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尽大河滚滚来!
因为一道紫金圣令,整个人类文道世界变得一片混乱,尽皆被调离了人族内战的风暴中心,有人在逃,有人在追,有人离苏文很远,也有人离苏文很近。t
而此时的苏文,已经离开了迷失沼泽,座下乌衣兽以一种难以揣度的速度,游进了茫茫大河中。
这是苏文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大河。
虽说迷失沼泽的水域也属于大河的一个分支,但那毕竟不是最为完整的大河,苏文现在所看见的才是。
大河就叫大河,虽说在取名上看似有些草率,但这也恰好说明,大河真的很大。
它是整个人族北域最大的一条河流。
大河西起沧澜山,流经楼兰、缙、唐、武、天澜五个国家,最后注入东海,其支流更是延伸至庆、济、卫、燕四国,几乎已经覆盖了整个人族北域。
在圣言大陆上,或者说在当今的人族十国中,并没有母亲河这个说法,但实际上,至少在苏文看起来,大河就是人类的母亲河,大河所存在的意义,几乎贯穿了整个人类的文明史。
天圣历元年之前,人类还是魔君屠生口中的“野蛮人”,他们藏匿在山野之间,聚集于丛草之侧,他们耗费举族之力,时历整整十二年光景所建造的第7◇一座城市,叫做云阳。
而云阳古城,便是依傍于大河所建的。
那个时候还不是天圣历,而是天庆历27年。
可惜的是,云阳古城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三年的时间。便在魔君屠生的御驾亲征之下被毁于一旦,彻底消亡于历史的长河中。
整整41年后。也就是天庆历71年,妖族因为魔将惜花的一念之差。t以苟延残喘之势从南方归来,经过长达半个世纪的休养生息,妖族终于与人类结成了两族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盟约。
便是大河之盟。
再25年之后,也就是天庆历146年,或者说是天圣历元年,神书降世,而人类第一首才气彰显的诗文,便是与大河相关的。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万塞。归雁入魔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庸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在这首诗文中所出现的“长河”二字,便是指的大河,至此,开启了人类的一个文道盛世。
迄今为止,人类文道世界中所涌现得最多的,最著名的诗词文章,皆是用以歌颂大河的。剑圣断岳当年南征北战之时所悟得的举世闻名之剑,就叫做大河剑,锻圣唐岩这一生所铸得的最强神兵,亦命名为忘川。
这便是大河对于人类世界的意义之所在。
而对于苏文来说。大河与他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缘分。
因为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所作的第一首诗,便是与大河相关的。
《登高》!
其中的颔联便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大河滚滚来!
而苏文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便是源自于葬花岭一役中。帝师对他的构陷和攻讦,其中《登高》一诗。就是帝师怀疑苏文是魔君屠生转世重生的重要证据之一!
真可谓是成也《登高》,败也《登高》。
当然,若是真的追究起来,这首诗本来就不是苏文所写的,而是他抄来的,所以他即便是作出了“不尽大河滚滚来”这样的诗句,但实际上,他从来都不曾领略过大河的波澜壮阔和恢弘气势。
直到这一刻。
当乌衣兽刚刚驮着背后三人从迷失沼泽进入大河干流的时候,情况还比较良好,除了视野变得更加开阔了一些,河水变得更加浑浊了一点之外,苏文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而且由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河,所以沿路上都在不断感慨风景的壮阔和瑰丽,时而的颠簸和起伏非但没有让苏文觉得心惊,反而脸上充斥着激动之色。
但好景不长,在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再怎么壮阔的景色也会显得有些乏味,苏文这才收拾好了心情,开始专心致志地开导起唐吉来。
苏文之所以没有让乌衣兽靠岸离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而且这样的决定也得到了旬尘的赞同。
首先是省力,现在有乌衣兽驮着他们,而不用他们自己赶路,这无疑在逃亡的过程中节省了大力气,再也不用如之前那般狼狈了,尤其是对唐吉的体能来说,是一个非常利好的消息。
其次是省时,要知道,在这三个人当中,旬尘只是个普通人,唐吉虽然有食位在身,但那对于逃亡几乎是一点帮助也没有的,所以这两个人在速度上必然会拖累苏文,现在有了乌衣兽,三人的速度倒是比起之前在迷失沼泽的时候更胜一筹!
