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苏娇兰跟着熊大梅一起进来。苏母躺着的内室。
意外的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侄女们、侄子们，都没有跟过来。
让她留意到的是，一进门熊大门就把门关上了。
苏母靠在大枕头上，头发梳过了，挽成一个发髻在头后面。还带上了一朵大红的绒花，精神也还挺好的，她双眼明亮，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娇兰。
“小兰你来了。”说着伸出手要拉住她。
苏娇兰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从她六岁起，生母就没再碰过她。
她早过了需要母亲关怀的年纪了。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苏母看着她往后面退，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沮丧起来，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大口的喘息着，“小时候，是娘对不住你!你现在还在记恨娘吗？”
苏母几乎是喘着气，说完这句话。
好像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但她又偏偏盯着苏娇兰，至于从她嘴里问到答案不可。
“过去的事早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呢。”她不是原主，无法知道原主的心态，但是作为他本人，不想跟一个迟暮的老人计较。
既然占用她这肉身，负担起她的一切也属于必须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替苏娇兰尽孝。
“你几个哥哥都没有结婚，就你大哥结婚了，可惜生了一群女孩，也没能留个后，我们苏家的香火估计要淡的，就你们这一代了，你现在生活是过好了，你要想着你的哥哥们，操心给他们找到媳妇啊，人都是相互扶持的，你们兄弟姐妹一定要相互扶持起来，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他又不是媒婆，一个出嫁了的闺女，还能管到娘家哥哥们的亲事上去？
况且他二哥，只比大哥小一岁，今年已经四十九了，一个半截入土的男人，又没有一技之长，哪个女人愿意嫁啊？
可这毕竟是一个迟暮的老人的要求，尽管不能做到，苏娇兰也没打算严拒。
现在正是大年初一，他不想惹得老人不开心。
“我尽力就是了。”至于能不能成，那只能看天意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光棍，别人家给他到底图什么呢？
就算她尽力，也未必能让二哥如愿以偿。
大过年的还是别让老人不开心吧，“行，我试试吧。”
苏小兰并未把话说得很死，就是两男才女貌两厢情愿的婚姻，还要看天意呢。她拿什么来保证别人的婚姻？
然而苏母却不这么想，苏娇兰模棱两可的话，犹如一只兴奋剂一般，让她猛地坐了起来，“你二哥啊，就喜欢刘秀根家的四闺女，刘婵娟，你想想办法吧。”
“二哥竟然看上了刘秀根的闺女，刘婵娟？”
苏娇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那刘婵娟才十几岁，刘家会答应才怪。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一个吧，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哪怕是寡妇也行啊!”
“刘焕嫁给了熊大国你知道吧？就是现在他也没少给我找麻烦!昏了头，你们才会想着娶他家的闺女!”
这家人没有一个脑袋是清醒的，尽说些不靠谱的话。
苏娇兰突然觉得累，她一句话也不想和生母说。“
“你好好养病吧，我改天再来看你。”苏娇兰说着就想出去了。
“你这个闺女啊，怎么有点傻，刘老根的闺女嫁到我们家，不正说明他跟你道歉吗？”
道歉会用这样的方式？只怕是酒的家宅不宁吧。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刘家已经答应了!”苏母见苏娇兰不同意，立刻着急起来。
“你这孩子别走啊，听我跟你说完。”虚弱的苏母，可是旋风一般下床拉住了苏娇兰。
她的双手骨节，强壮而有力，苏娇兰心中一动：“你这病究竟怎么样了？”
“老样子，医生说好不了了。人老了就是这样，给你们兄妹添麻烦了。”
叔母说着松开苏娇兰的手，人也跟着跌坐在床上。
“我二哥娶谁都行，但是不能让刘婵娟进门!”直觉让苏娇兰以为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看看你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还管我二哥。有句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啊，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苏娇兰用这话来安慰自己的生母，同时也包含告诫的意味。
她这几年，平均每年花在老太太身上的钱有三千块，就是为了给他看病。
