一座清季庄园,相传是清末状元张謇的宅子,保存的颇为完好,解放后,都不曾落入私人之手,而是被作了文物,妥善看管了起来。

    而如今,这座老式庄园,却成了民宅,有了主人。

    说出去,谁都不会信,此间竟是青帮的总堂所在,细细一想,却又合理了,恐怕也只有青帮这等庞然大物,才有此通天手段。唯一不和谐的,恐怕是已经死了半个多世纪的清末状元、实业家张謇张老先生了,若是他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此前的居所,成了土匪窝,没准儿能从墓地里爬出来,跟青帮拼命。

    此刻,正是中午,骄阳高照,明艳万里,而这座老式庄园的地下主厅内,却是上百根手臂粗细的红烛,摆了两排,插在两壁的灯座上,烛火熊熊,照得厅内纤毫毕现。

    庄园原本就是清式的,可跟这间地下厅比起来,光论古意,其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因为此间分明就是座最古老香堂。

    古旧的祖师爷画像,宣德年的香炉,一水排开的太师椅,两侧倒插的十八般兵器,如此种种,真是古意盎然,沧桑扑面。

    除此以外,最显眼的当属,祖师爷画像下的一尊关公关云长的雕像。此尊雕像,纯照演义中关二爷样貌描述,一比一成像,高足九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手中青龙偃月刀,而最夸张的是,此尊雕像完全以纯铜打造,工匠更是方圆百里的名家,一尊像成,足将关二爷那威风凛凛的味道,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此一尊威猛的铜像,立在当堂,当真是千神让道,万鬼辟易。

    ps: 为稳定时间,暂时就二千字了,下章会补齐一千字的,惭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青帮的计较

    此刻,数百平的地下大厅内,包括青帮龙头火狼在内,聚集了十多人,皆是青帮的核心人物。

    因着从聚会起,火狼龙头就冷着一张脸,厅中的气氛自然肃穆异常。

    想来也是,火狼自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启禀龙头,既然那姓薛的如此目中无人,我看咱们也不必给他留脸了,就由我带火字堂的弟兄,送他上路吧!”

    火狼的军师老管,刚介绍了此次会议的议题,火字堂堂主宋三枪,就忍不住开言了。

    这青帮内部设置,也极有门道,除了特殊地点,譬如光头老八的西站,以及海狗子的蛇山,因为地理之利,设置为舵口外,剩下的二级组织架构,便根据来钱的道,设置为堂口,这火字堂,则是分管与火有关的来钱门道,上至加油站,下至菜场的杀猪汤锅,凡是沾着火字边儿的,皆归这火字堂管。

    如此分门别类,足见这青帮的势力何其之大,几乎无所不管。

    却说宋三枪一句抢出,厅内立时噪成一团,皆吆喝着要给薛老三好看。

    如此鼓噪,倒非青帮规矩不严,乃是众人熟悉火狼的脾性,这位从来就喜欢勇猛无双、好战敢战之士,况且,此时,诸人皆知,那位薛主任和青帮结下的是何等仇恨,趁这机会,还不向火狼龙头表露忠心,更待何时。

    厅内沸反盈天,火狼龙头却还是保持着刚进大厅时的姿势,端坐不动,始终一语不发。

    青帮规矩严苛,这会儿,火狼龙头不说话,谁也不敢出言。至于表忠心的鼓噪更是不敢稍停,可偏偏说来说去,都是重复的话。却又不敢住嘴,如此往复。便是这一帮混社会的大老粗,也觉得脸皮发烫。

    最后,还是老管出言唤了声“龙头”,火狼才回过神来,挥手解脱了诸人。

    “龙头,无须太过难过,身子要紧啊!”

    说话儿。老管轻轻扶了下火狼的肩膀,他跟随火狼时日最久,知道这位的很多秘辛,也知道这位为何如此难过。

    其实。眼下的火狼压根儿就不是因为,那位薛主任弄了那么多青帮弟兄进了号子,让堂堂青帮丢了脸,因为在打探清楚那位薛主任的身份背景后,即便是素来自觉高人一等的青帮大佬。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对上那位薛衙内还有心理优势。毕竟在最讲实力的江湖,青帮不过区区数百人,盘踞一方,人家的伯父,可是执掌着数百万解放军。有丁点可比性么?

