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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痞徒     战地摄影师手札txt下载     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5章 嗜冷厌氧菌

    驱车返回卡班湖畔的大院子,卫燃却并没有急于着手调查这件事情,反而摸出电话打给了红旗林场的卡尔普,将便宜导师卡吉克拜托自己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番。

    可惜,卡尔普这个老帅哥对于这件事却只有一个态度——关我屁事。

    翻着白眼挂断了电话,卫燃一番琢磨之后,却再次拨给了卡吉克。

    “又怎么了?”卡吉克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我需要房主一家的资料”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好详细一些。”

    “刚刚你怎么不说?”

    “刚刚我忘了”

    卫燃说这话的时候毫无心理压力,这些信息本来就不重要,他之所以故意这个时候打这两通电话,无非是想装出个准备努力调查的态度出来罢了。

    “等下我发给你”卡吉克话音未落,便像是心疼话费似的挂断了电话。

    静等了片刻,当手机响起提示音之后,卫燃立刻点开了对方发来了档案。

    这份档案里的资料内容说不上详细还是粗糙,但至少详细的列出了那一家三口在澳大利亚的住址,以及仅存的那个年轻人目前的住址和联系电话。

    “又有生意了?”穗穗端着一盘水果凑过来,盘腿坐在卫燃的身边问道。

    “我老师给介绍的”

    卫燃将手机丢到一边,任由对方给自己嘴里送了一块芒果肉,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估计不太好查,可能需要些时间。”

    “安菲娅说不定能帮你”

    穗穗得意的说道,“她是个电脑天才!上次咱们买下隔壁那个车间的时候,就是她在网上查到了那个卖家的工厂经营状况,多亏了她,给咱们省下来一千多万卢布呢!”

    “到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卫燃哭笑不得的回应道,他可远比穗穗更清楚那对双胞胎的工作能力。

    “到时候你可要承担一半的工资才行。”穗穗一边往卫燃的嘴里塞水果一边开着玩笑。

    “老板,他们已经到因塔了。”短头发的安菲萨挂断电话招呼了一声。

    “马上”穗穗话音未落,直接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卫燃,随后扒拉开在脚边晃来晃去的贝利亚,这才快步跑过去接过了安菲萨递来的电话。

    见状,卫燃索性拿上从卡吉克那里得来的证件以及手枪走进了暗房。

    将六本证件的外皮一一拆开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里面没有夹带任何东西之后,这才找出纸笔,将六本证件上的人名和人际关系一一列了出来。

    将写满名字的A4纸放在一边,卫燃翻箱倒柜的找出个从没用过的小号工具箱,将那支纳干转轮手枪的握柄贴片也拆了下来。

    可惜,这两片疑似猛犸象牙的贴片里并没有暗藏任何的东西或者信息。

    不过,这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如果真有这么容易就能发现的信息,恐怕也根本逃不过卡吉克的眼睛。

    重新拿起那张A4纸,卫燃开始对照着那张合影记忆着这六个名字之间的关系。

    这六个名字里,两个博士分别名叫穆拉特和帕维尔,前者来自圣彼得堡,后者来自哈尔磕夫,按照证件上的信息推算,在1991年的12月,穆拉特博士已经42岁了,而那位帕维尔,则只有39岁。

    剩下的四个人里,穆拉特的两个学生分别是来自莫斯科的塔拉斯和来自明斯克的沙里普。

    而帕维尔博士的两个学生,则分别是来自拉脱维亚的阿格万,和来自爱沙尼亚的根纳季。

    这四位学生,在当时的年纪最大的只有26岁,最小的也只有24岁而已。

    “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和今天的东欧局势差不多”

    卫燃暗自摇头,简单的说,以穆拉特博士为首的师生三人,无疑属于“苏联继承者派”。

    而以帕维尔博士为首的师生三人,则可以笼统且不准确的概括为“自立门户派”。

    只是不知道,这被卫燃以及苏联解体后的地缘政治人为划分出来的两派,是否和当时这些人之间的人际关系一致。

    另一方面,他还在这张A4纸上画了一个描粗的问号,这个问号代表的,恰恰是那辆履带式运输车的驾驶员。

    但因为便宜导师卡吉克的遮遮掩掩,卫燃此时根本不知道这位驾驶员的姓名,不知道他的是否和发现这些证件的房子原主人的丈夫是否就是同一个人。

    暂时就当是同一个人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对照着卡吉克发来的资料,在这问号下面,写上了“沙戈力”这么一个名字。

    思索片刻,卫燃起身离开暗房,将这名单递给了正用穗穗的手机在峡谷里浴血厮杀的安菲娅。

    “除了问号下面的名字之外,其余六个都来自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尤其这两个都是博士,所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和他们有关的记录。”

    “没问题”安菲娅点点头,“不急的话我帮阿芙乐尔打完这一局。”

    “不急,但是用合法的方式查。”

    卫燃看了眼仍在举着电话沟通的穗穗,压低了声音提醒到,“你可别想着攻破科学院的网络,那会给我们所有人惹来麻烦的。”

    “老板”安菲娅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卫燃,“我不是白痴。”

    “得,我是白痴。”

    卫燃拍了拍脑门,在对方无辜的眼神中钻进了紧挨着暗房的储物间。

    如之前一般给金属本子里的油桶酒壶与食盒之类的东西补充好了物资,卫燃开始琢磨起了可能遇到的情况。

    毫无疑问,至少以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最大的挑战无非来自12月份西伯利亚内的酷寒,以及极有可能遭遇的极夜和肯定会遇到的暴风雪。

    “看来要小心别被冻死才行”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又额外拿起一大包火红的干辣椒撕开,将其倒进了食盒的缝隙之中。

    只不过,即便他这边准备的如此充分,但是到时候能不能用上,却仍旧是个未知数。

    但好在,这次毕竟不是去的什么战争年代又或者战争前线,所以他反倒并不是过于担心。

    带着这些许的轻松,卫燃溜溜达达的离开储物间的时候,安菲娅已经放下了手机开始忙活了,而穗穗却仍在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语速极快的沟通着什么。

    见状,他索性直接走出了房门,带着跟屁虫一样的高加索,溜溜达达的走向了隔壁的工地。

    自从上次和那位包工头老李确定了翻新方案之后,如今这工地上的工人也越来越多,同时这院子的空地上也搭起了一排帐篷。

    远远的看了一眼施工进度,卫燃心满意足的又带着狗子溜达了回去,这座车间和这个院子虽然几乎掏空了他明面上的家底,但卫燃却对它充满了期待。

    一边畅想着未来的安排,当他再次走进房门的时候,安菲娅立刻说道,“老板,只查到了穆拉特和帕维尔这两位博士的一些信息。”

    “详细说说”卫燃凑上来问道。

    “内容不多”

    安菲娅将笔记本的屏幕对准了卫燃,“我搜索到的公开资料里,只查到这两个人都毕业于圣彼得堡国立技术大学,而且都在生物工程领域各自发表过刊文。”

    扫了眼屏幕上冰凉的一些刊文名称,卫燃抬头问道,“没了?”

    “没了”

    安菲娅摊摊手,“我能找到的唯一一条和他们有关的消息,就只有这些刊文,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与这些名字有关的线索。”

    “另外那四个人呢?”卫燃追问道。

    安菲娅摇摇头,“根本没有查到和他们的全名完全一致的任何线索”。

    “那两位博士发表的刊文还能找到吗?”

    闻言,安菲娅直接将她的平板电脑递了过来,“最早的一篇刊文是上世纪80年代刊发的,最近的一篇是在1987年,而且是由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位博士联名刊发的。”

    接过平板电脑,卫燃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任由那只粘人的高加索幼崽自己跳上沙发趴在了他的腿上。

    将这份由两位博士联名刊发的刊文大致的翻了翻,卫燃虽然能看懂的不多,但也能从字里行间大致明白,这里面论述的方向是关于某种嗜冷厌氧菌的研究。

    “嗜冷厌氧菌...12月份的西伯利亚冻土带...全员失踪...卧槽...”

    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瞬间又觉得1991年似乎比1941年更加的危险了。

    要不然...

    卫燃刚刚升起打退堂鼓的想法,却又自己主动将其掐灭了。这事纯属自己吓自己,真要是当年那两位博士带着各自的学生去寻找什么致命的病毒细菌之类的东西,也根本不会拖到今天才开始调查。

    而且就算拖到今天,恐怕也根本轮不到自己。甚至,别说自己,恐怕都轮不到卡吉克接触。

    既然轮到今天、轮到自己去调查这种事情,那么即便当时那两位博士带队寻找的是这刊文里提到的什么嗜冷厌氧菌,恐怕也绝对不是什么致命的又或者危险性巨大的东西。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嗜冷厌氧菌...到底干嘛用的?

    卫燃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一边翻阅着安菲娅帮忙找出来的这篇刊文。

    然而,即便他每一个字母每一个单词都认识,但通篇读下来,却仍旧是一脑袋浆糊,因为这篇充斥着大量专业词汇的文章里,通篇讲的全都是这个什么嗜冷厌氧菌的结构、特性之类的东西,压根儿就没提一句能拿来做什么,又或者有什么用处。

    反正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细菌吧...

    卫燃将平板电脑丢到一边的同时,按照自己能理解的方式,给那个自己根本看不懂的细菌,下了个通俗易懂的定义。

第656章 古怪的运输车

    10月1号当天深夜,当那些从华夏赶赴因塔的游客们,利用这难得的国庆假期,搭乘着老旧的安2飞机在夜空中追逐极光的时候。

    卫燃也轻轻抽出了被穗穗抱在怀里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来到了楼下,独自钻进了一楼的暗房并且反锁了房门。

    随着照明灯照亮这个根本没有窗户的房间,卫燃也不由的眯起了眼睛,但很快,他便坐在了椅子上,从抽屉了取出了那支纳干转轮手枪。

    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卫燃便取出了金属本子。在他的注视下,这金属本子哗啦啦的翻动着淡黄色的纸页,当它缓缓停下的时候,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刷刷刷的开始了绘制。

    在金属笔尖与纸页的摩擦中,一支被手握住的纳干转轮手枪渐渐绘制成型。

    但让卫燃皱起眉头的是,他虽然不知道图案里的这支手枪指向着谁,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出,那颗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开始用力,甚至就连击锤都已经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会撞击在底火上。

    片刻之后,这幅绘制出的图像下面,也出现了一行行的文字:

    角色身份:运输车驾驶员维克多

    回归任务:为同车成员每人拍摄一张工作照,为同车成员拍摄一张合影。保持中立立场,并存活至1992年。

    保持中立立场?这算什么要求?

    卫燃愣了愣,紧跟着视野便被浓烈的白光所取代。然而,直到白光消退,直到耳边传来发动机低沉的轰鸣,甚至直到感受到屁股底下的颠簸,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竟然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可以使用的道具!

    用力眨了眨眼睛,随着视野一点点的恢复,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左前方散发着微光的各种仪表以及开光。

    环顾四周,毫无疑问,自己正伸出一辆DT-30运输车的驾驶室里。左手边的方向,一个上半身只穿着海魂衫的年轻士兵正手握着方向盘,操纵着这台巨大的钢铁怪兽,在卤素大灯提供的光亮中,在这冰封的雪原上缓慢的移动着。

    而在对方和自己中间这将近一个平方大小的空间里,除了两个分别放着防寒服外套、棉帽以及手套和防风镜的座位之外,脚边的位置还用铁丝固定着一个木头板条箱子。

    虽然这驾驶舱里光线略显不足,但卫燃依旧可以隐约看清,这板条箱子里除了一个铁皮暖壶和两个搪瓷杯子之外,还放着半条烟和几个罐头,以及一个似乎装着伏特加的玻璃瓶子。

    再看看正前方,“手套箱”的位置,金属的枪架上牢牢的固定着两支深棕色玻璃纤维护木的AKS-74步枪。甚至在自己脚下,还踩着一个木头弹药箱,里面除了放着一个铁皮的子弹箱之外,还散乱的放着十几个似乎已经压满了子弹的弹匣!

    而在自己的身上,除了宽大肥厚的防寒裤子和靴子之外,上半身却只穿着一件散发着汗臭味的海魂衫和一件深色的羊毛坎肩。

    几乎就在他打量完自己身上这套行头的时候,位于头顶的一个小喇叭里却传来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温文尔雅的声音,“阿波利,阿波利,我们还有多久能赶回营地?”

    在卫燃的注视下,那个负责驾车的年轻士兵伸手拿起挂在手边的送话器,扯着嗓子大声回应道,“再有至少一个半小时才能赶回营地。”

    “既然这样,先停一下吧。”

    喇叭里那个声音说道,“我们的火炉快要熄灭了,需要弄些木柴,刚刚我看到好像有一棵倒塌的枯树。”

    xiaoshuting.info

    “好的穆拉特同志”

    名叫阿波利的驾驶员话音未落,便已经缓缓踩下了的刹车,“维克多,拿上枪下车。”

    说完,阿波利已经动作麻利的拿起右手边座椅上的防寒衣物穿戴好。

    见状,卫燃赶紧穿好放在旁边座椅的防寒衣物,最后这才取了一支突击步枪递给了对方。

    等卫燃也将步枪拿在手里,阿波利立刻推开了车门,顿时,呼嚎的寒风和肆意飘洒的雪花,以及估计得有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瞬间便带走了驾驶室里热的让人冒汗的温度。

    抖了抖身子,卫燃拉上面罩戴上防风镜,最后打开枪托,仰头看着这辆足以称得上陆地蛟龙的两截式履带运输车。

    在这辆车的驾驶顶上,还有一圈大概一米高的护栏,这护栏的边缘,却并排装着满满一排的卤素大灯。

    除此之外,在前脸正中央的位置,竟然还固定着一个带有鹿角的驯鹿头骨。

    而往车尾的方向看去,两节车厢的边缘,几乎每隔一米的距离便安装有一盏照明灯。也因此让这辆车周围一定范围内足以称得上亮如白昼。

    就当他将目光移动到尾部那节车厢上的烟囱冒出的些许烟雾时,阿波利也从另一边绕了过来。

    “别发呆了,维克多,快来帮忙。”阿波利话音未落,已经踩着宽大的履带,拉开了前面这个车厢的舱门。

    见状,卫燃赶紧凑过去,接过了对方从车厢里拽出来的两台摩托锯。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车尾方向也走过来一个和他们几乎同样打扮的人。

    “沙里普,那颗树在什么地方?”阿波利扯着嗓子在寒风中大声问道。

    “距离车尾最多不到二十米远!”沙里普指着车尾的方向大声喊道,“我带你们去。”

    “拿上这个!”阿波利说话间,从车厢里扯下来半个拴着绳子的两百升油桶递给了对方,随后哐当一声关上了舱门。

    刻意跟在这两人的身后,卫燃一路往后走,不但看到了尾部那节车厢上被形似百叶窗的钢板保护着的玻璃窗,更看到了玻璃窗里隐约透出的人影。

    当然,还有车尾两个正在用不锈钢小桶收集积雪的背影,以及一个似乎正在倾倒垃圾的人影。

    收回目光,不等卫燃走出探照灯的照射范围,那个名叫沙里普的男人便停在了宽大的履带轨迹一侧,指着一颗倒塌的枯树大喊道,“就是它了!”

    “离远一点!”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摘下步枪递给了对方,随后招呼着卫燃各自启动了手中的摩托锯。

    在引擎的轰鸣声以及木屑的飞溅中,这颗足有大腿粗的枯树被阿波利轻而易举的切割成了一截截半米长的木墩,随后又被卫燃用摩托锯切成四瓣,最后再被那个名叫沙里普的男人捡进了充当雪橇车的半个油桶里。

    连续往后边那个车厢里送了三次木柴,沙里普这才示意卫燃和阿波利停手。

    没有了摩托锯的轰鸣,这寒风呼啸的冬夜似乎也安静了一些,沙里普撸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道,“帕维尔刚刚已经煮上了红菜汤,阿波利,维克多,不如等填饱肚子再继续走吧。”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阿波利扯下面罩大声说道,“而且我和维克多好像还剩下两个蔬菜罐头和一瓶伏特加,刚好在返回营地之前喝掉!”

    “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沙里普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卫燃和阿波利的肩膀,“记得把发动机熄火,然后快点过来!”

    “没问题!”

    阿波利大声回应了一句,招呼着卫燃一起拽着装有两台摩托锯的油桶,迈开步子走向了第一节车厢的货舱门。

    “我去上面吧”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先一步踩着履带打开了舱门。

    借着这货仓头顶昏黄的灯光,卫燃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里面被铁丝网分成了三个部分。

    靠近车头发动机的位置,堆放着不多的几个木头箱子,以及四个两百升容量的油桶。

    中间这一段,放的却是诸如摩托锯、滑雪板、乃至各种维修工具和零件,以及一台看不出做什么用的设备、一台用螺丝固定在地板上的发电机。当然,还有足足五个装满了焦煤的两百升油桶。

    至于靠近车尾的那一段,却格外的有意思,这一段也是唯一上锁的区域,隔着铁丝网,他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一个挨着一个,靠墙摆放且高度直通棚顶的铁皮柜子。至于这铁皮柜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却根本不得而知。

    恰在此时,发动机的轰鸣戛然而止。见状,卫燃赶紧跳下货仓,关上了厚重的舱门。

    几乎前后脚,阿波利也拎着一瓶伏特加和装在网兜里的罐头走拉过来。

    跟着对方重新走到车尾,这么一会的功夫,车尾中间位置的舱门口处已经多了个金属梯子。

    阿波利磕了磕脚底的积雪,用力拍了拍车门,随着车门被里面的人打开,滚滚的热浪和极具时代感的音乐,伴随着夹杂其中的脚臭和狐臭味一起铺面而来。

    跟在阿波利的身后钻进看起来得有20平米大小的车厢,目光所及之处,里面的布置却是格外的简单。

    进门的左手边,是个带有玻璃窗的洗手间,其上还装模作样的挂着个“无人使用”的牌子。

    正对着的右手边,却是个用角铁和勾花铁丝网焊接出来的,专门用来对方木柴的空间。而在堆得满满当当的木柴正上方,还固定着一个大号的不锈钢水箱,其上甚至还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句苏联式的标语——你为改革做了什么?

    继续往前看,紧挨着这水箱和木柴的,是个固定在底板上的炉子,这炉子里的炭火正旺,上面还坐着个正在蒸腾着水汽的搪瓷锅,以及一个装满了积雪的汤桶。

    而在这炉子周围绑起来的铁丝上烘烤着的袜子,显然就是这车厢里辣眼味道的来源。

    再看这炉子的正对面,紧挨着厕所的位置摆放的却是个和前面那截车厢里看到的没什么两样的铁皮柜子,只不过这铁皮柜子的上半部分上着锁就算了,下半部分竟然还有个与地板固定在一起的保险箱。

    继续往前看,两侧的舱壁上各有一个一米宽半米高的玻璃窗,这玻璃窗的边缘,还各自有个金属把手,显然,只要扳动这把手,就能关闭窗子外面的百叶窗钢板。

    紧挨着这两扇窗户,两侧各自摆着一个四人座的实木桌子,此时左手边的桌子上,正有一台播放着音乐的收音机和一个黑色的有线电话话筒。

    右手边的桌子上,除了放着一沓报纸和一台显微镜之外,还有个日历,其上显示的时间,赫然是1991年的12月5号。

    此时,卫燃在照片里见过的那六个人就坐在这两张桌子的周围,齐心协力有说有笑的制作着晚餐。

    从这两张桌子再往里,却是三张呈U字形紧挨着的高低铺,这高低铺的床边,还像模像样的各自挂着个木头牌子,其上分别写着各自的名字。而在两侧的高低铺挨着的墙壁上,还各自挂着一支猎枪以及一些衣物又或者背包。

    再看看身后,已经关上的舱门上,还挂着一块24小时制的石英钟,其上显示的时间则是21点46分。

    “维克多,别傻站着,快洗洗手,然后过来帮忙。”

    看了眼正在招呼自己的人,卫燃将他和照片里那个名叫帕维尔的博士对上号之后,立刻热情的回应了一声,随后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不得不承认,即便已经是1991年的年底,这洗手间也绝对算得上简陋又实用。

    除了门上那个足有脸盆大的圆形窗户有些多余之外,正对着门的墙壁上还有个三十厘米见方,可以看见外面的小窗子,这小窗子的边上,同样有个可以控制外面的钢制百叶窗闭合的小扳手。

    而在地板上,竟然还有一个略微下陷的管道阀门,旁边的墙壁上,更是用显眼的红字标注着“洗澡前请打开阀门”的提示。

    看了看那足有胳膊粗的管道口,以及墙边那个和排挡杆有几分相似的金属阀门开关,卫燃极度怀疑,这玩意儿压根就是用老式的消防阀门改的。

    不止这排水阀门有些凑合,那个折叠的马桶更加的凑合,因为它就只有个可以折叠到墙上的不锈钢马桶圈,下面摆着的,就是个装有炭灰的铁皮桶而已。

    这也就算了,偏偏头顶还有个莲蓬头,而正对着门的舱壁上,还有个不锈钢的洗手盆和一面镜子。甚至当他拧开那水龙头的时候,连里面流出来的水都是温热的。

    真特么的邪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匆匆洗了洗手,转身离开了这怪异的洗手间。

第657章 七人的态度

    热腾腾的车厢里,炭火烧的正旺,合并在一起的两张实木桌子上,也摆满了各种加热好的罐头和炖煮好的鹿肉。当然,还有烤的焦香的切片大列巴,以及每人仅仅只有一杯的伏特加。

    餐桌的中央,那台8频道的便携收音机正在用最大的音量播放着灯塔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

    “苏联这是怎么了?”

    穆拉特博士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那杯端起来的伏特加在嘴巴悬停了许久,都没被灌进嘴里。

    这位博士在这冰雪雪地的西伯利亚荒野中,上半身穿着的却是一件打着领带的白衬衣——即便他手腕上的那块24小时制手表和他下半身穿着的基地防寒服一样,都和这件本该和西装穿在一起的衬衣领带完全搭配不到一起。

    “这个国家生病了”

    同样举着酒杯的帕维尔博士伸手往前凑了凑,和穆拉特再次碰了一下,却同样没有喝进嘴里,只是带着极力压制的愤怒说道,“偏偏为这个国家治病的,还是个庸医!”

    相比穆拉特博士,这位帕维尔博士的衣着却显得有些放荡不羁,带着些许破洞的海魂衫,宽松的阿富汗卡作战裤子,就连脚上穿的,都是一双高腰军靴,如果不是周围那些年轻人称呼他为博士,卫燃甚至以为这个满身肌肉的大块头是个精锐毛子呢。

    “唉!”