自己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也为了她能站起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您这请的是哪个医生啊，我怎么看着比我上次来还严重一点呢？”
上次可没有喘不过气来。
“袁才志也来看过了，镇上的医生也来看过，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又浪费钱，我都快死了，还看他做什么。”
苏母只摆着手说道。
他开的什么药啊？
苏小兰只觉得生母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根本不看她，她心里更怀疑了。
“刘婵娟自己说的，要嫁给我二哥吗了”苏小兰忽然问了一个久存在心里的问题。
他姐托人来说的，说她对不起你，你趁着刘迦没有反悔，赶紧把这事帮你哥办了吧。”
居然是刘焕来说的。
苏小兰越发怀疑刘家的别有用心。
“我二哥不能娶刘家的人，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这件事肯定有阴谋。”苏娇兰索性对老太太摊了牌。
“刘焕在城里明着跟我过不去，专门请了一大帮人在那里捣乱，让我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只有把店面低价转让给他了。他又找一帮人到我家里闹事，幸亏被你女婿给治住了，要不然后果不堪想象。现在我们正处于困难的时候，刘焕恨不得拼命踩我们几脚呢，哪能来认错啊。”
“我不管那么多，眼看着你二哥就是要入土的人了，能娶个黄花大闺女，还会有什么阴谋？就是有一毛生米做成了熟饭，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
老太太不为所动。根本没有办法讲道理。
“那你想娶就娶好了。你跟我说什么呢？跟我说我是肯定反对的。”
170
苏娇兰一气之下真想一走了之，可今天毕竟是大年初二，于情于理，他这个出嫁的闺女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找事闹事。
“顾钰和方茹，把公司抵押给银行了，我们还欠着银行几十万的钱呢。如果他们要彩礼，我现在可拿不出来。”
老太太着急的比了两个手指头出来，“她多要的不多，就2万。”
2万还不多？
要知道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工资也才20多块钱。2万块钱需要一个人不吃不喝的存1000个月，80多年，才能成功。
如今，老太太竟然觉得2万块钱都不多了。
“如果银行来催款的话，就会没收掉房子，那时候我和孩子们都搬来跟您住吧。快点您救济救济我们，给我2万块钱吧。”
苏母立刻恼羞成怒，张口就骂：“你爸把家里的钱全给了你，供你上学，连你几个哥哥们也没有读书，现在你读了书有出息了，能挣钱了。也知道回来气你老子娘了，就让你拿一点点钱出来都不乐意，亏你哥哥以前还对你那么好……”
苏小兰转身出了，苏母的内室。
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找个借口不来!
可现在既然来了，她就打算一次把事情解决清楚，免得年年过年都不能安生。
苏娇兰转身到了厨房，“让二哥取刘婵娟的事，我不同意。你们谁乐意谁就出钱吧。反正我家是没钱。”
苏娇兰说完这些，又把顾钰和方茹这两个人做的缺德事说了一遍。
老太太躺在床上，哪能当一家的主，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嘀咕了什么，这些都是苏娇兰的初步怀疑。
要不一个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哪里能说出这番话。
“刘迦怕是眼瞎了吧，二哥就是给刘婵娟当爸爸岁数也够了!”
尽做些美梦，想些好事。
熊大没停下了，切菜的动作，“那家人说了，不是刘婵娟，是刘长珍，她大姐，刚死了男人，跟咱们家老二的岁数差不多，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别人说了，怕到咱家里来苛待他那两个孩子，才要两万块钱的保证金。”
“这2万块钱的保证金谁出呢？”苏娇兰问道。
“当然是你出了，你是我们家最有钱的。”熊大梅又开始切菜。
一副事不关已，看好戏的样子。
“我没有钱。”苏娇兰又把方茹和顾钰的事说了一遍。
熊大梅摇头叹道：“都以为老爷子给你们留了多少财产呢，原来还背了一屁股债啊。”
苏娇兰倒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坦然的对熊大梅笑了：“是啊，我还准备银行里面要是没收房子的话，过来奔头你了，先给你打个招呼。”
熊大梅还在切菜的时候一下子顿住了，是不敢相信吧，你又确认了一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家真的欠了那么多钱？”
苏小兰点点头，十分真诚地道：“咱俩是谁跟谁呀？我没有必要骗你。”
“外面的传言竟然是真的？方如那个贱女人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大的不也是他的儿子吗？”熊大梅十分气愤，连菜也不切了。
“那你还不赶快离婚算了。让他把财产转移到你这边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住到娘家也要看别人的脸色，没有那么好过的。”
看样子她并不想苏娇兰搬回娘家住。
有6个孩子啊!