    再者,以青帮在明珠的势力,即便是被判了重刑的海狗子,光头老八,也不过是费些心力,让其在号子内待上一年半载,就能捞出来。

    是以,从根本上讲,青帮的势力,没有丝毫损失,反倒会在捞出海狗子等人后,获得帮内兄弟的更多认同,增强青帮的凝聚力。

    奈何,因为这薛向,让最受火狼宠爱的两蟒、两虎,或死或擒,至此,老管知道火狼和薛向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谁叫这位火狼龙头自小在山间长大,对畜生,尤其是他自己精心培育的畜生,绝对比人亲,更何况,这位火狼龙头,最初便是靠自己驯养的一头猛兽,打出一片天下,而至有今日,饮水思源,他能饶得过姓薛的?

    尽管,在老管看来,这种为意气之争,惹上强敌的做法,愚蠢非常。

    但他有自知之明,劝谏的话,决计不宣诸口外。

    却说老管一句关心的话出口,火狼终于说话了:“老宋,既然是你最先表态,薛向就交给你了,到时把他脑袋带回来给我就成!”

    火狼一句话出,满场俱惊,尤其是那位最先表态的火字堂堂主宋三枪,一张脸几乎快扭成了苦瓜。

    原来,他方才不过这么一说,毕竟听了老管介绍那位的一长串背景头衔,除非他宋某人脑子有毛病,才会不顾一切去取那人性命。

    可哪知道,这会儿,火狼龙头竟发布了成令,这下好了,彻底成了他宋某人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瞅见宋三枪迟疑,火狼嘴角微微拽起,五指挂满了宝石戒指的右手,不住抚摸蹲在他身侧的一条枯瘦的黑色土狗,“怎么,不敢?还是当我好欺?便宜话好说?”

    火狼说得疾厉,却满面带笑,如绽春风,可他这笑容一展,众人心头齐齐一寒。

    宋三枪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龙头,龙头,我马上去取了姓薛的狗命,哪怕是舍了我这条命,也决不落了咱青帮的威风!”

    说话儿,宋三枪满面慨然,站起身来,就大步朝大门行去,身形落拓,满面沧桑,真有几分易水悲歌的豪情。

    老管瞧着宋三枪那双愈行愈快、几近奔驰的双腿,双眼闪过一抹不忍,紧接着,就闭上了!

    却说老管方将双眼闭上,火狼的大手拍在了那条黑色土狗的狗头上,霎时间,那条枯瘦土狗,便蹿了出去,身子迅如电光,快得几乎看不清其身影,如此迅疾的奔驰,每次落地,竟是无声无息。

    宋三枪似乎有敏锐的第六感一般,尽管他丝毫未觉身后有何动静传来,可在距离地下厅大门还有十余米距离时,他双腿猛然加快了速度,朝那大门急冲了过去。

    双手碰上大门扶手之际,宋三枪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心头更是打定主意,出得此间房屋,还管他娘的什么青帮红帮,薛老三薛老四,带了这几年的积蓄,亡命天涯,才是正理。

    谁成想,宋老三按上大门扶手的右手还不及使力,耳边陡生一阵急风,霎那间,宋三枪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心底便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而这恐惧方生即灭,因为紧接着,他便觉颈间一股剧痛传来的时候,未几,身子便再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继而。所有的意识消失,他永坠黑暗。

    原来,宋三枪扶上扶手的霎那。黑色土狗便已然扑到,狗身如按了弹簧一般。一跃数米,半空中,狗嘴便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下一息,獠牙便插进了宋三枪的脖子,闭合霎那。宋三枪的脑子和脖子便分了家。

    宋三枪的脑袋掉在了地上,眼睛却如活着时一般,竟还眨动了一下,看得众人毛骨悚然。紧接着,浑身冷汗的诸位堂主、舵主更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因为谁都知道接下来的一幕,会发生什么。

    但见,宋三枪的头颅方落地。那黑色土狗,便从他鲜血淋漓的无头尸身上扑了下来,朝头颅逐去。

    下一幕,更是骇然,便是老管也闭住了眼睛。独独火狼死死盯着那条正舔食脑浆的黑狗,眼中露出迷离陶醉的神色。

    “行了,老宋的死,就算作因公殉职吧,他的火字堂,暂时就有小金打理,谁同意,谁反对!”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火狼终于出言打破了沉默,此时,大厅已经清理干净,黑色土狗已然回到火狼座下,蹲伏在原地。

    除了场中那无论如何擦拭也无法消除的浓浓血腥味儿,满场的同意声中,竟盈出一片无比和谐的会议气氛。

    火狼微微一笑,忽然问出个莫名的问题来:“有谁知道我为何惩罚老宋?”