    穆拉特博士认命一般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用力呼了口气,“塔拉斯,换个频道吧,换个开心点的频道。”

    闻言,坐在卫燃身边的,那个带着眼镜的金发学生立刻放下刚刚涂满了鹅肝酱的面包片,伸手扭动着收音机上的旋钮,在一阵刺啦啦的噪音和间隔响起的只言片语之后,喇叭里总算传出了这个时代流行的激昂音乐——美国男孩。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帕维尔直接扒拉开塔拉斯的手,一边亲自调整频道一边愤懑的说道,“这个该死的国家不是生病了,是中毒了!中了美国的毒!看看那些蠢货做的好事!”

    “啪嗒!”

    帕维尔干脆直接关上了收音机,这温暖的车厢里,也跟着陷入了安静。

    “快点吃饭吧”

    穆拉特叹了口气说道,“吃过饭之后,阿波利和维克多辛苦一下,我们立刻赶回营地进行补给。然后我们还要立刻返回勘探现场才行。”

    “我们还要继续吗?”一个光头学生小声问道,卫燃见过他的照片,自然也知道,这个光头学生是来自拉脱维亚的阿格万。

    “你可以留在营地,跟着营地的保障车离开这里。”

    名叫塔拉斯的学生不屑的说道,“从9月6号你们决定脱离苏联独立的时候,你不就一直想回去了吗?愚蠢的拉脱维亚人?”

    “但我一刻也没离开不是吗?”阿格万恼怒的说道,“我抱怨不是因为拉脱维亚脱离了苏联,是因为...”

    “好了,快点吃饭吧。”

    车厢里最年长的穆拉特用木头勺子敲了敲装有红菜汤的搪瓷小锅,格外认真的说道,“孩子们,这里距离莫斯科的直线距离差不多有四千公里,无论这个国家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暂时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穆拉特说的对”

    帕维尔跟着说道,“我们的工作是赶在冻土融化之前,尽快完成我们的采样工作,这和你们到底是苏联人还是拉脱维亚人无关。在这里,你们都是十字镐号上的科研勘探工作者。”

    “而且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能在一起工作的机会了”穆拉特幽幽的说道,“珍惜这个机会吧,孩子们,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吧。”

    陷入沉默的车厢里,名叫塔拉斯的学生举起了酒杯,“阿格万,我的朋友,我向你道歉。”

    “你欠我一瓶伏特加”大光头阿格万痛快的举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

    “如果这次回到营地能领到伏特加的份额,我会把我的伏特加给你的。”特拉斯说完,同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相比这两个冰释前嫌的年轻人,以及那两个一脸愤懑与惆怅的博士,这餐桌两侧,另外两个学生以及司机阿波利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只不过,相比阿波利脸上的忧心忡忡,那个来自明斯克,名叫沙里普的学生,以及那个来自爱沙尼亚,名叫根纳季的学生,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无所谓,似乎他们的同学和老师的烦恼,根本波及不到他们身上一样。

    甚至,那个名叫根纳季的学生,竟然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和坐在对面的沙里普靠猜测正反面,来争夺着对方杯子里并不算多的伏特加。

    “你们两个似乎很开心?”卫燃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

    沙里普笑眯眯的反问道,“我们哭丧着脸就能让广播里的那些大人物们安静下来吗?”

    “就像穆拉特先生说的那样”

    根纳季一唱一和的说道,“这里距离莫斯都有四千公里呢,既然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正在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像列宁同志说的那样,认认真真的工作,开开心心的休息呢?”

    “说的没错”

    帕维尔说话间从兜里摸出一包看着就很廉价的香烟分给了众人,“根纳季和列宁同志说的都没错,我们就该认认真真的工作,开开心心的休息。好了,孩子们,快点吃饭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很明显,因为刚刚的广播,又或者因为塔拉斯和阿格万之间短暂的冲突,这顿还算丰盛的晚餐也变得有些没滋没味的。

    “我吃饱了,你们决定出发的时候通知我就可以,我就在驾驶室。”

    运输车的司机阿波利说出了自从开餐后的唯一一句话,随后不等众人回应,便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后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车厢。

    随着车尾舱门的开启,呼嚎的寒风让车厢里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阿波利已经从外面关上了舱门。

    “继续吃吧”穆拉特博士催促了一句,却是再也没有说些什么。

    匆匆吃完了属于自己的红菜汤和面包片,以及两大块肥厚多汁的鹿排。卫燃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牌子的铺位边上。

    这个铺位属于靠墙的位置,头顶的铺位悬挂的小牌子写着的,则是阿波利的名字。而在床底下,还有四个并排摆放的长条箱子。

    不出意外,这板条箱也同样写着各自的名字。抽出属于自己的两个长条箱子看了看,其中一个除了放着牙刷牙缸之类的洗漱用品,还放着几块厚实的毛巾。

    再抽出另一个看看,里面除了一套阿富汗卡作战服和配套的靴子、裹脚布以及棉帽之外,还额外放着几双袜子以及一些贴身穿着的内裤、保暖裤之类的东西。

    而在衣服的夹层里,他还翻出了一台苏联在1967年生产的泽尼特3M单反相机。

    颇为特殊的是,这台相机的机身上,“1917—1967”的红色印刷字样,以及下面简笔线条划出的军舰轮廓,无疑证明这台相机是“十月革命”50周年的纪念版相机。

    颇为难能可贵的是,这台相机使用的,还是一颗Mir37/2.8镜头,这颗镜头当年可是获得过世界博览会大奖的。

    而他之所以能认出这么多,却全都要归功于之前在老兵列瓦的相机店里短暂的学习,甚至他不但亲自上手过同款的相机,而且列瓦还特意仔细讲过这台相机以及这颗镜头背后,苏联曾经昙花一现般的光学工业。

    只不过,用纪念十月革命五十周年的相机拍摄苏联解体背景下的这些学生、老师、军人,实在是有些过于讽刺。甚至,他都怀疑这不是那金属本子的恶趣味发作。

    这也就是自己这么个可以冷静旁观的过客,如果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这段时间,每当用这台相机按下快门的时候,想必一定是五味陈杂吧。

    重新翻了翻衣服的夹层,见里面还放着两大盒至少十几个胶卷,卫燃犹豫片刻后,最终却还是将相机又塞进了衣服里。

    辞别了车厢里的师生六人,也暂时逃离了那沉闷的气氛,重新穿戴整齐的卫燃拉开车门,踩着落满了积雪的金属梯子离开之后,又帮着半蹲在门口的塔拉斯把那金属梯子拽进了车厢里并且关上了房门。

    当他重新钻进驾驶舱的时候,阿波利也在他关门的瞬间启动了发动机。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声中,这台庞大的运输车再次开始了前进。

    “维克多”阿波利在操纵着车子越过一条冻结的河道之后,突兀的问道,“这真的是我们最后能在一起工作的机会了吗?”

    “我...”

    卫燃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摇摇头,稍稍加大了声音回应道,“我不知道”。

    “你是哪里人?”阿波利稍稍降低了车速问道,“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是哪里人。”

    “喀山,你呢?”

    卫燃问话的同时,从两人中间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了一包烟拆开,揪出一只递给了对方。

    和后面车厢里的那六个人不同,这个名叫阿波利的驾驶员全然就是个亚洲人的长相,但奈何苏联的国土面积实在太大,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办法通过肤色和发色看出对方来自哪里。

    “古里耶夫”

    “古里耶夫?”卫燃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哈萨克斯坦”阿波利神色如常的解释道,“我家就在里海的岸边,里海你总知道吧?”

    “知道”

    卫燃忍不住咧咧嘴,如果以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来看,这一车七个人,竟然来自六个国家。但在此时,他们中的大部分,却都还是苏联人。

    “不知道哈萨会不会也选择独立”阿波利的声音小了一些,但却刚好能让卫燃听见。

    “你的看法呢?”

    “我没什么看法”

    阿波利坦然的说道,“我参军只是不想继续养猪了,但我同样不想在这种鬼地方服役。可如果哈萨也独立了,说不定我就又要回去养猪了。”

    “所以说,服役和养猪,你都不喜欢?”阿波利在沉默片刻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并且提高了车速,却是再也没有说些什么。

    在难言的沉默中,这辆运输车穿过了一片满是积雪的森林,又横跨了两道河床以及一片白皑皑白雪覆盖的荒地之后,最终总算开进了一片紧挨着针叶林的营地。

    车窗外面,这片营地除了两辆履带式运输车之外,还有一辆推土机,以及用推土机推出来的一道雪墙。

    而在那将近两米高的雪墙里面,除了有好几顶大型帐篷之外,靠边的位置竟然还有两个带有滑橇的大红色储油罐,那储油罐的边上,一台MAZ537重型拖拽卡车的背上,还有个正在运转的大型燃油发电机。

    也正是这台大型发电机提供的充沛电力,让这片营地里几乎算得上灯火通明。

    眼瞅着有两队士兵迎了上来,阿波利立刻在对方手中的两面小红旗指引下停好车子熄灭了发动机。见阿波利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卫燃也赶紧跟上。

    学着阿波利的样子去后面的车厢里拿上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一个蒸腾着热气的帐篷里。

    而在他们的身后,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正带着他们的学生,忙碌的从货箱里往下搬运着什么一个挨着一个的木头箱子。

    最后看了眼那些忙碌的师生,卫燃这才在阿波利的催促下钻进了帐篷。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又跟着阿波利去相连的另一个帐篷里蒸了半个小时的桑拿,等他们穿着干净衣服出来的时候,穆拉特等人这才刚刚拿着洗漱用品往这里走呢。

    “要不要去剪个头发?”阿波利一边走一边问道。

    “一起去吧”卫燃想都不想的说道,这个时候与其乱钻乱跑,显然跟着阿波利是更明智的选择。

    在对方的带领下在一个稍小一些的帐篷剪了头发顺便刮了胡子,随后又去一个飘荡着饭菜香气的大帐篷里额外吃了顿饭,并且明目张胆的顺走了十几个苹果和橘子,两人这才再一次走向了他们的运输车。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辆运输车已经被加满了燃油,就连货仓里也被塞满了各种蔬菜、冻肉、罐头乃至装在纸箱子里的面包和成袋的面粉。

    不仅如此,就连后面用来住人的生活舱,都有专人负责换上干净的被褥和毯子。

    “阿波利同志,维克多同志”

    一个穿着严严实实的士兵敬了个礼,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补给已经完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阿波利敷衍似的抬抬手算是还礼,接过文件看都不看的签了个字之后,这才说道,“多给我们两桶燃油,另外额外帮我们弄一箱伏特加怎么样?”

    “这个...”

    “一张熊皮和五张狼皮”阿波利压低了声音说道,“再给我们多弄几条烟和糖果。”

    “燃油和伏特加都没问题”

    那个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低声说道,“香烟也没有问题,但糖果早就没有了,但我们新到了很多炼乳。”

    “水果呢?”

    “苹果,我们有足够多的苹果。”那个士兵低声说道。

    “既然有很多,不如给我们弄一筐苹果和一箱炼乳吧?”阿波利干脆的说道。

    “我要先看看熊皮有多大”

    “没问题”

    阿波利将手里的文件夹子还给对方,动作麻利的爬上驾驶室的车顶,划拉开积雪之后,将一张熊皮和五张狼皮解下来丢到了营地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招呼着卫燃帮忙将这几张兽皮摊开展示了一番,那名士兵立刻满意的点点头,“两桶燃油,一箱伏特加,五条香烟,一箱炼乳和一筐苹果。”

    “有辣椒没有?”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卫燃赶在阿波利点头之前问道。

    “辣椒?”

    这名士兵愣了愣,语气不太确定的答道,“我要去厨房看看才知道。”

    阿波利看了眼卫燃,随后神色如常的说道,“如果有就帮我们多弄一些。”

    “没问题!”这名士兵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老样子,这些都不会记录在这上面的。”

    “不用提醒”

    阿波利说话间后退了一步,任由那名士兵和他的同伴卷起了那些兽皮,并且将它们埋在了不远处的雪堆里。

    “上车”阿波利低声招呼了一句,随后拉开车门便钻进了残存着些许余温的驾驶室里。

    “他们会用那些兽皮做什么?”卫燃好奇的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阿波利回应了一句,随后说道,“但我猜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莫斯科的某些人现在肯定也这么想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只是在陷入黑暗的驾驶室里耐心的等待着。

    前后不到十分钟,那辆推土机哼哧哼哧的开了过来。阿波利见状,也立刻推开了头顶原型的天窗。而卫燃则贴近了车窗,冷眼看着后视镜里,几个士兵用货仓门口自带的摇臂,将两大桶燃油送了进去。

    等到货仓的舱门关上,阿波利也钻回了驾驶室,同时,卫燃也推开了车门,默不作声的接过了驾驶室外那个站在铲斗里的士兵举过来的整整一箱炼乳、一筐苹果和一箱伏特加。

    等到最后一个箱子传到卫燃手里的时候,那个被面罩遮住了大部分脸的士兵把头巾凑近驾驶室里,指着卫燃刚刚传给阿波利的箱子说道,“我只找到了一些干辣椒,所以额外给你们补了几个金枪鱼罐头和几个萨洛肉罐头,好像还有一罐番茄酱。”

    “今天你可真慷慨”阿波利诧异的说道。

    “慷慨是有代价的”

    那名士兵压低了声音,“阿波利,如果下次回来的时候你还想额外买些什么的话,一定要多准备些能拿来交易的东西。”

    “怎么了?”阿波利皱着眉头问道。

    “瓦西里和我说,最近后勤供应好像出了些问题,接下来除了基础的物资补给之外,其余的东西说不定很难弄到了。”

    说到这里,这名士兵摘掉了头顶的棉帽子,从里面拿出两封信递给了阿波利,“这是你的信,前天跟着一起送到的。”

    “多谢”

    阿波利接过信件随手放在一边,借着从头顶的网兜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了对方,“沙戈力,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吧。”

    “沙戈力?”

    卫燃挑了挑眉毛,下意识的看向了正要接过信的男人。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发现证件和转轮手枪的那个公寓的主人,她的丈夫可就叫这个名字!

    “没问题”那个士兵将阿波利递来的信放进棉帽子里,随后扣在了头上。

    目送着对方离开驾驶室,并且帮自己关上了车门,卫燃忍不住问道,“他是沙戈力?”

    “不然还能是谁?”阿波利理所当然的回应道,“难道你不认识他?”

    “只是没认出来”卫燃故意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太累了。”

    “你可别想偷懒”

    阿波利说话间撕开了其中一封信件,“等下返程还需要你开车呢,现在先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吧,我要看看我妈妈和我妻子给我写的信。”

    “你和沙戈力关系很好?”卫燃一边将堆放在座位上的木头箱子堆放到座椅后面的空间里一边问道。

    “当然”

    阿波利理所当然的回应道,“在执行这个破任务之前,我是负责驾驶炊事车以及分割肉类的厨师。

    沙戈力是炊事车上专门负责烤面包的厨师,当然,他也负责食材补给。

    要不是营地这里也需要烤面包的厨师,本来应该他和我一起驾驶这辆车的。”

    “他也是哈萨人?”卫燃继续好奇的问道。

    “乌可烂人”

    阿波利抖了抖手里的信纸,不耐烦的说道,“维克多,你就不能让我专心看完我妻子写给我的信吗?”

    “你看,你看。”卫燃讪讪的摆摆手。

    “换位置,等下你来开车。”阿波利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

    和对方换了位置,卫燃看着钱眼密密麻麻的仪表盘和各种开关却有些发愁,这玩意儿他之前可从来没有开过。

    抬头看了看车窗外面,万幸,或许是为了出去的的时候方便,正前方不远处就有个出入口,此时正有一辆运输车从那里开出去呢。

    借着阿波利刚刚打开的阅读灯灯光,卫燃抓紧时间研究了一番那些开关和仪表各自的功能,随后这才稍稍踏实下来。

    继续等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穆拉特等人也结伴走了回来,片刻后,头顶的小喇叭里传来了帕维尔博士的声音,“阿波利,维克多,我们该出发了。”

    “收到”卫燃拿起挂在手边的送话器回应了一声,随后摸索着启动了发动机。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大家伙远比他想象的好驾驶——除了离开营地的时候忘记了身后长长的尾巴,所以蹭掉了雪墙老大一块墙体。

    循着阿波利留下的车辙印,卫燃操纵着这辆庞然大物慢慢悠悠的前进着,而在副驾驶位置的阿波利,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那两封信上面。

    连续驾驶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卫燃也回到了他“出生”的位置,继续往前走,雪地上的车辙印依旧无比的清晰,旁边的阿波利也写完了回信。

    “这是我的儿子”阿波利将一张彩色合影递给了卫燃。

    接过照片,卫燃看了眼那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小家伙,以及被这小家伙牵在手里的枣红色小马,随后笑着问道,“他多大了?”

    “五岁”

    阿波利将这张照片别在了头顶的网兜里,侧头看着窗外的雪景说道,“我已经一整年都没见到这个小家伙了,如果哈萨也独立了,说不定我就不用在这个鬼地方服役,就能回到他身边陪着他长大了。”

    “或许吧...”

    卫燃幽幽的回应了一声,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借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毕竟,如果只是想家想孩子,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大的借口。

第658章 过分充盈的物资

    寒风呼嚎的夜色中,卫燃操纵着运输车沿着车辙印穿过一片针叶林之后,正前方也突兀的出现了两顶覆盖着厚实积雪的大号帐篷。

    借着车顶那一排卤素大灯合力释放出的光芒,卫燃仔细观察了一番外面飞舞的雪花,随后这才控制着运输车兜了个圈子,横向停在了上风口的位置。

    不等他熄灭发动机,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阿波利便已经从枪架上取下一支AK步枪,随后踩着座椅打开了头顶的天窗,对准夜空便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的清脆枪声随着寒风传出去了老远,被车灯笼罩的那片针叶林里,那些绿油油的眼睛也立刻跟着消失不见。

    直到一整个弹匣打光,阿波利这才缩回身子关上了头顶的钢制天窗,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们先把苹果搬到后面去,它们放在这里会坏掉的。”

    闻言,卫燃立刻跟着往身上加衣服,随后帮着阿波利将那满满一筐苹果送出了驾驶室,又抬进了身后几乎被各种物资填满的货仓里。

    这还没完,等他把这一筐苹果艰难的移动到边角的位置时,穆拉特等人也已经赶了过来,从其中一个帐篷里搬出了各种物资补给递给了仍在货舱里的卫燃,以及刚刚爬上来的阿波利。

    让卫燃吃惊不已的是,这些物资里既有成桶成桶的燃油,更有成箱子的面包、各种冻的硬邦邦的肉类、蔬菜以及水果,乃至几袋面粉,甚至就连子弹都有满满两大箱子。

    最后又往货舱里送进来两大桶至少有40升的食用油以及满满一木头箱子的各种调味料。

    这还没完,这些人紧跟着又从另一个帐篷里滚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油桶。这些油桶里面装的并非燃油,反而是大块大块的焦煤。

    等到他和阿波利用摇臂将这些东西也拽进已经没有多少空间的货舱里之后。穆拉特博士等人甚至连那两个覆满积雪的帐篷都一起拆了,用舱门口的摇臂吊进了货舱。

    最后艰难的关上了厚重的舱门,穆拉特博士带着其余几名年轻人钻进了后面的生活舱,帕维尔却跟着卫燃二人钻进了驾驶室。

    等所有人坐稳,帕维尔看了眼放在膝盖上的罗盘,又看了看垫在罗盘下面的地图,随后抬手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往这个方向前进20公里。”

    “帕维尔博士,这个距离肯定会离开无线电通讯范围的。”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阿波利提醒道。

    “没关系”

    帕维尔自信的说道,“我已经买通了无线电操作员,未来半个月,我们每天都会准时回馈安全信号的。”

    阿波利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如果没问题就出发吧!”帕维尔朝坐在另一边,负责驾驶的卫燃招呼道。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再一次启动运输车,朝着对方指引的方向开了过去。

    这辆运输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总归只有20公里的直线距离,再加上途中连续遇到了好几个冰洞的湖泊也帮着节省了不少的时间,所以仅仅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他便在帕维尔的提示下踩下了刹车。

    和之前相比,这周围的景色没有什么变化,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身后横穿而过的针叶林之外,最显眼的也不过是周围那大半圈被积雪修整的格外圆润的低矮山脉而已。

    “这里在夏季的时候是一座湖泊,可能由远古火山口或者陨石坑形成的湖泊。”

    帕维尔指着正前方平坦的雪地说道,“你们看,因为时间太久,它和周围的地形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仅仅只有这个圆形的湖泊可以证明这里很可能发生过...”

    “帕维尔博士,需要我们现在就把东西卸下来吗?”阿波利显然懒得听帕维尔废话,或者说,他根本就听不懂也说不定。

    “卸下来吧”帕维尔无奈的止住了他刚刚开头的话题。

    “维克多,兜个圈子,让车头对准来时的方向。”阿波利提醒了一句,随后便取下了固定在枪架上的AK步枪。

    “帕维尔博士,能说说你们在找什么吗?”卫燃一边操纵着运输车兜圈子一边试探着问道。

    “一种细菌”帕维尔想了想,额外补充了一句,“一种嗜冷厌氧菌。”

    “果然和这个有关!”卫燃心头一动,索性顺着话题理所当然的继续问道,“它能拿来做什么?”

    “维克多!”

    原本已经准备把枪伸出天窗扣动扳机的阿波利蹲下腰喊道,“你忘了营长同志说的了吗?这次行动禁止我们问不该问的任何问题!”