“那你还还不赶快跟他离婚？”
“我不会跟他离婚的。”苏娇兰，声音平平，但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决心。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可不能意气用事。”熊大梅立刻变得苦口婆心起来，就算我同意你哥娶了二嫂，二嫂也不同意啊。牙和舌头都还有磕碰着的时候呢，更不要说亲兄妹，各自又有了各自的家庭。住在一起到那时候，磕绊多着呢。今天你的鼻子明天我的眼睛这么指责下去，亲兄妹也变得不亲了。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我这个理？”
赶快离婚吧，离了婚趁着你还年轻，还能再找一个。
没准还能找到一个比顾钲更好的人呢。
熊腊梅立刻变得非常健谈起来，人也比先前有精神多了。就是说起话来怎么听都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苏小兰看在眼里，也失去了与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趣，逐转移了话题，“她奶奶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我看着倒比上一次来的时候严重一点一样。”
一说走婆婆，熊大梅不由唉声叹气。
“她总是舍不得钱，让去医院看看又不去，在床上躺的不耐烦了，就让大妮帮他叫袁才志，来了给他打上两针，过后没见任何起色。老太太年纪大了，动不动就让我们给他叫医生，吃起药来跟小孩吃糖豆一样!”
看来双方没在一起商量过啊。
一边一个说法。
苏娇兰站起来，“嫂子你慢慢忙。我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熊大梅笑笑的点头，我送她远去了，直到人走出好远了，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撇了撇嘴。
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小姑子，一下子跌落在泥里，那份好心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苏娇兰走到外面，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慢慢的咽了下去，转身又推开了苏母的门。
然后她就愣住了。
老太太正捧着一碗东西，大吃特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看到有人推门，他头也不抬的吩咐道：“那你给我打点大曲来，你妈的鸡肉烧的太咸了，也太油了，没点酒根本压不下去，我吃的想吐。”
这哪里是他刚才看到的气息赢弱的老太太啊。
“你这病能喝酒吗？”
老太太听见说话的人的声音不对，马上抬起头来，瞪了他好大一会儿：“怎么是你啊？进来也不说一声，吓了我好大一跳。”
提也不提要喝酒的事。
“你现在身体还不错啊，还能喝大曲呢，吃肉的时候喝点酒，帮助消化。”
苏娇兰走的更近了些，伸着脖子向苏母的碗里张望。
老太太吃的还挺不错的。是熊大梅刚刚切的凉菜，白斩鸡。
苏娇兰清楚记的，年腊月二十七，他二哥到家里去了一趟，还说老太太什么荤的都吃不进去呢。
171
“你到底看的哪个医生啊？吃的什么药？拿给我看看。”
“吃过好多药，有中药也有西药。我都吃完了，还有一点点，在那抽屉里。”
苏母指着床头一个落满灰尘的柜子说道。
苏小兰对这个柜子记忆尤为深刻。
小的时候，她最渴望的事就是，打开这个柜子，看一看妈妈藏了些什么好东西。好吃的是从这里拿出来。好衣服也是从这里拿出来。
这个规则规定只有他的生母才能打开。
记得那时候家里很穷，常常揭不开锅，饥一顿饱一顿的。
她年幼不懂事，有一次饿极了，就悄悄把柜门打开，抓了一把白糖，放进到嘴巴里。那种甘甜，一直到现在她还记得。
三哥四哥他们看他拿糖吃，哄拥而上，最后把一包白糖都分完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恶人先告状。晚上生母回，他们就恶人先告状，说是她偷吃的。
什么根本问都不问，打开柜门看了以后，直接抓过他就是顿毒打。
被打的狠了。她也曾说了是三哥四哥吃的。
结果当时生母就轻蔑的看着他说。
“他们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我跟你爹的后半辈子就靠他们养活了，这个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是他们的，别说吃一包糖了，就是吃我身上的肉也得给他们了。你个丫头片子不要学着好吃懒做!再有下次我打死你!”
