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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全文阅读

作者:痞徒     战地摄影师手札txt下载     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9章 空投箱子上隐藏的细节和悲剧

    “凯来洛?”

    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的白床单下,卫燃试探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怎么了?”一直在盯着头顶的凯来洛头也不回的问道。

    稍作思索,卫燃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远?”

    闻言,凯来洛终于看了看四周,紧跟着回应道,“不远了,再有差不多十公里就到柯娜姐姐工作的地方了,你工作的那个车辆技术服务点和她们共用一个大帐篷,所以你找到了她们,就找到了你工作的地方。”

    看了眼爬犁上放着的那套滑雪板,卫燃沉默片刻后问道,“这份工作怎么样?”

    “能吃饱肚子”

    凯来洛格外朴素的说道,“只要我能赶到科博纳,就能吃一顿饱饭,而且每次回来的时候,我还能给柯娜姐姐带一块面包。”

    “柯娜姐姐?”卫燃古怪的看了眼身旁的小伙子。

    “她比我大几个月”

    凯来洛划拉着后脑勺,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她让我喊她姐姐的,她说她还有另外23个弟弟妹妹呢,我是从没见到过,维克多大哥,是这样吗?”

    “确实是这样”

    卫燃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有机会你会见到那些弟弟妹妹们的,他们现在都在防空洞里生活。”

    “最近德国人像得了疯狗病一样,这条路太危险了。”

    凯来洛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虽然很想见到他们,但我可不想是这个时候,昨天我就遇到了暴风雪,要不是我的萨沙够聪明,恐怕我都要迷失方向了。”

    “又是萨沙...”

    卫燃暗中咧咧嘴,安静的听着这个年轻的马车夫讲述着他在这条冰上公路经历的冒险,时不时的,也旁敲侧击的索取着一些关键信息。

    在凯来洛的只言片语中,卫燃总算得知,这一晚的时间是1942年的3月4号。

    另外,他是被抽调去冰上公路的某个车辆技术服务点驾驶推土机的,而那座车辆技术服务点和柯娜工作的地方恰好在同一个位置,甚至,听他那意思,似乎这还是那位尹里奇政委特意安排的。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飞机发动机的轰鸣渐行渐远,防空火力也相继停火。

    又等了片刻,一盏盏的红灯相继亮起,先是闪烁,接着变成了稳定的光点。

    直到这个时候,凯来洛才以最快的速度掀开那头骡子上盖着的帆布毯子,将其两次对折铺在爬犁上之后,顺便还拿起一把刷子,以最快的速度刷掉了骡子身上沾染的冰雪。

    与此同时,卫燃也将盖在爬犁上的白床单叠好放回了原位,顺便还检查了一下那俩伤员的情况,并且撤掉了铁皮桶上的盖子。

    很快,这辆马拉爬犁便又回到了原来的路上,继续在那些挂着红灯执勤的交通管制员们的指引下,跑向了这条公路的另一头。

    这一路上,卫燃看到了一辆辆往同一个方向跑的马拉爬犁,看到了一辆辆的卡车,看到了每隔500米就有一个,站在路边负责指挥交通的民兵。

    那些衣服上、眉毛上都结着冰霜的民兵腰间都挂着能放出红光的油灯,脚下都踩着滑雪板。

    每当这条单行线的冰上公路发生拥堵,这些勤劳的民兵便会立刻跑过去疏散交通。

    半路上,他还看到一个驾驶着嘎斯轿车试图插队的少校被那些年轻的女民兵拦住,不留情面的用手里的武器将他劝回了队伍里继续排队。

    看了看头顶仍在翻涌的极光,再看看周围昏暗的环境,以及腰间挂着的那盏电石灯,卫燃明智的放弃了取出相机拍照的打算。

    老老实实的坐在爬犁上,任由那头任劳任怨的牲口拉着跑了半个多小时,凯来洛吆喝着骡子停下了脚步,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柯娜姐姐她们的帐篷就在那个方向,你沿着岔路口往那个方向走大概两百米远就能看到,那是这附近唯一的一顶帐篷,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我自己过去就好”

    卫燃说话间已经跳下了爬犁,抱着那套滑雪板走到了路边,“凯来洛,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维克多同志。”凯来洛像模像样的朝着卫燃敬了个礼,吆喝着爬犁沿着这条公路又跑了起来。

    沿着用积雪堆的足有一米多高的挡风墙中间开出来的岔路口离开这条繁忙的冰上公路,卫燃摸索着穿上滑雪板,用力一撑雪仗,拉开了和身后那条公路的距离。

    不久之后,正前方便出现了一座用白色油布搭建的蒙古包样式的大帐篷。这帐篷的中央,还支出了一根冒着澹蓝色烟雾的烟囱。

    旁边的位置,不但有一堆覆盖着积雪的木板和原木以及被帆布盖的严严实实的煤堆,稍远点还停放着一辆同样覆盖着积雪,并且被喷涂成了白色的履带式推土机。而在更远一点,似乎还埋着不少200升容量的油桶。

    稍作犹豫,卫燃脱掉滑雪板,先用雪仗轻轻敲了敲帐篷的帆布帘子并且稍等了片刻,这才将其轻轻掀开。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顶帐篷进门之后,正前方竟然挂着一个正方形的木头牌子,这牌子上,还刷着两个显眼的白色箭头。牌子的正下方,是个没有盖子的铁皮桶,里面放着几套长短不一的滑雪板以及两个手动的抽油泵。

    左右看了看,这箭头的两侧,各有另外一道棉帘子,它们似乎通往两个空间。

    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手电筒用手捂着灯头打开,他借着指缝间漏出的些许亮光看向了那个木头牌子。

    这牌子指向左手边的箭头下,用白色的俄语写着“车辆技术服务点”的字样,右边的箭头下,写着的则是禁止入内。

    见状,他明智的走到了左手边,掀开了棉帘子,同时也让捂住灯头的指缝变大了一些。

    借着灯光,他可以看到,这个只占据了不到这顶帐篷一半面积的空间里,地表铺着一层松针和木板,靠边位置放着几个装有维修工具的箱子以及一些似乎是木工用的家伙什,另外还有一个铁砧子,以及一箱子各种大小的马掌,和一箱子极有可能是修蹄子用的工具。

    距离帘子最近的位置,还放着一张小桌子,其上不但放着一盏油灯,还有一台伏尔加河牌的收音机,以及一个装有莫合烟和几张报纸的搪瓷饭盒,桌子

    这桌子的后面,挨着和隔壁隔断的那块薄帆布的位置,还摆着一张窄小的行军床,走到这床边,他还能感受到从隔壁透过来的阵阵暖意,并且能看到微弱的红光。

    略作思索,他点燃了那盏煤油灯,随后走出帐篷观察了一圈,见没有灯光透出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当他再次掀开帘子的时候,右手边的棉帘子也刚好掀开,一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材瘦小的女兵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四目相对的短暂沉默之后,这个女兵开口问道,“你就是派来的推土机驾驶员维克多同志?”

    “是我”

    掀着帘子的卫燃往后退了一步,等这个瘦弱的女兵从里面走出来,这才说道,“我就是维克多。”

    “柯娜和我提起过你”

    这个女兵主动朝着卫燃伸出手,“我是叶卡捷琳娜,和柯娜一样,也是交通管制员。”

    “你好,叶卡捷琳娜同志。”卫燃脱掉手套和对方握了握手。

    “去我们的宿舍里等等吧,那里比较暖和。”

    叶卡捷琳娜松开手指了指身后,“我现在正要去和柯娜换班,她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回来。”

    “里面还有其他的女士吗?”卫燃礼貌的问道。

    “如果你早来半小时的话还能遇到另外两位姑娘”

    叶卡捷琳娜一边往脚上套着滑雪板一边说道,“不过她们刚刚已经去公路上等她们的男朋友了,所以你可能要晚点才能见到她们。好了,剩下的等柯娜回来之后,让她给你介绍吧,再见,维克多同志。”

    说完,这个身材瘦小的姑娘便已经扣上了风镜,用力一撑雪仗,英姿飒爽的沿着另一条岔路口滑了出去。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先去左手边的隔间里拎上刚刚点燃的煤油灯,然后这才钻到了右边相对宽敞些的帐篷隔间。

    这个隔间里,脚下同样铺着厚实的松针和一块块的木板,进门的一边,同样有一张桌子,其上还摆着一排六个搪瓷杯子和三个暖水壶以及一面并不算大的小镜子,另外还有一玻璃瓶似乎是油脂一样的东西。

    虽然这些用品看着像是六个人用的,但实际上,这里面一共却只有两张床而已。

    在这两张床的中间,靠近帆布隔断的位置,还摆着卫燃无比熟悉的那个德军空投箱子。

    只不过,这个箱子不但被刷上了白色的油漆,而且在主体靠近把手的这一端,竟然还固定着那座地下室里铸铁炉子!

    拎着油灯凑近了些,这个铸铁炉子上确实铸造有“普梯洛夫军工厂”的俄语字样,但细看下来,卫燃却拍了拍额头,这个释放着温暖的炉子仅仅只是同款而已,并非地下室里那个。

    他当然在乎这是不是地下室里的炉子,因为如果是同一个,便意味着柯娜极有可能回去过——即便看似根本没必要从那座地下室里特意运一个破炉子过来。

    回过神来,卫燃也注意到,为了把这个炉子固定在空投箱子的主体框架上,连空投箱子的箱子,都让出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而且看那缩小了一些的箱体的做功就知道,进行这项diy工作的人,至少木工手艺非常的精湛。

    这个人不但给箱体换了更加厚实的木板,而且里面竟然还包裹了一层不知道哪来的薄铁皮。

    只不过,这个短了一节的箱子里乍一看却并没有什么私人物品,仅仅只在盖子内侧用皮带固定着一把半米多长的板锯和一把差不多同样长度的芬兰斧,剩下的那个皮套,看大小似乎是用来固定火通条用的。

    至于箱子的主体空间,装着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煤球,倒是在靠边用木板单独围出来的一个带有木头盖子的长条状隔层。

    打开这个隔层的木头盖子,里面被分为了三个小空间,第一个空间里放着个卫燃格外熟悉的德国宝石牌汽油炉,拿起这个油炉,他在分别前给柯娜准备的东西。

    而在另外两个小空间里,边上大的那个是空着的,中间小的那个里面放着的东西却格外的有意思,最上面是一顶用白布包裹着的布琼尼帽子,的有打开过的炼乳。

    将这些东西恢复原状,卫燃又看向了那个用粗螺丝牢牢的固定在空投箱的金属框架上的火炉。

    这火炉里的煤块冒着暗红色的光,其上架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水壶,而在烟囱上,还有一圈用粗铁丝制作的钩子,其上分别挂着诸如袜子、手套、鞋子之类需要加热或者烘干的东西,就连那个明显经过加固的把手末端,都挂着一盏没有点燃的煤油灯。

    这手艺可真不错,难道这里还住着一个木匠?

    卫燃暗自滴咕了一句,转身看向了火炉两边的行军床。

    这两张床上倒是并没有什么私人的物品,仅仅只是各有三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而已,每张毯子上,都还用白色的油漆写着不同的名字。

    不过,左手边的那张床的床头放置的弹药箱子上,还摞着一套两本的《战争与和平》,而右边床头的弹药箱上放着的,却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另一部着作《复活》,巧合的是,这本书同样分为了上下两册。

    虽然轻而易举的通过书籍判断出了柯娜的床位,但卫燃也同样轻而易举的从那些写着不同名字的毯子上判断出来,这仅有的两张床,恐怕是六个姑娘轮流使用的。

    当然,如果拆除了这顶帐篷中间用于隔断的薄帆布就会发现,加上隔壁那张床一起,呈π字形排列的三张床,其实还共用着架在空投箱子上的火炉。

    将手里的煤油灯挂在帐篷中央那根支撑杆上,卫燃也将自己身上检查了一番。

    这身行头倒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唯独腰间多了一个没有点燃的电石灯罢了。

    解下背上的麻袋包打开,卫燃将里面东西一一取了出来。这包里除了一个装着好几块电石的苏军饭盒之外,还有个用毛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工人饭盒,将这饭盒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几个仅有鸡蛋大小的水煮土豆!

    重新扣上盖子并且将其放在炉子上缓缓加热,卫燃又在包里一顿翻找之后,顺利的在一个带盖的搪瓷缸子里找到了一封叠成了三角形的信。

    还没等他决定是否要偷看一下孩子们写给柯娜的信,帐篷外便传来了跺脚和拍打衣服的声音。

    见状,卫燃立刻咳嗽了一声,紧跟着,他便听到柯娜在外面惊喜的喊道,“是维克多大哥吗?你什么时候到的?!”

    话音未落,头上带着一顶沙普卡棉帽,还没来得及摘下风镜和熊皮手套的柯娜便跑了进来。

    扯掉风镜,这个脸上全是冻疮姑娘热情的和卫燃来了一个拥抱,同时嘴上不停的问道,“弟弟妹妹们还好吗?你们在防空洞里过得怎么样?他们能吃饱吗?”

    感受着这个姑娘身上透骨的凉气儿,卫燃等对方松开自己时候,帮着她拍打干净肩头和帽子上的积雪,同时笑着解释道,“他们都还好,每天不但要上课,而且还给他们分配了一些工作,当然,他们都能吃饱。”

    一边说着,卫燃将仍旧拿在手里的三角信递给了对方,“这是孩子们给你写的信,他们大概在信里介绍了防空洞里的生活。”

    柯娜摘掉手上曾属于卫燃的熊皮手套,接过三角信笑眯眯的问道,“你没偷看吧?”

    “还没来得及”

    卫燃摊摊手,指着放在炉子上的饭盒说道,“那个饭盒也是孩子们让我带给你的。”

    “是什么?”

    正要拆开信件的柯娜立刻走过去拿起饭盒打开,随后便看到了里面的水煮土豆。

    “是孩子们省下来的”卫燃笑着说道,“他们担心你饿肚子。”

    “我这里根本不缺吃的”

    柯娜都囔了一句,却还是拿起一个带着冰碴的水煮土豆小心翼翼的咬了很小的一口,随后便放回去扣上饭盒的盖子,将其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这些土豆等我的伙伴们回来再吃吧,我们经常分享食物。”

    “随便你”

    卫燃从包里掏出搪瓷缸子,又拿起炉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我还以为你偷偷把地下室里的炉子带到这里了呢。”

    “我当时看到这个炉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柯娜坐在她的床上,同时示意卫燃坐在对面解释道,“这座车辆技术服务点是我和我的伙伴们几天前一起建起来的,当时我们去领物资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火炉。”

    “这是谁给你把它装在这个小雪橇上的?”卫燃指着空投箱子坦赞道,“这手艺可真好。”

    他却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出口,刚刚脸上还带着喜悦的柯娜却陷入了沉默,紧跟着,眼眶里便涌出了止不住的泪水。

    “怎么了?”卫燃立刻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没事”

    柯娜擦了擦眼角,难掩悲伤的解释道,“是雅科夫大叔帮我们做的,他是推土机的驾驶员,是这座服务点的汽车维修工程师,也是木匠,还能给骡子和马修蹄子,更是克罗齐科娃的爸爸。”

    “他...”

    “两天前的时候,他在帮一辆卡车更换轮胎的时候,因为德国人丢下的炸弹,和卡车一起掉进冰窟窿里了。”

    柯娜将手埋在臂弯里,压抑着哭腔解释道,“当时负责在一边照明的克罗齐科娃也掉下去了,他们父女都没能活下来,我们...我们甚至没能把他们捞上来。”

    “看看孩子们写的信吧...”

    卫燃说完叹了口气,将油灯取下来放在了空投箱子的盖子上,并且将灯光调亮了一些。

    “对,对”

    柯娜慌乱的抹了抹那张满是冻疮和泪水的脸,颤抖着打开了攥在手里的三角信。

    再没有去好奇那封或许能给柯娜带去些许慰藉的信里写了什么,卫燃拎着自己的东西暂时离开了这个狭小的隔间,钻进隔壁那个更小的隔间里,摸索着找到那个装有莫合烟的搪瓷饭盒,用一小张裁切好的报纸条,笨拙的给自己卷了一颗莫合烟,哆哆嗦嗦的用饭盒里的火柴将其点燃勐吸了一口。

    片刻之后,这个狭小的隔间里弥漫起了呛人的烟雾,以及卫燃难以抑制的咳嗽——当然,还有隔壁隐约传过来的哽咽。

    许久之后,那哽咽声变成了口琴吹出的动人旋律。

    这旋律响了一遍,两遍,三遍才终于停下,隔壁的柯娜也隔着薄薄的帆布问道,“维克多,你能吹这个曲子吗?”

    “我试试吧”早已掐灭了莫合烟的卫燃嘶哑着嗓子答道。

    片刻之后,柯娜掀开了作为隔断的帆布,将口琴递给了卫燃。

    万幸,当他将口琴送到嘴边的时候,那金属本子赋予的肌肉记忆,也让他顺理成章的吹出了刚刚那首曲子。

    而在隔壁的柯娜,也呓语般的唱起了她自己写的那首歌:

    白色的涅瓦河上,弥漫着红色的炮火

    那片寒冷的废墟呀,有一群欢乐的小家伙

第1070章 匆匆一见又匆匆一别

    3月4号的这天夜里,卫燃却根本没有捞到休息的机会,更没有见到柯娜的室友,便在一个踩着滑雪板过来求援的姑娘的催促和柯娜的引导下开始了工作。

    略显笨拙的用一颗空包霰弹和一把小榔头启动了帐篷外面那台履带式的推土机,卫燃在一番摸索之后,总算是凭借着当年高中暑假的时候帮姥爷驾驶四轮拖拉机以及曾经以机电员的身份乘坐坦克战斗的经验,成功的操纵着这台敞篷推土机动了起来。

    在柯娜和另一个姑娘后腰挂着的那两盏红灯的指引下,卫燃驾驶着推土机在覆盖着积雪的冰面上轰隆隆的前进着。

    这推土机的速度自然是别想追上那两个踩着滑雪板的姑娘,不过即便如此,迎面吹来的狂风和雪花也让卫燃不得不用脚顶着操纵杆,空出手来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风镜扣在了脸上。

    在履带吱呀呀的噪音和发动机的轰鸣中追着那两盏红灯跑了差不多能有二十分钟,那两个姑娘也停了下来。

    “维克多,我们左前方的公路,前面有一段冰面裂开了,我们要往左兜圈子清理出新的路线。”

    踩着滑雪板凑上来的柯娜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等下你跟着的我的红灯走,我们要清理出来一条三米宽的路,需要你来回铲三四次才行。”

    “明白!”

    卫燃大声做出了回应,等对方拉开距离之后,立刻放下推土铲,推动着冰面上的积雪,跟着对方在冰面上画起了弧线。

    他虽然看不到破裂的冰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也能看到几十米外圆心位置闪烁的红灯,以及隐约翘起来的卡车屁股,和一辆似乎正准备将它拽上来的履带式拖拉机。

    如此兜着圈子开了能有百十米,车头前方也再次出现了刚刚来的路上一直并排着的冰上公路。

    在柯娜的指挥之下,卫燃略显笨拙的操纵着这台功率并不算大的推土机,将自己刚刚开出来的路和前面的路连在了一起,接着又调转车头,沿着自己刚刚开出来的新路推了回去,并且对路面进行了加宽。

    等他将这条新路的另一端也和老路连起来,并且调头清理路中央的积雪时,他身后也多了两辆拉着一大车松针和芦苇杂草的爬犁。

    在这两辆爬犁上,还有几个似乎不比柯娜大多少的孩子,你一下我一下的用叉子将车上的装载物洒在新开出来的路面上。

    而在这两辆爬犁的后面,还有两辆爬犁拉着用火加热的水桶,一边走一边将水喷洒在路面上。

    在这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帮助下,那些明明冒着热气儿的水刚刚浇在那些松针杂草上,便立刻和积雪冻结在一起变成了一层粘稠的冰壳。

    这时候,又有两辆爬犁跟上来,将大量混杂着沙子的锯末洒在了路面上。而在他们的身后,便是那些忙着赶路的卡车和各种动力的爬犁。

    即便不用解释,驾驶着推土机走在最前面的卫燃只要去看一眼也肯定能猜到,第一层洒下的松针和杂草就像混凝土的里的钢筋,紧跟着洒下的温水则像是粘着剂,而那些锯末和沙子则是用来提供有限的阻力,免得行走在上面的卡车打滑,同时又不至于让那些畜力爬犁阻力过大。

    前后仅仅不到半个小时,这条被堵塞的冰上公路再次恢复了通车,但卫燃却并没有结束工作。

    在柯娜的指挥下,他帮着那辆拖拉机将大半个车头都扎进冰窟窿里的卡车拽了上来。

    他这边刚刚解下拖车钩,便立刻有几辆爬犁冒险停在了冰窟窿的边上,将各种树枝杂草丢进冰窟窿里,接着,便有几个民兵挥舞着铁铲,将积雪一锹一锹的丢进冰窟窿里。

    “维克多,你的工作还没结束。”

    柯娜再次踩着滑雪板凑到正忙着收拾拖车钢缆的卫燃身旁,指着刚刚开辟出来的新公路说道,“你要给那段路的两边推出来至少一米高的挡风墙才行。”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将刚刚团起来的钢缆丢进了车尾用钢筋焊接的筐子里,“我记得回去的路,你不用在这里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要去新的路上执勤”柯娜指了指冰窟窿的方向,“刚刚有个同伴掉进去了,这里少一个人。”

    卫燃愣了愣,紧跟着点了点头,一边动作麻利的爬上推土机一边嘱咐道,“注意安全!”

    “你也是!”柯娜说完,已经双手一撑滑雪杖,轻盈的滑了出去。

    驾驶着推土机来到自己亲手推出来的公路一侧,卫燃一遍遍的重复着,将周围的积雪推到路边的枯燥工作。

    这份工作远比刚刚要麻烦多,他不但要一遍遍的后退一遍遍的前进,每隔一段,还要开出一个避难用的岔路口。

    而每当远处的夜空亮起防空的探照灯,别人能往他开出的岔路口跑远离公路,他却只能提心吊胆的继续工作——他驾驶的是慢的连滑雪板都追不上的推土机,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既然跑不掉,那就只能选择信任远处的防空阵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工作。

    在他的忙碌中,这条百十米长的弧形临时公路两边终于各自堆起了一条一米多高的挡风墙。可还没等他休息,便有一个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踩着滑雪板找上来,心急火燎的求他帮忙去两百多米外去科博纳方向的路上帮忙把一辆趴窝的卡车拽上来。

    这一夜,卫燃几乎就没从推土机上下来过,这辆推土机,也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修路、拖车,修建挡风墙,清理路面上的积雪和碎冰沙,甚至包括掩埋猝死或者被炸死的民兵和运输队员,以及拖拽着油桶给卡车加油。

    时值黎明,卫燃终于忙完了所有的工作,打着哆嗦,驾驶着推土机,跟着前面踩着滑雪板的柯娜返回了那座白色的帐篷。

    哆哆嗦嗦的拍打干净身上几乎冻成冰壳的积雪儿,卫燃跟着柯娜走进帐篷的时候,那两张床中的一个依旧空着,而另一张床上,还躺着个看着和柯娜差不多大的姑娘,此时她正裹着毯子睡的正香。

    “那是叶卡捷琳娜”柯娜低声介绍了一句,同时也给卫燃倒了一杯热水。

    “我来的时候和她打过招呼”卫燃接过杯子捧在了手里,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已经在冰面上工作了好几个月了”柯娜低声说道,“严格来说,这座技术服务点是由她负责指挥的。”

    “其他几个人呢?”卫燃低声问道。

    “还有两个姑娘,她们现在大概已经去工作了。”

    柯娜说话间已经取下腰间挂着的红色提灯,将其熄灭之后递给了卫燃,接着又从床头的箱子里拿出了几张信纸和一支钢笔,用一册《复活》垫在信纸下面,坐在了空投箱的盖子上,“帮我给信号灯添一些油吧,然后你可以先去睡一会儿,等下吃饭的时候我会喊你起来的,现在我要给弟弟妹妹们写回信了。”

    “你也早点休息。”卫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接过信号灯,转身离开了这个小隔间。

    来到隔壁先点燃了煤油灯,他先脱掉了结着冰壳的衣服挂在头顶垂下来的钩子上,然后这才找出油桶和漏斗,拆下信号灯的油壶加满了煤油。

    忙完了这最后的一点工作,卫燃这才脱掉结冰的毡靴和外裤,躺在窄小的行军床上,一边隔着薄薄的帆布隔断汲取着隔壁火炉释放的温暖,一边侧耳倾听着笔尖和信纸摩擦时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柯娜终于写完了回信,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出乎卫燃的预料,这姑娘并没有叫醒他,反而只是悄悄的溜进他假寐的隔间,先帮着熄灭了桌子上的煤油灯,接着又拎上加满油的信号灯,踩着滑雪板离开了这座温暖的帐篷。

    卫燃自然是不会追上去跟踪这姑娘,索性闭上眼睛裹紧了毯子,没多久便进入了梦境。

    当他被清脆响亮的闹钟声吵醒的时候,耳边也传来了柯娜的呼唤,“维克多,过来吃点东西吧,顺便把收音机和发电机拿过来。”

    “马上!”卫燃搓了搓脸,回应对方的同时也坐了起来。

    一手拎着收音机一手拎着那个并不算大的脚蹬式发电机,卫燃赶到隔壁的时候,火炉边空投箱子的盖子上,已经摆上了几块黑面包和一份冒着热气的红菜汤。

    此时,柯娜和那个名叫叶卡捷琳娜的姑娘正促膝坐在火炉边,各自一手拿着面包片一手端着红菜汤,一边吃一边聊着什么。

    “我吃完饭是不是要开始工作了?”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收音机放在了床尾。

    “你还有五个小时可以休息呢”

    柯娜说话间已经接过了发电机,熟练的坐在船边,一边瞪着发电机一边调整着频道,“快吃吧,我刚刚已经把回信交给凯莱洛了,他知道你来这里工作,还特意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呢。”

    “什么礼物?”卫燃好奇的坐下来问道。

    “在你的红菜汤里”那个名叫叶卡捷琳娜的姑娘指了指放在箱子盖上的木头汤碗。

    好奇的拿起勺子端起汤碗,只是在里面随意的一捞,卫燃却愣了愣,这还算浓稠的红菜汤里,竟然还有一个剥了壳的煮鸡蛋!