    此言一出,众人噤若寒蝉,皆低头不语,大伙儿虽不知老宋是为何而死,起码知道绝对跟老宋抢先发言脱不了干系,真是出头的檐子先烂啊!

    火狼嘿嘿一笑,点名道:“八耻,你说!”

    被点了名的汉子身材极是粗壮,站起身来,如铁塔一般,可这会儿,他浑身抖如筛糠,脑袋更是低得恨不能塞进腔子里去,良久,才颤着音憋出句话来,“龙,龙头,老宋投机取巧,嘴上说着便宜话,心里却寄望于龙头否决他的意见,此行此为,纯是小人行径,我坚决拥护英明神武的龙头,清理门户……”

    谁说生得粗壮,心思便一定凝碍,这位便是绝好的反例,他不但以己度人,精准道出了老宋的心思,后边一句马屁也是拍得妙绝。

    火狼哈哈一笑,骂了声“滑头”,便挥手放大粗壮大汉坐下,“行了,老管还是你跟他们分说分说!”说罢,又长叹一声,道:“兄弟们,天下可真有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人和势力么?”

    火狼话音方落,老管便站起身来:“龙头说得极是,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想我青帮崛起毫末,创业之艰,筚路蓝缕,基成犹为不易,这些年来,弟兄们仗着我青帮之威,行事日渐狂荡,无拘无束,正如龙头方才所言,这天下可真有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人和势力么?当然没有!可有些兄弟偏偏是井底之蛙,只觉这天下就这般大小,行事无度,尤其是青浦的海狗子,竟然猖狂到凌掠当地政府,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嘛……”

    老管一番话下来,众人全听得傻了眼。无法无天,这话从火狼嘴中道出,已是莫名其妙至极,此时,再听老管道出这么一篇新闻联播似的讲演,几乎要颠覆在座诸位的认知了。

    哪知道更可怖的还在后边,又听老管道:“海狗子目无王法,不服帮规,按龙头指令,已在狱中执行家法!而老宋先前狂言要杀害政府官员,其中狂放,已无可度量,简直是要置我青帮于死地而后快,实乃罪该万死!总之,今后,诸位行事,务必奉公守法,实心任事,操持本业,谁敢无令而动,必将受帮规严惩!”

    老管一方慷慨话罢,众人简直是一头雾水,紧接着,火狼竟又顺着老管的话冷冰冰地强调了几句,众人虽仍旧不解其意,可火狼的话,谁也不敢不当真,紧接着,便在火狼的挥手下,退了出去。

    “老管,管束住这群野马,就真的有用?不瞒你说,我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是咽不下啊!”

    众人方退,火狼便扶着茶几,喟然长叹!

    原来,今日之事,是火狼和老管早商量好的一处双簧,目的,则是收束住已经脱缰野马般的青帮。

    “龙头,您千万别以为收束众人,乃是小题大做,试问,于今,海狗子等人都敢凌掠青浦县政府了,再发展下去,下面的弟兄该狂躁成何等模样?”老管一扣茶几,“龙头,咱们青帮撑死不过数百核心帮众,其余散兵游勇,并不足恃,如此势力,实打实算来,比之明珠一区之公安局尚有不如,咱们哪里有肆无忌惮的本钱啊。”

    火狼自也不是一莽之夫,一莽之夫也混不到如今地位,他深知青帮能有如今成就,绝对不是政府无力扫荡,而是特殊情势下,造成的特殊环境,让青帮有了生存土壤,崛起之机。只不过,多年的肆无忌惮,和无所顾忌,带来的成就感,让火狼心中的顾忌和畏惧,越来越少,才有了膨胀之感。

    如今,老管一番剖析,如当头棒喝,他猝然惊醒,不错,自己正是靠着多少年的经营,以及联同海藻阁,让青帮的势力,能通黑白,才有今日极盛,但万事万物,难免盛极而衰,一味刚强,自然易折啊,看来是该收收了。

    一念及此,火狼便道:“老管,依你之见,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帮野马,你也是知道的,野惯了,猛然收拢缰绳,我怕刹车太急,弄不好要翻车啊!”