最后是省心,如果在陆地上逃亡,即便现在绝子都还被困在魔族遗藏当中,但说不准就会遭遇到什么意外,而走水路,则无疑将这种意外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将遭遇战的几率几乎降到了零。
当然,苏文也可以选择将旬尘和唐吉两人都放到黄鹤楼里面去,独自逃亡,这样的话即便走陆路也是可以的,但这样一来的话,他又何必要与旬尘同行呢?
更何况,将自己的好兄弟一直困在荒无人烟的世界中,这也不是一个办法。
所以综合看来,如今乘乌衣兽逆流而上,是最好的选择。
但在这之前,不论是苏文,还是旬尘,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河本身的危险性所在!
诚然,大河只是一条河,即便再怎么壮阔也是不如大海那般无量的,但真正当大河河水汹涌狂暴之时,所产生的后果,也绝对足以超过三人的想象!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而且,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苏文为了唤回唐吉的记忆,所以给他讲了他们两人之间共同的回忆,其中最重要的那件事情,当然便是苏文于圣庙中夺文位!
“当时在徐凌的逼迫之下,我只得将我在圣庙中所作的诗文吟诵了出来,这首诗你肯定有印象,名为《登高》……”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大河滚滚来……”
下一刻,苏文体内碧绿色才气冲天而起,他怀中的那只玉笔锋芒毕露,紧接着,四周河水狂烈而涌,乌衣兽身形一歪,便看着一道足有三丈高的水浪朝着三人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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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大河秘境
在这一刻,苏文的脑中仿佛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无数的疑问,纷繁纠缠,真假难辨,以至于他竟然就这么被愣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黑色石碑。
或者说,是在看着神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文才有些后知后觉地从怀中掏出了那块黑石,也就是姚一川送给他的那块神书残屑,然后走上前去,将其安在了那石碑的左下角。
一丝不漏,完美契合。
于是苏文能够完全确定,这方黑碑就是神书,或者说,是神书的一个部分,是神书的最后一页。
早在当初阿房宫中坐观神书的时候,苏文就已经发现,神书似乎残缺了一页,后来在姚一川的口中,证实了苏文的猜想,并且告诉他,当初挥剑斩去神书一页之人,便是剑圣断岳。
再后来,苏文在圣佑书院的藏书阁中找到了魔君屠生留在世上的那本手记,于是将这个故事补充完整了。
原来,当初剑圣之所以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斩落神书,是出自于屠生的命令,他需要用此当做大阵阵枢的材料,由此归家。
当然,在这两个故事中有一个地方是矛盾的,便是时间,按理来说,屠生大道既成之日,距离姚一川入圣宫观神书之间,有数十年的间隔,所以姚一川并不可能亲眼看到断岳斩落神书。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面。要么是姚一川说了谎,要么就是屠生的手记所写有误。
至于说两者之间谁更可信,那还用问吗?
至少在今天之前。苏文是毫无保留相信屠生的。
但此时所见,却让苏文有些迷惘了。
因为苏文不明白,屠生在手记中讲得明明白白,这神书的最后一页被断岳斩断带回之后,已经被他用来当做阵枢材料了,那么,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诡秘的沙漠之中?
苏文伸出手。抚摸着神书上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纹路,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皱紧了没有。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当初在阿房宫中静观神书的时候,苏文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那九座神书中所记载的一应万物,或历史,或诗词。或功法,或文道之奥秘,当时的他就有些好奇,在神书的最后一页上,到底记载了些什么呢?
现在这最后一页就摆在苏文的面前,但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是不存在,而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最后所剩下的,就只有那四个字。
大河秘境。
想必这就是这片沙漠的名字了,可是。这与大河有什么关系?这儿别说是河,根本就连一处水洼都看不到!