    “是凯莱洛带来的”

    柯娜指了指门口桌子上多出来的一个杂物包,“他一共弄到了五颗水煮蛋,我让他把另外四颗带给弟弟妹妹们了,剩下的这颗...”

    “剩下的这颗你们两个吃吧”

    卫燃说着已经将碗里的水煮蛋一分两半,一边强行将其分给这俩瘦弱的姑娘一边扯谎道,“如果是肉还好,但是我对鸡蛋过敏非常严重,我可不想才来第一天就被送去医院。”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鸡蛋过敏了?”柯娜狐疑的看着卫燃。

    “从我记事起就开始对鸡蛋过敏了”

    卫燃理所当然的灌了一大口红菜汤,接着才将手里的黑面包撕开丢了进去。

    和之前在地下室里吃到的面包相比,这片面包里终于能吃出面粉特有的香气,而且没有嚼不烂的东西了。

    “你可不许骗我”

    柯娜说着,重新开始蹬起了发电机,而那台收音机,也在一针针刺啦啦的噪音之后,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音乐。

    “这个曲子...”柯娜愣了愣,紧跟着加快了脚上的动作。

    在一番调整之后,喇叭里的音乐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就连已经喝完了红菜汤吃完了面包片的卫燃都听出来,这首曲子恰恰是列宁格勒交响曲!

    只不过,此时这曲子却已经接近了尾声。所以根本没等柯娜蹬不动发电机,喇叭里便传出了象征着结束的鼓点声。

    “如果我爸爸负责演奏的话,他就是负责最后鼓点的鼓手。”

    柯娜下意识的说道,紧跟着用异常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是肖斯塔科维奇叔...同志的C大调第七交响曲吧?”

    “你能听出来?”卫燃诧异的问道。柯娜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随后便停止了发电的工作。

    “你找到你的爸爸妈妈了吗?”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卫燃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没有”

    柯娜叹了口气,“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工作,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你肯定会找到他们的”卫燃和那个名叫叶卡捷琳娜的姑娘异口同声的给出了一样的祝福。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叶卡捷琳娜说完,又看着卫燃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卫燃不太确定的说道,“只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也是列宁格勒人,说不定在哪里见过吧。”

    已经吃完了半个水煮蛋的叶卡捷琳娜说完便站起身,一边摘下挂在空投箱把手上的红色信号灯挂在腰间一边说道,“我要去工作了,你们慢慢聊。”

    “先等下”

    卫燃喊住了对方,“让我给你们拍一张合影吧,顺便也帮忙给我和柯娜拍一张合影怎么样?”

    “去哪拍?”叶卡捷琳娜格外痛快的问道。

    “你有什么建议吗?”卫燃看向了柯娜。

    “就去帐篷外面吧”

    柯娜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下意识的拿起了床头的信号灯挂在了腰间。

    等这俩姑娘都戴上了棉帽和手套,卫燃也借口去取相机来到了隔壁,他刚刚可并非只是转移话题,他是确实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那个和柯娜一样瘦的姑娘。

    暂时压下这份疑惑,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外衣,又取出金属本子里的禄来双反钻出了帐篷。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俩姑娘都已经踩上滑雪板穿戴上了防寒面罩、手套和风镜。可这全副武装的打扮,也让她们的面容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显然,与其说适应,倒不如说这俩姑娘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工作和生活模式。

    在卫燃的建议下摘掉了面罩和风镜,卫燃看了看远处地平线格外暗淡的太阳,一番犹豫之后,用取景器套住了这两个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而且脸上满是冻疮的姑娘,以及她们身后的帐篷和履带式推土机。

    当然,还有更远处用连绵的红色信号灯串联起来的冰上公路。

    几乎就在他按下快门的同一时间,这俩姑娘身后的天空中却猛的炸开了一连串指引空中目标的曳光弹。

    等卫燃放下只拍了一张的相机看过去的时候,更加密集的烟团也将远处的天空染出了一片黑云。

    等那俩姑娘也下意识的回头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能听到飞机特有的轰鸣了!

    这俩姑娘对视了一眼,没有犹豫,没有交流,更没有任何的停顿,而是动作一致的各自摸出个打火机点燃了斜挎在腰间的信号灯,随后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便一边忙着戴上面罩和风镜,一边踩着滑雪板冲向了几百米外她们用生命维护着的那条冰上公路。

    “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希望你们都能回到没有战火的列宁格勒,希望...”

    卫燃的话都没说完,他的视野中所能看到的一切,便已经被浓烈的白光所取代,但他却也知道,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还没有送孩子们上船,更没有聆听到肖斯塔科维奇的C大调第七交响曲在列宁格勒的首演!

    随着白光一点点消退,刚刚还充斥着耳边的发动机轰鸣和密集的炮声也相继消失。还不等视野恢复,他竟然听到了合唱军港之夜的歌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当然,还有迎面吹来的,带着一丝丝水腥味的风声,以及叮叮当当的悦耳铃音。

    耐心的等着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卫燃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此时,他正坐在一辆满载的两轮马车的车夫位置,在他身旁,还放着那台属于柯娜的巴杨琴。

    在他身后的板车上,除了以亚历山大为首的几个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孩子之外,还有被莱希娅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加琳娜,以及坐在欧嘉左右的阿纳斯塔西亚和博格丹。

    在这辆车的前面,凯莱洛也操纵着一辆用骡子拉着的两轮板车,那车上坐着的,是诸如安德烈等一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小孩子,以及负责看管这些孩子的欧嘉和萨莎。

    下意识的数了数了两辆车上那些些五颜六色的布琼尼帽子,卫燃暗暗松了口气。

    万幸,总计35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里,那23个五颜六色的帽子一个都不少,而且这些孩子的身体明显还胖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维克多,我们等下能见到柯娜姐姐吗?”

    阿廖沙凑到卫燃的身边坐下来问道,“她真的在港口等着我们吗?”

    “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卫燃微笑着回应道。

    “我们还没去动物园看马特维大叔的表演呢”亚历山大格外遗憾的说道。

    “现在战争还没结束呢”

    卫燃将这个凑过来的脑袋瓜往后推了推,“别凑太近,你的脸都要贴在骡子的屁股上了。”

    在孩子们的哄笑声中,亚历山大把身旁的阿廖沙往车尾的方向拱了拱,硬挨着卫燃坐下来希翼的问道,“如果马特维大叔也能和我们一起撤到大后方就好了,还有你和柯娜姐姐、凯莱洛哥哥,你们总能和我们一起撤走吧?”

    “我和柯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卫燃尽可能委婉的回答了对方充满期盼的问题。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亚历山大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们...”

    “放心吧亚历山大!”前面那辆车上的凯莱洛转过身大声接过了话题,“很快我们也会撤走的!”

    “真的吗?”两辆车上的孩子们惊喜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

    年轻的凯莱洛自信的回应道,“不过不是今天,防空洞里还有那么多人呢,我们要先把他们都送走才行,但我们肯定很快就能和你们见面的。”

    “你发誓!”抱着小婴儿的莱希娅大声说道,“凯莱洛,你要发誓才行!”

    “对!”凯莱洛车上的那些小孩子异口同声的附和道。

    “我发誓”

    凯莱洛轻轻甩了一下鞭子,“我发誓我们肯定也要撤走的,我们肯定会在拉多加湖对岸见面的。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我还要和你们一起去动物园看马特维大叔的表演呢,你们都和我提过好几次了。”

    眼瞅着孩子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马特维的动物表演上,卫燃暗暗叹了口气,默默的掏出相机,给身旁的孩子们拍了一张照片,又朝着前面那辆车上的孩子们按下了快门。

    沿着这条林间碎石路走了没多久,两辆马车也在凯莱洛的带领下,停在了一片繁忙的码头上。

    离着老远,卫燃便看到了穿着一身苏联女兵制服,留着遮住一边脸的短发,头待船帽,手上却戴着一双皮手套的柯娜。

    根本不等马车彻底停稳,那些头戴五颜六色的布琼尼帽子的孩子们便跳下马车,欢呼着跑向了朝着他们张开双臂的柯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

    “柯娜大姐可真受欢迎”凯莱洛感慨的说道。

    “她就像那些小家伙们的妈妈一样”

    卫燃同样发出了自己的感慨,同时也举起相机,给那些孩子们,给被团团围住的柯娜抓拍了一张照片。

    “你们要拍一张合影吗?”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问道,“就像当初在地下室里那样!”

    “要!”

    无论是柯娜,还是以亚历山大为首的孩子们,全都下意识的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很快,这些头戴各种颜色的帽子的孩子们,便将柯娜围在了中间,背对着远处的驳船做好了准备。

    “凯莱洛、维克多,你们也来吧!”柯娜朝着凯莱洛招了招手,“还有你们身边的孩子们。”

    “相机给我,我来帮你们拍吧。”

    循着声音看过去,卫燃一眼便认出来,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穿着苏联红军女兵制服,顶着大士军衔的,是当初和柯娜住在同一顶帐篷里的那个名叫叶卡捷琳娜的女兵。

    再看看远处葱翠的白桦林,卫燃虽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这个当初和柯娜一样瘦的吓人的女兵,如今体型也丰满了一些,而且脸上的菜色也被坚毅所取代。

    下意识的将手里那台带有马毛皮相机套的禄来双反递给对方,卫燃在无意中瞥见相机套上那枚金质近战突击勋章的时候先是呆了呆,紧跟着却又露出了恍然大悟和错愕以及惊讶交织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

    叶卡捷琳娜接过相机扫了眼卫燃脸上古怪的表情,浑不在意的催促道,“快去孩子们站在一起吧,驳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好”

    回过神来,卫燃快步跑到了孩子们的后面,配合拍照的同时,也不由的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白光之前的上一幕里,他就觉得这个名叫叶卡捷琳娜的女兵看着眼熟,眼下他总算想起来,当初在柏林城,就是这个女兵接纳了他们,并且把他和汉斯老爹以及洛奇医生,外加那些犹太女护士们安排到战地医院里工作的!

    是了,他清楚的记得柏林城里的那个女兵被大家叫做卡佳,卡佳可不就是叶卡捷琳娜的爱称吗?=

    可是真的会是她吗?如此巧合的事情,反倒让他愈发的不敢确定——这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紧接着,他却又有些怦然心动,如果这个女兵就是1945年柏林城里的那个女兵,那么是否说明,他还有机会去见一些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去弥补一些他一直介怀一直无法释然的遗憾呢?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身后被夕阳笼罩着的驳船也拉响了汽笛,那个名叫叶卡捷琳娜的女兵,也几乎前后脚按下了快门。

    匆忙将相机还给卫燃,叶卡捷琳娜拍拍手催促道,“好了孩子们,时间紧迫,大家快点上船吧!”

    “我们才刚刚见到柯娜姐姐”欧嘉可怜巴巴的说道。

    “好姑娘,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我保证。”柯娜匆匆抱了抱欧嘉,又在小婴儿加琳娜的额头留下了一个轻吻,随后便急匆匆的催促道,“亚历山大!带着弟弟妹妹们登船!”

    “是!”

    亚历山大像模像样的敬了个军礼,而柯娜和叶卡捷琳娜,竟然也像模像样的回应了一个格外正式的军礼。

    在这短暂的相遇和沉默的送别中,亚历山大带着那些同龄的孩子和那些弟弟妹妹们,一步三回头的,匆匆登上了那艘并不算大的驳船。

    “维克多大哥”柯娜看向卫燃,“你会用巴杨琴弹奏那个曲子吗?”

    卫燃闻言愣了愣,赶紧点点头,拿起爬犁车上的巴杨琴挂在胸前,一边挤压着风箱,一边弹起了那首曲子。

    而在他身旁的柯娜,也用好听的嗓音,再一次唱起了她写给孩子们的那首歌。

    在歌声中,在音乐声中,在汽笛声中,在驳船甲板上的那些孩子们的挥手致意以及合唱的同一首歌里,那条驳船也在夕阳下一点点拉开了和码头之间的距离。

    直到双方再也看不到对方,柯娜也停下了几乎在呓语般的歌声,紧跟着却是疲惫的叹气。

第1071章 残缺的身体,残缺的一家人

    “这是你的巴杨琴”

    码头上,停下弹奏的卫燃将巴杨琴从身上取下来递给了忧心忡忡的柯娜。

    “嗯...”

    柯娜心不在焉的接过巴杨琴的时候,卫燃却皱起了眉头,紧跟着一把攥住了柯娜的右手,并且捏了捏她的大拇指和食指。

    他这动作让柯娜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她的眼眶也涌出了止不住的眼泪。

    难以置信的再次捏了捏柯娜右手戴着的手套,卫燃颤抖着问道,“你...你的手...”

    “冻掉的”

    柯娜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颤抖着脱掉了手上的黑色羔羊皮手套,露出了她残缺的右手。

    这只并不算大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大拇指和食指,就连掌心,都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左右。

    不等卫燃询问,柯娜又撩起了遮住她半张脸的金发,露出了缺少左边耳朵的脸颊。

    “在你被抽调回去之后。”

    柯娜重新放下头发,戴上了黑色的手套,抱着属于她的巴杨琴坐在了码头边的一个木头箱子上,“有一支运输队因为暴风雪迷航了,我们为了找到那支运输队,在暴风雪里搜寻了整整两天。”

    “然...然后呢?”

    卫燃坐在对方的身旁,在自己的身上一番摸索之后,先取出了那支当初柯娜送给自己的TK小手枪,接着又取出了在他和饲养员马特维之间送来送去的豪华烟盒,以及马特维送给自己的豪华打火机。

    打开烟盒,万幸,这里面还剩下四颗香烟。

    根本不用他让,柯娜和叶卡捷琳娜以及凯莱洛便各自取走了一支,并且各自掏出个打火机熟练的点上。

    喷出一口浓郁的烟雾,叶卡捷琳娜贴着柯娜左边的耳朵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便拽着似乎有话要说的凯莱洛干脆的转身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柯娜这才靠着卫燃的肩膀,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格外平静的解释道,“后来我也迷失了方向,并在不久之后就因为低温失去了意识。幸好,我身上的信号灯救了我一命。有人寻着灯光找到了我。

    只不过,等到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一只耳朵和半个手掌已经被冻坏了,同样被冻掉的,还有我左边脚的小半个脚掌。虽然损失有些大,但万幸那支迷航的运输队总算找到了。”

    用力吸了一口烟,柯娜指了指不远处的办公室,“去我的办公室坐坐吧?我现在只能负责统计工作了,已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做个交通管制员了。”

    “走吧”

    卫燃刻意没有搀扶这个要强的姑娘,这个姑娘也根本不需要搀扶便站了起来,还顺手拿上了她的巴杨琴。

    跟着她走进那间狭小的办公室,柯娜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卫燃的口琴和属于莉迪亚的怀炉递了过来,颇为遗憾的说道,“还给你吧,这些我已经用不上了。”

    “这个也还给你”

    卫燃将那支属于维娅太太的TK小手枪递给了对方,学着对方将手枪送给自己时的语气说道,“你拿着这个吧,它至少能让不讲道理的人考虑一下听从你的建议。”

    柯娜接过手枪的同时忍不住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学着卫燃当初的语气回应道,“我到时候会给对方一个足够好的建议的。”

    “这份工作怎么样?”卫燃一边打量着这间并不算大的办公室一边问道。

    这个小房间并不大,一共也仅仅只有两个办公位。不过,在两个办公桌中间靠窗的位置,却还摆着柯娜的那个空投箱子。

    那个固定在上面的火炉里自然没有燃着炭火,但上面却放着两盏擦拭的格外干净的煤油信号灯。

    “还好,只是有...”

    柯娜话音未落,办公室外面的码头上,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声!

    “哐当!”

    刚刚被柯娜重新拿起来的巴杨琴直挺挺的摔在了地板上,这个姑娘也风一样、疯了一样,神色慌张的跑出了办公室!紧随其后,卫燃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井然有序的码头立刻变了一副模样,远处的天际边缘,也冒出了一串发出嗡鸣的黑点!

    几乎下意识的,卫燃便看向了那条驳船消失的方向。可此时,波光荡漾的湖面上,却根本没有那条船的影子。

    再看看柯娜,她此时显然已经意识到根本帮不上那条船什么忙,所以已经拿起了一个铁皮喇叭,大声指挥着那些搬运工人躲进防空掩体。

    前后不到一分钟,飞机的轰鸣声越发的清晰,远处的那些防空阵地的高射炮也打出了密集的炮弹。

    “维克多大哥!快来帮忙!”就在这个时候,凯莱洛朝着卫燃焦急的喊了一声。

    循着声音看过去,他却发现这个小伙子正一手攥着一条缰绳,可那两头骡子,却在防空警报、火炮声和飞机的轰鸣声中焦灼不安的踏着蹄子。

    再看一眼柯娜,卫燃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从对方的手中分来一根缰绳,拽着那头执拗的骡子跑向了码头边缘的森林,将其拴在了一颗足有大腿粗的白桦树上,接着又从爬犁上找来一个充当坐垫的麻袋片套在了这头骡子的脑袋上。

    不等这个大块头安静下来,天空中也传来了航炮开火时的轰鸣以及航弹自由下落时恐怖的哨音!也可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柯娜和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兵叶卡捷琳娜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轰!”

    就在裹挟着巨大威力的航炮在码头上打出一连串的烟团之后不久,第一个发航弹也砸在了水面上,渐起巨大的浪花的同时,也让那些紧急疏散的驳船在水波的推动下止不住的晃动。

    作为还击,那些德国人的飞机还不等拉升,便被码头各处分布的高射炮、高射机枪打成了一个个威力和航弹不相上下的火球!

    眼瞅着帮不上什么忙,卫燃几乎下意识的便取出了相机,将镜头对准码头,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

    也正是借助取景窗的帮忙,他总算在一挺双联装德什卡高射机枪的阵地上,看到了那两个他认识的苏联女兵正操纵着机枪忙着还击!

    在那支双联装机枪喷薄出的火蛇舞动之下,一架德军的战斗机机头和机翼相继中弹,接着便一头扎进了清澈的湖水里。

    这一波突袭可谓来得快去的也快,地面的防空力量,也根本没给那些德国人的飞机来第二轮俯冲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此时这码头上的损失也是巨大的。在卫燃再一次举起的相机取景窗里,几分钟前还无比忙碌的码头此时已经涌起了几道黑烟,几辆拉着水罐的消防卡车和救护车也在码头上穿梭的。

    而在泊位上,还有两条没来得及跑开的驳船正在浓烟中缓缓沉入水下。

    那些孩子...

    卫燃一番举目环顾,却仍旧不见那条驳船的影子,而那些码头上的工人和士兵,也正在忙着救援能看到的伤员和物资。

    恰在此时,他也终于发现了柯娜。

    夕阳下,这姑娘近乎疯了一样跑到了码头上,在左右一番环顾之后,一把扯掉了头上的船帽又踢掉了鞋子,根本不带犹豫的便跳进了冰凉的湖水里!一次次的扬起胳膊,徒劳的试图凭借她自身的体力游到那条驳船的边上。

    艹!

    卫燃心头一荒,赶紧跑过去,趴在码头上将手探出去,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条极少用到的排子船。

    “哗啦!”

    还不等排子船砸落湖面溅起的水花重新落入水里,他便翻进了船舱里,用力的摇着船桨,朝着那条船开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柯娜!柯娜!”

    卫燃扯着嗓子大喊着,等两人离着近了,立刻拿起船上的撑杆伸向了那个对他的呼喊不闻不问,仍在划水的姑娘。

    直到那竹制的撑杆搭在了柯娜的肩头,她这才打了个哆嗦,接着将头转了回来。

    “快上来!”

    卫燃大喊着催促道,等对方近乎浑浑噩噩般抓住撑杆的时候,立刻将她连扯带拽的拉到近前,又一把捞到了船上。

    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这个满脸惊慌的姑娘身上,卫燃重新抓住了船桨开始一下接着一下飞速摇动着。

    可这排子船速度又能有多快?所以跪在船头的柯娜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无声的流着眼泪眼巴巴的看着。

    渐渐的,身后的码头越来越远,翻着波浪的湖面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漂浮物。

    继续往前划动排子船,一顶大红色的布琼尼帽子软哒哒的贴在一块半米长的板条上,在卫燃和柯娜眼睁睁的注视下,被波浪推着,缓缓的飘向了码头的方向。

    那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无论卫燃还是柯娜,早就已经能通过布琼尼帽子的颜色分辨出来它们各自的小主人。

    “欧嘉——欧嘉——欧嘉——”

    跪在船头的柯娜撕心裂肺的喊着那顶帽子的主人,但回应她的,却是越来越多尚且飘在水面上,搭在各种漂浮物上,各种颜色的布琼尼帽子!以及被染成了红色的冰凉湖水!

    “啊——”

    “啊——”

    跪在船头的柯娜捂着湿透的金发崩溃的哀嚎着、尖叫着,以至于最后完全失去了声音,整个瘦瘦小小的人,也抱着头蜷缩在了窄小的船舱里——就像个在噩梦中无法醒过来的可怜孩子一样。

    船身中央,卫燃也松开了船桨,站起身环顾着四周,可举目望去,他能看到的却只有各种各样的碎片。

    这群畜生...

    卫燃一次次的攥紧拳头又一次次的松开,最终,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硬着心肠举起相机,将船头那个瑟缩起来的无助的人儿和红色的湖面上那些让人绝望的布琼尼帽子一起纳入了取景框。

    然而,就在他按下快门儿的时候,却清楚的透过取景窗注意到远处翻起了一团水花!

    下意识的收起相机,卫燃瞪大了眼睛,清楚的看到六七十米外的水面上,正有一个脑袋瓜冒了出来!

    “柯娜!柯娜!还有活着的人!”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抓起船桨卖力的摇动着。而瑟缩在船头的柯娜,也在下意识的颤抖之后,慌里慌张的抬起了头。

    “正前方,往右看!”

    卫燃大喊着提醒对方,柯娜也立刻转移了视线。然而,那个刚刚冒出水面的,却又一个猛子相继扎进了水里!

    “加琳娜!我看到加琳娜了!”