    老管高深莫测一笑,竟道出条妙计来,若是薛向在此闻之,恐怕得忍不住拍案叫绝。

    原来,老管给火狼出得策略,乃是化黑为白,又黑又白。说来复杂,其实简单,无非就是后世港岛社团通行的办法,将社团分拆为集团公司,利用黑道势力,做白道生意,当然偶尔也干干黑道买卖。

    如今的青帮,控制着明珠大大小小的行业,一味靠恐吓收取保护费,虽然来钱容易,终究既少又难持久,若是趁机把帮内各堂各舵,分拆开来,开办个体户企业,如此一来,借助黑道垄断势力,生意断无赔本之理,再加上,招商引资,越来越成为一地官员的主要政绩,若是青帮发展成了巨无霸商业团体,届时,地方政府就是想算老账,也未必敢下手!

第一百三十章 新问题

    老管妙计惊人,便是火狼这种性格接近扭曲变态的家伙听了,也忍不住欢喜得哼起了小调,半晌方道:“就这么着,老管,回头你弄个计划书出来,以后,咱们就跟着你计划书来。”

    老管摸摸鼻梁,道:“龙头,若是有人不愿意过消停日子呢,您也知道咱们帮中的有些人,天生就是惹祸的苗子,咱们这平安收钱的买卖,我怕人家不乐意干!”

    火狼怔怔盯着老管,咀嚼着他话中的滋味儿,沉吟良久,抬头道:“我何尝不知道那些危险份子,已经玩儿得上了瘾,也怪我前几年放得太开,如今作茧自缚了,想踢开他们,又怕动作太大,弄得帮中鸡犬不宁啊!”

    “龙头不是咽不下那口气么?”

    老管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火狼万份不解地朝他看来,他到底是一勇之夫,虽有城府,骨子里到底没那么多弯弯绕,此刻,他实在不明白老管将已经否决了的提议拿出来重提,到底所谓何事!

    “龙头,可听闻最近市面上的传言?”

    老管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火狼彻底寒了脸,“老管,有话一次说完,我可没功夫听你跟我绕圈圈。”

    老管沉声应,紧接着,便道出了其中关键。

    原来,最近,青帮两次在政府,也就是在薛向手中折戟沉沙,消息扩散开来,造成了很是不好的恶劣影响,当然,这恶劣,特指对青帮而言。

    毕竟谁都知道青帮在明珠几乎可以说是横行无忌的存在,如今,接连两次被打脸。更夸张的是,帮中数十骨干,被抓进了号子,至今不得出笼,这在青帮崛起的近两年来,可是头一遭。

    如此一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青帮莫不是已经不行了?进了政府的黑面单?消亡在即?

    若是普通人这般想,也顶多是心中畅快畅快,夜里躲被窝。能大笑数声,悄悄高兴。

    可关键的是,明珠的其它地下势力这般想,那就要了命了。

    毕竟他青帮势力再大,也不过区区数百核心帮众。儿堂堂明珠数百万人口,再加上,近些年社会风起大坏,无业青年和市井混混几乎成群结队。

    青帮能在明珠的地下势力称雄可以,但要完全掌握整个地下势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老话说,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不错,这敢踏进江湖的从来都不是良民,他们服气青帮,绝不是因为青帮的资格最老。而是因为青帮的拳头最硬。

    可如今,江湖风传青帮不行了,被政府拿住了,连还手的动作都没有。大失往日锐气,实乃由盛转衰之兆。

    细说来。这江湖的残酷,不是因为其中刀光剑影,而是因为其遵循着最残酷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如今的青帮,在明珠的其它地下势力眼中,几快成了衰老的猛虎,已然骨酥爪颓,乃是可取而代之的对象。