苏文倒退数步,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然后他忽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难道这所谓的秘境,是复制了南疆的大漠?”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这之前旬尘就曾经告诉过他,人族北域的大河,与南疆的圣地,大漠河。其实皆属同源,都是来自圣雪峰上的积雪所化。
而圣雪峰原名沧澜山。乃是整个圣言大陆的中心,如今却被妖族所占据,作为其第二大圣地。
所以说,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大河与沙漠的确是有联系的。
苏文抓了抓头发,满脸郁结地自言自语道:“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是因为我手中带了一块神书的残屑,所以才被送到了这个地方?那我又怎么出去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苏文的答案,因为在他的面前,只有这么一座冷冰冰的石碑。
于是紧接着,苏文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办法。
他沉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黄鹤楼高举至头顶,眼中带着一些期许。
下一刻,黄鹤楼本身的紫金色圣光澎湃而出,很快便将整座神书都笼罩在了其内,同一时间,苏文的声音响彻九霄。
“收!”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便看到苏文手中的黄鹤楼急急颤鸣不止,天地间风云皆变,四周黄沙狂暴而起,以遮天蔽日之势,狠狠地向苏文所在之处砸了下去!
苏文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在漫天沙尘之中,再不得见,但黄鹤楼却稳定地浮在空中,其内的紫金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向神书碑,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是一天一夜,黑色的神书开始变得越来越小,其上的大河秘境四个字越来越淡,如米粒微雕,渐渐看不清了。
紧接着,一道浩瀚的才气波动从神书上狂放而起,却全然被黄鹤楼尽收其中,未曾有半分泄露出这方天地。
再然后,神书碑自原地消失了。
苏文的黄鹤楼第一百层雷池的正当中,多了一方黑影。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黄鹤楼并没有就此落下,而是继续升高了三尺,恐怖的才气光芒如水瀑般落下,沐浴在一座人形沙丘之上,惹得四周风沙纷纷向外逃离。
失去了神书碑的沙漠顿时变得无比狂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因为无尽的沙尘纷扬而起,彻底挡住了烈日的光芒,让整个世界变得比寒冬还要凛冽。
朦胧之中,在百里之外似乎出现了一座山峰,山下有两条流水潺潺而动,一条以奔流不止之势向北而去,一条则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逐渐南侵,生生地在这片大漠之中开辟了一条河道。
一道丝毫不弱于黄鹤楼的紫金圣辉从那座人形沙丘中破土而出,照耀世间,掌管万物变迁,旁观千古轮回。
这便是启世。
而苏文则静坐于沙堆之中,双手安放于膝间,双眼微闭,胸膛的起伏变得越来越舒缓,越来越沉寂,就像是停止了呼吸。
冥冥之中,他似乎明白了这座神书碑在这里的意义。
他听懂了剑圣断岳想要说给他听的那个故事。
他看到了很久以前圣言大陆上最雄伟高峻的那座山峰。
不是沧澜山。
他怀中的那支墨笔越来越滚烫,越来越锋利,他心中的悲悯之意越来越盛,眉宇之间的神色越来越忧伤。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旧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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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首诗改自王湾的《次北固山下》,另外大河秘境不是什么大副本,所花费的笔墨大概还有两章,然后,便是本卷最后的大高潮,天弃山,一战定天下!