她自小就跟生母亲近不起来。
童年有关他们的回忆全是灰色的。
“你自己打开看啊，药都在那里面，你想吃也可以吃。”以为她是不敢打开，生母抓着她的胳膊。十分热切地说道。
苏娇兰依言打开了那扇柜子的门。
里面除了一个孤零零的小药品之外。还有两个黏黏糊糊的罐子。
那时他就是在那罐子里拿的糖。
然而如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苏娇兰把那个落马灰尘的小药瓶儿拿了出来，沿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弱的光线看了一下。
上面赫然印着“维生素c”。
苏小兰皱了皱眉头，“这药是谁开给你的？”
老太太一会儿说是袁才志，一会儿又说是医院的其他人。反正张冠李戴的。有好几次说的就是护士的名字。
“他们根本就没有给你请医生吧，可你还联合他们骗我!这里面明明就是维生素，对你那个病一点帮助都没有!”
老太太还不承认，还偏偏咬定里面装的是药。
苏娇兰火了。
“你骗我有什么用呢？”
“把亲生闺女的钱骗的都给儿子。儿子真的就给你养老吗？”苏娇兰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们也对我挺好。吃的喝的哪样不是他们端来，送到我嘴里面。
老太太振振有词。
“你虽然出了钱，但是你亲手伺候过我一天吗？我还不是要靠着他们。”他说着瞬间颓废下来，人也没有了一丝精神。
“哪个当父母的不是希望儿女好的？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好啊。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我也就可以闭上眼睛了。”
“你是他们的生母，有这份心，但我只是他们的兄妹。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你怎么能让我帮他们呢？”
老太太沉默良久。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小时候你二哥打你的事？”
“你都没忘，我这个当事人能忘了吗？”
那些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于苏小兰的记忆中，但苏家人要老这么旧事重提的话，她也不介意再帮他们回忆一次。
“任谁都不会把那么多不美好的东西忘记。我二哥的彩礼，我是一分都不出!因为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苏娇兰一口堵死了苏母想要说出的话。
外面已经想起了熊大梅的声音。
“你们看到他大姑没有，该吃饭了!”
“我在这里面。”苏娇兰趁机答应了一声，出来了。
外边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告了席，开始吃饭了。
苏家只有苏娇兰的几个哥哥在做。很意外的事，苏娇兰的爸爸也在家里面。
所有人中间就他是长辈，坐了上席。
“阿爸，你怎么都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啊？你在忙什么啊。”
苏长河直接将酒中端起来，一饮而尽，“我也快退休了，打算把我的生平，写成文字记录下来。留给你们这些后辈儿孙看。”
这倒是一件不错的主意。
“那你慢慢写，等你写好了，我找个出版社印刷出来。”
苏长河有些意动。
然后看了顾钲一眼，“你们顾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你跟我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苏娇兰唯有把顾钰和芳茹又拣出来，给大家说了一次。
心里却想着，这件事连一心扑在教学上的爸爸都知道了。
可见苏家也已经知道了，但他们为什么想着要我拿出钱来给二哥做彩礼呢？
莫非只是试探我？
可为什么要试探我呢？
有什么事难道不能明说吗？
一想到他们把自己节衣缩食省下来给老太太看病的钱昧了起来，苏娇兰就特别生气。强忍着等到吃饭结束，撤下去了席面换上茶水。
“我刚才在里间看到了这个，这就是大嫂跟我说的，老太太整天抢着要吃的，治他病的药？我一年拿回来那么多钱，都干嘛去了？”
苏娇兰发作出来，三哥四哥，就借故溜出去了。只有二哥在那里嘿嘿的笑。
“还不是想着小兰妹子你有钱，能照顾一下哥哥们呗，偏你像个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也难怪他们打别的主意。”
听这话的意思接着二哥结婚彩礼的名目，要的这2万块钱，并不是真正的给二哥做彩礼啊。
“你们就给我说实话吧，到底想拿你那2万块钱做什么用？”
二哥嘿嘿嘿的笑，笑完了说，“听说人家都从北边倒货回来，都赚了不少钱，咱们几个也想试一下，可惜没有本钱。你也别多想，这钱咱们也不要你的，等赚了钱再还你呗。”
终究是为了借钱。
“可是我现在没有钱，我自己生活都成问题。”苏娇兰捧着茶杯低着头也不看他们。
谁知道这一次说的是真是假呢？
172
“怎么说咱们也是嫡亲的兄妹啊，咱们有困难，你也不拉一把!”大哥趁着喝了点酒，讲话也格外有底气。
“我实在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苏娇兰很快地拒绝了。
“你家住着小洋楼，开着小轿车，家里请着佣人，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视机，电话……什么都有，哥哥们就是问你借2万块钱，又不是不还你，你怕这么狠做什么？
一副说得很轻巧的样子。2万块钱又不是2块钱!