    “抱歉!”卫燃在熄灭发动机的同时赶紧说道,“我下意识的问出来的,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没关系,没关系的。”帕维尔温和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随后用手指头堵住了耳朵。

    片刻之后,阿波利对准天窗外的夜空再一次扣动了扳机,直至清空了一个弹匣。

    穿戴整齐离开了宽大的驾驶室。卫燃和阿波利再次钻进货仓,利用摇臂将需要用到的物资一一取了出来。

    很快,距离车尾不远的位置,便重新搭好了两顶帐篷,其中一顶帐篷里,不但点上了一个燃烧焦煤的铸铁炉子,挂上了一盏明亮的电灯,甚至在支起的折叠桌子上,还摆了两台显微镜。

    而另一个帐篷里,放着的却是从货仓里那个上锁的隔间中搬下来的,一个个类似带盖儿抽屉一样的金属盒子。

    这些金属盒子半米见方,高度也不过十厘米,每一个上面还都带有两个黄铜的锁孔,显然,这些“抽屉”不但本身可以上锁,而且还可以锁在货舱里的那些铁皮柜子上。

    卫燃这边跟着帮忙搬运这些铁皮抽屉的同时,阿波利已经从货仓内壁上取下两个金属跳板搭在了货舱口,随后利用摇臂,将货舱里那台看不出名堂,但大小却和一辆半履带摩托差不多的古怪设备小心翼翼的送了下去。

    这台大红色的设备同样有两条履带,控制起来倒也算简单,两根操纵杆控制着前进后退和转向,速度也就和人走路差不多,而且听那引擎的动静,和摩托车似乎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卫燃好奇的注视下,那个名叫阿格万的大光头将这台根本没办法坐人的设备“开”到了距离帐篷不远的位置。

    直到那个名叫沙里普的学生和那个名叫根纳季的学生给这东西装上了一根足有胳膊粗、超过半米长的中空钻头时,卫燃总算知道这设备是做什么用的了。

    说白了,这就是一台小型的钻心取样设备。而佐证他这看法的,便是名叫塔拉斯的学生打开的一个金属抽屉。

    这些抽屉里面是一格挨着一格的半圆形凹槽,周围一圈和可以开合的上盖,还包裹着厚实的泡沫,而那些凹槽里,还各有一个长条的一次性塑料袋。显然,这些抽屉就是为了保存芯样的。

    很快,那台古怪的钻芯取样设备便开始了工作,在发动机的持续规律的轰鸣声中,那颗长筒形的钻头直上直下的戳进雪地开始了旋转。

    与此同时,阿波利也在卫燃的帮助下,启动了货舱里那台小型燃油发电机。

    按照阿波利的说法,这台小型发电机提供的电力,刚好足够整辆车所有探照灯以及生活舱里的照明使用。

    “好了,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

    阿波利等发电机运转平稳之后,熟门熟路的从货舱里准确的找出一个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油桶,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又一个足有半个脸盆大小的兽夹,以及用半个油桶改装的雪橇车。

    “我去布置陷阱,顺便弄点木柴回来。”

    阿波利一如既往的给卫燃安排着工作,“你把货舱里收拾一下,油桶尽量往最里面放,焦炭放在最外面,其余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布置。”

    “交给我吧!”卫燃痛快的应承道。

    “最后提醒你一句”

    阿波利顿了顿,认真的说道,“维克多,别好奇穆拉特博士他们在做什么,那些和我们无关。”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卫燃说完,索性关上了厚重的舱门,既挡住了外面的灯光,也挡住了呼嚎的寒风。

    “什么问题?”阿波利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为什么偷偷囤这么多的物资?”

    “还能为什么?”

    阿波利顿了顿,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说道,“这是帕维尔博士让我这么做的,而且我们出发之前你不是也听沙戈力说了吗?最近的物资供应已经出现问题了,这和帕维尔博士在一个月之前的预测完全一致。”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卫燃说话间,已经让开了背后的车门。

    “收拾好了记得去车顶警戒”阿波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别让他们出现意外。”

    “放心吧”

    卫燃帮着阿波利将那个装着兽夹和摩托锯的油桶雪橇车推了下去,又目送着他戴着头灯走向了来时那片针叶林,这才收回目光,开始整理这个密不透风的货舱。

    借助头顶的滑轮吊钩,卫燃先将那些油桶全都移动到了最里面的位置,随后又把其余的那些补给全都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最后才把那些装在油桶里的焦煤贴墙排列整齐,并且用扁带固定在了舱壁上。

    借着这一番整理,卫燃也对这个小团队的物资储备有了个清晰的认知,同时也对帕维尔博士的“提前预知”越发的佩服。

    他虽然不清楚这些人攒下这些东西用了多久,但十二大桶,整整两千四百升的燃油,以及那十大桶的焦煤,就足够他们这些人熬过西伯利亚漫长的冬天都不成问题,更别提周围还有近乎取之不尽的木柴可以作为燃料。

    而那些堆放在油桶上方的木头箱子里,各种水果蔬菜肉类乃至面粉面包调味料甚至伏特加,也绝对够这一车人吃上两三个月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更别提其中一个大号木头箱子里,还堆满了被肢解的熊尸!

    仅仅物资储备这一点,就和当初自己那位便宜导师卡吉克给的资料完全相悖。按他的说法,这辆代号十字镐的运输车上,所有的物资储备最多只够他们六个人吃上一周而已。

    一周?

    卫燃拿起一颗苹果狠狠咬了一口,这一车东西,绝对够他们所有人吃上两个月甚至三个月!

    而且这才刚刚进入12月6号,他们就已经敢买通营地的无线电操作员作假,暗中远离原定位置50公里进行勘探了,那么到了月底他们失踪的时候,这一车人距离营地又该有多远?

    另一方面,卫燃却越发的好奇,这些人在寻找的嗜冷厌氧菌,到底是准备拿来做什么的,以及阿波利又是因为什么,对穆拉特博士等人如此的配合。

第659章 每个人的工作

    DT-30运输车驾驶室顶部,裹着一张狼皮毯子的卫燃盘腿坐在另一张狼皮毯子上,怀抱着AK步枪,背靠着包裹着帆布的金属围栏,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运输车周围被卤素大灯照亮的范围。

    时不时的,他便会站起身,踩着车顶一路走到车尾,居高临下的观摩一番那四位学生的取样工作。

    渐渐的,他也看出来,这四名学生里,那位来自莫斯科的塔拉斯和那位来自拉脱维亚的大光头阿格万似乎处于领导地位,他们俩主要负责的工作,也只是对钻取出来的芯柱进行取样,然后各自用显微镜进行初步的观察,进而决定是把那些芯柱丢到帐篷外面,还是锁进那些金属抽屉里。

    而剩下的那两名学生沙里普和根纳季,负责的更多是诸如操纵取样机之类的力气活。

    但即便如此,卫燃也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来,这俩年轻人似乎都很享受这份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

    再次巡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卫燃思索片刻后,爬下车顶钻进了温暖的生活舱。

    相比外面那四位顶风冒雪的年轻人,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就要舒服多了,此时,他们各自占据着一张桌子,正操纵着一台看起来似乎是笔记本电脑的古怪设备,在这台设备的身边,竟然还各自放着一台本应该已经过时的机械式打字机。

    见这两位博士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甚至穆拉特博士都已经将手搭在了打字机旁边的那支转轮手枪上,卫燃赶紧举起双手,“我只是想去我的床位拿些东西。”

    “士兵,把你的枪放在外面,然后快点进来。”一身腱子肉的帕维尔博士随和的说道。

    闻言,卫燃赶紧将步枪挂在了门外的把手上,随后钻进生活舱关上了舱门。

    等他再转过身的时候,这两位博士已经各自扣上了桌子上那台白色的便携设备。穆拉特更是把手垂到了桌子底下,同时,桌面上那支转轮手枪也已经不见了。

    反倒是帕维尔博士已经笑眯眯的站起身,拿起桌边的咖啡壶,给卫燃倒了一杯温热的咖啡。

    “谢谢”

    卫燃接过咖啡一饮而尽,随后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底下拉出木头箱子,又从箱子里取出了相机。

    “需要我给你们各自拍一张照片吗?”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诚恳的说道,“我会避开显示屏的。”

    “给我拍一张吧!”帕维尔热情的说道,“稍等一等,我要换一身得体的衣服才行。”

    “我有足够的时间”

    卫燃说着,已经后退到了火炉的边上,用钩子挑开盖子,慢悠悠的往里面丢了几根木柴。

    片刻的等待之后,帕维尔换上了一身银白色的西装,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桌边,随后轻轻掀开了那台设备的屏幕,顺便也让卫燃看到了屏幕背板上“PC-16”的字样。

    “可以开始了”帕维尔说话的同时,还给自己戴上了一副眼镜。

    见状,早已调整好了相机的卫燃立刻从侧面45度对准了帕维尔,又示意对方将手放在键盘上并且挺直了腰,这才按下了快门。

    “穆拉特,你也来拍一张吧!”

    帕维尔一边脱掉身上的西装一边说道,“你的妻子和女儿肯定很需要一张你的照片。”

    闻言,穆拉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明目张胆的将手枪放在了桌子上,“那就拍一张吧。”

    “需要换身衣服吗?”卫燃微笑着问道。

    “不用,就这样就好。”穆拉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抻了抻领带和领口。

    见状,卫燃也不坚持,同样从侧面给对方拍了一张工作照。

    收起相机,他不等对方开口,便一边往舱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不打扰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用手电筒对着窗子外面晃一晃就可以。”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从生活舱的外面关上了带有保温层的厚重舱门。

    左右看了看,卫燃先凑到那台取样设备的旁边,在隆隆的噪音中,给沙里普和根纳季各自拍了一张特写。

    这俩年轻人几乎算是七个人里最好打交道的,甚至在注意到卫燃正把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还各自摆出了鬼脸。

    额外给他们每个人拍了一张正经些的工作照以及两人扶着取样设备的合影,卫燃踩着松软的积雪凑到了那个燃着焦煤炉子的帐篷里。

    “能给你们各自拍一张照片吗?”卫燃站在帐篷门外问道,这帐篷里别看燃着焦煤炉子,但这温度却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当然可以!”

    大光头阿格万第一个回应道,“不过你要稍微等一会儿,我们要赶在风雪污染样本之前完成我们的工作。”

    “没关系,我不急。”卫燃笑眯眯的说道。

    片刻的等待之后,这俩人在旁边的文件夹上刷刷刷的写了几笔,随后将刚刚送来的芯样放进金属抽屉锁好,送进了隔壁的帐篷里。

    给这俩人各自摆拍了一张正在操纵显微镜的工作照,以及一张各自抱着一个金属抽屉傻乐的合影,卫燃从怀里摸出一瓶伏特加递给了他们,“暖和暖和吧,记得给沙里普他们两个留一点。”

    “维克多,你可真是个好人!”

    塔拉斯一把接过酒瓶子拧开,扯掉挂着冰霜的面罩狠狠灌了一口。

    “给我也来一口”

    阿格万抢过酒瓶子灌了一口,打了个酒嗝舒坦的说道,“这口伏特加的作用就像矫正营里的犯人听到了被赦免一样。”

    “如果被你们的老师发现,你们最好说是从驾驶室偷来的”卫燃半真半假的开了句玩笑,转身走向了车头的方向。

    再一次顺着驾驶室的天窗爬上车顶,卫燃重新裹紧了狼皮毯子,靠着包裹了帆布的栏杆,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他感觉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的时候,车头方向他们曾经路过的森林里,却突兀的传来了连续两声清脆的枪响。

    这枪声传进耳朵的同时,卫燃也瞬间跟着清醒过来,立刻看向了枪响的方向。

    可惜,驾驶室顶上那一排足有海碗大小的卤素大灯虽然足够明亮,但因为车头角度的关系,却也只能照亮正前方不够百十米远的距离而已。

    以最快的动作钻进驾驶室里,卫燃在挡风玻璃上方的那一排杂物箱里一番寻找之后,总算摸出个脏兮兮的望远镜。这东西他路上曾见阿波利用过,只是不确定刚刚他有没有带走罢了。

    借着这望远镜朝着枪声的方向看去,虽然视野中只有个不断跳动的光束,但好在,那光束一直在移动,而且也没有再响起过枪声。

    静静的等待了足足大半个小时,拖拽着油桶雪橇的阿波利渐渐出现在了车灯照亮的范围之内。

    此时,那油桶里已经堆满了切割好的木柴,最上边还搭着一张摊开的狼皮。

    “运气不错,遇到了一头独狼。”

    阿波利语气欢快的朝车顶上的卫燃打着招呼,“而且我还在那片森林里发现了一头驯鹿的尸体,说不定下次再去的时候,那里的兽夹已经抓到更多的狼了。”

    对准正朝着自己挥手的阿波利按了一下快门,卫燃这才笑着回应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接着这个!”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将一张冻硬的狼皮甩了上来,“把它晾在靠近散热格栅的栏杆上,记得用铁丝绑紧。”

    “交给我吧!”卫燃慌忙踩住甩上来的狼皮片片,将其绑在了车顶的栏杆上。

    “弄好之后就回去休息吧!”

    大光头阿格万站在帐篷门口招呼道,“第一个取样点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要不提起钻头,就不用担心我们的设备被风吹走,所以可以休息了。”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阿波利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们想吃什么?我来给你们做点吃的。”

    “只要来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就够了”塔拉斯也抱着一台显微镜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当然,最好能有一杯伏特加。”

    “这些都没有问题”

    阿波利说话间已经拉着那辆装满木柴的雪橇车走到了燃着炉火的帐篷门口,扯着嗓子大喊道,“维克多,去把生活舱里的汤锅和勺子还有餐刀拿过来,再去弄一颗洋葱一块鹿肉。”

    “马上”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再一次拉开了生活舱的舱门。

    当他用汤锅端着需要的厨具和食材走进那顶帐篷的时候,阿波利已经往烧的通红的炉子里填了几块木柴。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原本以为可以休息的卫燃彻底化身帮厨,帮着阿波利熬煮出了一大锅浓稠的肉汤,顺便还烤出来满满一篮子切好的面包片。

    当他们二人将满满一锅肉汤和一篮子烤面包片端进生活舱的时候,那两张四人座的桌子已经再度拼合在了一起,其上不但已经提前摆好了八个倒满伏特加的搪瓷缸子,中间的位置更是摆着一罐已经打开的炼乳,以及一盘切好的苹果。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被影响心情,这一次的桌子上,却再没有出现过那台收音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椅子上放着的手风琴,以及穆拉特博士正在演奏的小提琴。

第660章 火种

    热闹的生活舱里,以塔拉斯为首的四名年轻学生,正在穆拉特博士的领唱,以及帕维尔博士用手风琴提供的伴奏之下,一首接着一首的演唱着苏联宝石乐队的歌曲。

    而运输车司机阿波利,也已经在腾出来的狭小空间里跳起了极其考验膝盖承受能力的哥萨克舞——即便这舞蹈和歌声以及伴奏根本就搭配不到一起。

    反倒是卫燃成了唯一的观众,不过为了避免被拉上去进行才艺表演,他也主动拿起了相机,给这一车人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等到折腾够了,饭菜也都填进了肚子,喝的醉醺醺的众人也各自爬上了自己的床位,蒙上毯子开始攀比着各自的鼾声。

    按照刚刚聚餐时了解到的情况,这一车人从九月份开始投入这份工作以来,每次完成补给的当天进行一次聚会已经成了所有人都默认的娱乐活动。

    而在平时,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会带着各自的学生进行6小时一换岗的值班,轮流进行采样和分析工作。

    同时,每隔三天的时间,双方还会拿出半天的时间休息,以及半天的时间进行集中讨论。当然,这里所说的半天,是整整12个小时。

    不仅如此,卫燃和阿波利也有类似的工作,只不过,他们的工作相对来说要轻松的多,除了为两组人及时的提供饭菜以及运输车的驾驶工作之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的。

    有自由也就有不自由的地方,至少,这辆庞大的运输车唯一可以对外进行联系的车载无线电台,他们就没有使用的资格,甚至可以说,整个团队里也只有穆拉特和帕维尔这两位博士掌握着车载无线电台的使用权利。

    因为,也只有他们才知道生活舱里保险箱的密码,而且还是一人掌握密码,一人掌握钥匙。

    至于那个看起来和后世的洗衣机大小没什么区别的保险箱里除了车载无线电台之外还有什么,卫燃唯一可以肯定的,或许也就只有那两台曾经匆匆看到过一眼的,类似笔记本电脑一样的设备。

    眯着眼睛瞅了瞅窗外渐起的风雪,卫燃终于打了个哈欠,在越发汹涌的醉意中闭上了眼睛。

    当他在刺耳的闹钟声中醒来的时候,窗外竟然泛起了鱼肚白,只不过那灰蒙蒙的天色,最多也只能勉强算是天亮了而已。

    排着队在那个简陋的洗手间里刷过牙洗过脸,阿波利和那个名叫根纳季的学生已经在外面那个放有炉子的帐篷里挖出了一个旱厕,并且铺上了避免掉下去的原木。

    依旧排着队完成了拉屎撒尿铲雪埋屎这么一套略显麻烦的工序之后,当卫燃捂着快被冻掉的屁股准备钻进生活舱里的时候,大光头阿格万已经带着那个名叫沙里普的年轻人在百十米外重新搭了一个帐篷,而塔拉斯也已经将那台钻芯取样的设备开了过去。

    繁忙的一天就此开始,车厢外面,塔拉斯和沙里普两人守着帐篷和设备开始取样工作。

    车厢里面,阿波利将熬煮好的燕麦粥一一分给了众人,随后便拎着他的步枪,踩着滑雪板拉着雪橇车再一次走向了远处的森林。

    吃过早餐之后,穆拉特博士立刻开始了伏案工作,倒是帕维尔和那个名叫根纳季的学生倒头继续睡觉。要说唯一的例外,便是大光头阿格万。

    “你不休息吗?”卫燃一边往驾驶室的方向走一边问道。

    “我现在可睡不着”阿格万扣紧了头上的棉帽,憨厚的问道,“我去驾驶室不会影响到你休息吧?”

    “不会”卫燃说话间帮对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随后快步绕到了驾驶位的一侧。

    钻进冰冷的车厢,卫燃摸了摸车窗上凝结的寒霜,随后这才开始按照阿波利着重提醒过的步骤一步步的启动这台庞然大物,这就是阿波利分配给他的工作——热车。

    别看这台大家伙带有启动预热系统,足以在零下五十度的寒冷天气里成功的发动,但刚刚他上车前扫了眼贴在驾驶位车门外的温度计,此时外面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58度。

    这样的低温天气,如果不每天发动机进行多次的启动,几乎和自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过后,经过电加热的油箱和油路让仪表盘上亮起了一盏绿灯,见状,卫燃这才进行第一次打火。

    根本没有费什么功夫,驾驶室背后那颗来自坦克的柴油多燃料发动机被顺利的启动。低沉的轰鸣声也瞬间盖过了货舱里一整夜都在工作的小型燃油发电机的噪音。

    等到发动机趋于稳定,卫燃这才开启了挡风玻璃的电加热以及驾驶室的暖风系统。

    忙完了这些也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重新推开车门,卫燃又钻进了隆隆作响的货舱里,先暂时熄灭了那台小型燃油发电机,随后这才爬上车顶,拿起固定在发动机散热格栅附近的大扫帚,仔仔细细的车顶覆盖的积雪清扫了一遍。

    最后敲掉了生活舱火炉烟囱上凝结的琥珀色冰凌,他这才顺着天窗钻进了驾驶室。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驾驶室里的温度已经从零下蹿升到了零上二三十度的模样,甚至阿格万都已经脱掉了厚重的防寒服和面罩乃至靴子,此时正盘坐在副驾驶的座椅,用一把小钢锯加工着一块白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卫燃问话的同时,先是按响了喇叭,稍等了片刻之后,这才驾驶着运输车开始移动。

    “猛犸象牙”

    阿格万停下手里的工作,抛了抛手中那个白色的物件说道,“这是三天前我们进行取芯采样的时候无意中弄出来的,我猜那里肯定埋着一头猛犸象,至少也该有一根足够大的猛犸象牙才对。”

    “你想拿来做什么?”卫燃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即便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送给帕维尔先生的生日礼物”

    阿格万笑着解释道,“科学院发给他的那支转轮手枪的枪柄握把上次因为被他当锤子用裂开了,我准备给他做一对新的。”

    “原来是你做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继而热情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你等下能把那个火炉升起来就谢天谢地了”阿格万说话间,还指了指卫燃的身后。

    下意识的看了眼座椅靠背的后面,卫燃扯掉了一张脏兮兮的毯子之后,还真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铸铁的小炉子,这炉子的肚子里,还放着几根烟囱。

    “等下我会帮你升起来的”

    卫燃说话间,已经操纵着运输车兜了一个圈子回到原位,并将车头对准了几十米外正在顶风冒雪工作的塔拉斯和沙里普二人。

    熄灭了完成热身的发动机,卫燃将身后那个脏兮兮的小炉子拎了出来,阿格万也主动帮忙将中间的两个座椅折起来,在两人之间空出了一个将近一米见方的小空间。

    将架起烟囱的工作交给阿格万,卫燃用铁皮桶从生活舱里拎过来一些正在燃烧的木炭和劈砍好的木柴再一次钻进了驾驶室。

    阿格万的动作同样不慢,这么一会儿的工作,就已经把烟囱从头顶那四个天窗中的一个伸了出去,甚至还用天窗周围厚实的帆布堵住了烟囱周围和天窗边缘之间的缝隙。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平时肯定没少做。

    将铁桶里带着火苗的木炭倒进炉子,又额外往里面丢了几块木柴,阿格万也主动甩给了卫燃一颗香烟。

    片刻之后,缭绕的烟气顺着车窗的缝隙飘飘荡荡的飞了出去。等到两人先后将烟头丢进炉火之中,这驾驶室里也再次暖和了一起,阿格万也将披在身上的防寒服铺在腿上,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猛犸象牙。

    噗啪作响的炉火边上,卫燃百无聊赖的翻找着挡风玻璃上门的四个小抽屉。

    这些小抽屉里有的密布着控制车顶灯光的开关,有的则像是被拆掉了原有的设备,反而成了杂物箱一样的存在,这里不止有1991年10月份的报纸,还有卷起来的杂志,甚至还有属于阿波利的私人信件、照片,乃至诸如螺丝刀、指甲刀之类的杂物。

    “你在找什么?”阿格万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卫燃慢悠悠的答道,“不然不是太无聊了吗?”

    “这里确实很无聊”

    阿格万叹了口气,“出发的时候,我以为这会是一场很精彩的探险活动,但是在抵达这里一周之后,我就开始想回家了。”

    “只是想家?”一无所获的卫燃重新坐了下来,故意用别样的眼光打量着对方。

    “当然,还有我那些漂亮的女同学。”

    阿格万划拉了一把油亮的大光头,语气颇为遗憾的说道,“本来已经有个女同学答应和我一起去看舞台剧了。”

    卫燃看了看窗外那两个忙着取样分析的大冤种,故作漫不经心的敷衍道,“等你们早点找到那个什么细菌,你就能回去和你的女同学去看舞台剧了,我和阿波利也不用在这里当原始人了。”

    “早点找到?”阿格万愣了愣,紧跟着哈哈大笑的说道,“那些嗜冷厌氧菌我们早就找到了。”

    “早就找到了?”卫燃诧异的看向对方。

    “当然”

    阿格万理所当然的摊摊手,“不然你以为我们在忙什么?那些被收集起来的芯样里,都含有我们要找的那种细菌。”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这里了?”卫燃故意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喜之色。

    “恰恰相反”

    阿格万摊摊手,“我们还需要采集足够多的样本才行,只有样本足够多,才能证明这种细菌...”

