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某日,桑染坐在书房桌前,咬着笔杆,对于面前的一团墨水苦恼不已。
再反观另一侧,那张毓秀如画的面容正低垂着,长长的睫羽在眼帘下方投射出好看的阴影,恬静优雅。
程景俞浅笑摇头,“娘子,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桑染挠了扰头,“……乱写的。”
程景俞覆着桑染的手缓缓移动笔杆,“娘子不在,本王才没兴致呢,平日里独自一人在书房,难得今日娘子探望,来,娘子,本王教你写字。”
随着他走近,那清雅的茉莉香顿时萦绕在了桑染的鼻尖。
桑染颇觉不自在,“不……不必了。”
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依旧从身后圈住她,一手覆上她执笔的手,一手撑在桌面,几缕发丝垂在了她的肩上。
伴着悄然弥漫的茉莉香,桑染手中的笔随着他轻柔的动作开始在纸上烙下隽秀的一笔一划。
程景俞温柔道:“看,是如此一笔一划写的……
蘸着墨香的笔尖在他温柔的操控下,于纸上入木三分,一气呵成,清秀洒脱的字迹赫然跃入桑染的视线。
如果能跟他习得书法是好,只是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令桑染格外分心。
程景俞认真写着,轻声道:“……别乱动。”
桑染身体僵硬,完全不敢动。
程景俞垂眸,顺手将桑染的发撂至耳后,“诶,娘子又乱动了……你看,写花了……”
桑染略微颔首,神情不自在。
程景俞专注而轻柔地完成最后的几笔,满意一笑,“好了。”
他的字非常漂亮,笔锋辗转有力,如同苍劲松柏,却又有着温和素简的气
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清雅宜人,毓秀如画。
可是美中不足的,便是因她而起的那多余一笔。
“王爷为何要写自己名字?”
程景俞温柔一笑:“娘子素来不通书法,今日本王难得教娘子一回,何不乘间隙让娘子将本王名字好好记住呢?”
桑染怔怔的盯着三个字。
程景俞松开了桑染的手,“若娘子喜欢,日后有的是机会。”
清澈的双瞳中漾着浅浅的笑意,眉眼柔和得似是要拂起一阵春风,唇角弯成温润的弧度,一袭白衣清雅翩翩,顷刻间令四周都失了色。
只是,再纯良无害的一张面容,她依旧是要恨他的......
程景俞起身,察觉桑染的失神,“怎么了?”
桑染收回视线,愣愣道:“没什么。”
程景俞似是懂得,没有再问下去了,只是浅浅地笑着,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她对程景俞的感觉中,似乎少了些针锋相对。
此后,桑染分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是恨,是歉疚,或是二者皆具。
幸好,他的伤痕也渐渐褪去了,日子也就如是一日日过去。
……
这日,桑染踏进程景俞的竹语阁。
寝房内,清雅的茉莉香便扑鼻而来,接着,那抹款款的白色身影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缓缓抬头。
程景俞朝着桑染温柔一笑,“娘子。”
桑染直接问道:“距离婚期还有多久?”
程景俞笑意盈盈道:“七日。”
桑染目光怔怔:“”……已经这么快了吗?”
程景俞唇角一扬,“很快,你我便能正式以夫妻名义相称了。”
桑染缓缓道:“七日后,王爷可要信守承诺,将解药交予我。”
程景俞轻笑一声:“娘子真是有原则,事到如今仍时刻挂记着解药。”
桑染微微皱眉,“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我有权维护自己的权利。”
程景俞淡笑道:“本王说过,只要娘子乖乖的,便绝不食言,娘子大可放心。”
桑染心下微微庆幸,看来这段时间她的表现令他还算满意,只要他不反悔,她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解药,从此与他冰释前嫌,再无瓜葛。
“我信王爷。”
程景俞侧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窗外的竹林],“嗯,出去吧。”
“是。”说完,桑染转身便离开了。
桑染走后,空荡荡的屋内恢复了一片孤独的死寂。
程景俞起身,欲走出屋外透透气。
顿时,一阵腥甜的气息却自肺腑飞快地逆流而上一一
清雅毓秀的白衣上,晕开了朵朵妖冶殷红的血莲。
他低头,呼吸略微急促,往日的隽爽风姿早已不在,那张向来饱含温润笑意的毓秀面庞,却是深深埋进了落寞的发间。
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内显得单薄至极,狼狈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面良久。
源源不断的血液仍在从他的唇角流下,一滴,一滴,淌在他干净的衣角上。
可是,他始终没有任何举动,墨发将他的表情严严实实地掩藏在无边无际中。
直到,那单薄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
……可笑吧,他程景俞向来运筹帷幄,怎么可能会有害怕的时候?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