“可是我现在没有，所有的钱都还账了。公司现在欠几十万，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哥听她这么说乐了。
“你是不是傻，宁愿把钱填在那个无底洞里，也不愿意拿出来接济我们一下，接近了我们至少还要一份人情啊。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妹妹？”
二哥也笑：“别人总以为我们是你的亲兄妹，以为我们占了你多大的光呢，白白担了虚名!一年就拿回来两三千块钱，够做什么？阿娘在家里住，不要吃，不要喝吗？你倒好，还好意思问我们钱哪去了!”
听她这么质问，苏娇兰也火了。“我拿这份钱出来是养自己的生母的，是给她看病的，你们是谁？凭什么用这份钱。你们不仅用了这份钱，而且还用的心安理得。都这么会讲大道理，那你们给我讲一讲，这笔钱到底该不该你们挪用出来做他用？”
大哥无话可回，又觉得在妹妹面前丢了脸面，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顾钲一看大舅哥的脸色变得难看，就站起来，推说回去有事要告辞。
大哥不听还好，一听更生气了。大过年的哪有什么事？分明就是不肯借钱给他们。
顾钲要走，苏娇兰自然跟着往外走。
“你只要今天走了，明天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大哥极气败坏的喊道。
事情一次说清也好。
苏娇兰拿定主意，又拉着顾征坐了下来，“二哥你呢？我今天不借给你钱，你就不认我这个妹妹吗？
二哥犹豫了一下：“老大都发话了，我自然是听老大的。”
“可是我没有钱借，你们就当做从来没有我这个妹妹吧。”
苏娇兰说完带着孩子们就走。
两位哥哥傻了眼。
知道车走了很远，老三老四又回去了，问老大道：“钱借到没有啊？”
老大不说话。
兄弟俩觑着老大的脸色：“你难道没跟她好好的说，顾家要是倒了，她什么都不是了，还做梦做阔太太呢。还不是要依靠咱们兄弟!”
“她那个人把钱看得很重，别看她有钱，这两年除了老太太的事，他给过咱们谁钱救救过咱们谁？”
“你们要说老二同她关系好，说是老二的彩礼她会给，不是一样不给？”
兄弟4人发了一会儿牢骚，垂头丧气里坐下来开始打牌。
“那那边怎么办？都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还能咋办，就说咱没有钱呗。”老三凉凉地说道，“小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她那心思毒得很。你们都小心一些吧，多防着他总是没错的，我现在后悔小时候没把她给打死了。”
大哥心烦地挥挥手：“算了，还是少说两句吧。这事都当没发生过。”
老四苦笑道：“说的轻巧，咱们家勒紧裤腰带凑了200块钱，交了定金，钱要是借不到，咱们的”八百块就打水漂了。整整八百块啊，购买一头大肥猪，过个肥年了。省着点花够花一年了。”
他说罢，双手掩着脸蹲了下来。
老三斜了他一眼：“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别说丧气话!”