    说到这里,阿格万却顿了顿,犹豫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问道,“维克多,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要找的那种细菌是拿来做什么的吧?”

    “不知道”卫燃干脆的答道,“而且营长同志也禁止我们好奇这些事情。”

    “如果你能帮我拍一张正在驾驶这辆运输车的照片,我或许可以透露些什么。”阿格万的声音越发的低了,“当然,只是摆个姿势而已,我可不会驾驶这个大家伙。”

    “你就不怕泄密之后...”

    “我已经是个拉脱维亚人了不是吗?”

    阿格万自嘲的说道,“很快这项研究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而且就算我告诉你,难道你敢说出去?我只是想和人聊聊憋在心底的秘密而已。”

    “等下我就去宿舍拿我的相机”卫燃间接的同意了这笔交易。

    “这种细菌被我们称作火种”阿格万低声说道。

    “它能拿来做什么?”卫燃同样压低了声音,“拿来制作核武器一样威力惊人的生物武器吗?”

    “你果然是个军人”

    阿格万哑然失笑,“我们可不是用它来杀人的,相反,我们是准备用它来造人的。”

    “造人?”

    “准确的说,是造人计划。”

    “这个计划听起来更需要男人和女人,而不是什么...”

    “你说的没错”

    阿格万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在地球上确实是这样,但在火星可就不一样了。”

    “在哪?”卫燃挑了挑眉毛,“火星?”

    “或许吧!”

    阿格万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都知道,火星上是没有生命的,至少目前没有找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所以呢?”卫燃说完,还下意识的扫了眼后视镜,“如果你打算说的话,能不能详细说说?”

    “1982年的时候,穆拉特博士在南极的冰层里发现了一种嗜冷厌氧菌。”

    阿格万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帕维尔博士刚刚毕业,而且被派到了北极,恰巧他和穆拉特博士还是同一位老师的学生。所以穆拉特通过他们共同的老师联系道了帕维尔。”

    “后来呢?”

    卫燃见对方说到这里竟然停住了,先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周围,这才催促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后来帕维尔在北极的冰层里也发现了同样的嗜冷厌氧菌”

    阿格万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钦佩,“他们在各自完成了南北极的工作之后,在他们共同的老师带领下,开始着手研究这种普遍存在于南北极的冰层深处的细菌。

    1988年的时候,他们提出了一个天才的想法。是否可以尝试把这种嗜冷厌氧菌送到其他星球上,这其中的首选,就是火星,因为它和地球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送一些细菌上去有什么用?”卫燃不解的问道。

    “如果送上去的细菌死掉了,确实没什么用。”

    阿格万停顿了片刻之后反问道,“可如果那些细菌能在火星活下来呢?”

    “就算能活下来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阿格万立刻反驳道,“这种被我们称为火种的细菌,是生活在冰层里的,如果它们能在火星的极地周围生存并且繁衍,首先便证明了火星有水的存在。有水,有能在水里存活的细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可以骗取科研经费了”

    卫燃默默嘀咕了一句,同时却点点头,“但是太空竞赛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这可不是毫无意义的太空竞赛”阿格万略显激动的说道,“这是太空殖民,即便只是用细菌进行的太空殖民!”

    “这不吃饱了撑的嘛...”

    卫燃再次腹诽了一句,或许是因为各自时代的局限性,又或许是因为专业领域的不同,至少,他一个学历史的实在是看不出这个科研项目的任何前景。

    见卫燃一脸的不以为然,阿格万重新点上颗烟,慢悠悠的问道,“维克多,如果我们成功了,如果那些被命名为火种的细菌在火星上繁衍下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知道,那些细菌肯定没办法帮助苏联把国旗插在火星上。”

    “确实如此”

    阿格万并没有因为卫燃的调侃生气,反而换了个话题说道,“在大概四十亿年前,地球上很可能就已经存在了各种微生物,甚至,这些微生物的出现,仅仅只比地球本身的形成晚了三亿年左右。

    当然,对于我们不到百年的寿命来说,三亿年实在是过于漫长,但对于地球本身来说,三亿年的时间,差不多就相当于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个白天一样短暂。

    但是在四十亿年后的今天,这颗星球的地表上已经出现了我们这样的智慧生命。我们已经创造出了文明、制造出了巨大的机械,甚至已经开始探索其他的星球。”

    “所以呢?”卫燃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一切不都是从大概四十亿年前出现在地球上的那些微生物开始的吗?”

    阿格万的脸上,此时已经浮现出了苏联式的幻想主义色彩,“如果我们送到火星上的细菌最后能繁衍进化出更加高级的生命,哪怕只是有这样的趋势。

    那么,我们说不定就能反向印证地球出现生命的过程。

    甚至我们不妨更大胆一些进行假设,假设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开始,就是一群被无聊的智慧生命精心挑选出来,进行太空殖民的顽强细菌呢?”

    “衷心的祝愿你们能成功”

    卫燃语气平静的说道,他无从分辨阿格万说的是实话,还是在编造一个科幻故事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至少,他可以确定,在差不多三十年后的那个世界,至少公开资料里,似乎从没有哪个国家进行过所谓的“细菌太空殖民”。

    不过,无论怎样,在苏联解体前仅剩的这几天时间里,这些科研工作者还在为了他们的猜想和假设进行工作,这本身就是值得钦佩而且无关国籍的行为。

    “我们会成功的,肯定会成功的。”阿格万语气肯定的说道。

    “所以说,这次其他车队也是为了这个?”

    “怎么可能?他们都是其他极地项目研究的团队,有的是气候,有的是地质,甚至还有进行矿脉勘探的。我们这辆车,反而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项目。”

    阿格万惋惜的摇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的科研才刚刚开始而已,距离把火种送上火星或者其他某个条件更加适宜的星球,恐怕至少也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

    “那你们...”

    “换个你能理解的方式”

    阿格万想了想,自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说吧,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更像进行品种选育差不多。”

    “对那个火种?”卫燃见对方点头,忍不住追问道,“细菌还有品种差异吗?”

    阿格万摊摊手,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恰在此时,驾驶室外也突兀的传来了连续的枪声。

    下意识的循着枪声看了一眼,卫燃立刻推开头顶沉重的钢制天窗,举起刚刚一直抱在怀里的AK步枪,连折叠的枪托都没来得及打开,便对着远处正在朝着塔拉斯和沙里普二人靠近的狼群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的密集枪声中,跑在最前面的一只狼打着滚栽倒在了平坦的雪面上,剩下的那十几只狼却也加快了速度。

    “砰!砰!砰!”

    连防寒服都来不及穿上的阿格万也从另一边的天窗钻出了出来,用一支纳干转轮手枪一下挨着一下的朝着狼群打出了根本够不着的子弹。

    好在,这密集的枪声和其后接连倒下的同伴,以及已经撒丫子钻进了生活舱的“猎物”等等诸多因素,最终还是让那支没有讨到便宜的狼群调转了方向,扭头跑进了湖泊边缘的针叶林中。

    “这次要是能把这个给我就好了”

    卫燃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步枪,暗暗嘀咕的同时,也暗暗期待着那金属本子能听懂人话。

    毕竟这可是AK啊,这要是能随时掏出个大AK出来防身,起码不得比金属本子里的那支波波沙要强的多?

    发够了儿时遗留至今的癔症,卫燃也在瑟瑟的寒风中缩回了温暖的驾驶室,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一应的防寒衣物,这才拎着换了新弹匣的步枪,快步冲向了刚刚留下来的那两头狼。

第661章 假冒的厨师?

    齐膝深的雪地上,卫燃一手拽着一头狼的尾巴艰难的往回走着,时不时的,甚至还会给这两头狼翻个面,期望着在返回运输车之前,尽快冻死皮毛里的跳蚤。

    不久之后,大光头阿格万,以及塔拉斯和沙里普三人也跑着迎了上来。

    “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卫燃松开手里的狼尾巴,主动朝塔拉斯和沙里普问道。

    “没事,我们没事。”

    塔拉斯温和的摇了摇头,指着正前方说道,“幸亏阿波利在那个方向做了陷阱,这些狼距离我们还有很远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了其中一只发出的惨叫。”

    “还要多亏了你的支援”沙里普跟着说道,“维克多,你的枪法可真好,这么远都能打到。”

    “只是运气好罢了”

    卫燃咧咧嘴,先不说刚刚他和狼群之间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他拿的毕竟是火力密集的突击步枪而不是单发的栓动步枪,两个弹匣的子弹全都以长点射的方式打出去,就算是蒙,也总能蒙到一两只的。

    相互确认双方都没有事,塔拉斯和沙里普再次走向了不远处仍在运行着的取样设备和那个毫无温度的帐篷,大光头阿格万在和卫燃打了声招呼之后,也再一次钻进了温暖的驾驶室。

    不过这一次,卫燃却是不敢偷懒了,他的工作本就包含的放哨,这几个人里真要是被狼叼走了一两个,自己能不能回到二十多年之后说不定都要打个问号呢。

    以最快的速度从驾驶室里翻出了AK步枪的刺刀,卫燃将两头狼倒吊在货舱的舱门上,动作麻利的剥下两张残存着弹孔的狼皮,在雪地里一番踩踏冻僵之后,抬手丢到了车顶上。

    先把狼皮绑在驾驶室顶部的栏杆上,卫燃又取了相机给大光头阿格万摆拍了一张驾驶运输车的照片算是完成了承诺,随后立刻踩着滑雪板靠近了塔拉斯和沙里普二人,并在二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仍在被兽夹钳住大半个后退的那头狼。

    看得出来,这头狼并不算大,或许也正是因为过于年轻经验不足,才会被兽夹钳住了一条后腿。

    而且这张开足有脸盆大小的兽夹威力也足够惊人,这头或许是第一次参加群体围猎的狼显然是活不成了。

    “砰!”

    卫燃对准这头仍在发出威胁性低吼的狼打出了一发子弹,先是在它的眉心留下了一个弹孔。随后又用固定在枪口的刺刀在它的脖子划了一刀。

    陷入安静的森林边缘,卫燃暗自叹了口气,解下被冰钎和铁链固定在地面的兽夹,拖拽着温热的狼尸走向了百十米外的两顶帐篷。

    “这就是给我们报信的好心人?”塔拉斯笑呵呵的问道。

    “就是它”卫燃丢掉手里的铁链,“火炉借我用用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塔拉斯随和的应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弄点吃的安抚一下你们受惊的灵魂”卫燃开了句玩笑,取下染血的兽夹放在了炉火上。

    这还是季马曾经教过他的小技巧,野外的猎物们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加聪明,不管是草食性的还是肉食性的,兽夹上残存的血腥味都会让它们提高警惕止步不前。

    而要解决这小小的麻烦,用火烧一下用过的兽夹,无疑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趁着火炉加热兽夹的功夫,卫燃返回了运输车,先从生活舱里取来了一口足够大的汤锅和能找到的各种调味料,随后又去货舱里取来了一些蔬菜和一整瓶伏特加。

    当他再次返回帐篷处的时候,塔拉斯和沙里普已经把火炉搬到了帐篷外面,显然,加热兽夹之后释放的腥臭焦糊味道并不好闻。

    朝这两人歉意的笑了笑,卫燃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说道,“你们可以各自喝一杯,但也只能喝一杯。”

    “维克多,你可真是个好人。”沙里普立刻凑上来,一把抢走了卫燃手里冻的冰凉的酒瓶子。

    没管这俩分酒喝的同龄人,卫燃将滚烫的兽夹丢到雪地上,随后将装满了雪的汤锅架在了炉火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塔拉斯哈了口酒气,重新拉上面罩凑过来问道。

    “给这头狼洗个热水澡”

    卫燃说话间,不紧不慢用脚一下一下的踩着狼尸的胸口,相应的,这头狼脖子处和大腿处的伤口,也跟着一下下的涌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希望你的厨艺能比阿波利要好一点,上次阿波利弄过一次奶油土豆炖狼肉,我们每个人都吃吐了。”塔拉斯说完,已经重新钻进了冷飕飕的帐篷里。

    “肯定比他做的好吃”卫燃自信的做出了回应。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等待之后,汤桶里的积雪化作滚烫的开水,卫燃也熟练的开始了烫皮拔毛的工作。

    只不过,这腥臭的味道,也难免让塔拉斯和沙里普二人一致认为卫燃的厨艺果然比阿波利要厉害,因为他们都没等卫燃做好吃的,就已经忍不住要吐了。

    卫燃却懒得争辩,只是动作粗暴的用斧头将去头去爪的狼尸开膛破肚之后,又分割成了麻将大小的肉块,一股脑的丢进了洗刷干净的汤桶里。

    渐渐的,随着水汽的蒸发,带皮的狼肉开始冒出了油花,那腥臭的气味也渐渐消散。

    等到卫燃将大半瓶伏特加倒进去之后,塔拉斯和沙里普也已经放下手里的工作再次凑了过来。

    故作高深的朝他们笑了笑,卫燃把剁碎的洋葱和苹果,连同能找到的各种调味料和一大把干辣椒统统丢进去继续翻炒了一番。

    “可惜没有酱油和蚝油...”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拎起提前烧好的一桶水便倒了进去。

    “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沙里普赞叹的说道,“维克多,我收回刚刚的话,你的厨艺真的要比阿波利要好得多。”

    “沙里普说的没错”

    塔拉斯点头称赞道,“阿波利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厨师,他之前做的饭菜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香味。”

    “我都怀疑他是个假冒的厨师了”

    沙里普无心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卫燃的警惕,“他只会把各种罐头加热,然后通过各种组合混在一起。”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厨师的”塔拉斯称赞道,“他的厨艺甚至比不上他的驾驶技术。”

    “假冒的厨师?”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紧跟着猛的想起来,在进入这个历史片段之前,自己那位便宜导师卡吉克几乎给了所有人的资料,却偏偏故意漏掉了失踪成员里的运输车驾驶员。

    这说明什么?自然是那个运输车的驾驶员身上有秘密。

    可如果阿波利不是负责驾驶运输车的厨师的话...不不不,应该说,如果他不仅仅只是负责驾驶运输车的厨师的话,那么他其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给对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也是最有可能的身份。

    “维克多,你在想什么?”塔拉斯敲了敲汤桶的盖子。

    “没什么”

    卫燃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给两人各自分了一颗,故意说道,“他总有自己擅长的菜,厨师都有自己擅长的菜不是吗?”

    “确实如此”

    沙里普一本正经的回应道,“阿波利同志最擅长的是伏特加,他总能弄到足够多的伏特加,只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厨师。”

    “这一点我无从反驳”

    塔拉斯同样一本正经的摊摊手,“当然,他的枪法也不错,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每周都能弄到猎物。”

    “伏特加总比狼肉更加珍贵不是吗?”卫燃笑眯眯的说道,“尤其还是在这种鬼地方。”

    “这倒是没错”

    塔拉斯先是点点头,紧跟着却又叹了口气,,“其实不止这里,现在即便在莫斯科,很多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了。”

    “我女朋友给我的信里也是这么说的”

    沙里普叹了口气,“明斯克很多商店里都已经买不到任何东西了,甚至连面包都要排队了。”

    “我突然开始觉得阿波利的厨艺确实非常不错”

    塔拉斯说话间已经从兜里摸出个吃了一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至少我们这里有足够多的面包,有吃不完的肉和水果,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伏特加。”

    “感谢阿波利同志”

    沙里普一本正经的举起了并不存在的酒杯,随后,三人便一起哈哈大笑。

    然而,相比卫燃附和的真诚假笑,塔拉斯和沙里普二人愉悦的笑声里,却隐藏着对家人的浓浓担忧。

    目送着这两人继续开始工作,卫燃一边用勺子撇着汤桶里的浮沫一边暗暗琢磨着刚刚得到的关键信息。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团队寻找细菌的目的,更隐约开始怀疑起了阿波利的真实身份。毫无疑问,这两条线索是1991年12月6号这个短暂的白天最重要的收获。

    所以他真的是去打猎了吗?又或者说,他们这个团队真的是附近若干公里范围之内唯一存在的人类吗?

    进而,卫燃又忍不住开始琢磨着,那个连他都不看好的“细菌太空殖民计划”,是否真的会引起KGB的兴趣,并且会委派一个人暗中参与,甚至为其保驾护航?

    应该不太可能吧?

    卫燃抬头看向冰封湖泊边缘一望无际的针叶林,内心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了疑神疑鬼。

第662章 打扫卫生

    随着12月6号短暂的白天被夜幕和绚烂的极光取代,卫燃也在塔拉斯和沙里普的帮助下,将焖煮的软烂脱骨的狼肉端到了阿波利开过来的运输车里。

    当汤桶的盖子被掀开,裹挟着浓郁香气的水蒸气瞬间弥散开来,轻而易举的便压制了生活舱里经久不散的臭脚丫子味,连带着,也让车厢里的众人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快来吃饭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给穆拉特博士的餐盘盛了满满一大勺连汤带水的焖狼肉。

    正所谓狗肉滚三滚,斯大林扶着核弹都站不稳。

    这狗肉卫燃虽然没吃过,但这狼肉如此焖煮了三四个小时之后,味道确实是没得挑,至少也要比没有什么油脂的兔子肉要好吃的多。

    “维克多,以后你只管负责做饭就好了。”

    穆拉特博士说话间,已经用手捏起一块狼肉丢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列宁同志作证,这可比上次阿波利做的奶油炖狼肉好吃多了。”

    “确实比我做的要还吃一点”

    阿波利同样从自己的餐盘里捏起一块都丢进了嘴里,“我今天猎到了两只狼,早知道我就把它们的肉一起带回来。”

    “先把这些吃完再说吧”卫燃说话间给排在最后的阿格万也盛了一大勺狼肉。

    “阿波利,请容我纠正一点。”

    刚刚睡醒的帕维尔用面包蘸了蘸浓稠的汤汁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这不是好了一点,是好了很多,至少我没在维克多做的菜里吃到嚼不烂的狼毛。”

    “帕维尔老师,拜托了,不要再提阿波利上次做的菜了。”

    根纳季捂着嘴抱怨道,“你们只是看到而已,我可是吃出一团沾满奶油的毛球。”

    “从现在起不要再提了”

    穆拉特博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阿波利,想起你做的菜我都没有食欲了,现在我们需要一瓶伏特加平复一下心情。”

    “说的没错!”阿格万第一个应和道,紧跟着,周围几个年轻人,乃至帕维尔博士都跟着敲起了桌子。

    “想喝就喝,我又没有权利限制你们。”阿波利无奈的摊摊手,亲自去货舱里取来了一瓶冻的冰凉的伏特加。

    “穆拉特博士,我们要不要听听收音机?”根纳季试探着问道,“我们都好几天...”

    “算了吧根纳季”

    沙里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现在广播里的新闻简直比阿波利上次做的菜还要倒胃口。”

    “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没错”阿波利无辜的摊摊手,“但为什么总是带上我?”

    “你不该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吗?”帕维尔开玩笑的同时,也举起杯子,分别和阿波利以及卫燃碰了碰。

    “收音机就算了。”

    穆拉特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一个极有可能成真的事实,“我们晚一天听到广播里的消息,说不定就能多做一天苏联人。”

    眼看着生活舱里心思各异的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阿波利吐掉嚼烂的骨头,端起酒杯提议道,“我们还是来唱歌吧!还是宝石乐队的歌怎么样?”

    “我的地址是苏联这首歌怎么样?”帕维尔跟着提议道。

    “只要不是那首我带你去苔原就好”

    根纳季故意苦着脸自嘲道,“我们距离苔原恐怕都不到一百公里,我可不想再往北走了。”

    “事实上目前距离我们最近的苔原也有差不多三百公里的距离”穆拉特博士笑着纠正道。

    “穆拉特博士,你去过苔原?”阿波利好奇的问道。

    “当然,我当然去过。”

    穆拉特和帕维尔对视了一眼,笑着说道,“就在正北方向差不多三百公里以外。”

    “这个位置”

    帕维尔用手中的叉子敲了敲墙壁上贴着的那张地图,成功的在上面留下了三个火柴头大小的污渍,“当时我和穆拉特博士搭乘直升机对这里进行测绘的时候曾经去过苔原,我们还在一个废弃的铜矿场降落躲避过暴风雨呢。”

    “那座矿场遗留了不少采矿设备”穆拉特接过话题说道,“而且那里的礼堂还挂着赫鲁晓夫同志的头像呢。”

    “当时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带一颗玉米过去,所以这次我特意给赫鲁晓夫先生的头像准备了一份礼物。”

    帕维尔说话间拉开了餐桌的抽屉,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对儿颗粒丰满的玉米棒子,这黄橙橙的玉米棒子上,甚至还各自系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这么说我们真的要去苔原?”根纳季苦着脸问道。

    “当然不是”

    穆拉特笑着说道,“我们在冻土融化之前的工作任务最多仅仅只到苔原地带和森林的交汇处而已,去苔原的探索工作是明年冬天的事情。”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去那座铜矿场看看不是吗?”

    帕维尔博士像个杂技演员似的,将两颗玉米在手中转着圈的丢来丢去,期间甚至还加上了已经清空的伏特加酒瓶子。

    这一番即兴表演过后,众人的话题也被吸引到了赫鲁晓夫和玉米不得不说的故事这类话题上,这温暖的生活舱里,也渐渐被苏联式幽默带来的笑声彻底填满。

    这一餐过后,帕维尔博士和他的学生阿格万以及根纳季接手了工作,穆拉特博士三人则开始了休息。

    相应的,阿波利也接手了卫燃的放哨工作,而这工作开始的标志,便是对运输车进行一次热车。

    等到运输车重新停下来之后,帕维尔对正准备拉开舱门的卫燃说道,“维克多,你完全可以待在生活舱里,没必要和阿波利那个顽固的小伙子一样躲出去。”

    “咖啡还是红茶?”卫燃转过身笑呵呵的问道。

    帕维尔闻言愣了愣,笑着答道,“红茶吧!”

    “穆拉特博士呢?”