    最好的明证便是,如今青帮的各处堂口下的新人招收处,已然收不到人了,更恐怖的是,许多预备期的帮众,竟找出种种借口,不再接收帮中任务,还找各种理由,希图退帮。

    如此严重的连锁反应,全是因为青帮两次完败于薛向之手所致。

    却说听完老管的分析,火狼脸色凝重得几欲结冰了,青帮是他一手建立的,创业之艰,他最是清楚。

    青帮之所以能在当初的明珠众多地下势力中脱颖而出的原因,除了选了个好彩头的帮会名称,更重要的是,他火狼聚集了一帮敢刺刀见红的亡命青年,是以,火狼最清楚,新鲜血液对一个帮会何等重要性了,更不提那些热血青年,作战最是悍勇,实乃是最佳的补血剂,若是没了他们的加入,青帮便真成了冢中枯骨。

    弄清其中隐藏的可怕后果,火狼浑身的寒毛都忍不住站了起来,“老管,就按你方才说的办,分两步走,第一步,你还是赶紧弄你那个改制计划书,第二步,把那些狂躁嚣张过不得安稳日子的家伙们都挑出来,他们不是能打能抗么,让他们去收视薛老三,不管事成与不成,总之,能复我青帮之威就好。若是事败,那就最好,把这帮家伙全送进去,就免得咱们劳心费力赶人了!”

    …………………………

    从京城返回明珠,薛向着实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柳总裁这次似乎是专来游玩的,再不向此前那般,薛向若上班,她就车来车去地去处理公事。

    因为小妮子有空,薛老三便是再有事儿,恐怕也得请假,好好陪陪小妮子,更何况他在市委不受领导待见,因祸得福,要请假旷工,却是一等一的容易。

    是以,这两天,他也不去上班,干脆在家陪着小妮子。

    两天,若是无聊枯坐,也许会觉很长,可偏偏薛老三和小妮子觉得这时间逝如水飞。

    你道怎的?原来,除了小家伙在家的时间外,剩下的时间,这两人几乎全花在了床上。

    倒不是薛老三饥k难耐,纯是小妮子心中藏事儿,拉着薛老三奋战不休。

    “行啦,又不是以后不来了,省点气力,好好休息休息……”

    薛老三轻轻抱过正要动作的小妮子,阻止了她这次进攻,因为这两天,他二人实在是有些贪欢无度。

    他薛某人体魄如牛,精元稳固,可小妮子到底是柔弱之身,征伐太过,恐伤身体。

    可薛老三方抱着小妮子,小妮子却扭着身子,又要缠上身来。

    薛老三熟悉小妮子的脾性,知她本性,心下生疑,道:“莺儿,心里是不是藏事儿了?”

    薛老三此问一出,小妮子立时停止了动作,瞥了他一眼,将脑袋埋他怀里,却不言语。

    薛老三生着颗七窍心,见小妮子不答,知道果然如此,继而,继续推理,竟得出个有趣的答案,“是想赶紧给我生个儿子吧,哈哈……”

    猜出这答案不难,若非如此,小妮子何以如此卖力呢,薛老三可是犹记得当初的柳护士有多羞涩。

    笑声未绝,忽地,嘎然而止,薛老三忽然发现个了不得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儿子问题与核心企业

    “咱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薛向坐起身来,问道。

    此问一出,小妮子知道薛向终于猜到问题的根源出在哪儿了。

    要说这都快成了小妮子的心病了,她和薛向早在三年前就交待了彼此,那时起,小妮子便异心想要个孩子,只不过这种渴望,当时还不曾达到最高。

    而在薛安远给她和薛向之事,下了死亡判决书后,这种渴望才到达顶峰,是以,在后来的每次和薛老三相聚的时间,在床第之欢上,小妮子几乎都奋不顾身了。

    可就是这样,数年下来,她肚子也未有丝毫动静儿,为此,她还专门去医院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在她想来,臭小子体健如牛,定然无恙,多半问题出在自己一方。

    可检查结果一出来,小妮子有些傻眼,诊断书上分明写着一切正常。

    这下,小妮子迷茫了,她不信薛向的身子骨有问题,只好本能的认为是机会不好,所以,每次相聚,她便求之愈烈。

    直到今天,薛老三陡然敏感起来,堪破其中关键。

    却说薛向一声问罢,小妮子正待相答,薛向忽然自语道:“三四年了吧,不对啊,按道里讲……”