“事情已经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转机。难道你还有什么妙计不成？”
老三腾地站了起来，“我记刘山说的是只要收到聘礼，就把那个女的嫁过来。咱们就悄悄的跟他说，小兰同意了，过些天就给钱，先把咱们的钱套出来呗。”
兄弟虽然听了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小兰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以他那脾气不和咱们闹翻才怪。”老二犹豫的说道。
老三眼睛一翻，两眼望天，阴阳怪气的道：“他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不认咱们当哥哥了吗？咱们做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还是想办法先把自家损失弥补了再说吧。”
想到自己家凑的那200块钱还在别人手里，兄弟几人都沉默下来，等于默认了这件事情。
“那我现在就去给人家回话。”老三说着抓起一把红枣，装进口袋里，又把炒花生抓了几把。
“你们小心点儿，别说漏了口声叫小兰知道了。”
兄弟三人想到在别人手里的几百块钱，唯有点了点头。
等兄弟们都走了，熊大梅埋怨道：“老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信他的话，把小兰给得罪了!看以后谁给你几千块钱。”
“那几千块钱咱们拿着，他们也不是没有意见，况且现在小兰又发现了，咱们骗她，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但给的钱他也不好意思再拿回去，老太太在咱们家能不吃能不喝咱们能不伺候她。这些年做牛做马的还不是你这个儿媳妇，他当闺女的亲闺女啊，尽过一分的力气吗。也好意思来质问咱们。”
熊大梅见她这般，唯有安慰道：“算了算了，你也别多想了。我闲着的时候也是闲着，人家出了钱，咱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力气又不要钱，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抠。你别想抠出来，他一分钱。咱们还是自己争气点，自己想花的钱自己挣。”
老大听了妻子的话，垂下头默不做声，这个臭婆娘现在说的好听，没钱用的时候还不是和自己翻脸。
这几年因为家里穷，不知道给了多少回脸色看。哪回吵架不是因为没钱。还是老爹说的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如果小兰要是问那彩礼的事儿，咱们就不差钱，直接推到老三身上去，反正她和老三不对付，让他俩闹去呗。管不着咱们什么事”
173
能大梅对丈天去点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晚上你就把中午的现菜热一下，煮几个饺子算了。”她说着朝外面走去，“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晚上不回来吃饭？大过年的，他能到哪去？再说了，走亲戚也应该是上午，而不是晚上。
“天都快黑了，你上哪去啊？大过年的了。”他扯住了妻子。
“还不是给你擦屁股!这件事怎么不传出去，谁知道啊。要想别人相信，首先要自家相信。老二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要说给几个亲朋好友知道吧。”
对没错。
他就是要出去做长舌妇，把这件事情说给别人听的。
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苏小兰回娘家，不同意拿出来彩礼这件事，除了他们苏家人知道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家丑不可外扬，她相信以苏小兰的为人，回去以后也不可能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因为她的性格只会无声无息的平息下去。
而她这个娘嫂子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让别人都知道苏小兰拿出来了钱，让那边不得不相信，这样他们的押金就能要回来了。
都是一分一分攒的血汗钱啊。
他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成为别人家的。
苏老大似猛然醒悟过来，笑容满面的道“你快去吧，快去吧，还是你想的周到，等回来了我给你煮饺子吃。”
熊大梅洋洋得意的出了门，走东家，串西家。
过一会儿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刘秀根的大闺女要嫁给苏老二了。
“这件事肯定不可能，他家的三闺女抢了苏家的女婿，苏家怎么可能会娶她。”
“你怎么不说说苏老二多大岁数了，有人肯嫁给他就该偷笑了，你当时白叫吗？苏佳给了刘迦2万块钱的保证金。”
“苏家能拿出来那么多钱？
2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当是两块钱，谁随随便便就掏出来了!”