    重新燃起希望的柯娜激动的大喊着,同时将上半身趴在船头,捞起一块沾染着暗红色血液的木头板帮忙划着水。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那个沉入水里的小脑袋瓜也再次冒了出来,紧跟着,又有两个小脑袋瓜从她的两侧冒出了水面,趴在一个救生圈上猛烈的咳嗽着。

    几乎就在卫燃二人认出那分别是阿纳斯塔西娅和博格丹以及莱希娅的时候,莱希娅在看到他们二人之后,却只是挥了挥手,接着竟然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柯娜便翻身跳进湖里沉入了水下,只剩下卫燃将共用一个救生圈的阿纳斯塔西娅和博格丹拎到了船上,接着又将躺在一块门板上的小婴儿加琳娜也给拎进了船里。

    根本顾不得这三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卫燃也踢掉鞋子跳进了被血染红的水里,同时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手电筒打出了一道光束。

    很快,他便发现了倒扣在湖底的驳船,看到了那个挤压变形而且密布着弹孔的船舱,看到了里面困住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和水手的尸体,也看到了从那些尸体里,从那些弹孔和变形的窗户里,以及莱希娅的手里溢出的红色血液。

    将手电筒塞给柯娜,卫燃取出剪线钳,一下下的剪开了变形的门轴,接着拽住满是玻璃碎茬的铁皮门板,用脚踩着变形的门框将这扇门给拽了下来。

    一时间,一具具被航炮打的残缺不堪的尸体,被莱希娅和柯娜从这狭窄变形的门口给拽了出来。

    渐渐的,满是石头的湖底,也躺满了一个个卫燃无比熟悉的孩子,那里面有呲着大板牙的亚历山大,有他的好朋友阿廖沙,也有欧嘉和萨莎,更有前任的孩子王安德烈,以及一个个卫燃叫的上来名字,又或者叫不上来名字的小家伙!

    终于,肺腔里耗尽的氧气让莱希娅和柯娜不得不暂时终止翻找工作,将手电筒还给卫燃之后游向了水面。

    可卫燃却在憋气的极限之前冒险钻进了倒扣的船舱里,推开一具具让人目眦尽裂的尸体和残破的脏器,最终在船舱里寻得了一小块尚且有空气的狭小空间。

    在舱壁上磕了磕因为进水有些闪动的手电筒,卫燃将嘴巴贴在船舱上勉强露出地面,一边喘息一边徒劳的大喊着,“还有人吗?还有谁活着没有?”

    然而,这出间隙不过十厘米,长宽不过两米的狭小空间里,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重新憋住气的卫燃再一次推开一具具的尸体离开了倒扣的船舱,压抑着愤怒和绝望,将那些尸体一个个的拽出来,奢望着能找到任何一个还活着的孩子。

    可渐渐的,他也再一次到了生理上的极限,强忍着呼吸的冲动,左手拽着阿廖沙,右手拽着萨莎游向了水面。

    至于仍旧躺在湖床上的亚历山大等其余的孩子...卫燃用力眨巴着眼睛,却仍旧无法抑制住不断溶解在湖水里的眼泪。

    那些孩子他不是不想救,但他们那瘦小且营养不良的身体,已经被航炮撕扯的残破不堪了,他们...已经没有尝试抢救的必要了。

    “哗啦!”

    卫燃在冒出水面之后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边将手里拽着的阿廖沙和萨莎推到了船上,而在他冒出水面之前,柯娜和莱希娅,却已经再次跃进了水里。

    来不及去喊这俩姑娘上来,卫燃翻进船舱,将萨莎先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力一顶,同时在她的后背上用力一拍,顿时,一股水箭便从她的嘴巴里喷了出来。

    如法炮制的帮阿廖沙排空了肺腔里的堵塞物,卫燃焦急的看了眼仍旧没有动静的水面,根本不敢把时间浪费在二选一的问题上,直接跪在离着自己最近的萨莎身旁开始了心肺复苏。

    “博格丹!阿纳斯塔西娅!”

    一下下帮萨莎按动的胸腔的卫燃用一声大喊止住了那两个年仅五岁的小家伙的哭嚎。

    “捏住阿廖沙的鼻子!往他的嘴巴里用力吹气!快去!”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捏住了萨莎的鼻子,用力往她的嘴巴里吹了一口气,紧跟着,他又立刻开始了心肺复苏。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博格丹爬到了阿廖沙的边上,学着刚刚卫燃的样子,用手指头堵住了阿廖沙的两个鼻孔,接着鼓足了力气用他的嘴巴里吹了一口气。

    甚至,就连阿纳斯塔西娅,这个喜欢吃手指的小家伙,也学着卫燃的样子,用那两只瘦小的可怜的小手,帮阿廖沙一下下的按动着胸腔。

    然而,那毕竟是两个加起来都不一定有阿廖沙大的孩子罢了,他们即便加在一起,又能有多少的力气呢?

    别说他们,就连卫燃亲自救治的萨莎,也根本没能恢复自主呼吸。

    虽然心知无望,但无论卫燃还是那两个侥幸活下来的小家伙,却都没有停止自己的努力,仍在徒劳的进行着所有的尝试。

    “咔嚓!”

    伴随着一声骨裂声,萨莎的胸腔因为卫燃的按压彻底塌了下来,但这个姑娘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可卫燃却没有停下,只是推开了阿纳斯塔西娅和博格丹,换了个目标给阿廖沙进行着心肺复苏。

    不知什么时候,全身湿透的博格丹和阿纳斯塔西娅一左一右的用他们稚嫩的小胳膊抱住了同样全身湿透的小婴儿加琳娜。

    不知什么时候,柯娜也再一次冒出了水面,她的怀里,还拖拽着因为脱力和缺氧昏迷的莱希娅。

    “维克多,帮...帮帮我。”整张脸都憋的通红的柯娜喘着粗气喊道,她已经没有力气把莱希娅推到船上了。

    听到呼喊,同样气喘吁吁的卫燃像个失去自主意识的行尸一般,拽着莱希娅的衣领和腰带将她拽了上来,接着又将柯娜拽了上来,紧跟着,他却转身继续着对阿廖沙的心肺复苏。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阿廖沙瘦小的胸口也软塌塌的陷了下去。他的嘴角,也溢出了一团暗红色的血液。

    “啪嗒”

    卫燃无力的跪坐在了满是水渍的船舱里,他的脸上也写满了绝望。

    “妈妈”

    就在这让人心碎的关头,那已经止住哭声的小婴儿加琳娜,也清晰的喊出了一个能给予这一船人无限勇气和希望的称呼。

    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柯娜的眼角再次溢出了泪水,同时伸出她的双手,将这个小婴儿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又将阿纳斯塔西娅和博格丹也搂在了怀里。

    伸手从被血染红的湖面上捞起一支木头玩具枪,卫燃记得,这是那间温暖的地下室里,属于前任的孩子王安德烈的“武器”,也是他的爸爸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

    可现在...

    卫燃绝望的看了眼水面上的漂浮物,咬着牙将那支雕琢的格外细致的木头玩具枪轻轻放在了阿廖沙的胸口,颤抖着取出相机,给抱在一起的那一家人,给手上镶着一块玻璃的莱希娅,给那个大家庭里仅剩的、活着的成员,再一次拍下了一张合影。

    在渐起的白光中,他也听到了身后远远传来的汽笛声,同时也任由一滴混杂了太多东西的水珠从自己的脸颊滑落,顺着下巴一路流淌,最终滴落在了双反相机的取景窗上,模糊了被定格在最绝望一刻的那残缺的一家人。

    快该结束了吧...

    身心俱疲的卫燃无比期待的念叨了一句,但在那尚未消散的白光中,他听到的却是密集的几乎连成线的炮击声!

第1072章 人心不泯,高贵且坚强

    当刺目的白光消失,当视野恢复正常,耳边那隆隆的炮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身处白桦林边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相隔不远,便是那座他无比熟悉的码头。

    而在更近一点的位置,却是一座小小的墓碑,以及一个穿着苏联女兵制服,头戴船帽,用金色的短发盖住一边脸颊的姑娘。

    这姑娘的一只手已经残缺不全,但她却仍在用残缺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怀里的那架巴杨琴,似乎试图弹一首曲子。

    片刻之后,码头上的广播喇叭里,以最大的音量,传出了他已经听过两次的恢弘旋律,而不远处靠着那座墓碑席地而坐的柯娜,却轻轻的将怀里的巴杨琴放在身旁,随后枕着双手,躺在了厚实柔软的草地上,任由那旋律传进耳朵,也任由火热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轻柔的盖在她的身上。

    看着那块墓碑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卫燃悄无声息的站起身往远处走了几步,摸出相机看了看剩余的底片数量,随后用仍旧残存着一滴眼泪的取景窗套住了这座小小的墓地按下了快门。

    拍完了这最后一张合影,他也收起相机,学着柯娜的样子,枕着双手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闭上了眼睛——就像当初和那些孩子们一起躺在温暖的地下室里一样。

    “维克多”

    “嗯?”

    “我们还欠马特维大叔16卢布的表演费。”

    “嗯”

    “我们还要一起吃掉那瓶罐头”柯娜顿了顿,在交响乐中满怀期待的呢喃道,“也不知道那座地下室还在不在。”

    “在,那座地下室肯定在。”卫燃同样顿了顿,“我用小胡子的命发誓。”

    “那我宁愿地下室被炸成拉多加湖”

    柯娜笑了笑,“我们还要一起唱歌,一起去动物园看河马美女,一起吃白面包和牛肉,喝不兑水的牛奶,还有糖果和蜂蜜!还要一起重建列宁格勒!”

    “还要去玛丽歌剧院看表演”

    卫燃看了一眼不远处幕天席地躺着的柯娜,回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如果是柯娜在表演,必须坐第一排。”

    下意识的用那只残缺的手轻轻摸了摸缺少了一只耳朵的脸颊,柯娜在沉默片刻后又问道,“维克多,我们会打赢这场战争吧?”

    “会,肯定会!”卫燃格外肯定的答道。

    “会把那些法吸丝从我们的土地上全部赶跑吗?”

    “会,肯定会!”卫燃的语气愈发肯定了一些。

    “真好啊...”

    “什么?”

    “我说,如果战争结束了,如果能去实现那些约定,真好啊...”

    柯娜擦了擦眼角,再次重复的问道,“维克多,我们会打赢这场战争吧?”

    “会,肯定会,一定会。”卫燃用更加肯定的语气重新回应了一遍。

    “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他肯定也在演奏的乐团里。”

    柯娜用残缺的手掌遮住了头顶洒下来的,让她忍不住流泪的刺目阳光,“如果我的爸爸妈妈也还活着就好了...”

    “他们...”

    “我去冰上公路做交通管制员之前就阵亡了”

    柯娜用掌心盖住了眼睛,“我的妈妈是饿死的,她也是交通管制员。我的爸爸死在了防空阵地上,他是个探照灯操纵员。这些都是寻找演奏家和乐器的蓝帽子们悄悄告诉我的。”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柯娜却将手从脸上移开,格外坚定的呢喃道,“这些都是值得的,可那些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是啊...”

    卫燃跟着叹了口气,这片草地上,也只剩下了从远处传来的交响乐。

    许久之后,最后的乐章也在一片急促的鼓点声中结束,远处的码头上,那些水手、士兵、民兵乃至准备撤离的难民们,也山呼海啸般一遍遍的大喊着“乌拉!”

    “乌拉!”

    柯娜也跟着挥舞着胳膊大喊着,接着爬起来,带着明媚的笑意看了眼卫燃,在骤起的白光中,大踏步跑向了远处的码头。

    当白光再次消退,当视野再一次恢复正常,卫燃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只张着大嘴巴正在打嗝的河马,以及站在笼子外面的凯莱洛和柯娜怀里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家伙,还有他们二人中间,正被莱希娅一手一个领着的博格丹和阿纳斯塔西娅。

    “维克多大哥!快门!”凯莱洛焦急的催促了一句。

    闻言,卫燃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端着的禄来双反,以及取景窗里的那些熟悉的朋友。

    “看我!”卫燃大声提醒了一句,接着立刻在那只河马合上嘴巴之前按下了快门。

    等他放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凯莱洛和柯娜以及莱希娅明显齐刷刷的松了口气,显然,这几个年轻人是瞅准了想和张大嘴巴的河马拍一张合影的。

    等凯莱洛将手里拿着的两颗大红色的苹果丢进那只河马再度张开的嘴巴里,柯娜也抱着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加琳娜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维克多”

    柯娜先和卫燃轻轻抱了抱,然后又逗弄着怀里那个明显被河马给吓到的小家伙,“加琳娜,你还记得他吗?”

    “确实好久不见了,你们过的怎么样?”

    卫燃说完,也张开双臂,抱住了扑进怀里的阿纳斯塔西娅以及博格丹,这两个小家伙也壮实了许多,只不过阿纳斯塔西娅这个小姑娘,仍旧保留着喜欢吃手指的坏习惯。

    “总算是活下来了”凯莱洛下意识的感慨道——哪怕他看起来最多也才20岁上下。

    “所以你们两个这是在一起了?”卫燃故意开着玩笑问道,“你们看起来可真像一家人。”

    “维克多,你和我们也是一家人。”博格丹和阿纳斯塔西娅异口同声的说道。

    显然,这俩小家伙虽然长大了一些,但仍旧还是孩子。倒是已经是个大姑娘的莱希娅不由的看了眼卫燃又看了眼凯莱洛,似乎生怕这俩人说错什么,又像是很期待凯莱洛能说出些什么。

    “虽然我们确实是一家人,但我和柯娜大姐可没在一起。”凯莱洛摊摊手坦然的解释道,全然没注意到莱希娅脸上的失望之色。

    “我有加琳娜就够了,是不是?我的小天使?”

    柯娜说完在怀里的小家伙脸上轻轻亲了一口,这个看着已经有个四五岁的小家伙也立刻搂住了柯娜的脖子,嚎啕大哭的喊着“妈妈”。

    而明明年纪不大的柯娜,也真的像个合格的母亲一样,耐心的安抚着被吓哭的加琳娜,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也满是藏都藏不住的宠溺之色。

    “你看”

    凯莱洛摊摊手,“走吧维克多大哥,我们换个味道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聊一聊,我现在也在这座动物园里工作呢。”

    “你也在动物园里工作?”卫燃惊讶的看着凯莱洛,“你怎么跑这里工作来了?”

    “战争结束了,我总要有份工作不是吗?”

    凯莱洛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的工作是饲养员,和我没见过的马特维大叔同样的工作。”

    说到这里,凯莱洛顿了顿,将手指头塞进嘴里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汪!”

    前后不到十秒种,一支带着德式风镜的狗子便摇着蓬松的大尾巴跑了过来,不带犹豫的人立而起,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着加琳娜的小脚丫。

    “这是约瑟夫?它还活着?!”

    卫燃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当然记得马特维养的那只聪明的狗子,当初要不是它,他们可没办法在那么厚的雪地里顺利找到军马的尸体。

    “我们也没想到它还活着”

    柯娜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让刚刚还嚎啕大哭,现在却已经眉开眼笑的加琳娜自己抱住了这只狗子的脖子,将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埋在了狗子的蓬松的皮毛里。

    “你们在哪发现它的?”卫燃难以置信的问道。

    “那是列宁格勒战役结束之后了”

    凯莱洛一边引着大家走到不远处的长椅坐在一边解释道,“我陪着柯娜大姐去安葬维娅太太和莉迪亚大姐,然后就看到了躲在那里的约瑟夫,它的小窝里还有不少被压坏的捕鼠笼子,和当初你送给我的那些一模一样。”

    “真是个忠心的小家伙”卫燃摸了摸凑上来的狗头,“马特维安葬在什么地方?”

    “他的家人已经没了”

    柯娜短暂的沉默过后解释道,“我把他和弟弟妹妹们安葬在了一起,就在奥西诺维茨港,就在那片白桦林里。”

    “那片草地吗?”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对”柯娜和凯莱洛异口同声的做出了回应。

    “你呢?”卫燃看向柯娜,“你现在还在港口工作吗?”

    “没有了”

    柯娜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是列宁格勒音乐学院乐器仓库的管理员。”

    “乐器仓库的管理员?”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对”

    柯娜笑了笑,“可惜...不,幸好,战争总算是彻底结束了,而且我们赢了。”

    “是啊...”

    卫燃不由的点点头,“幸好,战争总算是结束了。”

    “维克多”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莱希娅接过了话题,“有时间来我们家里做客吧!我一直想看当时你拍下的那些合影呢。”

    “是啊”

    柯娜回过神来赞同道,“当初你拍下的那些照片都还没给我们看过呢。”

    “好...”

    卫燃刚刚准备答应下来,他的眼前却再次亮起了刺目的白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呢喃着回应道,“我会去做客的,肯定会去的...”

    在他愈发平静的等待中,当视野恢复正常,他再次看到的景象,也终于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才有的布置。

    面前桌子上,那金属本子上的画面也变成了一张格外清晰的黑白照片。在这张照片之下,那支勤劳的金属羽毛笔,也刷刷刷的写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维娅太太,1942年2月4日,死于德军炮击,1944年2月1日,迁葬至奥西诺维茨码头公墓。1945年9月,追授英雄母亲勋章。

    配给员莉迪亚,1942年2月8日,死于德军空投诡雷爆炸,1944年2月1日,迁葬至奥西诺维茨公墓。

    饲养员马特维,1942年2月7日,死于德军炮击,1944年2月1日,迁葬至奥西诺维茨公墓。

    伊留奇政委,1942年4月,死于德军轰炸。

    军乐团伤兵帕维尔,1942年3月起,担任列宁格勒防空洞临时学校音乐老师。

    同年8月,参加C大调第七交响曲列宁格勒首演。

    同年9月,因长期营养不良死于器官衰竭,留有参演C大调第七交响曲列宁格勒首演所用乐谱残本一份,由战友于战后转交战争孤儿加琳娜留做纪念。

    运输队员凯莱洛,1942年2月,经柯娜协助加入列宁格勒运输队直至战争结束。

    二战后,担任列宁格勒动物园司机、饲养员、驯养员、票务等职。

    1954年,经柯娜撮合,凯莱洛与战争孤儿莱希娅组建家庭,后育有一子一女。

    至1985年退休前,累计获得二级卫国战争勋章、劳动红旗勋章(多次)等。

    1998年冬,于雪夜梦中辞世,安葬于奥西诺维茨公墓。

    战争孤儿莱希娅,1942年6月1日,于奥西诺维茨港撤离途中,因遭德军空袭,所乘驳船倾覆侥幸逃生,并救助婴儿加琳娜、同伴阿纳斯塔西娅、博格丹。

    1950年,于护士学校毕业,1954年与凯莱洛组建家庭,育有一子一女,取名亚历山大、欧嘉。

    1960年,调往孤儿院担任保健医生。至1985年退休前,多次获得劳动红旗勋章。

    1999年春,因思念过度离世,安葬于奥西诺维茨公墓。

    战争孤儿加琳娜,1942年6月1日,于奥西诺维茨港撤离途中,因遭德军空袭,所乘驳船倾覆,得莱希娅相救侥幸逃生。

    1945年9月,由民兵柯娜正式收养。

    1957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列宁格勒音乐学院。

    1964年毕业后,自愿留校从事音乐教育工作,同年与同学组建家庭。

    1996年退休后,定居奥西诺维茨港,育有一女,取名莉迪亚。

    战争孤儿阿纳斯塔西娅及博格丹,1942年6月1日,于奥西诺维茨港撤离途中,因遭德军空袭,所乘驳船倾覆,得莱希娅相救侥幸逃生。

    1945年9月,由民兵柯娜、运输队员凯莱洛共同非正式收养。

    1955年,阿纳斯塔西娅以优异成绩考入莫斯科国立大学,同年博格丹参军。

    1959年,博格丹退役加入列宁格勒警察序列。同年,阿纳斯塔西娅毕业。

    1960年,两人各自组建家庭。阿纳斯塔西娅育有一女,取名维娅。

    1963年,博格丹及妻子先后因公殉职,合葬于奥西诺维茨公墓,夫妻留有一子阿廖沙,由好友阿纳斯塔西娅代为抚养长大。

    亚历山大等战争孤儿,1942年6月1日,于奥西诺维茨港撤离途中,因遭德军空袭,所乘驳船倾覆夭折。次日,部分战争孤儿遗体及衣冠冢合葬于奥西诺维茨公墓。

    民兵柯娜,1942年3月1日,前往冰上公路担任交通管制员,次月,于暴风雪中寻找迷航运输队致残,后安置于奥西诺维茨港担任文职工作直至战争结束。

    二战后,担任列宁格勒音乐学院乐器仓库管理员、键盘乐器调音师等工作。

    1960年,调任至列宁格勒孤儿院担任政委工作。至1980年退休前,累计被授予红旗勋章、二级母亲奖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劳动红旗勋章等。

    1991年12月26日晚,因心脏病猝死,安葬于奥西诺维茨集体公墓,终身未婚,遗有养女加琳娜在世。

    写到这里,这金属羽毛笔也在卫燃的叹息中另起一行,列出了每一枚勋章的详细信息。

    接着,它又写下了一组坐标,以及一个位于奥西诺维茨的详细地址。以及“加琳娜·瓦伦丁诺夫娜·艾特曼”这样一个卫燃无比熟悉的名字,和一个座机电话号码。

    略作等待,那支金属羽毛笔在这一页的最后写道,“这是一首由全体列宁格勒人用生命演奏的伟大赞歌,它击退了饥饿、寒冷、绝望和万恶的法吸丝,它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光明。因为人心不泯,所以高贵且坚强。”

    “人心不泯,所以高贵且坚强...”

    在卫燃的呢喃中,这淡黄色的纸页翻到背面,那支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写到,“那个冬天格外的寒冷也格外的温暖,那里发生的一切让人如坠深渊一般绝望也让人永远心怀光明和希望。

    我亲爱的家人,愿你永远不受饥饿和寒冬所困,愿你永远远离战争和绝望。愿你永远心向光明,愿你永远怀揣希望。”

    让卫燃没想到的是,随着那支金属羽毛笔砸落在桌面上,那红色漩涡的下面,竟然一次性出现了三个仅有乒乓球大小的并列蓝色漩涡!

    静等了片刻,见这三个蓝色漩涡没什么额外的动静,卫燃这才疲惫的松了口气,收起了金属本子和那支小小的TK手枪,起身拉开了窗帘,眯着眼睛,尽情享受列...享受宁静祥和的圣彼得堡明媚的阳光,和没有硝烟味的空气。

    许久之后,他却无声的叹了口气,默默的又拉上了窗帘,取出许久没有碰过的古琴瑶光,一遍又一遍的弹着他会的那几首曲子,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积压在内心的那些绝望和无力,以及那一幕幕挥之不去的、噩梦般的画面。

第1973章 忙碌的老人

    教师节的这天上午,看似仅仅只在酒店房间里弹了一个小时古琴的卫燃赶在中午饭之前便离开酒店,驾驶着季马租来的依维柯大面包急匆匆的离开了城区,顺便也在沿途找了几个垃圾站分开丢掉了那些多的让人生疑的巧克力和蜂蜜的包装纸、玻璃瓶。

    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径直开往了奥西诺维茨的方向,迫不及待的想去金属本子上提供的地址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永远年轻的孩子们的墓地,也看看能不能找到已经不再年轻的小婴儿加琳娜。

    车子行至半途,当道路两旁的景色被一望无际的白桦林或者针叶林取代的时候,卫燃却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随着一路赶到这里情绪愈发的平复,他也终于有心思看看金属本子这次都给了什么东西了。

    猫着腰钻到宽敞的后车厢,卫燃重新坐下来取出金属本子翻开,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最新一页背面的大红色漩涡,以及正下方那一排三个仅仅只有乒乓球大小的蓝色漩涡。

    略作思索,他先取出了第一个蓝色漩涡里的东西,这里面放着的,是当初饲养员马特维送给自己的那枚奢华的纯银IMCO4700打火机。

    这枚沉甸甸的打火机上不但浮雕有阿拉曼藤蔓花纹,就连防风罩,都是个纯金材质的德国空军任务扣。

    继续取出第二个小号蓝色漩涡里的东西,这次却是卫燃从德国飞行员尸体上翻出之后送给马特维,接着他又回赠给自己的纯银烟盒。

    这烟盒的正反两面外壳上,一个浮雕着第二帝国的鹰徽,另一个则镶嵌着一枚及其罕见的德军退休机组人员奖章。

    “啪嗒”一声打开烟盒,这里面除了固定着12支二战德军的R6香烟之外,两面金属壳的内部,还分别贴合着一张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是当初在地下室里,马特维带着他的小演员和孩子们的合影,那里面被围在中间的,还是维娅太太。

    另一面贴合的照片,却是卫燃和孩子们在莉迪亚的指引下搬到操场边缘的小房子之后,在门外拍下的合影。

    这张合影里不但有卫燃的存在,而且在孩子们的上空,还恰好拍到了一架被凌空打爆的德军飞机,以及防空气球、高射炮开火时组成的火力网等等细节。

    默默的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用刚刚取出来的打火机点燃,卫燃猛嘬了一大口来自上个世纪40年代的法吸丝香烟,接着在喷云吐雾中,取出了第三个蓝色漩涡里的东西。

    这次,出现在他手上的,却是一个大红色的加厚天鹅绒布袋子,其上还绣着金黄色的镰锤标志。

    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卫燃轻轻抖出布袋子里缓缓释放着温暖的银制怀炉,却发现这怀炉上,竟然还镶嵌着一枚金属的剑盾徽章。

    所以这是属于第一座地下室所在的那栋废墟三楼谢尔金娜太太尸体上的剑盾徽章,还是属于柯娜的剑盾徽章呢?