    卫燃继续问道,此时,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的塔拉斯和沙里普已经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但穆拉特博士却仍坐在桌边,此时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名叫《喀拉海和西伯利亚海冰》的大部头。

    “也要红茶吧,请多放些糖和牛奶。”穆拉特博士头也不抬的答道。

    “稍等”

    卫燃说话间拿起了火炉边缘的搪瓷水壶,给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各自泡了一杯红茶。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来把这里打扫一下怎么样?”卫燃放下水壶之后主动问道。

    “这样最好不过了”帕维尔开心的答道,“只要别碰我们的稿纸就可以。”

    “当然”

    卫燃笑了笑,拿起烟囱上挂着的一块似乎从没用过的抹布打湿,从舱门开始,一点点耐心的擦拭了起来。

    他之所以主动承担这份工作,可绝不是因为爱干净,仅仅只是借着打扫的关系,熟悉这生活舱里的物品摆放,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隐藏的秘密罢了,说白了,这和他在驾驶室里翻找各种东西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不过,相比驾驶室,这个生活着七八个糙老爷们生活舱里实在是算不上干净。

    别的不提,等他擦拭完那个上锁的铁皮柜子和保险箱的时候,原本白色的纯棉抹布都已经和窗外的天色一样黑了。

    不过,正是借着这个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他也得以肯定,只要想办法弄到两根铁丝,他就能打开那些铁皮柜子,如果能再多给他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说不定就连那个保险箱他都有把握撬开。

    而另一方面,在他擦拭这铁皮柜子和保险箱的时候,不管穆拉特博士还是相对更好说话的帕维尔博士,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毫无疑问,这铁皮柜子和保险箱里,肯定保存着非常重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也发现,那两张实木桌子的抽屉,也都是可以上锁的,而掌握钥匙的,无疑也只有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人。

    只不过很明显,这抽屉里除了穆拉特博士收集的满满一抽屉伏特加瓶盖,以及帕维尔收集的十几颗各种大小的兽牙之外,并没有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甚至穆拉特还主动打开抽屉,将里面的杂物清理了一番之后,将不要的小物件全都倒进了装垃圾的铁皮桶里。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所有能擦到的地方全都擦拭了一遍,卫燃又打湿了扫帚,把包括床底下的空隙都仔细打扫了一番。

    在收获了十几双散发着脚臭味的袜子,和看着就反胃的裹脚布,以及足足小半桶的灰尘和各种杂志之后。

    他也无意间瞥见,在属于根纳季的箱子里,竟然隐约可以看到一颗被袜子套住之后,又被塞进一个马克杯里的F1手雷!

    悄无声息的将本就虚掩的盖子恢复原状,卫燃重新拿起扫帚,认真的清扫着床底的杂物,只不过在他的内心的危险人物名单里,却又多了一名成员的名字。

    用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将这生活舱里里外外的清扫干净,戏做全套的卫燃甚至还烧了一铁桶的开水,成功疏通了洗手间里被冻结了不知道多久的排水管道阀门。这样一来,起码大家都可以洗个澡了。

    这样不辞辛劳的举动自然也赢得了两位博士的好感,尤其当他将众人晾在火炉周围的袜子和裹脚布全都用夹子固定在了两节车厢之间牵引的一根绳子上之后,这打扫干净的生活舱里,也总算不再弥漫着辣眼的脚臭味了。

    最后给储水桶里补充满了干净的积雪,卫燃最后擦拭了一番水箱上的那句苏联标语,这才躺在了属于自己的床位上,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两位博士时不时的闲聊,试图从里面能再获得一些只言片语的情报。

    只可惜,直到穆拉特博士准备在换班前的一个小时睡一觉,他们谈及的内容,大多也只是对于目前局势、他们科研项目,以及他们的老师的担忧而已。

    最终,在距离1992年还有足足25天的生活舱里,只剩下了老式机械打字机有节奏的声响,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第663章 四天前的消息

    1991年12月7号,所有的物资设备全部装进货舱,卫燃也在帕维尔的指引下,操纵着运输车继续前进。至于这辆运输车的正牌驾驶员阿波利,此时却正在生活舱里修理那台突然罢工的小型燃油发电机呢。

    持续前进了差不多5公里左右之后,帕维尔博士对照着手中的地图一番确认,这才示意卫燃在一条看起来不到10米宽的河道边缘停下了运输车。

    “就停在这里吧!”

    帕维尔满意的说道,“接下来我们要一直沿着这条季节性的河道往西北方向进行取样,所以可能要沿着河道经常移动位置才行。”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回应了一句,这种事无非是对方怎么说他怎么做罢了,根本就劳不着自己动脑子。

    推开头顶沉重的天窗,卫燃将枪口伸出去死死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枪声中,飞溅的弹壳砸的车顶叮咚作响,倒是在这安静的冬夜里格外的好听。

    短短几秒钟清空了一个弹匣,卫燃抽回步枪关上天窗,下车帮着阿格万等人取下了货舱里的各种物资设备。

    只不过,因为阿波利还没修好发电机,这钻芯取样的工作想要继续下去,这运输车也就不得不一直保持着启动的状态才行。

    借着这个机会,卫燃索性把这运输车的驾驶室也仔细打扫了一番。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当卫燃把手伸进方向盘后面的仪表背面时,果然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绝不该运输车驾驶员配发使用的马卡洛夫PB微声手枪!

    小心翼翼的抽出弹匣看了看,然后又拧下消音器看了看,卫燃将这手枪恢复原状之后,又将其插回了隐藏在仪表盘背面各种线路里的钢制枪套里。

    虽然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那枪套的形状,但卫燃仅凭触碰到的轮廓便知道。那是一个刚好、且仅仅只够包裹住消音器,并且尽头还有个卡子可以卡住枪口的圆管型卡销。

    而他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在他红旗林场便见过这东西。这种绝非制式的“枪套”,唯一的优势便是可以用螺丝随意的安装在任何位置,而且取用也非常的方便,唯一的缺点,也仅仅只是把枪放回去的时候比较麻烦罢了。

    如果举个更详细的例子,卡尔普和达丽娅老师的办公桌下面就装有这样的枪套,只不过那枪套上并没有固定着马卡洛夫微声手枪,那两位老师更喜欢用的,也是轻巧的PSS微声手枪。

    基本确定了阿波利的身份,卫燃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现在他需要做的,也不过是耐心的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罢了。

    仔细清理了驾驶室里积攒的各种垃圾,他慢悠悠的放低了座椅靠背,开始盘算着整个团队的脉络。

    总的来说,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位博士带着各自的学生来这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给细菌做选育工作,为的只是进行什么细菌太空殖民。

    毫无疑问,至少在阿格万的嘴里,这近乎异想天开的项目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估摸着对于此时的科学院来说,最多也就是个搂草打兔子捎带。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受重视的科研项目,其中却藏着阿波利这样一个99.99%可能的KGB,这就不得不让人琢磨,那所谓的嗜冷厌氧菌,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价值。

    又或者,这荒野中正在进行的每一个科研项目,都有KGB成员暗中跟随甚至保护?

    可如果都有...不不不,如果阿波利真的是KGB成员,这支勘探队又怎么会失踪呢?

    是他们遇到了连KGB都无法消解的危险?如果是这样,那些证件在二三十年后又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不是这样,难道是阿波利杀了他们?如果是这样,阿波利为什么杀了他们?难道真是因为那些细菌?这个项目不是不受重视吗?

    这思来想去,卫燃虽然理清了脉络,却也有了新的疑惑。而这疑惑的焦点,也全都聚焦在了那些细菌是否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作用上面。

    甚至,卫燃无比怀疑,生活舱的保险箱里,很有可能就有自己想知道的一些答案。

    压下撬了保险箱一探究竟的冲动,卫燃反而越发的谨慎。

    他目前只猜测了阿波利作恶以及不可抗力的因素,但也同样没忘,在根纳季的私人物品箱子里可是藏着一颗手榴弹呢。

    他更没忘,和那些证件一起在后世重现的,还包括了阿格万给他的老师帕维尔博士准备的生日礼物——使用猛犸象牙枪柄贴片的纳干转轮手枪。

    这么一番盘算下来,总共7个人的团队里就有三个人有嫌疑,而这还只是他打扫了一次卫生得出的答案。可别忘了,这才12月的第七天,后面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等着呢。

    这特么的...比小鬼子的密室杀人案件都麻烦...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眼瞅着后视镜里的阿波利等人已经将那台小型燃油发电机抬了过来,立刻推开厚重的车门,热情主动的迎上去帮忙出了一把力气。

    片刻的忙碌之后,重新固定在货舱里的发电机再一次开始了轰鸣。这台油耗惊人的运输车,也终于可以熄火了。

    重新将驾驶位后面的铸铁炉子拎出来点上,卫燃正准备去货舱里找几个土豆烤上解解馋的时候,阿波利却先一步钻了进来。

    “今天不去打猎了?”卫燃神色如常的问道。

    “不去了”

    阿波利指了指车窗外面,“河道两侧就是针叶林,我们如果不紧盯着一些,说不定谁就被狼叼走了。”

    说到这里,阿波利又指了指正在车头方向忙碌的阿格万和根纳季,一边推开头顶的天窗一边说道,“而且他们两个就是最好的诱饵不是吗?那些饿肚子的狼群肯定会对他们动心的。”

    “说的也是”卫燃附和的点点头,同样推开了头顶的天窗,将顶上子弹的AK步枪提前放在了车顶上。

    “你刚刚把驾驶室打扫过了?”阿波利像是才注意到似的问道。

    “太脏了,所以简单打扫了一遍。”

    卫燃重新坐稳之后故作嫌弃的提醒道,“另外,以后能不能别把穿过的袜子和还没吃过的面包以及喝了一半的伏特加全都放在同一个杂物箱里?”

    “如果我想起来的话会注意的”

    阿波利哈哈大笑着做出了回应,随后拍了拍脑门说道,“维克多,能不能帮我个忙,去货舱里拿点吃的喝的?”

    “没问题”卫燃干脆的穿上衣服便离开了驾驶室,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

    目送着后视镜里的卫燃钻进货舱,阿波利探手伸到了仪表台的背面,当他准确的握住那支马卡洛夫微声手枪的枪柄时,脸上最后那一丝狐疑,这才跟着缓缓消散。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卫燃几乎彻底包揽了厨师和保洁的工作,而阿波利也再没有离开过,甚至就连休息都睡在了温暖的驾驶室里。

    当然,即便如此,他的猎获也依旧不少,几天下来,车顶上就已经积攒了足足十几张狼皮。

    就这,还是因为卫燃的连续做了好几次的红焖狼肉需要带皮一起吃的缘故。否则的话,车顶上冻的梆硬的狼皮凑齐二十张估计都不成问题。

    当然,代价也不是没有。别的不说,单单大光头阿格万,便在某次去舱门口的帐篷里拉屎的时候,就差点被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埋伏在车底的独狼啃掉半边脸。

    虽然他最后毫发无损的活下来了,而且还成功的用他的转轮手枪解决了那头伏地魔,但阿格万自己却也狼狈的一屁股坐在了最不该坐的东西上面。

    恶心自然是恶心,但众人却也无比的庆幸,这可是事关生死的危急时刻,别说坐在了冻的外冷内热的粑粑上,就算是...那也总算是活下来了。

    时间转眼到了12月的第12天,当窗外迎来短暂的白天时,这辆运输车已经沿着河道累计移动了差不多20公里的距离,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也到了该返回营地进行补给的时候。

    不过,在出发之前的这段时间,靠着迥异与斯拉夫民族的厨艺,已经和所有人都混熟了的卫燃,也在温暖的生活舱里给所有人拍了一张合影。

    “不如我们去外面也拍一张吧?”

    阿格万第一个站起来提议道,“难得今天是个没风没雪的好天气,我们去外面拍一张合影吧!”

    “这个提议不错!”塔拉斯第一个赞同道。

    “这次让我来给大家拍吧”

    阿波利跟着说道,“这些天维克多帮我们拍了不少照片,但他自己的照片却没有多少,所以至少让他在合影里出现一次吧!”

    “阿波利说的没错”

    穆拉特博士催促道,“维克多,快把你的宝贝相机交给阿波利,然后我们一起去外面拍几张照片。”

    闻言,卫燃笑了笑,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递给了凑上来的阿波利。

    在最先起身的阿格万和塔拉斯这两个年轻人的带领下,众人相继离开了温暖的生活舱,并以生活舱上的“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的字样以及那个醒目的苏联国徽为背景,由阿波利帮忙拍摄了一张卫燃曾经见过的合影。

    “要不要去车顶拍一张?”卫燃接过阿波利递来的相机问道。

    “去车顶拍?”

    “当然”

    卫燃指了指运输车的驾驶室,“车顶可以站四个人没问题,车头也能站三个人。”

    “既然摄影师说了,我们就按摄影师说的做吧!”已经被卫燃养刁了嘴巴的帕维尔博士想都不想的附和道。

    “先等下”

    卫燃喊住了众人,“阿波利,你先给运输车移动一下位置。让它横跨在河道上,然后向左转向,这样我拍的时候就能把你们和车尾生活舱上的苏联国徽一起拍下来了。”

    “维克多,你该去做个职业摄影师的。”穆拉特博士的调侃迎来了包括阿波利在内所有人的点头赞同。

    “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去做个摄影师的。”卫燃说到这里晃了晃手中的相机,“阿波利,快点移动运输车吧!”

    “稍等!”阿波利说话间,已经动作麻利的钻进了驾驶室。

    片刻之后,低沉的轰鸣声传进了耳朵,阿波利驾驶着运输车灵活的调换方向横亘在河床上,随后又如卫燃要求的那样向左转动车头,将两截式的车身摆成了回力标的形状。

    等他熄火,卫燃立刻指挥着两位博士,以及他们各自的“关门弟子”塔拉斯和阿格万钻机了驾驶室。

    当这四个人从驾驶室头顶的四个天窗探出大半个身子之后,阿波利和另外两名学生沙里普、根纳季也在卫燃的指挥之下,居中站在了车头的“保险杠”上。

    耐心的等着穆拉特博士从怀里掏出一面苏联国旗展开,并且由七个人合力抻开盖住了大半的驾驶室挡风玻璃,卫燃这才举起相机用镜头套住了他们。

    只不过,他这镜头里除了这个七人小团队以及车尾生活舱上的苏联国徽之外,还有意无意的套中了刚刚从车里卸下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掩埋进雪堆里的那些物资。

    连续按了两次快门,卫燃这才满意的放下了相机,“大家还有什么想拍的吗?”

    “当然有!”

    穆拉特博士话音未落,上半身已经缩回了驾驶室,片刻之后,众人也跟着他走到了卫燃的身边。

    “维克多,帮我们两个拍一张合影吧”穆拉特说话的同时,还用力拍了拍帕维尔博士的肩膀。

    “您打算怎么拍?”卫燃笑着问道。

    “就这样拍就可以”

    说话间,穆拉特已经摘掉了刚刚戴上的帽子,和身旁的帕维尔一起再次撑开了那面并不算大的国旗。

    见状,卫燃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对准他们二人按下了快门。

    “还有想拍照的吗?”卫燃再次问道。

    “既然没有了,我们就出发回营地吧!”阿波利稍等了片刻说道,“桑拿和刚出炉的面包都在等着我们呢。”

    “虽然维克多这些天把生活舱弄得很干净,但我确实该洗个澡了。”穆拉特笑着说道,“所以阿波利,回去的路上请开的快一点。”

    “这话你该和维克多说才行”阿波利亲热的拍着卫燃的肩膀,“返程路上全程都将由他来驾驶。”

    “不管是谁,总之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营地洗个澡了。”

    帕维尔点上颗烟,一边喷云吐雾一边开着玩笑提醒道,“维克多,记得稳一点,我刚刚煮了一壶红茶,如果被你掀翻了,我就把你丢进茶壶里。”

    “你们的要求是相互矛盾的”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转身钻进了驾驶室。

    就像这两位博士说的一样,现在大家确实迫切的需要洗个澡,虽然生活舱里有卫生间,卫生间里也有淋浴,但因为条件简陋,洗个澡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情,尤其洗澡的时候还要打开排水阀更是无比的遭罪。

    因为那个碗口粗的排水阀就是个直通外面的铁管子,能用确实是能用,但从里面倒灌进来的寒风恨不得能把老二冻掉。这可不是瞎说,而是卫燃自己的亲身体会。

    等到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驾驶室顶部的小喇叭里也传来了穆拉特给出的出发信号。

    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边搓脚丫子一边抽烟的阿波利,卫燃缓缓踩下了油门,拖拽着身后的生活舱,离开了半埋在河道中央的那些油桶和木头箱子。

    现如今,这辆运输车的货舱里,除了塔拉斯等人辛苦一周采集的芯样之外,便只装着一台燃油发电机,甚至,就连油箱里的燃油储备,都只够返回营地的量。

    囤积更多的生活物资,这是一周前从营地离开时就已经开始做准备的事情了,但是车顶上的那十几张狼皮到底能换多少物资,却没有谁能知道一个准确的答案。

    温暖的有些过头的驾驶室里,卫燃越发熟练的操纵着这台庞大的运输车,在起伏不定的荒野中宛如一条短胖短胖的巨蟒一般,左扭右扭的朝着营地的方向平稳前进。

    车窗外,昏沉的天色根本没有坚挺多久,便疲软的陷入了长久的黑暗,当卫燃打开了车顶那一排海碗大小的卤素大灯时,这才注意到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加快速度”阿波利在一个罐头盒里碾灭了烟头之后说道,“趁着能加度足够好的时候多走一段距离。”

    闻言,卫燃立刻提高了车速,在对方的指引下开往了营地的方向。

    最终,当夜空中已经飘起鹅毛大雪的时候,卫燃也驾驶着运输车开进了被雪墙包裹的营地。

    然而,还没等车子停下,所有人却都意识到了不对,上次来的时候,这营地里虽然帐篷不少,但却根本没多少人。

    但这才一周的时间,如今营地中央已经散乱的停放着足足五辆DT-30运输车。

    这些庞然大物和卫燃驾驶的这辆可以说是大同小异,一眼看过去最大的区别,最多也只是涂装略有不同,车体上的隶属单位不同罢了。

    这五辆车里,除了其中两辆是本就留守营地的之外,剩下三辆既有属于能源部门的,也有属于矿产部门的,还有一辆同样隶属于西伯利亚科学院的。

    而在这五辆运输车的车头共同对准的那个大帐篷里,此时也是灯火通明无比的喧闹,同时也根本没有人来迎接他们。

    “维克多,关闭车灯留在车上。”阿波利说话间已经取下了固定在枪架上的步枪。

    目送着阿波利推门下车,卫燃关掉了运输车上所有的车灯,随后又探手摸了摸仪表盘后面的微声手枪,最后却是连发动机都没敢熄灭,反而探着身子,从副驾驶的位置取来了另一支AK步枪顶上了子弹。

    在他的耐心等待以及暗中注视之下,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相机跑向了那顶大帐篷,甚至即将进入帐篷的时候,穆拉特博士还摔了一跤。

    “这是...成立独联体的消息传到这里了?”

    卫燃稍作思考便猜到了大概,这一周的时间里,不想听到坏消息的穆拉特博士等人刻意的没有使用过收音机,更没有开启过被锁起来的无线电台。

    但此时已经是12月12号,距离俄罗斯、白俄、乌可烂三个国家签署《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宣布组成“独联体”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就算这里距离莫斯科再远,就算电波传输的速度再慢,也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再次看了眼那顶灯火通明的大帐篷里传来的吵闹声,卫燃几乎可以想象,此时里面的那些人正在怎样的迷茫与复杂情绪中挣扎。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呼喊从帐篷里传来。紧跟着,便有人在帐篷门口扯着嗓子大喊着寻找医生。

    不久之后,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那顶陷入混乱的帐篷,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似的,佝偻着腰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车尾,并最终消失在了一直被卫燃关注的后视镜里。

    片刻之后,阿波利从远处跑向了车位的生活舱。与此同时,十几名士兵也跟在一辆推土机的后面赶了过来,在塔拉斯和阿格万的带领下,交割着货舱里那些装满的金属抽屉,同时也对货舱和油箱进行着补给。

    前后不到半小时,推土机带着那队士兵以近乎步坦协同的方式直奔远处的一个帐篷,阿波利也近乎同时出现从车尾跑向车头,拉开车门跳进了驾驶室。

    “维克多,离开营地,立刻!”阿波利说完,这才来得及关上车门。

    闻言,卫燃立刻踩下油门,操纵着一直都没有熄火的运输车开出了营地,再一次开进了被雪幕笼罩的荒野之中。

    “吃点东西吧”阿波利从怀里摸出一个苏军饭盒递给了卫燃。

    见状,卫燃不客气的接过带着温度的饭盒打开,这里面只有一块切开的面包,面包里还夹着几片足有手掌厚的火腿以及几片西红柿。

    拿起面包狠狠咬了一口,卫燃便听到身旁的阿波利悠悠的说道,“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也...独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卫燃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扶着方向盘,语气平静的问道。

    “四天前”阿波利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丝的嘲讽和恐惧。

    “座椅后面的箱子里还剩下半瓶伏特加”卫燃看了眼阿波利,“如果你需要的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波利用力搓了搓脸,“维克多,加快速度,把车开进前面的那片森林里停下来。”

    “坐稳了”卫燃说完狠狠咬了一口面包,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在汹涌澎湃的动力推进之下,这台近乎空载的运输车速度陡然加快,劈开越发浓厚的雪幕和松软的积雪,风驰电掣的径直开往了车灯根本照射不到的那片森林。

    ------题外话------

    二合一

第664章 航天发射场还在

    稀疏的针叶林边缘,一辆熄灭了所有光源的DT30运输车仍旧保持着发动机怠速,即便它的车顶上,已经积攒下了一层差不多十厘米厚的积雪。

    过于温暖的驾驶室里,阿波利用一颗不知道从哪来的14.5毫米口径子弹弹壳套在了点燃的香烟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同时也死死的盯着森林外面的情况。

    自从突然离开营地,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运输车一直都没有熄火,卫燃也被阿波利禁止离开驾驶位。

    在他们二人看不到的生活舱里,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也强打着精神,带着四个年轻人将高低铺拆开靠墙放好,把所有人的私人物品箱搬进了洗手间,甚至,他们连生活舱里那两张实木桌子以及四把椅子都抬到了外面,用绳子暂时绑在了车顶。

    这还不算,当他们给生活舱里清理出来足够宽敞的空间之后,立刻将货舱里那些用来存放样本的金属抽屉乃至金属柜子搬进了生活舱。

    “阿波利,他们在做什么?”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清理空间”阿波利干巴巴的做出了一句解释,随后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安静的等着事态的变化。

    在发动机低沉的运转声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窗外的暴雪却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就连阿波利,也变得有些坐立不安。几乎每隔十几分钟,便会点上一颗烟套上弹壳握在手里。

    卫燃知道,对方给烟头套上弹壳,无非是不想被车外的人发现烟头的火光而已,但这也变相的证明会有人过来和他们见面,而且阿波利很可能并不相信对方。

    果不其然,又过了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森林外出现了一闪而逝的灯光,这灯光在几次或长或短的跳动之后,最终也陷入了熄灭。

    “把运输车开出去”阿波利说话的同时,却已经取下了枪架上的步枪。

    卫燃看了眼对方手中的武器,犹豫片刻后还是踩下油门,控制着运输车离开针叶林,迎着再次开始跳动的车灯凑了上去。

    等到离着近了,他也渐渐看到了一辆正对着自己的DT30运输车。仅从涂装和帆布货篷就能分辨出来,这是留守营地的其中一辆。

    “停车熄火,车灯不要关。”阿波利提醒了卫燃一句,等后者踩下刹车之后,立刻推开了车门。

    同一时间,那辆运输车的驾驶室里也跳下了一个人,快步走到了卫燃驾驶的这辆运输车车头的位置,在刺目车灯照耀下朝着阿波利敬了个礼又握了握手。

    仅从这些动作和对方的体型,卫燃便判断出来,这人恰恰就是上次返回营地补给时,私下出售物资给他们的沙戈力。

    “东西我都带来了”

    沙戈力指着身后的运输车说道,“我弄到了15桶燃油和5桶焦煤,但是蔬菜只弄到了土豆洋葱和胡萝卜。

    另外,水果已经没有了,整个营地都没有水果供应了,不过伏特加我给你弄来了四箱,面粉和调味料也弄来了不少。还有一些都是我看着你们应该用得上一起装箱的杂物。”

    “发电机和车载电台呢?”阿波利追问道。

    “发电机弄到了一台备用货,但无线电真的没办法,我连单兵无线电系统甚至对讲机都弄不到。”

    沙戈力无奈的摊摊手,“事实上,营长正在考虑对收音机和无线电通讯进行管制。”

    “封锁消息?”阿波利皱着眉头问道。

    “封锁后续可能出现的坏消息”

    沙戈力叹了口气,“现在另外几支勘探队要么开始罢工,要么准备从这里撤走呢。就在刚刚,和你们这支科研团队同属于西伯利亚科学院的另一个勘探队的负责人已经自杀了,甚至就连营地的士兵们都...”