“说你笨你就笨，你难道忘了他家还有一个苏骄兰，嫁到顾家去做太太去了。这钱全部是苏娇兰拿出来的”。
聊天的人一半是听来的，一半靠自己的推测。。妹妹给哥哥出2万块钱的彩礼，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听到的人觉得是梦中一样的不真实。
说这些闲言碎语的人，也有点不敢信置，越是不敢信置，他们越要找人确认一番。涉及到顾家的事。听闲话的人反而相信了。顾家就是个传奇。
大街小巷里流传的各种版本，关于顾钲和苏娇兰的故事。
“这苏娇兰真的挺有本事的啊，居然能说动钲哥掏两万块钱，给他娘家哥哥做彩礼。”
“咱们这些穷人谁见过2万块钱啊。咱们村还没出过一个万元户呢。有钱人花钱方式你想不到。钱是自己的，人家愿意怎么花，还不怎么花。”说完又怕别人不相信，举列出苏娇兰拍了1万块钱给镇敬老院。
一传十十传百。尽管听的人都持怀疑的态度，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不信的人多，但相信的人更多了。
不出三天工夫，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外界传的神乎其神，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
一直到了初十，所有人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她马上说没有，自己一口回绝了。
单传闲话的人硬是不相信，回家还跟自己的男人把这件事当笑话说。
“苏娇兰对她娘家哥哥真够好的，娶一个二婚头，居然出手阔绰，拿了2万块钱的保证金。我当面锣对面鼓的问她，她还跟我说没有。”
男人立刻道：“这说明人家修养好，这个女人可真顾娘家。”
说归说。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谁家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呢？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
因为晚上要组织放烟花，所以这一年的烟花特别不畅销，几乎卖不动。
观众都等着看免费的呢。
到了晚上，破倒是个有月亮的夜晚，天公作美，也不是那么冷。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几乎都出动了。
离得近的搬着凳子，早早的抢好了位置，离的远的，早早的吃了早晚饭，大老远往这里赶。
等太阳落山时，学校的操场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月光皎洁，万人出动，真羡慕读者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为了保证有好效果，镇上还特意放张桌子。上面放了个大喇叭，流行音乐唱的震天响。
小镇上到响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人们都在等那激动的一刻。
很快到了晚上七点半。
“别人都去看烟花了，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带我们去啊!”
孩子们心里着急，催了又催。
“还早去那么早干什么？当心人踩到你们。”
“你们出去看到打架的要离的远远的，知道吗？不要乱凑热闹。现在外面不安全，好多人贩子，最爱你们这种小孩了。”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苏娇兰简直无其不用了。
“我们一定跟着爸爸妈妈，不跟其他的孩子一起打闹，看好弟弟妹妹。”孩子们一口同声的说。
这话他们几乎人人会背了。
苏小兰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喊了顾钲一人带着几个孩子就出门了。
路上已经不见什么行人。
就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是匆匆的往学校里赶。
他们快步来到了学校。
迅速的找好了位置。
两个家长把把人又确认了一遍。确定一个孩子没少，放下心来。安心地等待着烟花表演开始。
很快到了8点，有一个领导干部上前讲了一番话。
大致上就是祝大家元宵快乐！这个烟花是什么人赞助的，也就完事了。接着有节目主持人开始报一个一个烟花的名字。
烟花放的很好看。五彩缤纷，绚丽异常。跟他一比，在街上买的那些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一直到两个小时过去了，主持人宣布活动结束，大家才坚决，时间过得这么快。
既然结束了，就该回家了。
顾钲和苏小兰也和其他人一样，抱着大的牵着小的，后面还跟了一大群萝卜头往家里赶。
因为孩子比较多，他们就下意识的让别人先走。自己留在了后面。
走到十字街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吼，在这里了。”
一群人就把他们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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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干什么？”苏娇兰沉声说道。
这么几个人，他有信心，他们根本不是顾钲的对手。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还带着孩子，年幼的双胞胎仅仅只有三岁。
而顾钲就一个人，身后是他们母子，当对方却有十几个人，要顾及他们，又要面对那么多的敌人。
更不妙的是他们手里还拿着棍棒。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和顾钲一向守法，哪有什么敌人。
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老子们等你一个晚上了。苏娇兰，老子不会认错你的。”
“那总要让我们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你们那么多人拦着我们，就算把我们都打死了，还有王法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谁也别想跑过去!”苏娇兰竭力镇定下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是抱着这些人能听懂退后的心理，只希望能拖延一下时间。他们就在街面上，如果有热心人发现异常，打110报警就好了。
还带着6个孩子啊，总要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得罪你们了吗？我得罪你们了，任凭你们处置!”