    卫燃轻轻摩挲着这个温暖的怀炉陷入了沉思,毕竟,柯娜在战后也曾被调入了孤儿院工作呀

    “应该是你们共同拥有的信仰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将这个仍在工作的银制怀炉塞进了布袋子里,接着又连同打火机和烟盒一起收回了那三个仅仅只有兵乓球大小的蓝色漩涡。

    最后试着取出红色漩涡里的东西无果,卫燃推开车门左右看了看,弯腰钻出车子,躲在这辆面包车的阴影里,再一次试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或许是因为空间足够大,这次倒是格外的顺利。只不过,在看到取出来的东西时,他却不由的露出了一丝丝的恍惚之色。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个固定着铸铁炉子的二战德军空投箱子。

    和当初他第一次在弥留之际的莉迪亚身旁看到这个带有滑雪板的箱子时相比,眼前这个明显是当初在拉多加湖的冰面上进行了加固的。

    这个箱子不止六个面用的木板都是整块的而非拼接的,在其中一面,均匀涂抹的白色油漆上,还用红色油漆刷着一句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俄语标语——“一切为了胜利!一切为了前线!”

    轻轻打开那个铸铁炉子的封火盖,这里面还摆着已经劈砍好的木柴,下面用于积灰的炉膛里放着一个L形铁皮弯管和一个T形的三通铁皮管。

    而在炉子和经过加固的拉手之间形成的三角形空间里,则用皮带牢牢的固定着一根根半米长的铁皮烟囱。

    轻轻打开箱子盖上的德式锁扣将其180度掀开,包裹着铁皮的木头盖子内侧,用皮带分别固定着一把半米多长的板锯和一把差不多同样长度的芬兰斧,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同样带有木头柄的火通条,一把同样木头柄的火钩子。

    而在同样用铁皮包裹的箱子里面,也像当初在拉多加湖上的帐篷里看到的那样,装满了一块块煤球。

    下意识的掀开箱子边缘那个带有单独木头盖子的小隔层,这里面除了一个装满了煤油的德军椰子壶和一盏煤油灯之外,还有个用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玻璃罐头,这个足有一升容量的罐头里装着的,却是他没来得及吃上的萨洛肉。

    “愿你永远不受饥饿和寒冬所困.”

    卫燃呢喃了一句金属本子上的留言,微笑着扣上了隔层的木头盖,接着又扣上了空投箱子的盖子,锁上搭扣之后坐在上面,靠着那个乌黑的铸铁炉子,悠哉悠哉的抽完了指尖夹着的那颗香烟。

    掐灭烟头收起空投箱子,卫燃最后看了一眼圣彼得堡的方向,重新钻进车里,驾驶着面包车,继续沿着坑坑洼洼的公路赶往了金属本子上记录的地址。

    将近下午两点,他总算赶到了奥西诺维茨,并且顺利的找到了几座几乎三面都被白桦林包裹着的木头房子。

    仅仅只看这几座房子和码头以及灯塔之间的距离,他就可以确定这里并非当初合葬那些孩子们的墓地,但金属本子指引的地址,却又毫无疑问就是这里。

    就在他疑惑间,那几座房子身后的白桦林里,也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和碾压轨道时哐当当的噪音,片刻之后,一列火车从林间的铁路呼啸而过,但却因为那些高大茂盛的树木遮挡了全部的身形。

    思索片刻,卫燃将车子停在林边树木的阴影里,躲在车子里,取出望远镜看向了那几座被篱笆圈起来的木头房子。

    看得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人非常的有情调,房子周围不但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而且在其中一座似乎是车库一样的木头房子侧面,还有一片土地被单独开垦出来种满了各种蔬菜瓜果。

    而在那座二层的木头房子和那座车库之间,还有一颗枝繁叶茂,挂满了果实的苹果树。

    再往更深处观察,那里似乎还有不少已经成熟却还没来得及收获的向日葵。

    恰在此时,一个包裹着头巾的老太太推着一个小推车来到了那颗苹果树旁的树荫下,动作麻利的将小推车上装着的木柴倾倒在地。

    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这老太太踮着脚摘下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胡乱擦了擦便牙口极好的咬了老大一口。

    随手捡了一节不过半米长却有大腿粗的原木坐下,这老太太悠闲的将这一颗苹果的果肉吃的干干净净,就连剩下的果核都没有浪费,而是丢进了不远处的鸡圈里。

    细致的用毛巾擦了擦手,这老太太绕到那颗足有轿车轮胎粗的苹果树另一边拎过来一把斧头,熟练的劈砍起了刚刚倾倒在地上的原木。

    这老太太身子骨可真好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急着下车,反而继续耐心的举着望远镜观察着。

    等那老太太将一地的原木全都劈砍成了适合燃烧的大小,她又将其重新装进小推车,紧跟着,又从不远处的一栋木头房子里,搬出了一口超大号的不锈钢蒸锅,和一个钢筋焊接的炉架。

    把这些东西和刚刚劈砍好的木柴全都搬到一个水龙头边的碎石地面上,这老太太熟练的熟练的将劈砍好的木柴在地上摆了一堆将其点燃,顺便还不忘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

    一边吧嗒着香烟一边将三条腿的炉架支在篝火上,那口足有一米多直径的不锈钢蒸锅也架在了上面。

    不紧不慢的将烟卷叼在嘴里,这老太太打开水龙头的同时,也捡起水管对准了蒸锅。

    随着清水的注入,那口大锅里先是蒸腾起一团水汽儿,接着便陷入了安静。

    等放够了水,那老太太拧紧了水龙头,顺便也将抽完的烟屁股丢进了篝火堆里。

    再次用毛巾擦了擦手,她又推着清空的小推车,走进了刚刚取出蒸锅的木头房子。

    不久之后,这老太太用小推车推来了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个晶莹透亮的玻璃瓶子,以及两个不锈钢的蒸架和一个不锈钢的盖子。

    先将蒸架摆在锅里面,再把那些明显才洗过的玻璃瓶子倒扣在两层的蒸架上盖好了盖子。她却只是坐在篝火边稍稍休息了片刻,便继续推着小推车走进了那片菜地,摘下一根根的小黄瓜,一颗颗的西红柿,以又或者一把把的茴香、洋葱等等。

    她这边刚刚把这一车的收获推回水龙头旁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子,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卫燃所在的车子旁边经过,径直骑进了那片占地面积颇大的篱笆院。

    在卫燃的窥视下,这位老爷子和那位老太太亲昵的抱了抱,接着便套上围裙,帮着一起清洗摘回来的各种水果。

    这个初秋的下午,这老两口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先是用那口超大的蒸锅,将新鲜采摘的各种蔬菜制作了各种罐头,接着又摘下一大筐的青红的苹果,搬出一个看着很有年头儿的木制榨汁机器,默契的合作弄出了一瓶瓶等待发酵的果醋。

    这还没完,这老两口稍事休息之后,又开始忙着在那座露天的烤炉里烤面包和烹饪食物。

    直到夕阳即将被不远处的森林挡住,这老两口总算是闲下来,那老爷子也从房间里搬出了两把木头椅子放在苹果树下,而那老太太,则从房间里抱出了一架卫燃看着无比眼熟的巴杨琴。

    很快,那老爷子便接过巴杨琴抱在胸前开始了弹奏,而那老奶奶,也在伴奏中唱起了那首卫燃无比熟悉的歌,那首柯娜写给那些孩子们的歌。

    都不等一首歌唱完,一辆华夏产的SUV也从依维柯身旁擦肩而过,稳稳当当的开进篱笆院停了下来。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看年龄能有五六十岁的谢顶男人,以及一个年龄相似却格外有气质的女人相继钻出了车厢。

    这俩中年男女倒也没闲着,下车之后便忙着将放在烤炉周围保温的晚餐端进了那栋二层的木头房子里,而那老两口,也在又合作了一首《在靠近前线的森林里》之后,这才相伴着走进了亮灯的房间。

    没再继续窥探那扇被灯光点亮的窗户里的景象,卫燃收起相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直到车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他这才再次取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放空着自己的思绪。

    直到这颗烟燃尽,他这才掐灭了烟头,驾驶着这辆依维柯面包车离开了这条乡间碎石路的尽头,调转方向开往了码头的方向。

    随意在码头找了一间正在营业的餐馆,卫燃借着吃晚餐的机会,找那位本地服务员随意的询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格外珍惜的吃完了餐盘里所有的食物,他这才驾车又连夜返回了圣彼得堡的城区,混进了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档案室一顿翻找,然后这才两手空空的返回酒店,给穗穗拨了一通视频通话,有意无意的表示调查已经有了些眉目。

    挂掉电话,卫燃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之后便倒头就睡,只不过这一晚的梦境里,他却难免又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忍饥挨饿的地下室。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卫燃根本不等太阳彻底升起来,便驾驶着车子再次赶到了奥西诺维茨,并在当地租了一辆越野车径直开往了昨天去过的那片篱笆院。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昨天曾经观察了一个下午的那对老两口,正在朝阳下忙着收获土豆。

    那位老爷子在前面驾驶着一辆手推式的小型机器翻开泥土,那位老奶奶则在后面,将翻出来的土豆按照好坏分别捡拾进不同的竹筐里。

    在那几个竹筐的边上,还蹲坐着一只看不出什么品种的狗子,时不时的,这狗子还会发疯似的,倒腾着爪子帮着那位老奶奶刨刨土,又或者驱赶不知道从哪飞来的野鸽子。

    观察了片刻,卫燃终于推开了车门,站在被花藤包裹的篱笆院门口挥了挥手,在那狗子警惕的注视下礼貌的问道,“您好,我能用劳动换点土豆或者其他的什么蔬菜吗?我猜您肯定不介意多一个帮手。”

    “当然”

    那为老奶奶热情的挥了挥手作为回应,“进来吧!我们的狗不咬人。”

    闻言,卫燃这才推开了虚掩的木头栅栏门,沿着铺就的石板路走到了土豆田的边上,“您好,我叫维克多,能帮您做些什么吗?”

    “真是个礼貌的好孩子”

    这老奶奶将身旁一个空着的木头箱子倒扣过来拍了拍,又取下搭在肩头的毛巾拍打了一番,这才邀请道,“快坐下吧,帮我把土豆分类就好了,对了,你吃饭了吗?如果没吃饭的话,我们还有早晨剩下的面包和红菜汤,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热一热。”

    “不用麻烦了,我早晨在码头吃的煎鱼,味道非常不错。”

    卫燃一边回应一边坐在了木头箱子上,“我该怎么称呼您?还有,我该怎么给这些土豆分类?”

    “我叫加琳娜”

    这位满头白发都被头巾包裹着的老奶奶说完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用机器翻地的老爷子,“那是我的丈夫祖拉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用爷爷奶奶来称呼我们,我想,我们的年纪肯定足够做你的爷爷奶奶了。”

    “这是我的荣幸,加琳娜奶奶”

    卫燃礼貌的换了个称呼,同时也朝着停下机器,转身朝自己挥手的老爷子挥了挥手,“我本来是想在附近的森林里找些野果子或者野菜的,但是我高估了我的能力了,然后就看到您和祖拉布爷爷在收获土豆,所以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是我的能帮忙的。

    当然,如果顺便能送我一些土豆或者西红柿小黄瓜之类的就更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的女朋友说,这些都是我在森林里采到的野菜。”

    “你这小家伙可真幽默”

    加琳娜被卫燃的玩笑逗得合不拢嘴,“森林里可采不到这样的野果野菜,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帮忙,我都会送你一些让你带回去的。”

    “我肯定要帮忙的”

    卫燃捡起一颗土豆问道,“我给怎么给它分类?问问它的身高体重或者血型吗?”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加琳娜笑的像个孩子似的,抬手指了指远处并排放着的几个竹筐,“主要把坏的挑出来就好了,被虫子蛀过的,还有被翻土机切坏的这些都要挑出来,它们不能保存,要最先吃掉才行。”

    “如果这个小伙子愿意更辛苦一些,也可以帮我们把分好的土豆送进地窖里。”

    那位名叫祖拉布大声提醒道,“这样我们说不定今天就能把这些土豆全都收获完,小伙子,如果你愿意帮忙,中午可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我们还会送你一些罐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

    卫燃不等加琳娜开口便应承下来,“地窖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把筐里的送进去。”

    “入口在那里”

    加琳娜笑吟吟的指了指那间车库一样的木头房子,“那里有小推车,你可以慢慢来不要累坏了身体。”

    “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

    卫燃说完,已经沿着石板路走到了木头车库的门口,这里面并没有停着车子,但周围的墙壁上却挂着不少的农具。车库的最里面,还有个通往地窖的水泥缓坡。

    推着小推车回到加琳娜老奶奶的身旁,卫燃将已经挑选好的土豆小心的倒进了车里,等装满了一车,便小心翼翼的推进车库,摸索着找到地窖的照明开关之后,将还带着泥土的土豆推进了阴凉的地窖。

    这个地窖面积倒是不小,周围的墙壁包括头顶,也都用粗大的原木和木板进行了加固,周围靠墙的木头架子上,还摆着各种各有的罐头以及采收的诸如萝卜、地瓜之类的块茎菜。

    在那位祖拉布老爷子的指挥下,卫燃按照一车土豆一车土的配比,将收获的土豆都埋在了地窖的角落。

    显然,即便这片土豆地面积不大,即便有卫燃的帮忙,这份工作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所以仅仅只是忙活到了上午十点左右,加琳娜太太便独自走到那烤炉的边上,忙活起了午餐。

    而卫燃则帮着祖拉布老爷子,用一个带有网子的长杆,将苹果树上那些已经成熟的苹果摘下来装进了框里。

    也正是借着这一个中午的忙活,卫燃也旁敲侧击的了解到了许多的信息。

    比如,这两位都已经78岁的高龄,他们以前都是列宁格勒音乐学院的老师。

    他们还有个名叫莉迪亚的女儿,莉迪亚是奥西诺维茨当地学校的音乐老师,她的丈夫,则是码头的调度员。

    莉迪亚和她的丈夫每天下班都会回来,他们还有个正在极地部队服役的儿子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云云。

    在闲聊中将苹果也暂时送进了地窖里放着,祖拉布老爷子也将卫燃邀请到了那栋二层的木头房子里。

    刚一进门,他便看到了一楼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架棕色的苏联产莉莉卡钢琴。而在这钢琴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台巴杨琴。

    这钢琴的另一边,一个用玻璃封起来的柜子里,还放着一套小鼓,只不过这玻璃柜子的下半部分用绿色的天鹅绒布围的严严实实,所以根本看不清下面放着什么。

    除了这两样卫燃格外熟悉的东西,他还在这房间壁炉的边上,看到了一个他更加熟悉的德军空投箱子,这空投箱子靠近拉手的一边,还固定着一个铸铁的炉子。

    只不过,这套物件明显纪念的意义更重一些,尤其那铸铁炉子上,还放着一个擦拭的格外干净的煤油信号灯。

    除了这些,这一楼的房间里其余的东西全都带着岁月的痕迹,甚至可以说,其中一大部分,似乎都是苏联时代的产品。

    没等他参观完,祖拉布便招呼着他洗洗手,然后帮加琳娜把午餐端上来。

    闻言,卫燃赶紧收回了目光,帮着在外面忙活的老奶奶把重新烤过的面包和一大盆红菜汤以及一份新鲜的蔬菜沙拉,外加一份土豆炖肉端上了靠墙的餐桌。与此同时,祖拉布也翻出来两个不大的搪瓷杯子和一瓶似乎是自己酿造的伏特加。

    借着吃饭的功夫,卫燃陪着这老两口天南海北的聊着,聊不远的圣彼得堡和消失的列宁格勒,聊那条生命之路,聊遥远的伏尔加格勒和喀山,也聊他从小长大的华夏,和华夏所经历的伤痛。

    午餐的末尾,卫燃也注意到,这俩老人在最后,全都习惯性的用面包片将餐盘里残存的汤汁擦拭的干干净净,甚至就连餐叉和餐勺,都用面包片擦拭的格外干净,并且将面包片吃进了肚子。

    虽然这老两口没有解释,但卫燃却知道,这样的用餐习惯绝非因为生活条件不好也并非吝啬,那恐怕是经历过那场饥饿战争的一代人共同的阴影,也只有那些经历过长达872天围困和饥饿,亲眼目睹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活活饿死的人,才真正理解食物的珍惜和可贵。

    近乎下意识的,已经吃饱的卫燃将一片面包仔细的撕成了四块,仔细的擦拭着自己餐盘上的汤汁。

    “好孩子,不用这样”

    慈祥的加琳娜太太温和的阻止道,“你又没有经历过列宁格勒战役,不用像我们这样的,这只是我们从小养成的习惯而已,我们可不希望现在的孩子们像我们一样保持这样的习惯,这会被人笑话的。”

    “是是啊”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将沾满汤汁的面包片丢进嘴里,一边大口大口的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呓语道,“我怎么可能经历过那场战争呢。”

第1074章 没有名字的歌

    眼瞅着夕阳西下,又跟着忙碌了一个下午的卫燃也掐着时间,在昨天见过的那对中年夫妇下班回来之前,婉拒了两位老人一起吃晚餐的邀请,带着加琳娜和祖拉布两位老人赠送的礼物离开了这个僻静的篱笆院。

    返程的越野车里,宽大的后备箱里被那老两口塞了两大箱子的土豆和一大箱子黄瓜、西红柿的混合蔬菜,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纸箱的苹果和五罐头瓶他们自己腌制的酸黄瓜以及五罐头瓶同样自己制作的腌番茄。

    甚至,那位祖拉布老爷子,还偷偷送给卫燃一大瓶他自己用土豆酿造的伏特加。

    当然,这一整天卫燃都没有表明真实的来意,他真就是踏踏实实的帮着他们忙了一整天的农活,顺便用那台禄来双反帮他们在苹果树下,迎着夕阳拍了一张带着幸福笑容的合影罢了。

    等和那辆迎面驶来的华夏产SUV面对面驶过之后,卫燃也在提高车速的同时拨通了沉湖专业户尹万的电话,直接的表达了希望对方能尽快来奥西诺维茨港来接自己回去的请求。

    碍于自己家的宝贝女儿有求于卫燃,这老东西倒是足够痛快也足够的麻利。几乎天刚彻底擦黑,他便驾驶着那条军转民用的破渔船停进了奥西诺维茨的码头。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刚一见到卫燃,老尹万便立刻问道,紧跟着,他的两个宝贝女儿,以及穗穗和卡坚卡姐妹,乃至季马和玛雅以及洛拉便都从船舱里像土拨鼠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

    “先不说这个,快过来帮忙搬东西。”卫燃说着,已经将一大箱子苹果塞进了尹万的怀里。

    这老家伙悻悻的瞪了一眼故意卖关子的卫燃,抱着这一箱子苹果又走回了船舱。

    在这些朋友们的帮助之下把劳动换来的瓜果蔬菜以及吃喝全都搬进了船舱,咬紧牙关就是要卖关子卖到被沉湖的卫燃硬气的拒绝了驾船回去的工作,接着便和季马似的,狗腿子似的挑出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伞兵刀削了皮送到了穗穗的手上。

    一路插科打诨东拉西扯的回到了那座位于涅瓦河中央的小岛上,卫燃这才把自己查到的东西,东遮西掩的解释了一番,并且最终将目的地引到了那个篱笆院里。

    “所以你大概能确定,这些东西都来自那个院子里的两位老人?”老尹万追问道。

    “大概是这样”

    卫燃接过小姑娘洛拉递来的山楂叶子茶抿了一大口,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具体的调查过程我就不提了,现在我们只差去找那两位老人核实一下了,奥莉佳,现在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我可以肯定,展台上的那架巴杨琴不是肖斯塔科维奇故居失窃的乐器,那本乐谱大概率也和那座故居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可以选择继续光明正大的持有这些东西,也可以选择去找那两位老人,听听他们的意见。”

    闻言,奥莉佳重重的松了口气,紧跟着毫不犹豫的说道,“这种事还用考虑吗?爸爸,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拜访那两位老人怎么样?顺便我们还要给他们准备一些礼物才行。”

    闻言,老尹万得意洋洋的看了众人一圈,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宝贝女儿能有这样的决定,拍着胸脯说道,“那就明天去拜访一下吧!你妈妈制作了很多蘑孤酱和熏鱼,我们的菜园里还种了不少...”

    “我觉得你们最好能换一些礼物”

    卫燃不得不提醒道,“我在他们的菜园里劳动了一整天的时间,那两位老人完全在过自给自足的生活,根本不缺任何农产品,甚至连伏特加都是那位老先生自己酿造的,不信你们就看看我带回来的那些水果蔬菜就好了。

    另外,想想箱子里的那条鱼干,我也不觉得送熏鱼当作礼物是个好的选择。”

    “维克多,你有什么建议?”

    刚刚一直在旁听的亚娜太太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酒问道。

    “嗯...”

    卫燃沉吟了片刻,先是看了看奥莉佳,接着又看了看奥来健,紧跟着却又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隋馨。

    “有话赶紧说”穗穗一边用手指头戳着卫燃的痒痒肉一边催促道。

    “根据我的调查,那两位老先生以前都曾是列宁格勒音乐学院的教职工。”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比帮他们干一天的农活,然后举办一场音乐表演,顺便送给他们一座凋塑更合适的礼物了。”

    “是个好方法!”

    奥来娜立刻表示了赞同,可紧跟着却苦着脸说道,“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可没办法弄出一座凋塑,哪怕是最小号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用相机给他们拍了照片,但是需要暗房才行。”

    卫燃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顺便,我也想送他们一些礼物,另外,凋塑一天做不完就一周,一周做不完就一个月好了,区别只不过是多去几次,多陪陪他们,我想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我们可没地方给你去找暗房”

    达丽亚不紧不慢的回应道,“不过我房间里的扫描仪可以扫描底片,是我前段时间为了扫描底片特意买的,而且还买了很多相纸和一台还算专业的打印机。”

    “我等下需要用一下”卫燃立刻说道。

    “当然没问题”

    达丽亚笑眯眯的看着卫燃,“所以这就是你送我的教师节礼物吗?你们华夏的教师节是今天?”

    “是昨天”

    卫燃微笑着回应道,“如果您不介意,就当作是我送给您的教师节礼物吧,这样您和尹万大叔就不用支付调查佣金了。”

    “我可不想欠...”

    “你最好别嘴硬”

    达丽亚不等老尹万说完便提醒道,“他的佣金可不低,就我知道的,曾经就不止一次有白痴愿意花20万欧元雇佣他调查历史真相。”

    “那就当作是教师节礼物了吧”

    老尹万立刻改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教会了你怎么驾驶我的宝贝渔船的。”

    “你的学费可真贵...”

    刚刚一直在听热闹的季马忍不住都囔了一句,紧跟着便被玛雅用眼神堵住了嘴巴。

    确定好了第二天的行程,奥莉佳立刻推着隋馨离开了众人,俩人滴滴咕咕的一番商量,显然是有什么打算呢。

    “你还真的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了?”