    薛向忽然惊醒,一双眼睛,瞥在小妮子的玉脸上,忽然黯淡下来,显然,他猜到恐怕是小妮子这边有问题,本来嘛,他薛老三国术宗师,身体健康到连破损的毛细血管都能自纠自查自愈,问题怎么可能出在自己一方。

    哪知道小妮子机敏过人,薛老三这黯淡的眼神一起,她哪里还不明是何意,显然人家薛老三在怀疑她柳总裁有问题。只是照顾她柳总裁感受,没有言说罢了。

    受了这不白之冤,小妮子俏脸煞白,掀开被子,就朝两一侧的床桌爬去,丝毫不顾这无寸缕遮掩的玉体,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看着小妮子手里的化验单,薛老三讪讪,强辩道:“总不会是我有问题吧。这个可能嘛,上回办公厅组织体检,我身体各项指标,那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许多检测。若不是你老公我压着,能让医院的器械爆表,就拿肺活量来说,就那小管子,我能给它吹炸,笑话,我怎么会有问题?”

    涉及到生育这一事关男人最后尊严的问题上。薛老三也不能免俗,倒和普通汉子一样,死活不信问题出在己方。

    当然,别的男人是嘴硬。而薛老三是真正有依仗的,他如今进入国术宗师境界越久,越能体会到这宗师境界之妙,本领之强。

    不说力量和战斗的能力。但是对自己身体的认知和控制,也日趋到达了一种恐怖的状态。

    如今。他不单能控制自身的经络、血脉、呼吸等,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的哪个部分曾有细微破损,而至,能慢慢调动潜能,将之修复。

    如此恐怖的能力,也难怪薛老三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完美程度,自信到一种无以复加的程度。

    听薛向如是说,小妮子想想也觉有理,自家男人的本事,她虽未必全然清楚,但也略知一二,自也不信他会有什么毛病。又想,反正还年轻,这世上也不是也有夫妻结婚十来年才生子,定然是机会不好,运气欠佳。

    一念及此,小妮子又缠了上来,薛向这下可坐蜡了,因为知到其中隐情后,他反倒不好拒绝小妮子了。

    小妮子得意一笑,缠上身来,哪知道二人方要动作,屋内,忽地传出阵阵滴滴的响声。

    小妮子忽然松开了薛老三,从先前取化验单的包里,掏出个半掌大小的黑色盒子,按了按,嘀嘀声立时停止。

    “bp机!”

    忽地,薛老三惊呼出口,眼中更是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浓浓的惊喜。

    “什么bp机,这叫寻呼机!”

    难得自家男人也有不知道的,小妮子得意洋洋反驳一句。

    薛老三却不答话,满脸好奇,伸手取过了那寻呼机,在手中翻来转去,瞧个不停。

    细说来,薛老三第一眼见到这玩意儿的感觉,应该是带着种怀旧般的惊喜,因为bp机这玩意儿的出现,几乎让他觉得斗转星移,回到了另一个时空一般。

    因为在他心里,这玩意儿的出现,几乎标志着这个国家,也进入了后世最辉煌的数字时代。

    不过惊喜过后,却是疑惑,因为据他所知,国内寻呼机业务,应该是在明年才在明珠出现,可小妮子这bp机又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港岛早就有了无线传呼业务,但其信号决计不会扩展到明珠来,因此,他才满是惊疑。

    薛老三正持着寻呼机翻来覆去,瞧个不停,小妮子难得见自家男人对什么玩意儿敢兴趣,便笑着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个bp机方才接收的信号,确实是从明珠市内传来的,只不过是摸拟信号,还处在调试阶段,现在整个明珠市也不过七八台这样的机器。

    而这些寻呼机的存在,也不是有实用功能,只不过是做实验般的调试。

    而为何小妮子能拿到这玩意儿,还得从盛世通讯说起。

    原来,盛世的发展战略顾问们,在得知了自家老板的大陆背景后,便极力谏言,将盛世集团朝大陆扩张,因为如今的大陆,几乎正处在开发的蛮荒状态,若是能抢先一步,抢占大陆市场,对集团的后续发展,绝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小妮子原本就有进军大陆的打算,其中主要原由,却不是战略顾问说的这般,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大陆人,即便是来港多年,心中的家依旧安在大陆,再加上自家男人的事业也在大陆,所以,她将盛世的重心朝大陆偏移,也就顺理成章了。