    “沙戈力,及时离开这里吧。”

    阿波利认真的说道,“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去找你的女朋友吧,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她就在叶堡。我的朋友,她现在肯定非常需要你。”

    沙戈力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说道,“我会尽快离开的,不过,这些东西只用兽皮可换不到。”

    犹豫片刻,阿波利脱掉手套给对方看了一眼,并赶在对方伸手之前重新戴上了手套,“装车吧,然后它就是你的了,有了这个,你和你的女朋友肯定会渡过接下来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的。”

    “需要我联系你的家人吗?”沙戈力主动问答。

    “不用了,让你的人快点装车吧。”阿波利微笑着催促道。

    “你们...不打算回来了?”沙戈力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怎么可能”

    阿波利想都不想的摇摇头,摊手反问道,“一周前进行补给的时候,不是你和我说物资供应快要断了吗?”

    “说的也是”

    沙戈力暗暗松了口气,朝身后挥了挥手,顿时,那辆运输车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凑了过来。

    等到两辆车的货舱对齐,对方那辆车的货舱门从里面打开,几个戴着防寒面罩的士兵在两辆车的货舱舱门之间架起了两个舱门之间。

    片刻之后,一桶桶的燃油最先被送进货舱,然后是装在油桶里的大块焦煤。与此同时,就连那辆运输车的驾驶员,都用一个电动抽油泵,将两辆运输车的油箱连在了一起。

    渐渐的,足有13个平方大小的货舱被各种物资彻底填满,搭在两个舱门之间的木板也被抽走,那位给卫燃他们这辆运输车加满了油的司机,在帮忙拧死油箱盖之后也立刻钻进了驾驶室。

    直到此刻,阿波利这才再次脱掉手套,将其递给了沙戈力。

    后者接过手套凑到眼前看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的点点头,贴着阿波利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等到阿波利同样说了些什么,沙戈力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抬手敬了个礼,转身快步登上了运输车扬长而去。

    “我们也出发吧”阿波利登上驾驶室之后朝卫燃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出发。”

    “坐稳了”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踩下了油门。顶着能见度都不足20米的大雪,再一次开往了那条埋藏着物资的河道方向。

    这一路上,阿波利除了帮忙指引方向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就连头顶的小喇叭里也格外的安静。

    最终,当他将车子再一次停在几个小时前才拍摄过合影的河道中央时,阿波利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见状,卫燃也赶紧熄灭了发动机快步跟上。

    等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生活舱里的时候,却发现穆拉特博士等人正坐在放倒的金属柜子上各自沉默着。

    而在他们中间的地板上,除了放着一台带着杂音的收音机之外,还放着一台处于开机状态的单兵背负式的无线电。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前,无论收音机还是那台单兵无线电,基本上都处于半管制的状态,整辆车里,也仅仅只有两位博士有资格使用他们。

    但现如今,即便这两台设备就摆在众人的中间,却根本没有人去碰它们一下。

    不过,这生后舱里虽然安静的有些可怕,但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各有不同。

    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位博士阴沉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惋惜。他们二人的关门弟子塔拉斯和阿格万则一脸的茫然。至于那两位总是干力气活的学生沙里普与根纳季,却依旧是那副满脸无所谓,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庆幸之色。

    至于阿波利,自始至终,卫燃都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但他却明显的沉默了许多。

    “哐当”

    阿波利往即将熄灭的火炉里丢进去几块木柴,直等到炉膛里再也塞不下,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横躺在底板上的铁皮柜子上。

    “穆拉特博士,帕维尔博士,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你们的科研工作还要继续吗?”阿波利认真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问道。

    “没有意义了”

    帕维尔失魂落魄的说道,“当苏联失去了俄罗斯,失去了白俄罗斯,失去了乌克烂,我们的科研项目就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很快我们项目就会被科学院砍掉”

    穆拉特惋惜的说道,“虽然我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阿波利,我们该回去了。”

    阿波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沉默片刻后问道,“我们累计积攒下来的物资已经足够我们熬过这个冬天都没有问题,穆拉特、帕维尔,你们的科研进度还差多少?”

    “其实很快了”

    帕维尔的语气也变得格外惋惜,“我们之前累计采集的样本几乎已经足够今年四月份开展第一次太空环境存活试验的用量了。但我们的老师在上个月的信件里,希望我们能去苔原采集一些样本以便加快科研进度。但是很明显,营地是不会同意我们单车去几百公里外的苔原工作的。”

    “所以这才你拜托我提前储备物资的真正原因?”阿波利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想去苔原?”

    见那四位学生都看向了自己和穆拉特博士,帕维尔迟疑片刻后还是点点头,“我们的老师再有两年的时间就到退休的年龄了,这是他主持的最后一个科研项目,我们不想让他留下遗憾。抱歉阿波利,我们骗了你,本来...”

    “在我们完成补给之后,我的朋友沙戈力已经答应帮忙,亲自把最后几批采集的样本送到伊尔库茨克,并且亲眼看着你们两位的老师当面接收所有的样本。”

    阿波利的话让车厢里的众人齐齐愣了愣,紧跟着,便听他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你们的科研项目内容,但是同志们,虽然苏联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可烂。

    但至少苏联还在,哈萨克斯坦还在,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还在。你们的老师也能准时接收到我们辛苦采集的样本,就连预计明年4月份开展的火箭发射任务,我猜也还没有宣布取消不是吗?”

    “说的对!”

    塔拉斯第一个站起来赞同道,“苏联还在,哈萨克斯坦还在,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还在!”

    “老师,我们还有机会!”阿格万第二个站出来说道,“现在距离4月份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我们现在就算能回去都不知道该去哪,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根纳季委婉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沙里普也以开玩笑的方式劝慰道,“老师们,你们总不会让我们在这种时候失去工作吧?”

    “你们呢?”穆拉特和帕维尔对视了一眼之后,扭头齐齐的看向了阿波利和卫燃。

    “您几个月之前就答应过我,等这次科研工作结束之后,就把我的妻子安排到伊尔库茨克国立大学做实验室清洁工的。”

    阿波利理所当然的摊摊手,“只要你能让我的妻子不用继续在养猪场工作,就算工作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没意见。”

    见这两位博士看向自己,卫燃指了指脚下,“你们就把我当作这辆运输车的一个零件就可以。当然,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合格的摄影师。”

    穆拉特和帕维尔对视了一眼,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相继站起身,“既然这样,就继续我们的工作吧。”

第665章 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洞

    纷飞的雪花中,众人齐心协力将返回营地前埋下的物资抬上了运输车。现如今,不止货舱里装满了必备的物资,就连生活舱里也一样如此。

    卫燃因为一句“你们把我当作这辆运输车的零件”,而被两位博士推选出来负责物资统计工作,他也因此要比所有人更加清楚这个团队像仓鼠一样攒下了多少东西。

    现如今,单单燃油就有足足24大桶整整4800升。就这,还没算刚刚加满的运输车油箱储备呢。

    除了燃油,同样装在铁桶里的焦煤也有足足15桶。这些本应拿来冶金的焦煤对他们来说其实用处远不如那些燃油。

    但它们却远比木柴耐烧,只要往生活舱里抬上一桶,就足够他们足不出户的在生活舱里待上好几天都不成问题。这个优势平常时候还无所谓,可一旦遭遇暴风雪好几天都没办法离开生活舱的时候,可就显得无比重要了。

    除了这些几乎挤占了货舱全部空间的燃料,以及两台燃油发电机和至关重要的钻芯取样设备,其余的各种生活物资同样不少。

    这些成箱的蔬菜、成袋的面粉乃至各种调味料、换洗衣服被褥以及步枪子弹,也全都被众人抬进了生活舱。甚至就连几个清空的油桶都没有浪费,全都用绳子绑在了车顶以备万一。

    最后看了眼手中的物资清单,卫燃暗暗啧舌,这些东西有一大半都是不久前才交易得来的。但自始至终,他却都不清楚,当时阿波利的手套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以至于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换来这么多物资。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穆拉特博士亲自将最后一箱子罐头抬进生活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考虑到目前的局势,我们接下来将直接前往苔原地带开展取样工作。并且争取在明年二月份之前,完成对苔原的样本采集。在此期间,我们很可能不再返回营地浪费时间。”

    “老师,我们有机会去你们之前提到过的那座铜矿场吗?”

    阿格万朝帕维尔博士问道,“我还想看看你把那两颗玉米送给那里的赫鲁晓夫画像呢。”

    闻言,帕维尔眼前一亮,可他却并没有回答阿格万的问题,反而朝穆拉特博士问道,“穆拉特,你觉得把那里当作我们的营地怎么样?”

    “那座废弃的铜矿场?”穆拉特挑了挑眉毛。

    “就是那里”

    帕维尔来回踱步的思索了一番,指着满地的木头箱子说道,“我们的物资很多,但根本不可能全都放在生活舱里,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个能用来保存样本的地方,那座铜矿场有足够多的场地可以拿来做这种事情不是吗?”

    穆拉特仅仅思考了不到两秒钟,便赞同的点点头,“这个想法不错,我们就去那里吧!”

    “具体位置在哪?”阿波利点上颗烟主动问道。

    “稍等我一下”

    穆拉特博士说话间已经起身走向了紧挨着洗手间的铁皮柜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地图铺在了装满各种物资的木头箱子上。

    两位博士一番寻找和确认之后,穆拉特用一支铅笔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画了个圈说道,“就在这个区域,那里是寒带针叶林和苔原的交界地带,我们只要赶过去,很容易就能找到那里。”

    接过地图看了看,阿波利从怀里掏出个地图尺,一番测量计算之后说道,“直线距离大概270公里,这段路估计要走很长的时间。”

    “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是吗?”

    穆拉特重新坐在了木头箱子上,“阿波利,维克多,你们把无线电带走吧,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了。”

    闻言,阿波利点点头,拎起那台单兵背负式无线电台,招呼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卫燃离开了生活舱。

    “你来开车吧”

    阿波利坐稳之后掏出个指北针看了一眼,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往这个方向开,遇到河道的时候再停下来。”

    “他怎么舍得把那台无线电给我们了?”卫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明知故问的找着话题。

    “用不上了,自然就给我们了。”

    阿波利将手中的单兵无线电塞到座椅后面的空隙里,“这种过时的设备,即便信号环境足够好,通讯距离最多也就20公里而已,但我们现在距离营地都有多远了?”

    “直线距离至少有80公里”卫燃说话间,已经踩下了油门,“阿波利,我们还能回来吗?”

    “当然能,放心吧。”阿波利说完,便已经放倒了座椅,摘下厚实的棉帽子扣在了脸上。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卫燃驾驶着满载的运输车缓缓离开了冻结的河道,钻进了紧挨着河道的针叶林,许久之后,又从针叶林的另一端钻出,继续在风雪中朝着阿波利指引的方向前进着。

    在这万里冰封的西伯利亚荒野之中,地图上两点之间不到300公里左右的距离,实际走起来,恐怕至少也要500公里往上。

    当行程接近一半的时候,阿波利伸着懒腰坐直了身体,“停车吧,换我来开。”

    闻言,早就开始犯困的卫燃立刻踩下刹车和阿波利换了位置,踢掉靴子蜷缩在了放倒的座椅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算起来,从上一个白天开始,他已经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这中间几乎就没怎么正经休息过。

    当卫燃被冷风吹醒的时候,阿波利已经停下了车子,帕维尔博士也从外面拉开了卫燃这一侧的车门,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穆拉特博士。

    再看看窗外,除了车灯笼罩的范围被照的雪亮,天空中依旧一片漆黑。但好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降雪总算是停了。

    打了个哈欠,卫燃抱着自己的防寒衣物往里挪了挪,坐在了阿波利的身边,直到这个时候,两位博士这才相继爬进了驾驶室。

    “很抱歉吵醒你了”帕维尔朝睡眼惺忪的卫燃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我睡了多久了?”卫燃说话间再次打了个哈欠。

    “不到五个小时”

    阿波利回应了一句,伸手从座椅后面的那个铸铁路子的炉膛里抽出了一瓶伏特加拧开灌了一口,将其递给了卫燃之后问道,“帕维尔博士,穆拉特博士,我们现在已经赶到了森林和苔原的交界带,接下来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先让我看看这里我认识不认识”穆拉特博士最先回应道,随后便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

    倒是帕维尔接过了卫燃递来的酒瓶子灌了一口,语气异常肯定的说道,“我记得那座废弃的铜矿场正西方向就有一条下通古斯卡河的支流,当时我在直升机上亲自询问过驾驶员同志的。”

    “说的没错,我也记得。”

    穆拉特放下了什么都看不到的望远镜,犹豫片刻之后,抬手指着左手边说道,“阿波利,先沿着交界带往西南方向开吧,如果等我们看到下通古斯河的支流都没看见铜矿场,那肯定就是我们走反了方向。”

    这路指的稀碎,还不如扔鞋管用呢...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帕维尔又传回来的酒瓶子递给了阿波利。

    “维克多,等下我们找到那座铜矿场之后,你可以给我们弄点吃的。”

    帕维尔摸出香烟,给众人各自分了一颗,一边点烟一边自顾自的说道,“我们都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我也差不多”

    卫燃婉拒了香烟,随后索性和阿波利换位置接替了驾驶的工作,免得被这三个老烟枪围起来熏入了味。

    沿着森林和苔原的交界带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左手边的树木也越来越稀疏。个别的位置,甚至出现了一片挨着一片的空地。

    “我们好像走反了方向了”

    穆拉特博士懊恼的说道,“我有印象了,我记得这个鬼地方,当初我们搭乘直升机飞往下通古斯卡河西岸的军事基地的时候,我好像给这个鬼地方拍过照片。”

    “你确定?”

    卫燃话音未落,正前方也出现了一条冰冻的河道,那河道边缘,似乎还有个废弃已久的码头。

    “确定,往回开吧!”帕维尔跟着说道,“我记得那个码头,我们确实走反了方向。”

    闻言,卫燃也没有多说什么,痛快的向右转动方向盘,操纵着运输车兜了个圈子,沿着自己刚刚留下的车辙印重新往回走。

    原路返回连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换到右手边的针叶林里突兀的重新了一条明显人工修造的伐木路。两位博士,也齐刷刷的伸手指向了这条林间路。

    沿着这条公路往针叶林里仅仅开了不到百十米,两位博士又立刻催促着他左拐开上了另一个条伐木路。

    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开了半个小时,当车子开到尽头的时候,正前方也出现了几座低矮筒子楼以及被筒子楼围在中间的一座车间。

    除此之外,这不多的建筑周围,也散乱放着不少被积雪覆盖的过时采矿设备。

    刺目的灯光照射下,众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距离这些建筑不远的位置,还有个尚且没有被积雪掩埋的漆黑矿洞,倾斜着延伸到了地下。

    这矿洞口的积雪虽然不少,但依旧可以看到一辆背对着洞口的推土机正高高的抬起铲斗,而在这辆推土机的履带下面,似乎还专门弄了个石头底座,以至于看起来更像是个纪念碑一样。

    尤其在没有挂住积雪的生锈铲面上,还被人用筷子粗的钢筋焊上了一句仿佛悼词的遗语,“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洞,因资源开采殆尽于1962年圣诞节前夜关闭。”

    “就是这里了”穆拉特博士说道,“当时我和帕维尔还在那辆推土机的前面拍过照片呢。”

    “等天亮的时候,我可以再给你们拍一张。”卫燃说话间就要熄灭发动机。

    “维克多,先等等。”

    阿波利伸手拦住卫燃准备拧钥匙的手,“调转方向,把车头对准那座车间。”

    闻言,卫燃也没废话,熟练的操纵着运输车兜了个圈子,将车头直直的对准了车间一侧上锁的铁门。

    直到车子停稳,阿波利立刻推开头顶的天窗,举着AK步枪对准头顶便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哒哒哒的清脆枪声在周围的几栋建筑之间反复回荡,很快,那些筒子楼里便跑出了一只只的野生动物。

    但这次,阿波利却并没有将枪口对准他们,反而耐心的等它们跑远之后,这才招呼着卫燃下车,两人相互掩护着靠近了正前方不过20米的车间。

    扯掉早已经被子弹打碎了锁头的铁链,阿波利朝卫燃点点头,后者小心翼翼的用枪口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当二人身后的车灯穿过敞开的车间大门时,卫燃和阿波利齐齐的松了口气。

    这车间里除了一地的坚冰之外,根本没有什么设施设备,显然,当初从这里撤走的人已经带走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房顶看起来很坚固”

    阿波利收回目光,看了眼身后走来的两位博士,继续说道,“我们完全可以把运输车倒退着开进来,然后把暂时用不上的物资放在这里,这样至少生活舱里的床就能重新支起来了。”

    “我们采集的样本也可以放在这里”穆拉特跟着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阿波利当仁不让的做出了决定。

第666章 三方境遇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中,阿波利亲自驾驶着运输车倒退进了荒废的车间。

    渐渐的,漆黑的车间被架在车身四周的卤素大灯彻底点亮,只剩下排气管喷薄而出的尾气,在灯光的照耀下给四周的墙壁留下了一团团变幻不定的虚影。

    最终,运输车的驾驶室也被车间完全吞噬的时候,阿波利终于踩下刹车,紧跟着熄灭了发动机。

    几乎与此同时,沙里普和根纳季也从生活舱里各自拎着一个点燃的煤油汽灯走出来,将它们递给了早已经爬上车顶的塔拉斯和阿格万,并由后者将其挂在了车间顶部的金属横梁上。

    嗤嗤作响的煤油汽灯下,众人合力将生活舱里的各种物资搬出来,整齐的堆在了墙角一块没有被冰雪侵蚀的水泥地面上。

    清空了生活舱里的物资,众人没敢休息,立刻又将货舱里多余的东西卸了下来,只留下了十桶燃油和五桶焦煤、一台燃油发电机,以及足够所有人吃上一周的物资作为备用。

    亲自锁好了货舱的舱门,阿波利收起钥匙之后说道,“里面的储备足够我们坚持回到营地或者赶到直线距离两百公里外的通古斯煤田,所以在我们决定返回之前就不动用货舱里的储备了。

    换句话说,大家一定要在我们搬出来的这些物资消耗光之前完成科研任务。”

    “这些东西足够我们吃上两个月都没问题。”

    根纳季看着堆积在墙角的物资故意开玩笑说道,“只要阿波利不下厨,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浪费的。”

    “根纳季说的没错”

    这个团队里另一个最开朗乐观的学生沙里普跟着附和道,“如果阿波利还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去打猎,说不定我们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我会尽可能多捕一些猎物回来的”

    阿波利摊摊手,同样以开玩笑的语气,朝卫燃说道,“厨师同志,鉴于最近的野兽皮毛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我就不扒皮了,不过把我抓到的猎物弄成可口的食物这份工作可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卫燃微笑着应承下来。

    “如果你们分配好了工作,是不是先帮忙把这些东西搬下去?”

    仍旧在车顶上没下来的塔拉斯扶着绑在上面的实木桌子大声问道,“另外,沙里普,你们能不能把车间的门关上?”

    “好的!马上!”

    沙里普赶紧大声回应了一句,招呼着根纳季帮忙,合力将车间的铁皮门关上,挡住了从外面吹进来的寒风与雪花。

    与此同时,卫燃等人也帮着车顶上的塔拉斯以及阿格万,将上面的桌椅和几个空油桶一一抬了下来。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一路的颠簸,又或许是因为本身质量就不算好,这仅有的两张桌子,一个断了一条桌子腿,一个板面都已经从中间裂开了,倒是那几把椅子和油桶都还算完好。

    “没关系”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帕维尔宽慰道,“等天亮之后,我们去周围那几栋楼里找一找,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我记得那里有不少保存完好的桌椅呢。”

    “帕维尔老师,记得带上那两颗玉米,不然赫鲁晓夫同志会从相框里跳下来拦住我们的。”根纳季的热心提醒,立刻又让众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帕维尔稍稍提高了嗓门,“我会记得带上玉米的,在这之前我们快点把床重新支起来吧。”

    “然后按照我们这几个月的习惯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穆拉特博士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紧跟着,时刻都在想方设法立人设的卫燃也故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在把床铺搭好之前,把生活舱里打扫一下怎么样?”

    “我们的厨师可真爱干净”

    帕维尔咧着嘴说道,别看这个满身腱子肉的中年人是个博士,但他同时也是整个团队里除了阿波利之外最邋遢的一个,当初卫燃从床底下扫出来的那些东西,至少有一大半都是他的。

    “维克多不是说过吗?”