    穗穗凑到卫燃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再晚一天,我和奥莉佳还有奥来娜姐妹的打赌就要输了。

    “你们赌什么了?”卫燃好奇的低声问道。

    “嘿嘿,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穗穗含湖其辞的回应了一句,接着便将话题扯到了其他方面。

    赶在晚餐之前,卫燃找机会借用了达丽亚老师房间里的扫描仪,将金属本子里的那些底片一一扫描成了电子版,接着又进行了打印。

    在那一张张的照片里定格的孩子们,他们要比卫燃印象中的更瘦一些,但却一样的充满活力。

    而那些合影里人数的变化,也无声的诉说着那些孩子们所经历的痛苦。

    终于,他在这些合影里找到了在操场边水泥房子门口的那一张,这场照片里自然没有卫燃,但背景里正在坠毁的战斗机却格外的清楚。

    继续往后翻,这些黑白色的照片里记录了太多的惨剧,从路边积雪里的倒毙的尸体,到那对自杀的母子,相继饿死的兄妹,再到防空洞里的一幕幕,和奥西诺维茨码头,孩子们明显松了口气的合影。乃至拉多加湖上,那个崩溃的姑娘以及飘在水面上的各种残骸,和一顶顶的帽子。

    “啪”

    卫燃将没有翻完的相纸装进信封扣在了桌面上,努力不让自己又陷入那撕心裂肺的绝望里。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情绪,他这才收了底片,断开了打印机和自己的笔记本的链接走出了办公室。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当众人早早醒来的时候,窗外的一切,却都被绵绵的秋雨所笼罩,就连温度也跟着勐降了好几度,让众人各自又回房间翻出了外套穿在了身上。

    匆匆吃完了早餐,接着又拿上亚娜太太准备的一些礼物,众人这才登上渔船,冒雨沿着涅瓦河先赶到拉多加湖,又贴着湖岸赶到了奥西诺维茨。

    等所有人都钻进昨天停在这里的依维柯大面包车,卫燃也亲自担任司机赶往了那座紧挨着森林的僻静小院。

    不等车子停下,他便看到那两位老人正忙着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采收的向日葵用杆子穿起来挂在木屋的走廊横梁上。

    只不过很显然,过于丰饶的收获也让这份因为降雨提前的工作变得有些忙碌——尤其那两位老人都已经快八十岁的高龄了。

    “加琳娜奶奶,祖拉布爷爷,需要我帮忙吗?”

    将车子停在篱笆院门口的卫燃,推开车门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来,站直了身体问道。

    “是维克多!”

    祖拉布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神色,“我和加琳娜刚刚还在说如果像昨天一样有个棒小伙子来帮我们就好了,然后你就来了。”

    “今天我还多带了一些帮手”卫燃说着,用仍在驾驶室里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得到信号,季马立刻拉开了车门,让玛雅拎着亚娜太太自己做的馅饼和蘑孤酱第一个走了下来。

    紧跟着,穗穗也带着洛拉和卡坚卡姐妹走了下来,并且将隋馨和她的轮椅,以及装有古琴幽泉的琴盒也抱了出来。

    这几个姑娘的身后,奥莉佳和奥来娜姐妹俩也合力抬着那个木头箱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眼看着车子里乌泱泱的下来这么多年轻人,正在门前走廊里忙活的两位老人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朝着奥莉佳使了个眼色,卫燃和季马俩人面带笑容的接过了两位老人手里的活计,在卡坚卡姐妹以及洛拉穗穗和玛雅的帮助下,将那一个个只比洗脸盆小一些的向日葵花盘用竹竿穿起来,一串挨着一串的搭在了走廊的横梁上。

    与此同时,被抢走了工作的两位老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也被奥莉佳和奥来娜姐妹俩合力抬着的那口箱子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箱子...”加琳娜奶奶难以置信的看着放在走廊桌子上的箱子,激动的用围裙擦了擦手,“你们是...”

    “加琳娜老师,您好,我是从圣...从列宁格勒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奥莉佳。”

    奥莉佳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箱子,格外坦然的将她如何被自己的导师诓骗浪费了一个暑假整理乐器仓库,以及如何把这个箱子偷出来,乃至一直希望找到这口箱子的主人,甚至她那位愚蠢的老爹做下的蠢事全都毫无保留的介绍了一番。

    最后,这姑娘长长的吁了口气,“总之,加琳娜老师,我们是来把这些宝贵的回忆还给它们的主人的,万幸,我们总算找到了这里。”

    闻言,加琳娜和坐在旁白的祖拉布对视了一眼,接着又看向了已经完成了晾晒葵花盘的工作,此时正在合力打扫走廊的卫燃等人。

    “所以维克多昨天...”

    “对”

    卫燃直起腰,同样坦然的说道,“我总要确认一下,我要找的人是不是真的是那口箱子的主人。”

    “进来坐吧”

    加琳娜伸手摸了摸那口箱子,“孩子们,把它也搬进来吧,让我给你们讲讲这口箱子的故事。”

    闻言,这些年轻人立刻排着队走进了房间,围着客厅的长条桌子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圈。

    “这口箱子其实是我母亲的遗物”

    加琳娜开口说道,“她以前是列...算了,我们还是称呼它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吧。她以前是那座学校乐器仓库的管理员。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时候了。

    我小的时候,每到儿童节的时候,她就会打开这口箱子,用那台巴杨琴弹奏一首曲子,唱一首歌,还会切下大概只有半个小拇指那么大的一小块面包喂给我吃,后来我大一些,还会让我吃一口鱼干。”

    说到这里,加琳娜拿起了那条鱼干,指着上面残存的一圈牙印说道,“这就是我12岁的时候最后一次吃留下的,从那之后,她开始用那架巴杨琴教我弹奏那首曲子,教我唱一首歌,但再也没让我吃那里面难吃的面包和鱼干。”

    “我们结婚的时候吃过”

    祖拉布提醒道,“1964年的6月1号,就在码头上,我们每个人都吃下了拇指厚的一片黑面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难吃的味道,那也是我吃过的,保存时间最长的一块黑面包了。”

    “你吃到的那块面包其实是我妈妈自己亲手做的”

    加琳娜一边仔细的用报纸包裹好了那条鱼干和那块黑面包一边解释道,“她非常反感浪费粮食的行为,但你像这些小伙子这么年轻的时候,可不算是个珍惜食物的人。”

    不等祖拉布老爷子开口,加琳娜老奶奶便继续说道,“不过,自从我的妈妈退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这口箱子了,我一直以为它和里面的东西都被丢掉了呢,没想到它竟然放在学校的乐器仓库里。”

    “能讲讲您母亲的故事吗?”

    卫燃说着,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无比厚实的信封,“这些照片的胶卷是我在音乐学院的档桉室里找到的,我也是通过这些东西才找到您这里的。”

    接过信封打开,加琳娜掏出那厚厚的一沓照片,她仅仅只看了一眼最上面的合影便叹了口气,接着却放下手里的照片,站起身说道,

    “孩子们,我的家里同样有这些照片。”

    说着,这老太太已经走到了钢琴边,打开了那个放有小鼓的玻璃柜外面围着的绿色天鹅绒布。

    都不等她打开下层原本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玻璃柜门,离着最近的卫燃便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这个并不算大的玻璃柜里,分作几排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勋章以及奖状证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卫燃看着无比眼熟的烟盒以及打火机,当然,还有一个银制怀炉以及两本一套的《复活》。

    尤其那些勋章中的绝大部分,都曾在金属本子的记载里出现过,但卫燃却没想到,这里的劳动红旗勋章竟然有足足17枚之多!

    “这些都是我的母亲和凯来洛叔叔以及来希亚阿姨获得的勋章和奖状”

    加琳娜老奶奶自豪的说道,“这里面还有两枚劳动红旗勋章是我我获得的呢。”

    “还有两枚是我的”祖拉布老爷子同样自豪的说道。

    可紧跟着,这老两口又默契的叹了口气,“可惜,苏联已经不在了。”

    在众多年轻人的沉默中,加琳娜老奶奶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本带着岁月斑驳的相册,轻轻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浮尘,这才将其递给了卫燃。

    “我们把火炉点上吧”加琳娜朝祖拉布老爷子招呼了一声,同时也拿走了放在那个火炉上的煤油信号灯。

    “确实该把火炉点上了”

    祖拉布说着,婉拒了试图帮忙的季马,慢慢悠悠的打开了火炉边的箱子盖,从里面拿起一个德军的椰子壶,打开盖子倒了小半杯的煤油倒进了火炉里放着的那些木柴上,接着又摸出一盒火柴,擦燃了其中一根丢进了火炉里。

    等火苗在煤油的帮助下牢牢的附着在那些提前放进去不知道多久的木柴上,祖拉布老爷子也找来一个小铁铲,从空投箱子里铲了一些煤球丢进了炉膛,接着又盖上了封火盖。

    澹澹的烟尘味在房间里缓缓弥漫,加琳娜老奶奶也将手里的煤油信号灯摆在了众人围坐的长桌上,重新坐下来,不急不缓的讲起了她的母亲柯娜和她之间的故事。

    随着她的讲述,那本泛黄的相册也在众多年轻人之间来回传递着。

    加琳娜奶奶的故事和卫燃所经历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却一样的残酷和充满了寒冷与饥饿,尤其配着那本泛黄的相册,更是让这些年轻人如坠冰窖一般感受到了透骨的恐惧。

    许久之后,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祖拉布老爷子也接到电话,他们的女儿要去码头陪值班的女婿,今天晚上可能没办法回家。而加琳娜的故事,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了”

    加琳娜奶奶接过洛拉递来的热茶捧在手心,“我的那些哥哥姐姐们,还有马特维叔叔以及故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葬在了奥西诺维茨公墓,我的妈妈在退休之后,也搬来了这里。

    就像开始的时候我说的那样,每年的六月1号,我都要尝一尝那块面包和那条鱼干的味道,还要陪着妈妈去公墓,给我的那些哥哥姐姐们弹巴杨琴唱歌。

    可惜呀,我对那些哥哥姐姐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他们那个时候的6月1号,也根本不是儿童节。”

    “加琳娜奶奶,您还会唱那首歌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你们想听吗?”

    加琳娜老奶奶说着,已经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巴杨琴,“让我试试怎么演奏那首曲子吧,希望这架巴杨琴还能用。”

    “还能用”眼睛通红的奥莉佳赶紧说道,“它的音色非常好。”

    “让我试试”

    加琳娜话音未落,已经将巴杨琴抱在了怀里,而祖拉布老爷子,也先一步坐在了那台莉莉卡牌的钢琴边上。

    很快,这做被秋雨笼罩着的小木屋里,便回荡起了略带悲伤的旋律,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也在音乐的伴奏下,唱起了那首写给绝境中的孩子们的歌:

    白色的涅瓦河上,弥漫着红色的炮火

    那片寒冷的废墟呀,有一群欢乐的小家伙

    ...

    在越发充满力量和希望的伴奏之下,从那位老人嘴里唱出的歌词,也充斥着越来越多的希望和信心。

    许久之后,伴随着最后一句歌词唱出来,无论她怀里的巴杨琴,还是不远处的那台钢琴,也都跟着相继陷入了安静。

    “啪啪啪”奥莉佳第一个鼓起了掌,紧跟着,其余的年轻人也跟着相继鼓掌。

    “加琳娜奶奶,这首歌叫什么名字?”眼眶通红的穗穗追问道。

    “名字?”

    加琳娜笑了笑,怅然的答道,“没有名字,这首歌没有名字。就像那些没能从战争里活下来的孩子们一样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

第1075章 音乐和照片

    雨幕中,几乎三面被白桦林包裹着的篱笆院里,那座木头房子里却格外的温暖与热闹。

    客厅里,奥莉佳用那架莉莉卡牌钢琴演奏了她最拿手的花之圆舞曲,接着又用巴杨琴演奏了一些经典的曲目。

    紧随其后,坐在轮椅上的隋馨,也先后用古琴幽泉和她自己的古筝,分别演奏了两支曲子。

    不仅她们这两位专业选手,穗穗和洛拉以及卡坚卡姐妹再加上玛雅和奥莱娜,还跟着加琳娜学会了那首没有名字的歌,而音乐天赋极高的奥莉佳,还跟着乐谱进行了伴奏。

    甚至,就连卫燃都在季马的起哄之中,用古琴幽泉弹奏了一曲《广陵散》,接着又弹奏了一曲《酒狂》。

    最后,就连穗穗都自告奋勇的弹奏了一曲让隋馨忍不住摇头的仙翁操。

    随着这小小的音乐会进入尾声,加琳娜老奶奶也从那口箱子里,取出了那条普普通通的项链。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加琳娜满足的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奥莉佳,把那架巴杨琴带走吧,把这口箱子里的其他东西也都带走吧,我只要留下这条项链就好了,这是我的亲生母亲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我的柯娜妈妈以前也经常戴着她。”

    “您您说什么?”

    奥莉佳诧异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老太太,她来这里,真的就只是为了把乐器和箱子里的东西物归原主,可从来都没提过希望自己保存这件事。

    “午饭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们有个展馆吗?”

    加琳娜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你不介意,就把这些东西摆在你们的展馆里吧,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好了,如果有人能去那里,如果有人看到这些东西,如果他们愿意听听当年那场战争里发生了什么,或许我的母亲柯娜也会很欣慰吧。”

    “我我.”

    激动的奥莉佳还没等说完一句话,加琳娜便温和的摆摆手,“别急,我是有条件的。”

    “您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奥莉佳急忙做出了承诺。

    加琳娜笑了笑,“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只要你每年的儿童节,去奥西诺维茨的公墓,去我的母亲柯娜和我的哥哥姐姐们的墓碑前,弹一弹那首曲子,给他们唱一唱那首歌就好了。另外,帮我把这条项链戴上吧。”

    “我保证每年都会去的”奥莉佳认真的做出了承诺,同时也立刻起身,接过那条项链,帮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奶奶戴在了脖子上。

    “加琳娜奶奶”卫燃主动问道,“我也想从您这里借走一些东西。”

    “好孩子,你想借走什么?”加琳娜和蔼的问道。

    “那些照片怎么样?”卫燃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信封,“我能把这些照片进行公开的展出吗?”

    “你想展出这些照片?”

    “对”

    卫燃认真的点点头,“就在奥莉佳他们的展馆里怎么样?当然,我在喀山还有一座图书馆,那里也会进行展出,这样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当时那场战争里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样.”

    “当然,我也会送您一份礼物作为感谢。”卫燃赶在这老太太开口之前补充道。

    “你想送我们什么礼物?”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祖拉布老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难道你愿意来帮我们做农活吗?那可真不错,我们的后院里,那些向日葵的杆子还没来得及挖掉呢。”

    “我相信未来一段时间,奥莉佳和奥莱娜会经常来这里的帮您做农活的。”卫燃话音未落,一辆越野车也停在了篱笆院的外面。

    “看来我的礼物已经到了”卫燃笑着站起身走向了房门。

    随着房门打开,穿着一身正装,胸前还别着一个荆棘缠绕羽毛造型胸针的混混头子格列瓦也收起了雨伞,将手里拎着的两个硕大的牛皮纸带子递给了卫燃。

    “格列瓦,你怎么也来了?”

    季马惊讶的凑过来和自己的好兄弟碰了碰拳头,同时也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胸口的胸针,那上面还用显眼的红色俄语写着“时光图书馆安保经理格列瓦·阿拉赫”的字样。

    “是维克多先生让我来的”

    格列瓦一本正经的答道,“他昨天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是搭乘今天上午的航班过来的,只为了把这些东西送过来。好了,我还要赶飞机回去,就不打扰大家了。”

    “在码头等我”

    季马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一本正经的和对方握了握手,目送着格列瓦驾驶着越野车冒雨开往了码头的方向。

    与此同时,已经走回加琳娜老两口身旁的卫燃也重新坐下来,先从其中一个纸袋子里抽出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硕大相框,将其递给了加琳娜,“这是我送您的第一份礼物。”

    “这是什么?”

    加琳娜说着,已经饶有兴致的拆开了外面的牛皮纸,随后便发现,这个足有一米见方的实木相框里竟然是一张照片,一张她曾经在新闻里见过的,将苏联红旗插在二战德国国会大厦上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我发现的”卫燃微笑着解释道,“如果您喜欢,就请收下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了。”

    “这也是我今年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加琳娜激动的说道,显然是被照片里的那面旗帜勾起了一些回忆。

    “我去找颗钉子把它挂上”祖拉布说着,已经站起身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接下来是第二份礼物”

    卫燃说着,又从第二个牛皮纸带子里抽出了一本硕大的相册递给了加琳娜,而原本已经离开的祖拉布,也不由的又走了回来,站在加琳娜的身后一起看着。

    “这些都是我发现的历史照片,记录的也都是战争里的美好和不幸。”

    卫燃顿了顿,语气平缓的说道,“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残酷的战争,但我想,我发现的这些照片,大概能让一些人了解到战争的残酷,记住那些因为战争永远年轻的人——哪怕他们没有名字。”

    “那些照片也会出现在这些相册里吗?”加琳娜沉默片刻后格外认真的问道。

    “会,一定会。”

    卫燃点点头,同样格外认真的做出了保证,“那些照片也会出现的图书馆里永久展出,还会出现在奥莉佳她们的展览馆里。

    以后说不定,不,肯定,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在儿童节那天去奥西诺维茨的公墓,给那些没有名字的孩子唱那首没有名字的歌。”

    “我同意,我同意了。”

    加琳娜擦了擦眼角,“好孩子,那些照片拿去吧,就按你刚刚说的那样,去让更多的人记住他们吧。”

    “你们今天能来这里,给我们演奏音乐,一起唱歌,一起吃饭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祖拉布老爷子感慨的说道,“自从01年退休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年轻人在一起唱歌了。”

    “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的”

    奥莱娜信誓旦旦的说道,“至少我和姐姐会经常来的,他们几个就不一定了,他们平时都在喀山。”

    “看来我们的农活多了两个年轻的帮手了”祖拉布老爷子说完还眨了眨眼睛,那态度全然是在哄孩子一样的慈祥。

    “我们拍一张合影怎么样?”卫燃突兀的提议道,“就在房间里,就在那个火炉边拍一张合影怎么样?”

    “我没意见”

    季马第一个说道,“我还从来没和英雄合影过呢,尼古拉校长也是个经历了二战的英雄,但他都不愿意和我合影。”

    “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合影?”加琳娜老奶奶好奇的问道。

    “他总觉得我会给他丢脸”季马咧着嘴无奈的抱怨道,紧跟着也不出意外的换来了两位老人的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我们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以我们倒是很愿意和你合影,小家伙,快过来吧。”

    祖拉布说着,已经将椅子搬到了火炉的边上。

    在卫燃的安排之下,众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炉边上,一起看向了卫燃摆在长桌边缘的禄来双反相机。

    “那真是一台老古董了”

    等待拍照的加琳娜忍不住说道,“我像这些孩子们这么年轻的时候,那种相机都过时了。”

    “我们不也过时了吗?”

    祖拉布老爷子格外坦然的自我调侃道,“过时的不一定不好,时髦的东西也不一定是什么好货。”

    “您说的没错”

    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的玛雅笑眯眯的说道,“比如最近季马就很时髦,但他真的不是什么好货。”

    这话一说出口,一屋子再次发出了善意的哄笑,而按下延迟快门的卫燃,也在笑声中跑到了穗穗的身旁坐下来,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杯子。

    短暂的等待过后,一群年轻人,和分别抱着一本相册的两位老人面带笑容的照片,被永远的烙印在了底片上——就像半个多世纪前,那间抵御了风雪和饥饿的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

    约定好了会把照片寄给这两位老人,卫燃和季马又帮着把当作礼物送出的相框挂在了壁炉正上方的墙壁上,然后这才帮忙收拾了桌椅,在两位老人的送别中,带着收获登上了篱笆院外的面包车。

    提前更了吧,又是一年5.12了

第1076章 另一个幸存者和箱子的真相

    去加琳娜和祖拉布老两口家做客的第二天上午,卫燃等人便赶到了奥西诺维茨公墓,找到了柯娜和那些孩子们,以及维娅太太、莉迪亚以及饲养员马特维的墓碑。

    在仔细的清理过这些本就不算脏的墓碑之后,众人将带来的鲜花摆在了墓碑的前面,卫燃却从他的包里掏出了一瓶蜂蜜拧开放在了花束之间。

    “你怎么摆了一瓶蜂蜜?”穗穗不解的问道。

    “因为蜂蜜足够甜”

    卫燃揽住这个姑娘,出神的看着其中一块墓碑上镶嵌的陶瓷合影。

    在那张合影里,有足足35个孩子,其中23个,都戴着布琼尼帽子,除此之外,那张合影里还有柯娜和凯莱洛,他们年轻或者年幼的脸上,全都带着笑意——却全然不知道,那是他们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次合影。

    再看看周围那些墓碑上的名字,他们依旧像当初一样,用并不健硕的身体,护持着那些孩子们,他们的墓碑,也有意无意的将孩子们合葬墓围在了中间。

    片刻的准备之后,奥莱娜将巴杨琴抱在了怀里,她的姐姐奥莉佳,则从琴箱里取出了一把小提琴。

    很快,伴随着音乐想起,其余的姑娘们也唱起了昨天学过的那首没有名字的歌。

    而唱歌跑调的卫燃,则站在了侧面,默默的举起相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收起相机,他也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看着五六十岁的男人,用一架轮椅,推着一个盖着毯子,毯子上还放着一束花的老太太缓缓停了下来,而那老太太和推轮椅的男人,似乎也在跟着唱这个歌。

    略作思索,卫燃在歌声中走到了那位老人的轮椅边上,也愈发的确认,她和推轮椅的男人,确实在唱那首没有名字的歌。

    这个人难道是那个喜欢吃手指的阿纳斯塔西娅?

    卫燃不太确定的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但对方却只是格外认真的跟着唱那首歌,既没有停下,也没有看他一眼。

    见状,卫燃索性也耐心的等待着,等到合奏的音乐结束,等到姑娘们的合唱结束,这才半蹲下来礼貌的问道,“老奶奶,您也会唱那首歌吗?”

    “是加琳娜教你们的吗?”这老太太和蔼的反问道,却并没有回答卫燃的提问。

    “对,我们昨天去看望过她。”卫燃顿了顿,“请问您是.”

    “这片墓地的看守”

    这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当然,这是我退休之前了,小伙子,要不要去我的家里坐坐?”

    “只邀请我自己吗?”卫燃笑着问道。

    “只来一个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就够了”这老太太开玩笑说道,“我的家不算太大,可坐不下这么多的人。”

    “我很荣幸能得到您的邀请”卫燃格外认真的回应道。

    “那就帮我把这束花放在博格丹夫妻的墓碑前吧”这老太太顿了顿,“我在陵园门口等你,阿廖沙,我们走吧。”

    博格丹?阿廖沙?

    卫燃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名叫阿廖沙的应该是博格丹的儿子,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则是阿廖沙的养母,当年那个喜欢吃手指的小姑娘阿纳斯塔西娅。

    将对方递来的花束放在博格丹夫妻的合葬墓前,卫燃暂时告别了穗穗等人,快步追上了那个仍在往外走的轮椅。

    慢悠悠的看了一眼卫燃,阿纳斯塔西娅温声细语的说道,“自从退休之后,我每个周六都会来这里看看,不过我遇到的都是加琳娜和她的孩子们,可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些孩子们。”

    “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个木头箱子.”卫燃跟着对方一边走,一边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番,顺便也见缝插针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几乎就在他讲完了经过的同时,他身旁的轮椅,也停在了距离刚刚的陵园不过两条街远的一座带有小花园的木头房子里。

    这栋房子的花园并不算大,但里面却并没有种什么花,反而只种着一颗同样挂满了果子的苹果树,以及一片似乎已经完成了收获,但还没来得及清理秧子的红薯田。

    “进来坐坐吧”

    这老太太慢悠悠的发出了邀请,接着又朝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阿廖沙,你先去忙吧,今天上午就让这个小家伙陪我就好了。”

    “如果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阿廖沙说完歉意的看向卫燃,“我的妈妈就麻烦你了,她有心脏病,所以千万不要让她的情绪太激动,如果她的身体不舒服,杂物袋里就有药,每次是一片就可以了,那里面还有我”

    “好了,快去忙吧,你怎么比你姐姐维娅还啰嗦。”

    轮椅上的老太太无奈的摆摆手,“记得给加琳娜送一些我们种的红薯和花生,顺便看看他们的土豆都挖完了没有,如果没弄完,就帮帮他们。”

    “我这就去”

    阿廖沙说完,从杂物包里掏出个按键式的手机晃了晃,“这里面只存了我的电话。”

    “如果有情况,我会给您打电话的。”卫燃认真的做出了保证,然后又一脸微笑的目送着对方开门离开,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房间。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房间和加琳娜老两口住的房子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要说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没有乐器和玻璃展柜罢了。

    尤其在这栋房子的壁炉边上,都放着个一模一样的铸铁炉子,那个燃着炭火的炉子上,都还有“普梯洛夫军工厂铸造”的字样。

    “那是我们当初取暖用的炉子”

    一直没有做过自我介绍的阿纳斯塔西娅顺着卫燃的眼神看过去,慢悠悠的解释道,“是莱希娅姐姐留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用它,每次它被点起来的时候,我都非常开心,就好像那些伙伴又回来了一样。”

    “我从加琳娜奶奶那里听过你们的故事”

    “加琳娜奶奶?”

    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指了指火炉边的沙发示意卫燃坐下,这才感慨的说道,“她当时还是个总是尿床的小婴儿呢,她能知道些什么?”