    既然决定朝大陆进军,小妮子便得在进军的方向上细加堪核,当时的战略顾问们给出的谏言是,借助已经在大陆鹏城扎下根基的盛世地产为立足点,继续抢占核心地块,打造精华商业区,坐等升值。

    要说盛世发展战略顾问,还真不是盖的,给出的此番策略,绝对是风险最低,利润极高的一种,可最终被小妮子否决了。

    盛世地产抢占核心地块可以干,但将盛世集团的重心完全朝地产偏移,柳总裁却不认同,因为她研究过大陆的政策,知道大陆的房产还未商业化,捣腾地产也不过是在这几个沿海经济特区抢占商业地块罢了,可彻底开放的地方就这么多,如今沿海政策好,天量资金随时都在朝此处涌入,盛世地产压根儿就没有步步蚕食的机会,而届时,一旦商业地块被瓜分光了,盛世地产便算走到了尽头。

    既然一个企业的寿命如此短暂,当然就不值得全力投入了。

    否决了大举进军房地产,小妮子的目标很自然地就瞄准了通讯,说起来,这也是薛向的功劳。

    因为薛老三虽没商业经验,又无经商头脑,可偏偏眼光超越了时代的局限,而每每见到小妮子摆生意经的时候,也难免嘴痒,卖弄见识。

    殊不知,有鉴于他薛老三屡屡在对事务的预见性方面创造了无数奇迹,凡是他关于商业论述的话,皆被小妮子暗暗记在了心里。

    就拿盛世如今的扩张来说,也皆是因为薛向说了一句“盛世到底没有自己的核心企业”。

    当时,小妮子还反驳说,盛世中华,怎么不算核心企业,并大肆列举了盛世中华的价值,以及以后的发展前景。

    熟料,薛向的一番话后,小妮子彻底哑火了。

    因为薛向说出的话,却直指盛世中华的核心,那就是盛世中华,压根儿就算不得一个企业,因为一个真正的企业,在于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商品,可盛世中华经营的古玩,偏偏是不可量产,也近乎不可再生的。

    一个连产品都无法生产的企业,如何能妄谈生命力。

    就拿如今的盛世中华来说,出售的古玩越来越少了,因为谁都瞧出了古玩的升值功能,这就自然逼迫盛世中华产生惜售心理,这样问题就来了,盛世中华的估值是越来越高,偏偏销售额越来越少,反而主要盈利业务已经转移到了盛世拍卖,以及盛世所搭建的这个古玩交易平台上了。

    所以说,如今的盛世中华,因为其估值庞大,偏偏产生的现金流越来越低,导致其在盛世集团中,越来越像一种核武器了。它的存在只不过是显露盛世的强大肌肉,震慑宵小之辈的窥觑之心。

    也正因为薛向指出了盛世中华的根本问题后,小妮子才起了扩张的心思,不断给陆福执掌的盛世风投注资,寄望发现有前景的朝阳企业,加以控制、收购!

    这盛世通讯,便是新纳入盛世麾下的一家港岛上市企业,顾名思义,其主要经营的业务正是无线通讯。

    当然,小妮子选准通讯业,也是薛老三的偶然提醒。那次也是因为小家伙偶然瞅见小妮子的无绳电话,倍觉稀奇,勾起了这个话题,说着说着,薛向便道无绳电话没什么稀奇,不出三十年,十亿共和国人谁都用得起这玩意儿。

    当时,小妮子只当自家男人的民族自尊心作祟,可真到这几年大陆沿海地区的飞速发展,让她真正看到了这个趋势,也就瞅准了这块硕大无比而又注定香甜的蛋糕,才下定决心收购了盛世通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55/ 第一时间欣赏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作者:想见江南所写的《红色王座》为转载作品,红色王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色王座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色王座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色王座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不用怀疑,你打开本书,就打开了一个传奇!
(本书已录入精品频道,均订破五千,高订破万,更新稳定,请放心收藏,阅读)
红色王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色王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色王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