    阿格万拦着卫燃的肩膀,一边往他的嘴里塞烟一边说道,“他自己说让我们把他当作运输车的零件的,他当然比我们更在乎卫生问题了。”

    “一起打扫一下生活舱,然后我给你们弄些好吃的怎么样?”

    卫燃叼着阿格万硬塞来的香烟,凑到打火机的火苗上嘬了一口,喷云吐雾的说道,“当然,如果你们想睡在臭袜子上,吃阿波利给你们准备的饭菜,我是没有什么意见。”

    “别这样维克多,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根纳季立刻标明了态度。

    “至少把生活舱的地板和墙壁以及天花板擦一擦怎么样?”卫燃提出了自己的小要求。

    “看来我们想吃上维克多做的饭菜,只能按他说的做了。”

    刚刚被卫燃调侃过的阿波利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生活舱,带头搞起了卫生。

    在卫燃的怂恿之下,众人将火炉都临时挪了位置进行了一番清扫。但唯独他们准备挪动那上锁的铁皮文件柜的时候,却遭到了两位博士强力的反对。

    甚至,就连对这柜子乃至保险箱进行擦拭的工作,都由他们二人亲自来完成的。

    虽然这态度里透着太多的不信任,但似乎除了卫燃之外的其余人全都已经习以为常似的。

    短暂的试探过后,卫燃也是见好就收,和众人一起重新搭好了那几张高低铺。

    清理了生活舱里的卫生,趁着沙里普和根纳季两人试着用两张破桌子拼出一张完好的桌子的功夫,阿波利也带着武器和兽夹离开车间,绕着周围那几栋荒废的筒子楼入口开始布设陷阱。

    倒是那两位博士和他们各自的学生塔拉斯以及阿格万,此时正躲在生活舱里,不但反锁了舱门,连带有防护功能的百叶窗都关上了,不知在偷偷忙活什么。

    卫燃同样没闲着,此时他已经在靠近车间大门的角落点燃了平时用于取样时采暖用的铸铁炉子,架上锅再一次客串起了厨师。

    “根纳季,你觉得我们的科研项目会不会被砍掉?”相隔不远的沙里普,一边修理着坏掉的桌子一边低声问道。

    “这已经不是会不会被砍掉的问题了”

    根纳季三两下将一根钉子砸进桌角,“就算我们采集到了足够的样品,就算我们的老师提取并且培育出了满足条件的火种。可是谁来把它们送上去?”

    “阿波利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以谁的名义”

    根纳季稍稍压低了声音,“以苏联的名义还是哈萨克斯坦的名义?又或者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可烂?”

    “有什么区别吗?”沙里普不明所以的问道。

    “当然有区别!”

    根纳季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卫燃,再次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哈萨的航天发射场还在就够了吧?”

    “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根纳季笃定的说道,“这就像我们的运输车一样,如果航天发射场就是货舱的话,它确实可以承载我们的科研项目,但燃油从哪来?驾驶员从哪来?通往目的地的地图从哪来?甚至照亮道路的车灯还能不能点亮乃至车钥匙在谁的手里。”

    “你是想说,苏联就像是...”

    “准确的说,拥有15个加盟国的苏联,就像一台状况完好,拥有健康的驾驶员和领航员、拥有充沛的动力的运输车。”

    根纳季近乎呓语般继续说道,“这样一台运输车,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我们选中的火种送到任何地方,可以轻而易举的支持我们完成任何科研项目。

    到时候,即便你和我这样大学都没有读完的学生,即便维克多这样的运输车驾驶员,说不定都可以一起享受到这个项目的胜利果实。”

    不等沙里普开口,往日里乐观开朗的根纳季也叹了口气,用力挥舞着锤子狠狠的在钉子上敲了一下,略显愤懑的说道,“但现在!这辆运输车的货舱还在,但它的油箱里储备的燃油却已经不多了,驾驶员和领航员同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就连车灯都已经不亮了。”

    “可是...”

    根纳季摇了摇头,依旧不等沙里普说完,便格外认真的说道,“它或许暂时依旧能承载我们的科研项目,但却很有可能没办法把我们送到终点了。”

    “所以...”沙里普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沙里普,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一个有可能成功,但却注定没办法完成的科研项目。”

    根纳季扭头看向了生活舱的方向,自嘲般的喃喃自语道,“我们不止需要西伯利亚苔原冻土下的细菌,还需要一个完整的苏联才行。

    但是很显然,15个加盟国不可能为了我们这个本就不太受重视的科研项目重新合作的。或者说,他们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原因再重新合作的。”

    “真的...就没有可能了吗?”沙里普带着浓浓的失落问道,“我还打算靠着参与这个科研项目...”

    “你问的是哪个?”

    根纳季将手中的锤子随手一丢,扯过来一把椅子坐下问道,“让苏联变得完整还是拯救我们的科研项目?”

    “当然是拯救我们的科研项目!”

    沙里普下意识的加大了嗓门,想都不想的给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紧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难道你希望...”

    “坦白说,我觉得我们爱沙尼亚选择独立是个好事”根纳季几乎趴在还没修好的桌子上,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闻言,来自白俄罗斯的沙里普耸耸肩,却并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的内心想法,只是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哪个问题?”

    根纳季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紧跟着又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想拯救我们的科员项目,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沙里普下意识的追问道。

    “把它卖出去”根纳季低声说完,紧跟着便捂住了沙里普的嘴,“别喊,听我说完。”

    稍稍挣扎了一番,沙里普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不再反抗。见状,根纳季这才继续说道,“巴斯德曾经说过,科学无国界。如果我们想让这个项目继续下去,最好的办法是给它找一个和苏联一样强大的‘运输车’。”

    “但是巴甫洛夫也说过,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界。”

    “我们算科学家吗?”

    根纳季摊摊手发问道,“我现在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算是苏联人,还是个新鲜的爱沙尼亚人。你呢?你是苏联人还是白俄罗斯人?”

    面对根纳季的提问,沙里普却陷入了茫然和沉默。

    “科学家确实有国界,但现在科学家的祖国都已经没了不是吗?”

    根纳季稍稍提高了声音问道,“维克多,你是哪里人?维克多?”

    “你说什么?”刚刚一直在偷听的卫燃转过身,茫然的看着对方。

    “我说,士兵,你是哪里人?”根纳季再次问道。

    “喀山人,我们那里盛产美女。”卫燃浑不在意的给出了不涉及国籍的答案,转过身继续忙着烹饪本就不需要照料的饭菜。

    “好吧”

    根纳季耸耸肩,重新压低了声音朝沙里普说道,“说不定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现在就在生活舱里的商量着给我们的科研项目找个新老板呢,我猜我们的项目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穆拉特博士和帕维尔博士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沙里普皱着眉头辩驳道。

    “或许吧”

    根纳季无所谓的说道,“其实这种事我们两个根本不用操心。别忘了,我们最多只能算是塔拉斯和阿格万的助手,或者说,我们其实更像他们无偿雇佣的工人而已。”

    “说的也是”沙里普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不该我们操心。”

    “既然你认同最后这个观点,就像以前一样开心点吧。”

    根纳季说话间已经重新捡起了丢在脚边的锤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现在的工作只是尽快修好桌子,我都已经闻到锅里飘出来的香味了,可不想等下吃饭的时候连张桌子都没有。”

    “天亮之后我们去旁边的那几栋楼里找两张新桌子吧!”沙里普也跟着放松了心情。

    “这不是说好的事情吗?”根纳季说话间,已经将一根钉子敲进桌面的边缘。

    他们二人转移了话题的同时,相对温暖不少的生活舱里,穆拉特四人也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做出了某项决定。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穆拉特一边说着,起身将一份经过四个人签字的文件,连同那台老式机械打字机一起锁进了敞开的铁皮柜子,“好了,我们该一起去喝一杯了,顺便和阿波利以及维克多他们商量一下后续的勘探路线。”

    见状,刚刚跪在床边,负责用打字机起草文件的阿格万立刻爬了起来。而塔拉斯和帕维尔,也相继起身,打开了两侧车窗外的钢制百叶窗。

    几乎在这师生四人走出生活舱的同时,背着步枪的阿波利也从车间外面走了进来。

    “阿波利,你回来的正好。”帕维尔远远的喊道,“我们正需要你帮忙呢。”

    “需要我做什么?”阿波利立刻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人对视了一眼,合力将一张地图铺在了刚刚修补好的桌子上。

    “趁着开饭前的这段时间,我们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一下,当然,不会浪费大家太多时间的。”

    说完,穆拉特用手中的铅笔指了指地图上做好的标记,“同志们,我们接下来的时间,就以这座废弃的矿场为中心开展取样工作。

    这些是我们规划出的取样位置,一共有26个,最远的距离我们直线距离大概在150公里。每个采样点,都需要在一公里范围内进行十次采样。”

    “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份工作。”塔拉斯主动道出了需要用到的时间。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过圣诞节了”

    沙里普一如往常的乐观开朗,“维克多,你可要给我们的圣诞节准备些好吃的东西才行。”

    “可惜我们的物资里没有鹅”根纳季惋惜的说道,“我妈妈做的圣诞鹅非常好吃。”

    “圣诞鹅就别想了,就算我们的物资里有鹅,我也不会做那种东西。”

    卫燃摊摊手,自信的说道,“但你们肯定能吃到一些以前没吃过的东西的,我保证。”

    “圣诞节的事情晚点再说”

    阿格万将话题又拉扯回来,“阿波利,我们需要你和维克多帮我们规划出一条最快的路线。”

    “这件事情交给我吧”阿波利说话间,已经折起地图直接塞进了怀里,“同志们,我们是不是该把伏特加倒进杯子里了?”

    “这份工作就交给我吧!”沙里普话音未落,已经从靠墙的木头箱子里抽出了两瓶伏特加。

    当瓶盖被拧开的时候,即便卫燃准备的晚餐还没做好,但每周一次的聚会却毫无阻碍的开始了。

    在众人的忙碌之下,平时用来充当雪橇车用的半个油桶里燃起了不断跳动的篝火。仅有的一张桌子和八只椅子也被摆在了篝火周围。甚至,穆拉特博士还主动拿出收音机,调整到了音乐频道。

    在这些即将或者已经不是苏联人的苏联人的即兴表演中,卫燃也给每个人的餐盘盛了慢慢一份热量惊人的乱炖。

    肥瘦相间的熊肉,带着骨头的鹿排,以及油脂丰富的猪肉和软烂入味的土豆混杂在浓稠的汤汁里蒸腾着浓郁的香气。

    最后再往桌子中央放上一盒炼乳一篮子热腾腾的大列巴,这下,所有人都已经懒得再关注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苏联人。

    或者更直白的说,这些人与其是在忘我的工作,倒不如说是在忘我的逃避,只是在逃避之余的清醒时间里,似乎又各有各的想法。

    几杯冰凉的伏特加下肚,众人也在收音机里传出的音乐声中,草率的决定从天亮开始休息一整天的时间,一来为了在这矿场里逛一逛,二来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用的东西。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了两个多小时,并且额外喝光了一瓶伏特加,大家这才各自勾肩搭背的钻进了温暖的生活舱倒头就睡。

    漫长的夜色中,此起彼伏的鼾声让打扫干净的生活舱里像是初夏夜晚的池塘一样吵闹,但在火炉泄露出的些许微光中,却有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翻身下床,摸着黑轻轻打开了舱门。

    当舱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卫燃也睁开眼睛仔细的听着动静,片刻之后,他这才缓缓坐起来,凑到车窗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朝外看着。

    然而,窗外便是漆黑的车间,他唯一能看到的,也仅仅只是些许模糊不清的倒影而已。

    一番思索,卫燃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在自己的床位上,继续聆听着周围的人造蛤蟆叫,顺便暗暗等待着阿波利回来。

    与此同时,阿波利也已经绕到了车头附近,从驾驶室里拎出一个铁皮小桶和一把小铲子,从尚未熄灭的篝火堆里铲了一些火红的木炭拎进驾驶室,熟门熟路的点燃了那个铸铁的小炉子。

    不紧不慢的装好烟囱填满木柴,阿波利借着两侧的后视镜扫了一眼车尾的方向,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跳下驾驶室,掏出钥匙打开了紧挨着油箱的工具仓,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着和弹药箱没有多大区别,周身却固定着一圈自行车外胎的木头箱子。

    将这箱子拎进驾驶室,阿波利又拉上了他几个月前便亲手装上的遮光帘,最后这才打开了放在膝盖上的木头箱子,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带有背负系统的黄绿色金属手提箱。

    如果此时卫燃也坐在旁边的话,他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一台代号R-394KM,又或者可以称为“雨燕KM型”的间谍电台。

    想当初在红旗林场学习无线电的时候,卫燃甚至曾经短暂拥有过一台专属于自己的雨燕KM型间谍电台用于练习无线电发报。

    也因此,他无比清楚,这种输出功率仅有15瓦的金属手提箱只要天线架设得当,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拍电报的方式,和一千公里范围内的同频率收发装置进行联系。

    虽然卫燃无缘在此时此刻看到这台他无比熟悉的无线电系统,但阿波利可不会对此表示遗憾。

    在火炉提供的微弱光亮中,他熟门熟路的从挡风玻璃顶部的小抽屉里扯出一条连接着驾驶室顶部金属扶手的电缆,将其链接在了无线电台本应用来安装天线的接口上。

    紧跟着,他又抽出第二条电缆,连接在了这台设备的供电口上。最后连上耳机和固定在盖子内侧的即插即用式照明灯,阿波利这才打开了开关。

    顿时,那盏可以随意调整角度的小灯亮起了一团柔和的亮光,完美的照亮了每一个操纵按钮旁边的功能标注词语。

    撸起袖口,阿波利看了眼时间,随后调整到一个频道,等到耳机里传出了单调且毫无意义的嘀嗒声,这才切换到一个安静的频道,拿出本子和铅笔耐心的等待着。

    然而,直到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足足十分钟,他的耳机里却依旧格外的安静。

    不信邪的重新切换回了那个重复想着嘀嗒声的频率,阿波利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的慌乱。

    但是很快,他便深吸一口气,切换到了第三个频道,用手指一次次的敲击着这台无线电设备面板右下角自带的电键。

    然而,一遍遍的询问通过摩尔斯电码发出去之后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信邪的切换到第四个频道,阿波利继续重复着刚刚的流程,却依旧没有得到哪怕一个信号的回复。

    眼瞅着距离约定的通信结束时间只剩下了不到五分钟,阿波利果断的放弃了通联,动作略显粗暴的扯掉了供电线和天线,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台无线电设备又放回了那个不起眼的木头箱子里,并将其重新锁进了油箱旁边的工具仓。

    重新钻进已经暖和起来的驾驶室,阿波利却如坠冰窖一般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第667章 镜子里的苏联

    当车间外面的天色渐渐变亮的时候,温暖的生活舱里,那台挂在铁皮柜子边上的老式马蹄表也用清脆的铃音唤醒了宿醉的众人。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卫燃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之后立刻看向了脚边通往头顶铺位的梯子。

    那个已经磨掉了油漆的金属梯子第二级台阶上,还放着昨晚他搭在上面的一小条从报纸上撕下来的边角。

    换言之,自从昨天晚上他扛不住睡着一直到醒过来,睡在头顶的阿波利都没有回来。

    伸了个懒腰,卫燃借着起床穿衣服的动作,顺手经那一小块报纸揣进了兜里,等他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生活舱的时候,更是直接将其和几块木柴一起丢进了火炉里。

    当他推开厚重的房门的时候,远处的火炉已经燃起了篝火,架在上面的搪瓷锅和不锈钢咖啡壶都在冒着水蒸气。就连旁边用油桶改造的雪橇车里,都堆满了木柴,而在稍远一点的位置,还整齐的躺着几头大小不等的狼尸。

    “这么早就醒了?”卫燃热情的和阿波利打了声招呼,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对方昨晚根本没在生活舱里休息一样。

    “得早点把猎物带回来,不然就要被其他野兽吃掉了。”阿波利指了指身旁的火炉,“我煮了燕麦粥和咖啡。”

    “谢谢”

    卫燃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木头碗和搪瓷杯子,自己从锅里盛了一碗粥,又倒了一杯咖啡。

    等他在阿波利对面坐下的时候,穆拉特博士等人也伸着懒腰走出了生活舱。

    借着吃早餐的功夫,众人也分成了三组,准备去探索矿场里仅有的那几栋建筑。

    “看到那栋画着赫鲁晓夫和他的宝贝玉米的楼了吧?”

    站在车间门口的帕维尔博士拍了拍插在兜里的两颗玉米,抬手指距离着车间最远的那栋建筑说道,“我之前提到过的礼堂就在那栋建筑的顶楼,等下我们在那里汇合吧。”

    “大家都拿好各自的武器”

    阿波利紧跟着提醒道,“刚刚我已经把门口的兽夹都收回来了,但这些建筑里依旧可能有野兽,所以在进入之前,最好先开一枪。”

    “阿波利,我们也能打到猎物的。”

    根纳季一边给手中的转轮手枪装子弹一边说道,“说不定我能发现一头冬眠的熊呢。”

    “如果遇到熊,你最好给自己留一颗子弹。”阿格万说话间,也给他的双管猎枪塞上了威力惊人的独头弹。

    “说不定是头小熊呢”沙里普乐观的猜测道。

    “好了,这里的白天太短暂了,不要浪费时间了。”穆拉特话音未落,便已经带着和他一组的塔拉斯以及沙里普走向了车间左手边的移动建筑。

    见状,帕维尔博士也挥挥手,带着阿格万和根纳季走向了右手边的建筑。

    “我们也出发吧”阿波利话音未落,已经咔嚓一声给手中的AK步枪顶上了子弹。

    见状,同样背着AK步枪的卫燃转身关上了车间的铁门,用生锈的铁链胡乱缠绕了几圈,这才加快脚步跟上了阿波利。

    显而易见,阿波利并没有征求卫燃意见的意思,便直接走向了一栋相距不远的建筑。

    卫燃当然不会在乎先去哪里后去哪里,反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上。

    这仅仅只是一晚上的时间,昨天那些厚重的积雪就已经被狂风吹的露出了密布着岩石和矿渣的地表。甚至,就连一些被掩埋的采矿设备,乃至一些老式卡车都一览无余。

    但这里面最吸引卫燃注意的,却是一台车头安装了推土铲的ATC59型履带式火炮牵引车。

    这辆火炮牵引车的货斗上,还装着看不出名堂的设备,但它的一条履带却已经脱落,同时其中一个负重轮也被拆下来丢到了一边,甚至,就在不远处的绿带上,甚至还摆着一个长满了锈迹,几乎快要锈穿了的金属工具箱。

    显然,当时这辆驮载着货物的牵引车在搬家的过程中发生了故障。开始的时候,或许还有人准备对它进行修理,但最终,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然连工具箱都被一起永远的遗弃在了这里。

    可是,这玩意却是苏联在20世纪50年代末才装备服役的,而这座代号“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洞”的铜矿场,则是在1962年的圣诞节就关闭了。

    换句话说,这才服役三五年的新装备不但没能去牵引火炮,反而被这么一个地处偏远的矿场拿来当作铲车用。

    这也就算了,随着矿场关闭,这在当时几乎算得上崭新的军事装备竟然就这么永远的扔在了这里。

    说是铺张浪费也好,说是财大气粗也罢,彼时的苏联,不管对于此时穷头陌路的苏联,还是对于未来那个永远不可能、也绝不允许有苏联存在的世界里的俄罗斯来说,或许都像是镜子里戴着王冠手拿权杖的影子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轻轻拍了拍锈迹斑斑的车门,卫燃再次加快脚步,追着阿波利走到了那栋建筑的楼下。

    虽然这里的地面都是坚硬的岩石的原因,但或许是为了抵御暴雪和严寒,这些建筑被北极圈附近大多数的建筑一样,同样选择用砸进永冻层的承重柱将一楼悬空。

    踩着开裂的水泥台阶来到悬空的平台上,阿波利和卫燃对视了一眼,随后举起手中的步枪,对准墙体扣动了扳机。密集的枪声中,卫燃也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唯一的出入口。

    或许是昨晚闹出的动静太大,又或者是阿波利昨天布下的兽夹让在这里栖身的野生动物们感受到了危险。

    总之,直到阿波利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都没有任何动物从虚掩的大门里跑出来。

    见状,阿波利先将枪管伸进去,随后用脚尖轻轻推开了包裹着铁皮的木头大门。

    稍作等待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这栋楼的一楼进门是个百十平米的大厅,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各种动物的骨架以及掺杂其中的粪便之外,仅仅只有两侧墙体上关于种玉米的宣传还算带着苏联的味道。

    只不过,就算是把戈尔巴乔夫请过来,恐怕他也不会想在这种已经处于北极圈范围之内的鬼地方种玉米吧。

    两人相互掩护着对一楼进行了一番搜索,房间并不算多,但根据每个房间门上的牌子,却也能清楚的知道,这里曾经不但拥有锅炉房、食堂、集体浴池,而且还有理发室与卫生室甚至商店。

    但是很可惜,他们除了在锅炉房找到了不少被遗弃的煤炭,其余有价值的东西能搬走的几乎全都搬走了,剩下的那些东西要么他们根本用不到,要么就是根本带不走。

    不死心的继续往楼上走,二、三、四层全都是宿舍,这宿舍里的木制高低铺倒是都在,大多数的宿舍里,甚至还能看到野兽用枯枝和杂草做的巢穴,甚至两人还找到了两张看着能用在生活舱里的木头桌子。

    但是很显然,无论阿波利还是卫燃,他们仅仅只是热衷于拉开抽屉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完全没有把这桌子搬回车间的想法。

    一无所获的离开了这栋楼,阿波利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栋楼说道,“去那栋楼里看看吧。”

    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拎着枪跟着对方走向了紧挨着的另一栋建筑。

    和刚刚相比,这栋楼的一楼没有什么变化,同样是遗留了不少煤炭的锅炉房,同样拥有食堂、浴池以及商店和卫生室。

    但从二楼开始,每一个房间却都是个两室一厅的构造,而且仅从这些房间里遗留的家具就能看出来,当初住在这里的人,生活条件其实还算不错。

    甚至,阿波利还从一个带有落地镜的衣柜里,用枪挑出来一套正装和几条尚且搭在衣架上的丝袜。

    和卫燃对视一眼,阿波利摇头失笑,默不作声的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房间里倒是搬的比较干净,但周围墙壁上充满稚气的涂鸦,却暗示着当初这里曾经生活着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小朋友。

    “当时的苏联人大概比今天的苏联人幸福吧?”阿波利头也不回的朝卫燃问道。

    “或许吧”卫燃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独自拎着枪站在这间卧室门口的阿波利张张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着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间挨着一间的转下来,阿波利收获了一副在这种环境里很少用到的太阳眼镜,卫燃却从某个房间的浴室里拆了一个搪瓷的浴缸。

    毕竟,他总要继续立自己爱干净讲卫生的人设,弄个浴缸回去洗洗澡并不过分。

    不过,等他软磨硬泡的让阿波利帮忙将这个浴缸一起抬回车间的时候,却发现不管是穆拉特还是帕维尔,他们都已经带着各自的学生回来了,而且这些人的收获显然要比卫燃他们更多。

    “这都是你们找来的?”