    “所以她讲的那些”

    “那些都是柯娜妈妈讲给她的”

    轮椅上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用手比划了一番,“我倒是记得格外的清楚,那时候的加琳娜才这么大的一点儿,瘦的像个小猴子似的,那时候大家都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每个人都会把肉汤里的肉丝挑出来抹在她的嘴巴里,要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活下来呦。”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这个老太太便指了指外面,“小伙子,帮我劈一些木柴怎么样?我可以给你讲讲你们发现的那口箱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的仓库里。”

    “您知道为什么?”卫燃惊讶的问道,“我愿意帮你劈柴。”

    “推我到门口吧”

    这个喜欢支使人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吩咐道,任由卫燃把她推倒门口的位置,这才指了指进门一侧的木头箱子,“那里面有斧子,走廊外面就有木柴。”

    闻言,卫燃立刻从那个看着很有年头的木头弹药箱里翻出一把芬兰斧子,走到门口便开始了劈柴的工作。

    与此同时,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也慢悠悠的解释道,“那是1980年的事情了,柯娜妈妈退休之后,像是失去了动力一样,她是个多么勤奋的女人啊,那个瘦瘦小小的女人一共得到过四枚劳动红旗勋章。你知道那位跳芭蕾舞的加利娜·乌拉诺娃吗?她也不过拿到了四枚劳动红旗勋章而已。”

    “我记得获得过最多的劳动红旗勋章的好像也只是六枚而已”卫燃说完,用力挥动斧头,将一根大腿粗的原木劈成了两半。

    “是啊,可能是吧”

    轮椅上的老太太感慨的说道,“柯娜妈妈退休之后突然就没有事情做了,所以她索性又回到了音乐学院去旁听,顺便帮忙打扫卫生。”

    “然后呢?”卫燃再次将木柴一分为二之后问道。

    “然后她就看到了音乐学院仓库里的很多乐器都被遗忘了,甚至又的还被老鼠咬坏了。”

    这老太太无奈的摊摊手,“柯娜妈妈非常生气,所以她把那口箱子放在了那里,她要看看,要等多久才会有人发现那些东西,看看那些蛀虫是多么不爱惜那些昂贵的乐器。”

    “然后就”

    “从戈尔巴乔夫那个蠢货上台开始,一直他葬送了整个国家,都没有人发现过那个箱子。”

    这老太太摊摊手,“当时还是我陪着她把东西放进去的,顺便还取走了一架钢琴都没有人发现,那架钢琴现在都还在加琳娜家的客厅里放着。”

    “那架莉莉卡牌的钢琴?”卫燃错愕的问道。

    “对”

    这老太太无奈的说道,“而且柯娜妈妈还在偷走钢琴的当天写了一封检举信,匿名举报她自己偷了钢琴。

    只可惜,那封检举信直到她去世都躺在信箱里,她直到去世,也都没有等到来抓她的警察。”

    “然后你们怎么”

    “然后苏联解体了”

    这老太太叹息道,“虽然解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等柯娜妈妈过世之后,我想起来去取那个箱子的时候,已经在乐器仓库找不到它了,我当时还以为终于有人发现了那口箱子,没想到到了今天才有人发现。”

    “额”

    卫燃无奈的摇了摇头,别说眼前这位老太太没想到,恐怕就连柯娜都没想到要等上这这么久。就像她没想到,她为之奉献了一生的那个国家会在顷刻间崩解一样。

第1077章 饿了很久的人

    距离墓园不远的小院子里,卫燃陪伴阿纳斯塔西娅的同时,也一次次的挥舞着手里那把锋利的斧头,将那些原木墩仔细的劈砍开,然后又码放在了楼廊的窗台下面。

    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慢悠悠的讲述着更加详细也更加残酷的回忆。

    在这个老人的回忆里,根本没有每天都能吃到的巧克力和蜂蜜,就连那个火炉,都不是24小时不间断的烧着的。

    大多时候,那些躲在地下室里的孩子们,唯一的取暖方式,仅仅只是挤在一起相互抱着,盖上所有捡来的毯子和充当被子的海绵垫子一动都不敢动。

    在她的回忆里,整个冬天都在和饥饿和寒冷以及冻疮为伴,更多时候,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力气走出地下室。

    甚至,就连从埋葬了维娅太太的地下室搬到操场边的水泥房子这样一段并不算远的路程,都格外的艰难而且充满了危险——她和加琳娜差点被当作食物抢走。

    “您有什么愿望吗?”

    卫燃推着这个老人回到了房间里,将轮椅停在了火炉的边上,接着又熟练的往火炉里添了一些木柴,顺便还不忘清理了炉灰。

    “这些事情你做的可真熟练”阿纳斯塔西娅诧异的说道。

    闻言,卫燃的身体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他当然熟练,在那座水泥房子的地下室里,这个铸铁的炉子是和孩子们一样需要用心呵护的。

    及时添柴,及时清灰,随时注意烟囱有没有被积雪堵住,这些工作随便哪一样忘记了,躲在地下室里的孩子们就有生命危险,又怎么能让他不尽心?

    “是啊”

    卫燃含糊其辞的回应了一声,接着再次问道,“您有什么愿望吗?我想帮你做点什么。”

    “愿望?”

    这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我的愿望你大概实现不了,所以你能帮我劈那么多的木柴就很好了。”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了这个老太太的愿望,而事实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这个愿望他实现不了,不但他实现不了,恐怕就算是那位大帝,也没办法帮她实现那个已经变得不切实际的愿望了。

    又陪着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火炉边闲聊到了中午,知道那个同样叫做阿廖沙的中年男人驾车回来,他这才婉拒了对方的午餐邀请,独自走向了码头的方向,汇合了一直在等他的朋友和渔船,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又返回了位于河心的小岛。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在伊万一家和达丽娅老师的邀请下,卫燃和穗穗等人搭乘着渔船,沿着运河从拉多加湖赶到了奥涅加湖,又赶到了伊万一家居住的小渔村里。

    跟着他们一家好好体验了几天的渔民生活,季马和玛雅最先搭乘着阿里里驾驶的私人飞机离开返回了电影拍摄的现场,紧随其后的当天晚上,阿里里又驾驶着那架丑萌丑萌的小飞机,将卫燃等人平安顺利的送回了喀山。

    这一来一回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穗穗等人玩尽兴的同时,也积压了许多的工作,更别提如今又多了一条拉多加湖的路线需要规划。

    正因如此,穗穗和她的双胞胎助理刚刚回到家的第二天,便再一次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不止她们,就连隋馨和洛拉以及洛拉的妹妹科拉瓦,都根本来不及休息,便忙着重启了她们在图书馆里的生意。

    当然,卫燃也没闲着,同样在回来的第二天一早,他便钻进了图书馆地下室的暗房,将此行获得的底片全都冲印成了不同尺寸的照片并且装进了相框。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从这些大大小小的照片里选出一部分挂在了图书馆里,等到第二天一早,卫燃又将一本最大号的相册,连同单独冲印出来的一整套大尺寸的照片一起打包装箱,交给了图书馆名义上的安保经理格列瓦。

    “放心吧维克多”格列瓦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会亲自把这些东西交到达丽娅阿姨的手上的。”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格外歉意的说道,“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格列瓦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招呼着手下的小弟,推着这满满一大木头箱子的东西离开图书馆,驾车直奔机场的方向。

    打发走了这个格外勤奋靠谱的编外人员,卫燃和早起忙着工作的穗穗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拎着那支二战德国的三管求生猎枪,又拎上一套自从买来之后就没打开过的钓鱼装备,以及一箱自己院子里种的各种蔬菜,招呼着狗子贝利亚驾车离开了院子,开往了季马所在的村子的方向。

    半路买了一些食材,他一直把车子开到了上次露营的那座小湖泊的边上,这才踩下了刹车。

    他这一大早的过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正事,仅仅只是想换个环境,转换一下压抑的心情罢了。

    而这也是他上次调查约翰斯顿号驱逐舰之后,来这里准备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驱逐舰”,结果却发现仅仅只送了一个装有吊床和天幕的水手袋之后,意外发现的僻静自留地。

    毕竟,这座荒废的伐木场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尤其不会有那些喜欢抢占栖息地的姑娘们。

    当然,他可并非觉得家里那群借住的姑娘们影响了生活,毕竟和一群漂亮姑娘朝夕相处,哪怕只是看看也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只不过,他这种内心藏了太多秘密的人,实在是需要一片无人打扰的净土来舔舐伤口罢了。

    照例绕着那座小湖泊转了一圈,卫燃将车子停在了湖边一片紧挨着白桦林,地势相对高一些的碎石地上。

    解开牵引绳和嘴套任由狗子贝利亚自己去撒欢,卫燃从装甲皮卡的货斗里抽出一把铁锹将地面简单的平整了一番,随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半履带摩托,从上面卸下了帐篷和北极熊皮以及驯鹿皮。

    收起摩托支好了帐篷,他紧接着又取出了最新得到的,那个带有火炉的空投箱子,将其拖拽进帐篷摆好并且支起了烟囱。

    这还没完,他又取出了野人山得到的背篓,从里面取出了一口搪瓷锅和一个搪瓷水壶放在了火炉边的箱子盖上。

    紧跟着又从货斗里拽出来一个行军床,将熊皮垫子铺在了上面。

    叉着腰一番观察,他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之前得到的水手袋,将里面的伞布天幕支在门口,接着又将吊床也系在了被天幕遮住的两颗树之间。

    额外在帐篷门口一侧挖了个简易的无烟灶,他又从空投箱子里取出那把板锯,在森林边缘选了些枯死的白桦树锯断带了回来。很快,帐篷门口的无烟灶里便燃起了不断跳动的篝火。

    将一把装满了清水的搪瓷壶架在篝火上慢慢烧着,顺便又往里面丢了几片山楂树叶子,卫燃这才躺在了吊床上,盖着一条毯子出神的看着头顶被树枝撕咬的支离破碎的天空,以及天上那些缓缓移动的,奇形怪状的云彩。

    等到壶里的水烧开,他这才慢悠悠的坐起来,饶有兴致的处理着带来的食材,取来那口来自野人山的双耳铸铁小锅,给自己弄了大半锅的红烧肉。

    额外往锅边上贴了几个花卷扣上木头锅盖,又往灶膛里丢了几个土豆,卫燃拿着灌满了叶子茶的英军水壶重新躺在了吊床上继续放空着自己。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狗子贝利亚也叼着一只不知道从哪抓来的肥硕野兔屁颠颠的跑了回来。

    只看这个大块头时不时往篝火上瞟的眼神,卫燃便无奈的重新爬起来,取出毛瑟刺刀熟练的开膛破肚之后,将这只野兔用锡纸包裹起来放在了无烟灶的灶口边缘。

    “你倒是会给老子找事儿”

    卫燃忙完之后哭笑不得的嘟囔了一句,但这狗子却只是甩着舌头趴在了无烟灶的边上,直勾勾的守着包裹在锡纸里的野兔,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等下吃什么了。

    只不过,几乎就在这一人一狗各自的午餐冒出浓郁香味的时候看,头顶的天空却被阴云遮住,紧跟着,便飘起了连绵的秋雨。

    看了看还没来得及掀开锅盖的红烧肉,再看看水哈喇子已经快要滴到脚上的贝利亚,卫燃果断的放弃了现在就回家的打算,取出熊皮手套戴上充当隔热手套,撕开锡纸,将已经烤熟的野兔撕开放进了贝利亚的不锈钢饭盆里。

    收起手套,用工兵铲将仍旧火红的炭火铲到帐篷内的火炉里,他又从边上的背篓里取出个英军饭盒装满了冒着热气的花卷,接着又用另一半英军饭盒装满了大块的红烧肉端进了帐篷里。

    这个难得闲暇无事的午后,卫燃坐在折叠床上吃一口吸满了汤汁的花卷,又吃一口软烂的红烧肉,隔三差五,还会端起从车载冰箱里取来的啤酒灌上老大一口。

    而在那个释放着暖意的老式铸铁火炉边上,贝利亚也抱着它的不锈钢饭盆,吃一个放凉的烤土豆,又吃一口喷香的烤野兔,时不时的,还会把头伸到另一个不锈钢盆里,呱唧呱唧的喝上两口水。

    虽然在这绵绵秋雨下和自己对饮的只有一只不知愁的狗子,但卫燃却仍旧吃的很香,吃的很仔细,就像.就像他已经饿了很久一样。

第1078章 火炉边的人

    随着夜幕的降临,笼罩着废弃伐木场的秋雨在带走了所剩不多的暖意之后,也总算是意犹未尽般的停了下来。

    而在白桦树下的帐篷里,帐篷杆顶部的钩子和空投箱的拉手上,却分别挂着一盏温暖的煤油灯。

    而那个燃着木柴劈啪作响的火炉,也仍是持续的释放着温度的同时,耐心的加热着装有山楂叶子茶的搪瓷水壶。

    火炉边铺着熊皮的折叠床上,吃撑了肚子的卫燃带着微醺进入了一个无比温暖,而且随处都是红烧肉的梦境。

    折叠床边的帐篷门口,狗子贝利亚趴在一块给它准备的帆布毯子上,出神的看着帐篷外被黑夜笼罩的森林,偶尔,还会长大嘴巴打个哈欠。

    这一人一狗出来放空自己的同时,穗穗却带着她的双胞胎助理以及过来帮忙的隋馨和洛拉,仍在图书馆二楼的办公室里加班加点的忙碌着。

    而在相隔上千公里的涅瓦河河心岛上,一张张巨大的黑白照片,也在达丽娅和伊万一家人的忙碌下,被摆在了展览馆的各处,以几乎无情的方式,不加遮掩的展示着半个多世纪前那场围城之战的恐怖和心酸。

    而在隔壁展厅里,那一张挨着一张不断变化的合影,却又无声的诉说着在深渊般黑暗中释放光明的东西。

    在将年迈的加琳娜和祖拉布老爷子在苹果树下的彩色合影挂在最后一个位置上之后,奥莉佳难免有些忐忑的问道,“达丽娅阿姨,我们真的要办一个摄影展吗?”

    “是音乐摄影展”奥莱娜在一边纠正的同时,还忍不住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奥莱娜说的没错”达丽娅揽住奥莱娜笑眯眯的说道,“这是一场音乐摄影展”。

    “好吧,音乐摄影展”奥莉佳同样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我会尽快排练好那些曲目的。”

    “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达丽娅扭头看向被自己揽着肩膀的姑娘。

    “已经开始了”奥莱娜信心满满的做出了承诺,“我肯定能完成那两座雕塑的。”

    依旧是这个时间,相对里达丽娅等人来说并不算远的奥西诺维茨,加琳娜和祖拉布也像卫燃一样,守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铸铁炉子,听着桌子上的广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天的收获,聊着明天的天气,聊着即将到来的冬天,也聊下一个春天,要在院子里再种些什么。

    在这两个老人紧挨着的木头墙壁上,还挂着一张代表着二战结束,代表着战胜纳脆的巨幅照片。

    而在两位老人中间的小桌子上,除了那台苏联时代生产的收音机之外,还放着一本时光图书馆的最大号相册。

    这本相册在今天中午的时候,还被一个格外礼貌恭敬的年轻人,主动登门加上了那些他们一家已经保存了半个多世纪的照片,以及更多他们的相册里都没有的老照片。

    “你看,还是有人记得我的那些哥哥姐姐们的。”

    加琳娜指着一张合影下面列出的一个个俄语名字,一个个的将其念了出来,“苏维埃银行退休会计维娅同志、列宁格勒动物园饲养员马特维同志、苏维埃银行柜员莉迪亚同志、列宁格勒音乐学院柯娜同志,这是我的妈妈,这个小家伙,他用同志来称呼他们呢。”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祖拉布老爷子戴上老花镜,继续念着相册上的俄语名单和每个名字上的备注,“亚历山大,我猜他是个孩子王。阿廖沙,他肯定是亚历山大最好的朋友。”

    “他猜对了”加琳娜擦拭着眼角笑着点了点头。

    “萨莎,她.”

    “莱希娅,她肯定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姑娘。”

    同样在奥西诺维茨的另一个木头房子里,脸上戴着老花镜的阿纳斯塔西娅同样抱着一本一模一样的巨大相册,坐在轮椅上,守着那个样式一模一样,仅仅没有空投箱子的铸铁炉子,带着浓浓的笑意念着同一页上的名单和后缀。

    这老太太赞同的点了点头,忍不住看了眼身侧的炉火,“莱希娅确实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姑娘,我对她还有印象呢。她啊,自己靠这个炉子,带着6个弟弟妹妹,一直坚持到亚历山大哥哥把她们带回来。”

    在老太太的对面,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和一个同样头发已经花白的女人,以及一个也就四五岁的小丫头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这小丫头还会问一些他们儿时似乎问过的问题。

    “所以曾祖奶奶”

    这个小丫头仰着脖子问道,“你们那个时候害怕吗?你们吃不饱肚子,会不会哭呀?”

    “不怕”

    阿纳斯塔西娅合上相册,任由那个小丫头灵活的爬到自己的腿上,将其抱住之后温和又坚定的说道,“那时候我们才和你一样大,我们也会哭,但我们从来都不怕。

    好孩子,饥饿和寒冷是打不到我们的,我们也从来不会畏惧饥饿和寒冷。”

    “我也不怕!”

    这小丫头攥紧了白嫩嫩的小拳头,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却满是坚定之色。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不等清晨的薄雾消散,满血复活的卫燃守着彻夜燃烧的火炉熬了一锅大米粥填饱了肚子,这才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带着狗子驾车又开往了市区的方向。

    然而,还没等他将车子开到卡班湖畔,安菲娅却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卫燃稍稍放慢了车速,接着开启了免提问道。

    “老板,还记得那个幸运的卢克吗?在家门口搭帐篷的那个澳大利亚人。”

    “记得,他发来消息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没有,他失踪了。”安菲娅给出个让人意外的回答。

    “你刚刚说什么?他失踪了?”卫燃说话间踩下了刹车,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那个当初说要卖一本相册给他的怪人自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和失踪倒也没有区别。

    但是能让安菲娅主动打电话过来特别说明他失踪了,这就有问题了。

    “我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条新闻”

    安菲娅解释道,“大概内容是,一位澳大利亚向导带着几个日籍游客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热带雨林徒步的途中遭遇了山洪,目前向导和几个游客已经全部确认遇难。”

    稍作停顿,安菲娅继续说道,“我在新闻里看到了那个徒步向导的照片,确定他就是当初登门的卢克。”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卫燃直接问道。

    “我在买早餐”

    “我在湖边等你”卫燃说着,干脆的挂断电话重新踩下了油门。

    一路风驰电掣的将车子开到卡班湖畔,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一辆装甲商务车也停在了皮卡的后面,紧跟着,安菲娅便拎着平板电脑钻进了卫燃的副驾。

    “我和海拉的姑娘们最近一直在关注招核那边的新闻”

    安菲娅关上车门,将手里的平板递给卫燃的同时解释道,“这条新闻是两天前出现的。根据目前披露的消息,幸运的卢克是巴布亚新几内亚人,他的正式职业是个水手,平时主要在往返于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北部港口的客轮上工作,其余时间兼职雨林徒步向导。”

    “所以是个无证野导游?”卫燃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或许吧”

    安菲娅指了指卫燃手里的平板电脑,“目前当地官方正在通过媒体寻找卢克的家人,但是似乎进度并不理想。另外,昨天晚上我黑进了当地警察局的网络,找到了卢克的尸检结果。”

    见状,卫燃看向手里的平板电脑,这上面的照片倒是拍的很清楚,清楚到足以让他认出来,那个大半身体都埋在淤泥里的年轻人,就是当初主动上门的那个幸运的卢克。

    继续往后划动,第二张图片里,便是一份截图的英语尸检结果,以及额外标注的俄语翻译。

    “死于枪杀?”卫燃皱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

    安菲娅接过卫燃手里的平板电脑,“我和姐姐只是猜测,他在见过我们之后就断了联系,然后又带了一些日籍游客去徒步,会不会是想找其他能出更高价的买家。”

    “然后那些日籍买家选择用杀死他的方式来付款?”卫燃皱起了眉头,“那本相册里有什么值得杀人的秘密?”

    “我也好奇”

    安菲娅摊摊手,“如果那份相册里有什么秘密,或许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能有什么帮助。就算没有秘密,也可以让那里面的老照片参加阿芙乐尔姐姐提议的摄影展。”

    “所以我们要去一趟巴布亚新几内亚?”

    “抱歉,是你自己,不是我们。”

    安菲娅说话间已经推开了车门,“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忙着针对北尾一家的行动,而且阿芙乐尔姐姐这里的工作也很多,所以我和姐姐大概没时间和你一起去,我们能做的只是提供远程协助,不过,您可以试着求助上次在菲猴国认识的佳雅女士,她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目送着后视镜里的姑娘钻进后面那辆装甲商务车扬长而去,卫燃在原地稍等了片刻,直到看不见那辆车的尾灯,这才慢悠悠的踩下油门开往了家的方向。

第1079章 对抗饥饿回忆的历史学者

    9月20号,众人从圣彼得堡回到喀山的第三天下午,思索再三的卫燃最终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为了一本相册去一趟巴布亚新几内亚。

    坦白说,他虽然对那本相册有兴趣,但其实并不在乎那位幸运的卢克的是死是活,更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去冒险。

    至于那本相册,能得到最好,得不到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远的不说,仅仅隔壁时光图书馆里悬挂的那些记录战争残酷的照片难道还少吗?

    作为老板的卫燃不在乎,名义上已经不给他打工的卡坚卡姐妹自然不会在这条线索上继续浪费时间。

    对于她们来说,眼下十月在即,她们马上就要开始针对招核的北尾一家收网。毕竟,这可是海拉组织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自然是容不得分心。

    不止卡坚卡姐妹,穗穗同样忙的脚打后脑勺,反倒是卫燃闲得只剩下挠痒痒了——他确实在挠痒痒,前天的露营确实让他好好的放空自己调整好了心态,但因为贝利亚拱开了帐篷门,他也被野外的蚊虫给叮咬的够呛。

    左右闲着没事,他索性找格列瓦借了两个同样闲的屁疼的小混混,驾驶着面包车在城里转了一圈,买来两口超大号的不锈钢蒸锅和一两百个一升容量的玻璃罐头瓶,以及一大口袋一次性罐头瓶盖外加一个封盖机,在小姑娘洛拉的帮助和指点下,在院子里尝试着自制各种各样的罐头。

    如今,这院子里虽然没有像去年一样种那么多的土豆,但各种蔬菜以及自己长出来的鬼子姜却也多的根本就吃不完。

    就连他移栽的那颗能有手腕粗的山楂树,都挂了不少酸熘熘的果子。但最让他开心的,却是窗外的花圃里已经长出了好几棵来自海伦岛的茉莉花幼苗。

    院子南边已经完成采收的菜地上,焚火坑里的炭火炙烤着已经冒出水蒸气的不锈钢蒸锅。

    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个洗干净的玻璃罐头瓶摆放的整整齐齐,颇有些厨娘天赋的小姑娘洛拉拿着调味罐在前面放调料,两个小混混在后面忙着将刚刚采摘并且洗干净的各种瓜果蔬菜分门别类的放进去并且灌上了纯净水。

    至于某小有名气的历史学者,却需要负责盖盖子这么复杂且对技术要求极高的工作。当然,他还要把罐头瓶摆在锅里的蒸架上,并且冒着栽进锅里的巨大危险盖上锅盖。

    经过整整一天的忙碌,中午时候格列瓦紧急采购来摆在图书馆地下室里的金属货架上,也已经分门别类的摆满了一个个的自制罐头。

    “老板,我们弄这么多罐头吃的完吗?”跟着忙了一整天都没去卖咖啡的洛拉一边擦拭着汗津津的包子脸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吃的完,肯定吃的完。”

    卫燃喃喃自语的滴咕了一句,却又扭头朝身后陪着的格列瓦说道,“格列瓦,明天还要帮我个忙。”

    “什么忙?”格列瓦下意识的问道。

    “把这个房间周围靠墙都摆上货架”

    卫燃顿了顿,“再帮我买50袋大米和50桶食用油,另外各种调料也买一些都放在这里。还有,问问你的朋友,能不能弄到保质期足够长的各种罐头也帮我买...买一个货架吧,就这些,还有,再买几桶燃油,额外买两个发电机放在隔壁那个房间。”

    “咕噜”格列瓦咽了口唾沫,“我,我明天就去买!”