苏娇兰索性坐了下。
“还同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这个贱女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跟陈娟明明真心相爱，这个家人却拿了2万块钱给刘家，活生生的拆散了我们。我们得不到的，你家也别想得到。”
“你们肯定弄错了，我现在根本拿不出2万块钱，我娘家的哥哥是跟我说了这件事，但我没有同意，而且他们说的也不是刘婵娟，他们说的是刘传健的大姐，他跟我二哥刚好年龄相当。要不然你们想一想，刘婵娟现在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会愿意嫁给我二哥那种年过半百的老光棍!”
而且如果这是爱情的话，肯定刘婵娟只喜欢你们其中的一个人，但要追究其法律责任来，今天你们围住我们的肯定都有责任，谁也别想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却要后半生在牢中度过，想一想划不划得来。对不对得起把你们辛苦养大的父母。”
“我们今天带了几个孩子，我害怕啊，乱中伤了他们，这样吧，我跟你们一个人取1000块钱，你们放过我们好了。”
你们要是不相信派一个人跟着我去家里取钱就好了。我家里还有准备还银行的钱，都是现金。你们拿了钱就可以走。我们以后也不追究这件事，你们觉得怎么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就不信这样的话，这些人会不动心。
他说这些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希望这个世界还有正义。
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要听这个贱女人瞎说，他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把我们都抓住!”
“你们自己判断，是要钱是要命，随你们吧。”
他就不信说话这么大声，而且还在十字街上。就没有一个热心群众愿意报警吗？
“你看你们看看我这几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他们又做错过什么？这是你们仅仅听信一面之词，动脑筋想一想吧。”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抓不住你们，你们的后半生也会在逃亡中度过。你们还年轻，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像老鼠一样，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别听这女人胡扯，给我撕烂他的嘴!”
有个是尖耳猴腮的人冲了上来，被顾钲一脚一脚给踢到墙边上去了。
立刻夜空中响起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一个一个动手，他们都不是对手。
“抓住那些小孩子，钲哥就不敢动手了!”有个人喊到。
那也有人听了刚才苏娇兰的那一番话，站在那里没有动的。
围上来的也有几个人，很轻易就被打倒在地上。
立刻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苏娇兰故意在说话的时候扬高了声音。
希望一个热心的人能帮忙打报警电话。
除此以外，她也想不出什么良策了。
一个站着没动的人，突然闯过来，一把拉住了顾源的手，拉过去扛在肩上就是往外冲。
另两个人见机会乘机缠住了顾钲。
苏娇兰是发疯的母狮一般，冲了上去，举起一颗半块砖头拍在男人的脑门上，把孩子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另一个冲上来的人，双手掐着他的脖子：“钲哥，快住手，不然我不保证你老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是从局子里出来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苏娇兰使劲的将脚一跺，他穿的正好是一双皮鞋，那人却穿着一双手工做的千层底，尽管男人皮粗肉糙，这一跺之下也让他痛的咧开了嘴。
苏小兰趁机冲到魔爪之下，钻了出来。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感动我儿子跟你拼命!”她对着那人又抓又咬，尽管是亡命之徒，短时间内也在他毫无章法的攻击之下，手忙脚乱。
但女人的力气毕竟不如男人，那人很快捉住了苏娇兰的双手，照他的脸狠狠扇了几巴掌，又拾起一根棍子，照着苏娇兰的脑门子轮了上去。
这下完了。
任他有百般计策，在这种暴力面前，因为有眼睁睁的躲不开的挨打的份儿。
苏侨兰闭上了眼睛。
“你们这帮小崽子，都给老子束手就擒，把所有的人都带回派出所里去!”
一听这熟悉声音，苏娇兰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谁来。
治安队队长李耀宗。
这帮人显然不是本镇的，听他这么一喝，那些歹徒撒腿就跑。
苏娇兰看到的歹徒跑了，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耀宗也不追，只问苏娇兰：“嫂子，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苏小兰忙摇头，“我没有一点事儿，只是太紧张了。”
这话可就说的不怎么利索了。
结结巴巴的说了好久，重复了好几次，李耀宗才听明白。
苏娇兰暗暗的鄙视了自己一回，原来自己在大事面前也不如想象中的镇定啊。
“那个人掐着我脖子了。”她不怎么在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