    卫燃惊讶的问道,这才多久?一个小时?最多也就一个小时罢了。

    但这些人却已经抬回来了三张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实木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不但摞着一套水晶盘子和几个风格差不多的水晶花瓶,而且还有两套漂亮的瓷质茶具。

    随意拿起一个茶壶看了看,又拿起配套的茶杯看了看,卫燃将其放回原位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塔拉斯这才得意的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从一个套房里找到的,一套用来喝茶,一套用来喝咖啡,这可比我们的搪瓷杯子和盘子看起来舒服多了。”

    “我在莫斯科工作的时候,都没用过这么好的盘子。”

    穆拉特拿起一个水晶盘子看了看,朝卫燃说道,“维克多,晚上我要用这个盘子吃饭,所以请做点好吃的。”

    “我会尽量弄点和这个盘子配套的晚餐的”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赫鲁晓夫同志了?”帕维尔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口袋,“我还给他准备了玉米呢。”

    “那就一起去吧”

    阿波利主动说道,“我和维克多搜索了两栋楼,除了他执意带回来的浴缸,根本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去的那栋楼里也只找到了这些东西”帕维尔博士拿起猎枪的同时,跟在他旁边的阿格万解释道。

    “我们去的那栋楼里什么都没有”塔拉斯跟着说道。

    “最后那栋楼里大家肯定会有发现的!”帕维尔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闻言,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在帕维尔的带领下来到了那栋侧面画着赫鲁晓夫和玉米的筒子楼楼下。

    这栋楼也是唯一一栋大门上锁的建筑,但让众人哭笑不得的是,帕维尔竟然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轻而易举的打开了大门上的链锁。

    “这是夏天的时候我和穆拉特博士离开这里之前锁上的”

    帕维尔指了指仍旧躺在台阶上的一个生锈大锁说道,“当然,我们来的时候它也是被锁住的。”

    “当时门上还有封条呢”穆拉特跟着补充了一句,“就好像这里的人还会回来一样。”

    “帕维尔老师,快把门打开吧!”根纳季催促道,“我越来越好奇这里面都有什么了。”

    闻言,帕维尔微笑着抽走链锁,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第一眼看过去,这栋楼和之前看过的没有太多的区别,仅仅只是相对干净一些,看不到什么动物尸骨罢了。

    可仅仅只是一圈逛下来,卫燃却立刻注意到了不同,这栋楼的一层同样分布着锅炉房和食堂乃至商店和医疗室,但无论哪一个,面积都大了不少,甚至就连公共厕所,里面都有二十多个坑位。

    在帕维尔的带领下爬上二楼,整个一层的空间里除了带有桑拿房的浴池之外,还有个起码能坐下两百人不成问题的电影院。

    除了没有幕布和放映设备,这里似乎只要稍作打扫,就能重新投入使用似的。

    继续往三楼走,这一层有个只剩下书架的图书室,一个摆着好几张台球桌子的巨大房间,除此之外还有几间只剩下桌椅的会议室。

    最后爬到顶层,帕维尔直接把众人带到了占据了一半面积的礼堂门口。

    在吱呀呀的噪音中,厚重的木门被几个年轻人合力推开,宽敞的空间里除了一排排的阶梯桌椅之外,中间还有个仍旧铺着地毯挂着帷幕的舞台。

    在这舞台的正中央头顶位置,除了一个足有汽车轮胎大小的苏联国徽之外,果然如帕维尔之前说的那样,还挂着赫鲁晓夫的头像。

    只不过,这国徽另一侧和头像对称的位置,本来似乎还挂着什么,但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句不知道是谁用红色的油漆留下的“我们的土豆政客”这么一句充斥着贝利亚味道的调侃,以及一个越过苏联国徽指向赫鲁晓夫头像的大红色箭头。

    当然,仅看这句留言上面积攒的厚厚灰尘就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帕维尔和穆拉特博士留下的。

    “别发呆了,快过来帮忙。”

    帕维尔兴致勃勃的掏出口袋里的玉米,招呼着众人帮忙把靠墙放着的一架金属梯子搬过来,搭在了那句留言的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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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第4次越冬值班留下的物资

    根本不等任何一个人帮忙检查一下着梯子是否还能用,帕维尔博士已经踩着梯子爬上去,将他带来的两颗玉米挂在了原本用来挂相框的钉子上。

    “帕维尔博士似乎...”

    “他的爸爸妈妈就是种玉米的受害者”穆拉特博士简简单单的一句解释,便让众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合力扶着梯子等帕维尔下来,穆拉特指着仅剩的几个房间说道,“这些房间都是办公室,最尽头还有个广播站,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

    闻言,阿波利第一个迈步走出了礼堂,近乎小跑着冲向了挂着广播站牌子的房间。

    见状,卫燃明智的没有跟上去,随意的推开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仅仅只是简单的两张办公桌两把椅子,外加一个上锁的铁皮柜子。仅有的一扇窗户的窗台上,还摆着一排只剩下泥土的陶瓷花盆。

    随意的拉开一个抽屉看了看,里面除了报纸之外没有别的。不死心的拉开第二个,里面装着的,却是一些诸如文艺汇演之类的时间表。

    将所有的抽屉都挨个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的卫燃站在那个铁皮柜子面前,从兜里掏出了两根原本为运输车里的保险箱准备的铁丝,轻而易举的撬开了上锁的柜门。

    出乎他的预料,这柜子里倒是放了不少东西。最上层的金属横板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支手电筒,一盏煤油汽灯,一个并不算大的金属油壶,以及一个装满电池的纸盒子。

    第二层的横板上,却只放着一支信号枪和三大盒不同口径的子弹。最后看向了第三层横板,这上面的东西更少,除了一架手风琴和一支口琴,还有一瓶墨水和一个文件夹,以及一个起码绑着百十枚钥匙的钥匙盘。

    打开文件夹看了看,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是一份值班巡逻记录。

    将其翻到最后一页,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上面记录的最后一次巡逻时间竟然是在1969年的11月。

    往前翻了几页,卫燃惊讶的发现,在1968年之前,这里似乎每年的冬天都会有人来这里值班,期间,这本文件里还不止一次记录着在某年某月,某个矿工队又或者来自某个地方的猎人,因为遭遇暴风雪来这里避难的签字记录。

    甚至,他还在其中发现了一张黑白的合影,在这张合影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肩上背着AK步枪正坐在外面那台ATC59型履带式火炮牵引车的车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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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防寒服,怀里抱着一架手风琴的女人,这女人毛茸茸的帽兜里,还隐约露出了一只小奶猫的脑袋。

    将这照片翻了个面,其上用流畅的黑色钢笔字写着“拍摄于1966年9月29号,第4次越冬值班,有杜萨的陪伴,这个冬天会过的非常温暖。”

    “这工作可真让人羡慕...”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将手中的照片又放回了文件夹里。

    看了眼楼道外的情况,卫燃撬开了铁皮柜子下半层的柜门。只可惜,这里面仅仅只放着一套洗漱用品,几双还带着包装纸的袜子和一支老式的折叠剃须刀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思索片刻,卫燃将那支老式剃须刀塞进了袖口,又拿上了那个铁制的钥匙盘,这才重新锁死了铁皮柜子。

    还不等他走出房间,楼道里便传来了阿格万激动的大喊,“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快步跑出房间,卫燃一眼便看到斜对门的房间门口,阿格万正一手拿着一个酒瓶子,激动的晃来晃去,“伏特加,我发现了1967年生产的伏特加!”

    “让我看看!”

    沙里普第一个跑了过去,可还没等他碰到阿格万手中的酒瓶子,后者便扬手躲了过去,让开堵住的房门说道,“那里面有很多呢!”

    闻言,卫燃索性也拎着钥匙盘凑了过去。

    穿过房门,他一眼便看到,这个房间除了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之外,两侧靠墙的位置全都摆满了铁皮柜子。

    而在其中一个明显被暴力撬开的柜子里,一瓶挨着一瓶的摆满了根本就没打开过的酒瓶子和一些早已过期了不知道多久的罐头。

    除此之外,在靠窗的位置,还有个铸铁的炉子,而且窗边竟然还有个似乎是用自行车改装的卷扬机,看那架势,似乎这炉子燃烧的煤炭,都是通过这卷扬机从窗户外面提上来的。

    “这么说,在这座铜矿场关闭之后,还有人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第三个跑进房间的根纳季猜测道。

    “是这里的值班人员,我听我的朋友说过,这附近有很多矿区在开采殆尽之后,都会在冬天的时候派些人过去值班。

    尤其这里距离下通古斯河的那条支流并不算远,说不定当时其他矿区的车队会频繁经过这里呢,他们在冬天的时候肯定需要帮助。”

    阿波利人还没走进房间,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过来,“而且广播站里还有一套无线电系统呢,里面的值班记录一直持续到了1969年的冬天。”

    话说到这里,阿波利也走进了房间,同时卫燃也注意到,对方一眼就发现了自己拎在手中的钥匙盘,“能借我用用吗?”

    “当然”

    卫燃浑不在意的讲钥匙盘递给了对方,后者接过去之后一番寻找,一个挨着一个的打开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铁皮柜子。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撬开这个柜子看看?”帕维尔懊悔的说道。

    “当时你的注意力全都在赫鲁晓夫身上了”穆拉特同样一脸的后悔,“我当时怎么也没想过把这些柜子撬开?”

    “你那时候急着回去”

    帕维尔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柜子里拎出一瓶伏特加,胡乱擦了擦瓶身上的灰尘,随后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还能喝!”帕维尔说话间,再次举起瓶子灌了第二口。

    见状,其余人有样学样,纷纷各自抽走了一瓶伏特加拧开就往嘴里灌,紧跟着便发出了各种声调的赞叹。

    但唯独阿波利和卫燃两人无动于衷,这俩人一个在前面开柜子,另一个在后面挨个检查,似乎都在寻找各自需要的东西。

    可惜,这一共六个柜子开完,除了找到了近百瓶各种牌子各种生产年份的酒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各种早已过期的罐头和早已霉变的面粉之类的东西。

    根本不用沟通,阿波利拿着钥匙盘便离开了房间,卫燃也甩掉那些正在打赌谁敢开一瓶罐头尝一尝的酒鬼,亦步亦趋的跟着阿波利钻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同样摆着两个铁皮柜子,中间同样有个桌子,而在桌子上,还有个生锈的工具箱,以及一个被油泥包裹的齿轮,和装在笔筒里的一大把焊条。而在靠窗的位置,则摆着一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电焊机。

    他在这观察环境的功夫,阿波利也顺利找到钥匙打开了仅有的两个铁皮柜子。这俩柜子里的东西倒是不少,其中一个里面装着的几乎全都是扳手、钳子、电烙铁之类的维修工具。而另一个里面存放的,则是各种配件,其中最多的,便是各种型号的电子管。

    “维克多,过来帮个忙。”阿波利说话间,已经将钥匙盘丢到桌子上,将铁皮柜子里那个装满了各种零件的木头箱子搬了出来。

    “需要我做什么?”卫燃明知故问道。

    “把这一箱电子管搬到广播室里去”阿波利说话间,已经将第二个木头箱子拽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卫燃抱起木头箱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故意问着。

    “广播室里有一套老式的无线电系统,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修复好。”阿波利一边回应着卫燃的问题,一边往兜里揣了些诸如电烙铁焊丝之类的工具。

    “你还会维修无线电?”

    “这有什么难的”阿波利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在参军之前,就在无线电工厂工作过呢。”

    “你可真厉害”卫燃虚情假意的恭维了对方一句,脚下却一点不慢的走进了挂着广播站门牌的房间。

    这房间并不算大,但却有两扇呈90度的大窗户,除此之外,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一套老式的无线电系统。

    他虽然一时间没能认出来这套无线电系统的型号,但只看上面的德语铭牌就知道,这套东西的来历,弄不好能追溯到二战结束后苏联从德国搬回来的那些战利品上面。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其中有一间会议室里放着个油桶,墙角还放着一台发电机,你还有印象吗?”阿波利将手里的木头箱子放在桌子上问道。

    “有吗?我没有注意到。”卫燃矢口否认道。

    “当然有”

    阿波利指了指楼下,“我猜那个发电机肯定就是给这里供电的,维克多,你去楼下看看怎么样?想办法让那台发电机转起来。”

    “我试试吧”

    卫燃最后扫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那套无线电设备,这才干脆的离开房间走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故意在楼下的几个会议室里转悠了一圈,卫燃虽然最终还是蹲在了那台老式发电机的边上,但内心却在暗暗琢磨着,阿波利想修好那套老式无线电系统的用意以及背后代表的各种可能。

    首先,也是最明显的,他既然想做这件事,肯定是因为需求。换句话说,他现在缺乏对外联系的手段?

    将这种可能暗暗记下来,卫燃晃了晃墙角的油桶,可惜,轻飘飘的重量根本就不像还有存货的模样。

    可如果阿波利要对外联系,他会联系谁呢?

    卫燃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继续琢磨着,就算阿波利成功联系到了他想联系的人,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以及这个科考勘探队的失踪,和阿波利对外联系这件事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是,直等到他拎上来一桶燃油,试着启动那台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发电机的时候,也依旧没能想出个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第669章 即将被人遗忘的《苏联颂》

    打开了半扇窗户的会议室里,卫燃在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总算启动了遗留在这里的燃油发电机。

    伴随着轰鸣声,淡蓝色的烟雾也顺着窗户上开出的缝隙飘散而出。见状,卫燃这才打开房门,溜溜达达的走向了楼顶。

    同一时间,顶层的广播站里,在发动机开始提供电力之后,摆在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机也自动开始了运转,相应的,整栋楼里的喇叭,以及架在楼顶死角的大喇叭,在沉寂了二十多年之后,也再一次的开始了广播。

    虽然楼里楼外的喇叭因为听用的时间太久声音都有些劈叉,但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喇叭里播放的,恰恰是全苏广播电台,那套名为《轨道》的节目。

    广播站里,阿波利放下刚刚挑选出来的电子管,怔怔的看着那台正在运转的收音机。许久之后,他试着打开了桌子上的那套无线电系统。

    而在那个放着好几柜子酒的房间里,穆拉特等人也停止了碰杯,所有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那张桌子两侧,落满了灰尘的长条椅子上。

    就连楼道里的卫燃,也停下了脚步,抱着AK步枪坐在了台阶上。在某种意义上,喇叭里的声音来自20都年前那个尚在巅峰的苏联,但在广播里正在分析的,却是苏联解体前莫斯科诡谲的局势。

    想必,此时这栋楼里,无论那些除了卫燃之外的听众,还是挂在各处的喇叭,对他们双方来说,恐怕都不算好受。

    “早知道直接把那台发电机砸了...”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站起身,拎着枪溜溜达达的走出这栋娱乐设施齐全的建筑,返回了尚且燃着篝火的车间。

    从生活舱里找来一块抹布又拎出来一桶积雪,卫燃将辛苦抬回来的浴缸仔仔细细的刷干净,在周围点上篝火,然后开始往浴缸里一桶接着一桶的倒上积雪。

    在浴缸周围额外添了几块焦炭,卫燃耐心的等到浴缸里的雪融化成水又渐渐冒起水蒸气,直等到温度稍稍有些烫手,这才将周围的篝火稍稍扒开一些,只穿着一条短裤舒舒服服的躺了进去。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阿波利等人都没有回来,当然,那栋楼顶上的大喇叭广播也一样没有停止。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卫燃神清气爽的坐在了篝火边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直到烤干了身上的水渍,这才慢悠悠的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系上自己用床单做的围裙,优哉游哉的忙起了厨师的工作。

    直等他做好了平时大受欢迎的焖煮狼肉,并且还特意洗干净了众人不久前找回来的水晶盘子,甚至连桌子上都铺了一张没用过的床单,但阿波利等人却依旧没有回来。倒是那一直没断过的广播,从新闻变成了这个时代流行的歌曲,紧跟着却又突兀的开始播放起了《苏联颂》。

    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生活舱里的铁皮柜子里到底有什么的时候,车间的铁皮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酒气熏天的众人也一个挨着一个走了进来。

    “阿波利呢?”卫燃迎上去问道。

    “他还在试着维修那台无线电呢”

    抱着一箱子伏特加的阿格万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可是就算修好了有什么用?这个时候谁会在乎我们?”

    “至少维克多在乎我们”

    沙里普伸手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你看,他还帮我们烧了洗澡水呢,上帝作证,在我成年之后,我妈妈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准确的说是我用过的洗澡水”

    卫燃一边忙着往水晶盘子里盛菜一边说道,“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继续用,如果嫌弃,就自己去外面弄新的雪换上。”

    “我可不嫌弃”根纳季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上次回营地的时候我就想洗个澡了。”

    卫燃笑了笑,给众人各自盛了一盘热腾腾冒着香气的狼肉。又连开了四瓶阿格万刚刚抱回来的伏特加,并且将不知道谁带回来的几个水晶杯子全部倒满,这才端起杯子问道,“有谁愿意和厨师喝一杯吗?”

    “维克多,你都可以去莫斯科的高档餐厅工作了。”帕维尔博士强打着精神端起酒杯,和卫燃碰了碰。

    “要感谢你们找来的餐具”

    卫燃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好了,难得大家今天决定休息一整天,难得找到了这么多好酒,所以不要浪费了。”

    “我们等阿波利回来再吃吧”穆拉特博士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而且我还没洗完澡呢”

    浴缸里的根纳季一边用肥皂搓洗身体一边说道,“维克多,我觉得我们应该带上这个浴缸,我们需要这个。”

    “这种事为什么要问我?”

    卫燃说话间已经给饭盒装满了狼肉,又用报纸卷了两大块面包。最后拿上两个洗干净的水晶盘子和两套刀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给阿波利送点吃的,难得有个假期,说不定我会和他喝一杯,所以你们不用等我们了。当然,安全起见,你们最好把车间的大门锁好。”

    “维克多”帕维尔举着第二杯酒喊住了卫燃。

    “怎么了?”已经往外走的卫燃停住脚步,转过身问道。

    “明天天亮之后,帮我们拍张合影吧,就在那辆推土机的边上。”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答应了帕维尔的请求,拉上面罩扣好风镜,抱着怀里的食物走向了仍在播放音乐的废弃建筑。

    当他反锁了一楼的房门,沿着楼梯一阶一阶的再次爬上顶楼的时候,离着老远,他便听到阿波利正哼唱着即将被人遗忘的《苏联颂》。

    当那歌声里的哭腔让卫燃止住脚步的时候,他的脚步声也止住了广播站里传出来的歌声。

    片刻之后,阿波利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吧!我听到你了。”

    闻言,卫燃这才再次迈开步子,神色如常的走进了冰冷的广播站。

    默不作声的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全都放在桌子上,卫燃却又转身离开,从那个遗留了很多伏特加的房间里随意的选了两瓶酒揣进兜里,又抱起了那个并不算大的铸铁炉子返回了广播站。

    在阿波利诧异的注视下,卫燃从一楼的锅炉房里又拎过来一桶煤炭,拆了一把椅子点燃了铸铁炉子。

    “等下再吃”

    卫燃说话间,将装满了狼肉的饭盒架在了炉子上,又把放凉的面包一起搭在了上边进行二次加热。

    “喝一杯?”

    卫燃虽然嘴上说的是一杯,但却直接将满满一瓶子伏特加放在了对方的面前。

    阿波利沉默片刻后笑了笑,拿起酒瓶子和卫燃碰了碰,“喝一杯!”

    “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卫燃说完,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

    “总要做些什么”阿波利含糊不清的回应了一声,同样仰脖子灌了一口。

    “情况怎么样?”卫燃放下酒瓶子之后却是转移了话题。

    阿波利摇摇头并没有给出答复,仅仅只是再一次举起了酒瓶子。

    暗暗叹了口气,对方不想多说,卫燃索性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默默的陪着对方喝完了一整瓶的伏特加,吃完了带来的所有东西。

    “今天晚上我打算睡在这里”阿波利丢掉手里的酒瓶子说道。

    “随便...随便你”

    全程只喝了不到半瓶子酒的卫燃甩了甩脑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我给你去拿睡袋。”

    “我自己来”

    阿波利用力搓搓脸,一把拽住了险些摔倒的卫燃,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向了车间的方向。

    等到离着近了,里面打扑克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在大门口停住脚步的阿波利扫了眼正在围着杯盘狼藉的桌子的四个同龄人,眼中的悲凉之色却越发的浓厚了。

    “维克多,帮我去拿睡袋和毯子吧。”

    阿波利指了指运输车的车头,“就在驾驶室里呢,等下记得启动发动机让它暖和起来。”

    “没...没问题!”

    卫燃自信满满的做出了保证,摇摇晃晃的走到驾驶室的一侧,拽开车门从里面扯下了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袋和毯子,一路拖着地,送到了车间门口阿波利的手里。

    “早点休息”

    阿波利拍了拍卫燃的肩膀,披着自己的睡袋,在渐起的夜色中转身再次走向了那栋仍旧在播放音乐的建筑。

    目送着阿波利走远,卫燃关上了车间的铁门,摇摇晃晃的爬进了驾驶室躺在了冰凉的座椅上。只不过随着车门关死,他原本那醉意朦胧的眼神也立刻恢复了清醒。

    15号了...还有15天...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紧跟着便注意到有人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重新恢复那醉意朦胧的样子,眯缝着眼睛装睡的卫燃一眼便看到根纳季钻进了驾驶室,细心的帮自己盖上了一条毯子,接着又给放在副驾驶位置的铸铁炉子加了满满一大桶烧得正旺的炭火。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根纳季关上了车门,片刻之后,卫燃便再次听到了他和阿格万等人斗酒的欢呼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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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介绍:
用相机记录战争,用镜头缅怀历史。
卫燃以各种身份,一次次回到二战战场甚至冷战时代,他的相机里也记录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以及淹没在战争里的宝藏。
血肉横飞的二战,核阴云笼罩下的冷战时代,无数的秘密被时间埋葬,又被他用快门永远封印在了底片里。战地摄影师手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地摄影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