    “钱不够和我说”

    卫燃一边给那两个帮忙的小混混各自塞了两万卢布的小费一边走向了大门的方向,至于格列瓦,自然是不用给小费的,那就有点侮辱他了。

    “完了”洛拉拍了拍脑门儿,小声说道,“老板是不是疯了?”

    “我明天中午再去买”

    格列瓦低下头,凑到洛拉的耳边低声说道,“现在阿芙乐尔肯定还在加班,你快去问问她,如果她不许买,立刻给我发消息。”

    “对!”洛拉眼前一亮,撒腿就往外跑,“我这就去问!”

    “老大,维克多...”

    “闭嘴!”

    格列瓦根本不等身边的小弟说完,便在他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你们两个今天别睡了,立刻去问问,哪里能买到又便宜质量又好的那些东西。”

    “哪...哪些东西?”后脑勺上来了一下的小混混一脸茫然的问道。

    “白痴!”

    另一个小混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当然是维克多老大需要的那些东西。”

    “不是不买...啪!”

    这个也就20岁出头的小混混话都没说完,他的后脑勺便再一次撞在了格列瓦的手掌心上。

    只可惜,相比会过日子的格列瓦,才从彼得堡回来的穗穗这次却无条件的站在了卫燃的这一边,甚至还额外列了一个需要购买的储备物资清单交给了洛拉。

    时间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格列瓦总算在洛拉的帮助之下,带着他那些闲出屁的小弟们,采购齐了各种储备物资,并且额外用采购的抽真空包装机加了一层塑料真空包装,这才算是填满了地下室里单独分出来的那两个原本闲置的房间。

    就在卫燃用各种方法试图抹掉关于饥饿的恐怖记忆的时候,9月25号这天的下午,原本正跟着穗穗在办公室里忙碌的安菲亚却匆匆的跑回了别墅,找到正守着早早点燃的壁炉擦拭一支钛合金手枪的卫燃。

    “怎么了?”卫燃一边将小桌上的零件组装到一起一边问道。

    “就在刚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安菲亚拿起桌上的水壶,又拿起一个好看的杯子往里面倒满了一杯温热的山楂叶子茶,先灌了大半杯下去,这才说道,“给我打电话的,听声音年纪不大,对方说他是幸运的卢克的弟弟,想来和我们做交易。”

    “谁?”卫燃诧异的抬起了头。

    “幸运卢克的弟弟”安菲亚重复道,“前段时间死了的那个幸运卢克的弟弟,至少对方是这么说的。”

    “走”

    卫燃说话间已经撩起了腿上铺着的麂皮毯子,起身将其丢到躺椅上,迈步就往门外走,“对方听起来有多大?”

    “声音很青涩,但是应该已经过了变声期,猜测大概在17岁到20岁之间。”安菲亚顿了顿继续说道,“对方要求在机场见面。”

    “刚刚打电话给你的?”卫燃说话间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对”安菲亚钻进副驾驶的同时给出了简短的回应,卫燃也在同一时间启动了车子。

    不等这辆装甲皮卡离开院子,已经系好安全带的安菲亚便继续说道,“对方的语气有些颤抖,很紧张,而且有些恐慌。”

    “坐稳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踩下了油门。顿时,这辆早就被季马找人解除了电子限速的装甲皮卡也将车速提了起来,风驰电掣的赶往了城外机场的方向。

    与此同时,安菲亚也打开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时不时的便打开一个个的页面。

    等到车子开进机场的停车场,卫燃在踩下刹车的同时问道,“查到什么了?”

    “目前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安菲亚顿了顿,“只有一条昨天的新闻,幸运的卢克等人遇难被定性为自然灾害导致的意外,而且警察局里的尸检报告也被篡改了。”

    “这就有意思了”

    卫燃滴咕了一句,这才推开了车门一边给自己戴上棒球帽和口罩一边问道,“人在哪?”

    “接机口”

    安菲亚追上来的同时,也戴上了一顶澹蓝色的渔夫帽,顺便还拉高了皮夹克的衣领。

    等两人赶到接机口,远远的便看到接机口的里面,那个足有两米高的机场工作人员的身旁不远,正有个头戴牛仔帽的小伙子坐在一个暗绿色的登山包上。

    他的手里,还分别拿着一台亮着屏幕的手机,以及和手机连接在一起的充电宝。

    “就是那个人”

    安菲亚靠在接机口的栏杆上,背对着那个小伙子朝身旁的卫燃低声说道,“他说他就在接机口里等着,穿人字拖,手里拿着手机和充电宝,头上有牛仔帽。”

    “带他去车里”卫燃说着,已经转身走向了远处。

    稍等了片刻,安菲亚这才转过身,摘掉头上的渔夫帽朝那个一直在观望的小伙子挥了挥,同时也摸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都不等电话接通,那个小伙子便立刻站了起来,先是看了眼手机屏幕,接着又看了眼安菲亚和她的左右,紧跟着,这小伙子立刻拎起一个暗绿色的登山包甩在肩头,踩着人字拖抱着肩膀跑了过来。

    “阿嚏!”

    这小伙子还没等走到安菲亚的身边便打了个喷嚏,接着又用力抽了抽鼻子,这才紧张的用英语说道,“我要找的是维克多,你是维克多派来的吗?”

    “信不信由你”

    安菲亚扫了眼这个小伙子的肤色,接着才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和我来吧,我带你去见维克多。”

    闻言,这小伙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抱紧了怀里的登山包,在不远处卫燃的窥视下,打着哆嗦跟在安菲亚身后,老老实实的走向了停车场的方向。

第1080章 找上门的艾格

    九月末的喀山,太阳落山之后绝对算不上暖和,这也让跟在安菲娅身后的小伙子难免想走快一些。

    可惜,在前面带路的安菲娅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他的衣着过于单薄一样,不仅慢悠悠的走着,还一个接着一个的问着问题。

    “所以你是个亚裔?”安菲娅饶有兴致的问道。

    “勉强算是吧”

    这小伙子打着哆嗦跺着脚回答道,“不过我没见过我的爸爸,我只听我的妈妈说他是个辛加坡人。”

    “你的妈妈呢?”安菲娅饶有兴致的问道。

    “很多年前就因为疟疾过世了”这小伙子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你会汉语吗?”安菲娅紧追着问道。

    “会阿嚏!”

    这小伙子再次吸了吸鼻子,“但是我只会几句,比如妮壕、歇歇、再见、已经很便宜了”。

    “你叫什么名字?”安菲娅继续问道,“汉语是谁教你的?”

    “艾格”

    这小伙子用力搓着胳膊,继续用英语回应道,“艾格·麦诺。我在码头工作,那里有很多华人的店铺,我一直在那些店铺里打工,这些都是我和同事学会的。”

    “今年多大了?”安菲娅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17岁”

    “咔嚓”安菲娅打开了车门,“进去吧”

    闻言,早就已经冻的不行的艾格立刻抱着他的登山包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只不过,还不等他因为车厢里温暖的温度长出一口气,一支转轮手枪却从背后伸过来顶住了他的下巴。

    “是谁让你来的?”

    卫燃一手用枪指着这个吓的身体僵住的亚裔小伙子,一手捂住他的眼睛,用俄语问道。

    “你身后的人问,谁让你来的?”安菲娅用英语翻译完这才帮着关上了车门,转身钻进了驾驶室。

    “是卢克!是卢克让我来的!”艾格惊慌失措的回答被安菲娅翻译给了卫燃。

    “他不是死了吗?”卫燃继续问道。

    等安菲娅翻译完,这小伙子立刻带着哭腔和哀求答道,“就是因为他死了,我才.才来找维克多的。”

    “详细说一说”

    “半个月前,卢克帮我办好了来俄罗斯的签证。”

    艾格带着哭腔回答道,“他还给了我一张信用卡,他说,如果他出现了意外,就让我用那张信用卡买机票,来喀山找维克多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安菲娅替卫燃催促道。

    “相册,是一本相册的底片!”艾格慌里慌张的解释道,“一共41张底片外加一本相册,十万美元!”

    “底片和相册你带来了?”安菲娅翻译完之后顺势问道。

    “我带来了其中一张底片”

    说完这句话,这个小伙子倒是硬气了不少,努力挺直了胸膛,语气颤抖着说道,“如果你们想要剩下的底片,就先打钱,然后才能得到其余的底片和相册。

    否则就算你们杀了我,也别想得到剩下的任何一张底片或者那本相册。”

    “那张底片在哪?”卫燃等安菲娅翻译完之后问道。

    “登山杖,拔掉把套,里面有个纸包。”艾格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闻言,安菲娅直接抽出插在登山包一侧的登山杖,略显费力的拔掉橡胶把套之后,从中空的金属管里抽出了一个小纸包,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底片,随后点亮手机屏幕找出一个白色的界面,将这张底片放上去之后凑到了卫燃的眼前。

    虽然只是底片,但他仍旧可以清楚的看出来,那是一个二战招核士兵,正挥舞着武士刀劈砍一个被反绑双手的士兵的脑袋!

    “问问他,饿不饿。”

    卫燃一边说着的同时,却已经用这小伙子的牛仔帽捂住了他的脸,“去洛拉的家里,让他自己捂着眼睛。”

    闻言,安菲娅立刻将卫燃的话翻译了过去,至于洛拉的家里,自然是当初抓到洛拉的姨妈的那座破旧的房子。

    现如今,洛拉的姨妈已经去因塔的监狱里养老,那座破败的房子却被格列瓦出钱重新装修了一番,成了因塔运动员们平时团建娱乐,学习文化知识的好地方。

    等到安菲娅翻译完,艾格也感受到了那支枪管离开了自己的下巴,但他却死死的捂住了脸上的牛仔帽,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至于原本藏在座椅后面的卫燃,也在艾格身旁的座椅坐下来,拨通格列瓦的电话,让他紧急给那栋房子里送些吃的喝的以及穿的用的,顺便再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弟过去。

    等到车子开到那栋被森林包裹的房子附近,门口已经停了两辆灰色的面包车,那房子里也是灯火通明的,甚至就连烟囱里都冒着缕缕青烟。

    勾着艾格的肩膀把他带进了温暖的房间里,卫燃朝着那些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竟然全都带着黑色面罩的小混混们使了个眼色,直等到他们都出去,这才轻轻拿开了艾格一直紧紧捂在脸上的帽子。

    “抱歉,刚刚和你开了个小玩笑。”

    卫燃指了指桌子上摆着个各种食物,接着又拍了拍沙发上放着的衣服,等安菲娅翻译完这才继续说道,“交易的事情先不急,今天先好好吃一顿填饱肚子,然后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等安菲娅翻译完,艾格先是看了眼一脸温和笑意的卫燃,接着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和沙发上的衣服,乃至脚边放着的登山包,他的眼眶却毫无征兆的滴下了委屈的眼泪。

    “先吃东西”卫燃说着,从桌子上抽出两张湿巾递给了对方。

    接过湿巾胡乱擦了擦手又擦了擦眼泪,最后又擤了下鼻涕,艾格这才将脏兮兮的湿巾丢进垃圾桶里,接着拿起一个尚且烫手的双层汉堡狠狠的咬了老大一口。

    见状,卫燃拿起一罐可乐打开递给了对方,接着又帮他打开了装有炸鸡的盒子。

    耐心的等这小伙子吃饱喝足,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浴室,一直坐在卫燃身侧的安菲娅也立刻将手语翻译成了这小伙子能听懂的英语。

    “谢谢,谢谢。”

    艾格嘴里冒出两句跑调的汉语,拿起给他准备的那套衣服,打着饱嗝走进了浴室。

    趁着这小伙子在浴室里洗澡的功夫,卫燃和安菲娅却动作麻利的将他的登山包里外里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这倒不是他们这些小K人儿们有什么特殊癖好,实在是那个名叫卢克的人死的太蹊跷了一些。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这才相隔多久?这个名叫艾格的小伙子又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主动找上了门,这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这也就是卫燃好歹算个正常人,这小子但凡栽在戈尔曼那个老变态的手里,吃饱肚子洗个热水澡是别想了,估计他现在早就在刑讯室里,一边哀嚎一边从他有记忆那天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回忆了。

    一番搜索无果,卫燃和安菲娅赶在浴室里冲澡的声音停下来之前,将登山包恢复了原状,后者更是将一个认证器从艾格的那台老旧智能手机上拔了下来。

    赶在艾格从浴室出来之前离开这栋房子,卫燃招来一个正在门口抽烟的小混混说道,“辛苦你们看着他别让他跑了,另外尽量对他好点儿,千万别把这小伙子吓坏了,我明天再来看他。”

    “放心吧老.维克多先生”

    领头的小弟及时纠正了对卫燃的称呼,“我们会像招待好朋友一样招待他的。”

    “去买点酒让大家暖和暖和,但是要有至少两个人保持清醒。”

    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万卢布塞给了对方,随后在那些小混混热情的告别中钻进了车厢里。

    “你可真慷慨”

    安菲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着调侃道。

    “跟着我这样的老板混很有前途的”卫燃笑呵呵的也跟着调侃了自己一句。

    “跟着阿芙乐尔姐姐才更有前途”

    安菲娅用英语悄悄嘟囔了一句,接着立刻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有什么推测吗?”

    “最值得怀疑的其实菲猴国的佳雅女士”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是卢克的死,还是突然冒出来的艾格,如果说最有可能是谁来安排的,那就只能是佳雅女士。”

    “所以.”

    “但她没必要做这种事”

    卫燃赶在安菲娅开口之前又否认了自己刚刚的猜测,“佳雅女士是个聪明又危险的女人,她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

    “招核人?”安菲娅冒出了另一个猜测。

    “如果是它们,那可就有意思了。”

    卫燃看了眼后视镜里那间灯火通明的木头房子,收回视线之后说道,“明天你辛苦一下过来问问前因后果,我就不过来了。”

    “我们要买下那本相册吗?”安菲娅提高出车速的同时问道。

    卫燃不置可否的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看情况再说”。

    闻言,安菲娅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提高车速赶回了卡班湖畔的大院子里,顺便,还在半路上买好了晚餐。

    眼见穗穗仍旧在图书馆二楼的办公室里加班,卫燃索性如往常一样,将这小财迷直接扛到了餐桌边上,这才算是结束了她一天的工作。

第1081章 时光无名

    艾格找上门的第二天一早,卫燃如往常一样,在生物钟催促下爬起来,带着同样早起的狗子贝利亚,沿着卡班湖开始了慢跑。

    几乎前后脚,无情的卡坚卡姐妹也把穗穗和洛拉这俩喜欢睡懒觉的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守着壁炉开始了每天的晨练。

    这个看似平常的早晨对于卫燃和姑娘们来说,除了比昨天更冷一些之外都没什么不同,但对于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艾格来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掀开身上厚实的羽绒被,艾格小心翼翼的从宽大松软的床上下来,拉开薄纱窗帘看了眼楼下堵住大门的那两辆黑色的面包车,又看了看趴在两辆车中间毯子上的那两只皮毛乌黑锃亮的罗威纳犬,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表情。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子上放着的暗绿色登山包,艾格脱掉了他之前从没穿过的抓绒睡衣,套上了给他准备的保暖内衣和一套略显肥大的黑色阿迪三道杠运动服,以及一双尺码稍微大了一些的白色运动鞋。

    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看了看,艾格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卧室的房门,紧跟着便看到了正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的一个绿色头发的壮汉。

    这个看着一脸危险气息的小混混抬头看了眼艾格,立刻放下手机,拿起了一张打印着英语问候的A4纸。

    “早上好艾格,要吃早餐吗?”

    艾格看了眼纸上打印的笑容,又看了看那个壮汉脸上略带傻气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略显拘谨的笑意,接着便用力点了点头。

    “和我来”

    那绿头发小混混又举起第二张纸,接着便招手示意艾格跟上,带着他下楼来到了餐厅里。

    根本没让他等待多久,那绿毛小混混便给他端来了一大盘用微波炉加热的馅饼,以及一大杯飘着奶皮的热牛奶,以及两个还烫手的煮鸡蛋,外加一颗苹果和一根香蕉。

    甚至,这小混混还帮他打开了电视,并且将遥控器放在了桌子上。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挥散脑子里的不真实感,艾格直等对方离开餐厅,这才拿起了一块馅饼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吃完了这顿格外丰盛的早餐,艾格明智的没有往房门的方向走,而是老老实实的上楼又回到了房间里,从他的登山包里摸出了那台破破烂烂的智能手机,打开邮箱发送了一封邮件。

    几乎同一时间,刚刚吃完了早餐的安菲娅也听到了笔记本里传来的提示音,立刻便抱起笔记本,赶走壁炉边躺椅上那两只窝在一起的大耳朵狐狸自己坐上去,戴上耳机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

    片刻之后,她的笔记本屏幕一角,也出现了一个仅有烟盒大小的视频窗口,这视频窗口里的画面在一番晃动之后,总算对准了一个同样亚裔样貌的小姑娘,以及她身后一个看年纪似乎更小一些的白人小男孩和一个黑人小女孩。

    正对着镜头的这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她的身后看起来像是在一条小渔船的船舱里,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和一片繁忙的码头。

    而在笔记本的喇叭里,还传出了卡坚卡听不懂的语言交流。前后不过十几秒钟,视频里的画面便陷入了黑暗,但那交流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汽笛声,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重新调出刚刚拍摄的视频一番操作,卡坚卡扒拉开跳到腿上的大耳朵狐狸,一边通过追踪着画面里的地址,一边用软件识别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扫了眼忙碌中的安菲娅,卫燃咬着根牙签儿,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隔壁的图书馆,先找洛拉要了一杯咖啡,这才窝在了角落的位置,像个现在的退休老干部似的,听着不远处的隋馨用古筝弹奏着一首他之前没听过的曲子。

    “你每天可真清闲”隋馨一边扒拉着古筝一边慢声慢气的说道。

    “我是个历史学者”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听他那语气,好像历史学者就活该闲出屁来一样。

    “穗穗忙的黑眼圈都起来了”隋馨哭笑不得的回应道。

    “她那生意我帮不上忙”卫燃吸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我想去帮忙,她还嫌弃我添乱呢。”

    隋馨闻言翻了个白眼,停下正在弹奏的曲子,指了指身旁装有幽泉的琴盒,“我不嫌你添乱,反正你闲着没事,不如再弹一次酒狂让我听听怎么样?”

    “我这业余爱好者就不现丑了吧”卫燃忙不迭的推诿道。

    “你少来”

    隋馨说话间已经打开了琴盒,“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业余爱好者?”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卫燃耍赖似的摊摊手,“我业余着呢。”

    “赶紧弹”

    隋馨略显费力的将古琴幽泉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随后朝吧台里的洛拉招了招手,“洛拉,帮我搬一把椅子过来。”

    闻言,洛拉立刻屁颠颠的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长桌的边上,甚至还格外熟练的帮忙摆了个拾音器。

    “我用古筝和你合奏试试”隋馨说着,已经摇着轮椅给卫燃让出了位置。

    “古筝还能演奏酒狂?”

    “试试不就知道了”隋馨按了按琴弦,“弹不弹?”

    这姑娘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卫燃自然不好拒绝,索性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到了长桌边上坐下,而洛拉这小姑娘,还格外像回事儿的主动递上来一条温热的湿毛巾。

    接过毛巾象征性的擦了擦手,卫燃看了眼图书馆里并不算多的客人,终于将手搭在了琴弦上。

    片刻之后,这空旷宽敞的图书馆里也响起了古琴和古筝的和鸣,而原本正在图书馆二楼办公室里忙碌的穗穗也立刻站起来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举着个小巧的望远镜,隔着玻璃看向了图书馆的一楼,接着,她索性打开了原本虚掩着的窗户。

    而图书馆里那些过来打发时间的书客,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卫燃和隋馨的身上。

    “你觉得我们如果开个音乐会,让他们俩去演奏会不会赚到钱?”举着望远镜的穗穗趴在窗边脑洞大开的问道。

    “我觉得可以试试”

    凑过来安菲萨没脑子的赞同道,“不过我很少看到老板练琴,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天天比贝利亚还闲”穗穗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接着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表情。

    一曲酒狂弹奏完,隋馨轻轻按住了琴弦,那张文静的包子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虽然两人从来没有过配合,虽然她之前没少用古筝弹奏这首曲子,虽然古筝和古琴有着区别。

    虽然有着真么多的虽然,但她却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她这个专业选手,竟然和卫燃这个业余选手有着不小的差距,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她的合奏,卫燃单独演奏呈现出的效果或许反而会更好一些。

    历史学者都这么变态的吗

    隋馨暗暗嘟囔了一句,接着却发现,在吧台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更早一步发现她们姐妹俩的卫燃站起身问道。

    “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们正在合奏那首似乎喝醉了的曲子呢。”

    奥莉佳说话间还拍了拍自己背着的琴包,“有机会你们两个要不要和我合作一首曲子试试?”

    “我这个业余选手就算了”卫燃赶在隋馨开口之前表明了态度。

    “我才是业余选手吧?”隋馨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只有卫燃能听懂的汉语。

    而装作没听到的卫燃看了眼从远处走来的穗穗,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完成赌注”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奥莱娜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我欠你一座雕塑,还记得吧?我给你送来了。”

    “欠我一座雕塑?”

    卫燃很是琢磨一番才想起之前在涅瓦河中央那座岛上开玩笑一般的赌注,只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赶过来的穗穗便亲昵的和这姐妹俩抱了抱,“你这么快就雕好了?在哪呢?”

    “门外面呢”

    奥莱娜指了指图书馆外面的大门口一侧的那些面包车,“需要把那些面包车挪一下,不然我们的车子开进来没地方停。”

    闻言,穗穗立刻看向了身后的安菲萨,后者已经先一步接过了洛拉递来的对讲机,招呼着在吧台头顶二楼办公室里的格列瓦挪车了。

    趁着那些小混混们下楼将那些喷涂着荆棘图案的面包车开出停车场的功夫,卫燃也跟着一众姑娘们走出了图书馆。

    片刻之后,一辆八轮的卡玛斯和一辆半新的汽车吊相继开进了停车场,在卫燃好奇的注视下,先一步从车子里下来的几个工人掀开了图书馆大门口正前方一片用锥筒遮盖着的帆布,露出了几个已经浇筑在了水泥里的粗大螺栓。

    “这什么时候弄的?”

    卫燃好奇的问道,他这几天倒不是没来过图书馆,也不是没注意过那片被锥筒围着的区域,但他却并没有掀开那块用砖块压着的帆布。

    “你都知道啥?”

    穗穗叉着腰扬着下巴得意的说道,“从你们打赌的第二天,这里就在浇筑地基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会输?”卫燃故作愚蠢的朝奥莱娜问道,并且不出意外的让这个小姑娘气的攥紧了小拳头。

    “有没有可能那个赌注只是个借口”奥莉佳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历史学者脑子都不是太聪明”穗穗眉开眼笑的解释了一句。

    在这些姑娘们的编排之中,那辆停稳的汽车吊撑开了液压助锄,接着又伸展力臂,将卡车货斗上,那个横躺着身体,被厚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雕塑给缓缓的扶正,接着又将其吊起来,缓缓移动到了那些足有手腕粗的螺栓正上方。

    在那些工人的指挥之下,这尊能有三米高的雕塑一点点的和螺栓贴合在了一起,并最终触及了地面。

    等那些工人拧紧一个个粗大的螺母并且喷上了防锈漆,最后又用一个个炮弹壳或者手榴弹造型的金属装饰物盖住螺栓螺母并且锁死,这才解除了雕塑身上粗大的扁带。

    “用不用挑一个黄道吉日?”穗穗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将奥莉佳递来的绳子交给了卫燃。

    “今天就是黄道吉日”

    卫燃说着用力一拽绳子,顿时,巨大的灰色帆布哗啦一声垂落在地,露出了这具雕塑的真容。

    明媚的阳光下,那是一尊通体铁锈色,只有一条腿的士兵,这士兵的双手分别拄着一支毛瑟步枪和一支莫辛纳甘步枪当作拐杖,在他的身上各处还能看到包裹的纱布,以及胸前隐约可辨的勋章。

    而他仅剩一条腿踩着的金属底座,看起来却像是用各种废旧金属铸造而成的,这里面能分辨出来的有炮弹壳、坦克履带、子弹壳,有各式的钢盔,也有折段的刺刀和残破的枪管、枪栓乃至手榴弹的壳体,当然,如果凑近了看,还能发现形似人手的金属轮廓,以及融化的金属骷髅和金属材质的洋娃娃、碎裂的镰刀、锄头,大大小小的齿轮、扭结的煤油灯、书本、乐器等等一些金属化的日常用品。

    仰着头看着这尊铁锈色的雕塑,卫燃知道,他的名字叫时光,他是自己亲自给时光电影制片厂设计的logo,也是战争年代里,一个个无名的反法吸斯战士短暂一生的缩影。

    那个伟岸的影子里,有太多他熟悉的人、认识的人,死掉的人、活下来的人,却都对他没有任何记忆的人。

    他们有的来自斯大林格勒,有的来自列宁格勒,有的来自北非的沙漠,有的来自被包围的滕县,有的来自白羊淀或者让人绝望的野人山,也有的来自太平洋的孤岛、芬兰吃人的冬季,又或者招鲜战场、乃至勒热夫、柏林、白俄罗斯的森林、风雪交加的拉多加湖等等等等。

    “祂的名字叫时光”

    这座雕像的塑造者奥莱娜仰着脖子介绍道,“他的身体是容易生锈的铸铁材质,底座是我爸爸找挖土党买来的各种没人要的战争遗物碎片经过挤压之后用铁水浇筑在一起的。”

    收回视线,站在雕像一侧的奥莱娜看着卫燃说道,“祂是你设计的,但也是我的第一件正式作品。

    我赋予祂的设计主题是,祂诞生于战争,却用残躯捍卫和平,他叫时光,也叫无名者。”

    家人有恙,今天早点更,明天不确定,万望见谅。

第1082章 邮件联系的人

    带着雕塑登门的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自然是受到了卫燃以及穗穗等诸位姑娘们的欢迎。

    不出意外的,在众多姑娘们以及围观姑娘们的小混混们联合怂恿下,卫燃也不得不再一次坐在了古琴的面前,给这些不着四六的吃瓜群众们弹曲儿取乐。

    只不过,这一次专心听他演奏的,似乎就只剩下了小天才科拉瓦一个。

    至于剩下的,要么在看姑娘,要么在被看的同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了音乐摄影展的各种细节。

    只不过,这些人并不知道。就在隔壁的别墅里,借口身体不舒服的想休息一天的安菲娅却远比他们更加的忙碌。

    她除了要追踪到那封邮件的收件人详细地址,还分心通过电话,询问着艾格一个又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而在电话的另一边,穿着一身阿迪三道杠的艾格,也在那个绿毛混混的强迫之下,一边在跑步机上气喘吁吁的跑动,一边回答着安菲娅的提问。

    每当他出现犹豫的时候,那个他曾经以为是个好人的绿毛混混,便会立刻伸出手,无情的给跑步机加快一档速度。

    如此快问快答的交流在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艾格已经不记得他回答了几遍那些重复的问题。但他却知道,一旦自己跟不上跑步机的速度,那个站在跑步机边上的绿毛混蛋,他手里那根足有20多厘米长的生锈钢针肯定会扎在自己的屁股上。

    最终,当艾格已经累的根本没有力气回答问题的时候,安菲娅总算挂掉了电话,而那个上一秒还拿着一根钢针吓唬人的绿毛小混混,也立刻丢掉钢针,换上了一大瓶冰镇的功能饮料。

    另一边,安菲娅也在挂断电话的同时整理好了所有的线索,打包发到了卫燃的手机里。

    趁着穗穗等人带着奥莉佳和奥莱娜参观图书馆地下室并且商量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卫燃也终于坐在了他早晨最早看中的位置,端起了那杯早就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抿了一口。

    打开安菲娅发来的线索一番粗略的浏览,卫燃却皱起了眉头。他自然不会质疑安菲娅收集到的这些内容的真实性,但越是如此,却也越发的凸显出了问题。

    按照艾格的交代,他和他的妹妹以及另外两个小孩子,都是一个名叫克里斯的老海员收养的养子,而克里斯则是卢克的远房叔叔。

    只不过,克里斯早在好几年便因为海难死了,他最后一通电话除了将艾格和另外几个收养的孩子托付给了卢克之外,还将达尔文港的一栋老房子留给了卢克。

    而那本相册,便是卢克在继承那栋房子之后发现的。自那之后,他便一直试图出售那本相册和其他的发现物——当然,这并不包括那栋老房子。

    只不过,相比克里斯留下的其他东西,毫无疑问这本相册并不算好卖。可即便如此,在卢克的多方努力之下,他还是找到了几个愿意出高价的买家——这其中并不包括卫燃。

    恰恰是在即将达成交易之前,卢克看到了卫燃在美国军舰上的新闻采访,接着便暂停交易不远万里找上了卫燃。

    卢克是否准备多找一个买家艾格不得而知,不过按他的交待,在从俄罗斯回去之后,卢克便将那本相册的价格提高了10倍,准备以竞拍的方式卖以前找到的买家,而他打的噱头,便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历史学者对这本相册非常有兴趣,愿意以1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来。”

    然而,他这消息才刚刚放出去不到一天,老海员克里斯留下的位于达尔文港的那栋房子便遭遇了入室盗窃,就连卢克自己,都差点遭遇车祸。

    预感到事情似乎超出了控制,卢克立刻带着艾格等几个小孩子躲到了巴新并且中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用艾格的话说,当时卢克一直怀疑是卫燃准备强抢那本相册和底片,毕竟他可没预料到卫燃竟然真的愿意花十万美元买下它们——这听起来更像是在引诱他把东西拿出来。

    但很快,他便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那段时间,在他工作的客轮上,突然多了好几个一直在找他的同事询问他去了哪里的陌生人。

    但卢克却从没和卫燃他在客轮上工作,仅仅只提及过他的工作是徒步向导,相反,倒是他之前找的几个卖家里,有人知道他的主职工作。

    预感到事情不妙,卢克立刻让艾格和其余几个孩子带着相册和底片躲了起来,并且交待他一旦自己出现意外,立刻带着相册来找卫燃完成交易,甚至还帮他做好了计划。

    就在那之后不久,同样藏起来的卢克却突然爆出他带领游客进行徒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所以那本相册里到底有什么?”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继续往下翻看着换了一个字体颜色的内容。

    相比刚刚那更加偏向叙事性的信息,这几段话倒是格外的简单直接:今天早晨,艾格通过邮件发送了一段暗语“绿蜗牛找到了一棵可以躲避海啸的大树,海风有减小的趋势吗?”

    对方回应:“还没有吹到风,但是天气看起来并不好。”

    通过追踪收件信箱,目前可以确定:收件人位于巴布亚新几内亚莱城港不远的一个滨海小镇上。根据远程调取手机摄像头,收件人似乎位于一条船上,目前能看到的一共有三个人,他们使用一种语言识别软件无法识别的语言,且并非皮金语。

    这条情报的最后,还配了一张视频截图,这略显模糊的截图里正对着镜头的,是个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亚裔小姑娘,她的身后,还有一黑一白两个看着更小一些的孩子。

    “所以那本相册里到底有什么?”

    卫燃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敲打着屏幕问道,“问问艾格,能把相册里那些照片的截图发过来吗?”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对方便发来了一张张还算清楚的照片,这次这些照片,要不之前卢克给自己看的那些更加的清楚一些也更多一些,但每一张上面,却都有密密麻麻的水印。

    “这些都是在艾格的手机发现的”

    安菲娅追加了一句,“另外,他买的返程机票是在一周之后,目的地莫尔兹比港,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没有急着回消息,卫燃仔细的翻看着对方发来的照片,从这些照片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出来,那些被招核鬼子兵虐待甚至虐杀的,似乎都是白人士兵,这一点从那些士兵的相貌上看得非常清楚。

    但除了能看出这些,其余的线索却并不多。然而,当他翻到最后几张照片的时候,却挑了挑眉头。

    这是几张彩色的照片,第一张彩色照片里,一个看着并不算帅气的士兵穿着二战时期澳大利亚的制服,头上戴着牛仔帽,肩上还背着一支恩菲尔德步枪,腰间更是别着一支勃朗宁大威力手枪。

    此时,这个士兵正站在一片草地上,身后不远一侧是茂密的热带雨林,那雨林的边上,似乎还有不少工人在伐木,而他的另一侧,则是连绵的海岸线和一座并不算大的码头。

    第二张彩色照片里,还是这个士兵,头上还是戴着牛仔帽,腰间依旧挎着那支手枪,但是他已经换上了牛仔短裤,赤着脚站在一条渔船的甲板上,离着他不远,还有一条似乎刚刚捕捉上船的金枪鱼。

    这条船的背景,是一座看起来似乎并不大的海岛,这座小岛的上空,还有成群的飞鸟。

    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彩色照片里,这个士兵已经蓄上了络腮胡子。但这一次,他却站在一片沙滩上,而在他身后的棕榈林里,却有一架小飞机的残骸。此时,他正用手指着那架飞机的残骸,似乎在说些什么。

    所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杀人?

    那些小鬼子恶行的照片?倒也说的过去,可是这做法也太拙劣了一些。

    那架飞机残骸?似乎也说的通,可一架飞机残骸又能有什么秘密?

    一番苦思无果,卫燃索性放下了手机,起身走向了图书馆外面。

    不管卢克死因如何,眼下更重要的事情,却是招待过来做客的奥莉佳姐妹。

    与此同时,被变相囚禁的艾格在多番询问那个绿毛混混什么时候能和卫燃交易,却被对方用听不懂英语为借口搪塞,而且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离开这栋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木头房子之后,也就只能回到房间,用房间里准备的那台电脑打发着时间,时不时的,还会登陆邮箱发一封邮件。

    虽然这个小伙子无论打发时间还是发邮件都谨慎的使用了无痕浏览器,但他却并不知道,此时他在这台电脑上的每一步操作,都在安菲娅的监控之下。

    不止他,就连他发送的那些被暗中加料的邮件的收件人的手机,也成了一台窃听器。

    虽然安菲娅听不懂窃听器那一头小孩子们使用的语言,但却通过那个像素并不算高,而且一直在抖动的摄像头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窥探秘密的工作交给安菲娅,卫燃陪着穗穗等人招待奥莉佳姐妹吃了一顿丰盛的华夏菜外卖,这俩姑娘也不出意外的要留宿一晚似乎有事和穗穗商量,而且就谈话内容对他进行了保密。

    临近傍晚,趁着大家一起准备火锅食材的时候,奥莉佳却单独找上了在壁炉边给狗子贝利亚梳毛的卫燃。

    “能让我试试吗?”奥莉佳坐在卫燃的对面,指着他手里的钢梳子问道。

    “去吧嘴套拿来”

    卫燃话音未落,原本四脚朝天的贝利亚也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无视了刚刚下意识起身要去找嘴套的奥莉佳,自己去壁炉边的架子上,把嘴套叼了过来。

    “他可真聪明”奥莉佳略显尴尬的说道,她刚刚还以为卫燃是在让她帮忙呢。

    “有事?”

    卫燃一边给贝利亚戴上嘴套一边问道,这狗子如今已经完全成年了,虽然在卡坚卡姐妹等几个姑娘的调教之下还算亲人,但毕竟奥莉佳是陌生人,他可不敢冒险。

    等卫燃给狗子戴上嘴套,奥莉佳接过钢梳,一边小心翼翼的给狗子梳毛一边说道,“你有尼涅尔的消息吗?”

    “你没有他的消息吗?”卫燃奇怪的看着对方,“这种事你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他说和你是朋友”奥莉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烦恼,“我已经两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真是漫长的两天”卫燃忍不住调侃道。

    奥莉佳闻言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能联系上他吗?”

    “我也只有他的邮箱地址而已”卫燃假惺惺的摊摊手,他可不会掺合到这俩人的破事儿里面去。

    “好吧”

    奥莉佳无奈叹了口气,接着又不死心的说道,“要不然你帮我邀请他来喀山或者彼得堡玩怎么样?”

    “这种事我觉得还是你自己邀请比较好”

    卫燃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既然你来帮贝利亚梳毛,我就去帮忙准备晚餐了。”

    说完,他已经一溜小跑着走进了厨房。

    “这个混蛋”奥莉佳攥紧了手里的钢梳,咬着牙嘀咕了一句。

    “我的花痴姐姐是不是问你尼涅尔去哪了?”卫燃刚刚走进厨房的同时,奥莱娜便幸灾乐祸的问道。

    “还让我邀请他来俄罗斯玩,但是被我拒绝了。”卫燃关上门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之间现在什么情况?”

    “那个怪人拒绝了我姐姐的邀请,而且一直没说他在什么地方。”

    奥莱娜捏起一片火腿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幸灾乐祸的补充道,“然后那个怪人就没有回过他的消息了。”

    “真是可怜”卫燃说完再次压低了声音,“我是说尼涅尔真是可怜。”

    “我也这么觉得”奥莱娜憋着笑低声赞同道,“她每天要给尼涅尔发几百条消息,我要是那个怪人,肯定也不理她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过来洗菜。”

    穗穗没好气的将一盆金针菇和一盆绿叶子菜分别塞到了卫燃和奥莱娜的手里,接着却贼眉鼠眼的凑近了些,一脸八卦的问道,“快说说,你姐姐都发了些什么消息?”

    奥莱娜正准备深入聊这个话题,安菲娅却给卫燃发了一条消息,“老板,意外发生了,用邮箱和艾格联系的那几个小孩子似乎遇到危险了。”

第1083章 登门的外星怪物?

    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卫燃走上二楼的客厅,坐在安菲亚的对面问道,“发生什么了?”

    “看看这个”安菲亚说着,将平板电脑递了过来。

    点开暂停的视频,剧烈摇晃的画面中,他也听到了惊慌失措的交谈声、跑动声,以及剧烈的喘息声。

    很快,这视频里便出现了安菲亚在整理好的资料里出现的截图里的姑娘。

    这画面一闪而逝之后,他便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听到了一连串落水声,镜头也在惊呼声中打着转落在地上,对准了夜空。

    紧随其后,他便听到一个男人用美式英语喊了一句“别伤到他们,东西肯定就在这几个孩子身上。你们两个沿着河道继续追,你们两个去对岸。”

    至此,这个几乎看不到什么有效内容的视频也戛然而止。

    “这是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刚刚我已经切断了艾格对外联系的网络。”

    安菲亚接过平板电脑,调出刚刚捡起手机的那个中年男人面部的截图递给卫燃展示了一番,“目前那部手机还有不到90%的电量,但是当地似乎并没有实现网络信号全覆盖,所以目前虽然还能通过手机定位捡起手机的人的位置,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中断。所以老板,要救下那几个孩子吗?”

    怎么救?谁去救?

    安菲亚似乎忽略了这个关键问题一样,就像她刻意忽略掉了喀山到来城之间上万公里的直线距离一样。

    但卫燃却知道,如果想救那几个疑似即将被劫持的孩子,目前最现实的办法,或许就是尝试联系那个名叫佳雅的女人。

    思索片刻,他突兀的换了个话题问道,“招核那边的进度怎样了?”

    “10月1号尝试对北尾智达进行控制,或者直接摧毁。”安菲亚顿了顿,“同一时间,钟先生也会在缅北开展行动。”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卫燃不急不缓的问道。

    “不用”安菲亚自信的说道,“海拉有绝对的把握。”

    “下楼准备吃饭吧,今天晚餐有麻辣兔头。”

    卫燃说话间,已经起身走向了他和穗穗的卧室,而他身后的安菲亚,也快步走向了楼梯。

    关上卧室的房门,卫燃站在窗前一番谋划,这才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名叫佳雅的女人的电话。

    这通电话顺利的出乎他的预料,仅仅只是响了两声便顺利接通的电话里,佳雅温婉的问道,“晚上好卫先生。”

    “您那里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吧?”卫燃带着歉意问道。

    “我这里确实已经是很晚了”

    电话里的佳雅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寄来的伞兵刀我已经收到了,我非常喜欢,谢谢。”

    “不用谢”

    卫燃说到这里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毕竟对方这才说完收到礼物,自己就提要求,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好在,佳雅似乎也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卫燃应该不会给她打电话闲聊,“卫先生有话不如直说,我们是朋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卫燃清了清嗓子,将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番。

    “把那部手机的实时定位发给我吧”

    佳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漫不经心,“我们集团在巴新有些合作伙伴,可以帮你试试,如果你打算去巴新,可以先飞到菲猴国,然后搭乘我们的货运飞机绕过海关直接入境。”

    “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佳雅,那几个孩子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佳雅笑了笑,“卫先生,等我找到那几个孩子之后再沟通。”

    挂掉了电话,卫燃将那部手机的实时定位以及那几个半大孩子的视频截图一并发给了佳雅,随后便转身下楼,准备和姑娘们一起共进晚餐。

    与此同时,被变现软禁的艾格也被那个一脸歉意的绿毛混混收走了手机,并且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用一把钳子剪断了网线。

    奈何因为双方语言不通,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把自己关进房间,焦灼的等待着自始至终只见过一面的卫燃能尽快和他完成交易。

    在他焦躁的彻夜等待中,第二天一早,窗外却下起了连绵的细雨,连带着,也让温度进一步降低。

    与此同时,位于巴布亚新几内亚来城,几个正在餐厅里用餐的白人也被不同的人暗中用枪顶住了后背,老老实实的走出餐厅,钻进了几辆日式越野车里。

    这些车子很快便开到了港口,并且又畅通无阻的开进了一辆货船的船舱里。随着舱门的关闭,这空荡荡的船舱里也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上午九点,卫燃也接到了佳雅打来的电话。

    “劫持那几个孩子的人已经抓到了”

    电话刚一接通,佳雅便提供了一个好消息,还没等卫燃开口,她便继续说道,“我们通过那部手机的定位抓到了那些人,一共有6个人,其中两个来自美国,另外四个都是当地一家采伐场的安保人员。”

    稍作停顿,佳雅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讯问,这些人交代,他们昨天并没有抓到那几个小孩子,他们跳进了当地的一条河里,目前生死不明。”

    “这些人什么来历?”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那两个美国人是被雇佣的”

    佳雅解释道,“他们并不知道雇主的身份,只知道要抓到几个小孩子,然后拿到一本相册和对应的底片。我们接下来还会继续寻找那几个小孩子。”

    “麻烦你了”卫燃诚恳的感谢道。

    “没什么,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说完,佳雅便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机,卫燃给安菲亚发了一条消息。

    前后不到五分钟,安菲亚便驾车离开家门,冒雨赶往了囚禁艾格的木头房子。

    按照卫燃的吩咐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实和艾格描述了一番并且提供了那段视频,这个还没成年的亚裔小伙子略显黝黑的脸上已经满是慌乱之色。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安菲亚接过绿毛小混混递来的咖啡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用英语平静的说道,“要么终止和我们的交易,你自己回巴布亚新几内亚寻找你的家人,等安顿好了他们之后,再联系我们继续交易。”

    见对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安菲亚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要么把你认为的,你的弟弟妹妹们可能去的藏身点提供给我们,然后我们想办法找到并且救下他们,然后再继续我们的交易。”

    说完,安菲亚放下咖啡杯,拿起身边的手提袋,从里面掏出一本A4纸大小的相册递给了艾格,“我的老板对你的交易其实并不是太感兴趣,你看,这是我们进行公开展出的照片,类似的照片我们还有很多,而且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详实的真是历史背景,其中一部分甚至已经拍成了电影。”

    直到艾格接过相册,她才继续说道,“我的老板愿意帮你,仅仅只是看在你是个亚裔而且是个小孩子的份儿上。好了,现在你有10分钟的时间考虑。”

    话音未落,她已经用手机设置了十分钟的倒计时,将其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与此同时,那个绿毛小混混,也在安菲亚的示意下,将艾格的手机还给了他。

    先接过手机连续发了几封邮件,艾格脸上的神色却愈发的慌乱了。

    很快,十分钟的倒计时在滴滴滴的提示音中宣告结束,艾格的身体,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你的决定是什么?”

    安菲亚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一边划拉着屏幕一边问道,“如果你现在就准备回去,今天下午就有一趟在菲猴国中转的航班,我可以帮你订一张机票。”

    “不,请帮帮我的弟弟妹妹吧。”

    艾格脸色惨白的央求着,“我不知道她们会去什么地方,但我可以给你两个部落的大概位置,她们如果还活着,说不定就在那里。”

    闻言,安菲亚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将艾格提供的地址发给了卫燃,接着又由卫燃发给了远在菲猴国的佳雅。

    至此,无论艾格还是卫燃又或者帮忙的佳雅,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了等待。

    而在这段时间里,过来做客的奥莉佳和奥来娜姐妹,也在卫燃和穗穗以及隋馨的相送之下,登上了飞回圣彼得堡的航班。

    眼瞅着时间到了九月29号这天,佳雅那边依旧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艾格提供的那两个部落里,也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弟弟妹妹们。但在卡班湖畔的图书馆里,却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

    “那是俩什么玩意儿?”

    正在和戈尔曼以及卡尔普外加安娜老师在他们专属桌位周围坐着的卫燃下意识的滴咕了一句。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无论卡尔普还是戈尔曼又或者安娜,却都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毛。

    原因无他,实在是站在图书馆门口的那两个人过于鹤立鸡群了一些,以至于他们这一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界定这俩人的性别。

    这可并非夸张,这俩人里个子相对高一些的那个白人,留着一头金黄的长发,但他的穿着却极具女性化,偏偏,这一桌人还都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喉结。

    而他旁边的那个,穿着一身干练的银色西装,留着个大光头却画着略显夸张的眼影,同时她胸部过于高耸的那对儿大累赘,也将西装里面的白衬衣撑起了一个“3”字形的夸张弧度。

    “戈尔曼,这俩生物不会是从你的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安娜老师抿了一口咖啡笑眯眯的调侃道。

    “我的精神病院里如果有这样的一对生物,早就被我送到动物园里卖票展览了。”

    戈尔曼说完,扭头看向了已经拿起对讲机的卫燃,“这俩是你的朋友?”

    “不是你们的朋友吗?”

    卫燃不知死活的开了个玩笑,接着按下手台的发射键,“格列瓦,麻烦找几个伙计过来,把图书馆门口的那两个外星人丢出去。”

    “马上就来”

    格列瓦通过手台回应道,“我早就注意到它们了,还以为是你的朋友呢。”

    “我可没有这么奇形怪状的朋友”卫燃在卡尔普三人故作狐疑的注视下没好气的说道。

    他这边刚刚放下手台,格列瓦便带着六个壮汉走进了图书馆,三人一组各自控制了一个分不清男女的怪物。

    “洛拉,没有被吓到吧?”格列瓦好心的问道。

    “没有没有”洛拉摆摆手,“只是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阿里里过来跳踢踏舞了呢。”

    “放开我!”

    就在格列瓦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女性化打扮的壮汉却用那比钢筋还粗的嗓子发出了一声女性化的尖叫,其嗓音只洪亮,轻而易举的便盖过了隋馨弹奏的古筝所发出的声音。

    不初意外的,图书馆里的书客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接着便看到那些各色头发的小混混们,将这俩乐子直接抬起来就往图书馆的外面走。

    “放开我!”

    另一个男性打扮的人愤怒的呵斥了一声,一边挣扎一边用英语大声说道,“快放开我!我们是来找维克多的!我要找他投诉你们其实顾客!”

    “果然是来找你的”卡尔普一脸古怪的看着卫燃,“你身边的姑娘还不够多吗?”

    卫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是来找你的”安娜帮着翻译了一句,“维克多,你该学学英语了。”

    “英语太难了”卫燃一脸无奈的摊摊手,“我都学会意大利语了,都没学会英语。”

    “意大利语是手语”戈尔曼说话的同时,还捏了个鸡爪子的手势。

    正当卫燃准备跟着一起调侃一句的时候,那俩快被叉出图书馆大门的人却再次用英语大喊道,“维克多在不在这里!我们是来买下卢克的相册的!”

    “他刚刚好像喊我的名字了?”卫燃一脸不解的问道,实则内心却跟着一跳。

    “他们说要买下卢克的相册”安娜老师帮忙翻译的同时,卫燃的脸上也适时的出现了一丝丝的错愕。

    紧跟着,他便抄起手台,“格列瓦,让他们先去你们的办公室坐坐。安菲亚,过来帮我做个翻译。”

    话音未落,他便站起身歉意的说道,“三位老师,关于列宁格勒的那个剧本先到这里怎么样?那俩外星人好像还真是来找我的。”

    “哦——”这仨老没熘儿的齐齐的拉着长音哦了一声,脸上也全是揶揄之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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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手札介绍:
用相机记录战争,用镜头缅怀历史。
卫燃以各种身份,一次次回到二战战场甚至冷战时代,他的相机里也记录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以及淹没在战争里的宝藏。
血肉横飞的二战,核阴云笼罩下的冷战时代,无数的秘密被时间埋葬,又被他用快门永远封印在了底片里。战地摄影师手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地摄影师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地摄影师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