敬请各位期待……(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 百年孤独
天空突然开始下雨了。
黄沙被雨水打湿落在地上,再也无法高高扬起,原本炙热的空气也变得凉爽了起来,甚至寒气逼人。
一声轻叹突然在空中响起。
“原来那个执剑的小子已经死了吗?真是可惜啊……”
苏文并没有听到这道声音,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当中,甚至对于淋漓不止的落雨声也充耳不闻。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大河的奔流不息,也体会到了大漠河的坚忍不拔,他看到了沧澜山腰处的那方兰亭,最后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之中,无法自拔。
当百十年前,魔君屠生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留下了一本手记,他在里面写道:朕很孤独。
百十年后,当乐圣李龟年、剑圣断岳、书圣王羲之、词圣苏轼相继殒落之后,当年的那些人,就只剩下了皓马一人。
他成为了比屠生更加孤单的那个人。
但是,或许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其实与他们相比起来,在人类这百十年的历史当中,只有一个人才是最孤独的。
断岳。
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剑圣,也是武道世界中唯一一位真正的圣阶。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那个人。
百年前圣战之时,断岳为了人族大义。摒弃了与屠生多年来的恩义,割舍了与魔都众将的情谊,用手中的三尺长剑。血染白袍,甚至亲手杀死了他的一位旧友,魔将拈花。
圣战之后,面对文、武两道的相互倾轧,断岳为了武者尊严,成为了武国的一面旗帜,成为了对抗文道世界的那把最锋利的剑。于是他与王羲之、李龟年、苏轼等老友渐行渐远。
他手中的剑名为忘川,而在忘川剑之上。刻有一双眼睛,寓意守护人间。
所以他手执长剑,守护了这个人间整整一百零八年。
当他尚在之时,燕兵不敢侵卫。天澜不敢独大,沧澜皇不敢有野心,大祭司不敢重现人间。
直至二十六年前,于北固山巅,他手执一把废剑,看着眼前那些志得意满的敌人,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他来守护了。
断岳这一生。尤其是在圣战之后的百年之间,无恋、无友、无徒、无亲,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给他牵马的小剑童。
为了人间太平。他甘享百年孤独,但直到最后,他也来不及将一身剑术传承下去,便死于背叛与离心,成就了大名鼎鼎的北固山血案。
这一世,他比屠生更孤独。比皓马更寂寞,他殒落之时。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甚至就连那个为他牵马的小剑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殒落之后,所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一身素袍,一把废剑,以及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将忘川交给了一位老朋友,将神书残页藏到了大河秘境。
而如今,苏文来到了大河秘境,将神书收入了黄鹤楼,所以他也感受到了那百年的孤寂,以及,一套非常强大的剑法。
这套剑是屠生胡诌出来送给断岳的,却不曾想,被他当了真。
冥冥之中,这套剑的名字,也正好映衬了断岳的这一生。
不是他声名最盛的大河剑。
而是比大河剑更加可怕,更加强大,也更加寂寞的一套剑法。
名曰:独孤九剑。
……
雨慢慢停了,阳光重新洒向世间,带来阵阵暖意,一粒粒沙子开始泛着金色的光芒,美轮美奂,如果此时苏文睁开眼,或许能看到在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如真似幻的沧澜山,可以假乱真。
再然后,烈日渐渐落下,夜幕降临,顿时在萧萧风沙中激起了阵阵清冷,银月当头,如锋钩倒悬,漫天繁星,似荷叶清露。
春风来了又走,秋意暖了又寒,时间就这么无休止地流逝着,而苏文所在的那座人形沙丘却似乎已经被风干成了石雕,只能用沙痕写下岁月的孤寂。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日头有升有落,月光有明有暗,唯一亘古不变的,只有这漫天的风沙,以及静坐其间的苏文。
业火三灾已经被深埋于沙底,再也看不到那锋芒毕露的朵朵火莲,黄鹤楼也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歪倒在沙堆里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精美的沙雕,但只要狂风一吹,就会变成粉末。
苏文的胸膛已经不再起伏了,呼吸也早就停止了,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只剩下了他手腕间的那支银色手环。
从未停止过炙热之势,从未收敛过银辉宝光。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而去,突然在某一天,有一道涓涓细流自远方淌到了苏文近前,似乎给那遍地黄沙带来了最可怕的敌人,在其后三十里之外,有一条宽及数十里的河流随之而来,声势沉闷,却坚忍不拔。
而在苏文的身后不足三尺的沙层深处,也突然钻出了一根野草,看似很不起眼,却在狂风黄沙之下屹立不倒,就像是攻城拔寨的先头兵,骄傲地昂着头颅。
在更远的地方,一片代表着生机的盎然绿意成林而起,在那其间,正有一条河水奔流声不止,汹涌之势滔滔,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纵横整片大漠。
然而,世界的变迁与新生,远比人们所假想的要久远得多,也慢得多。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上百年。
终于,在某个时间节点上,两条河流重新汇聚到了一处,浸透到了那座人形沙雕之内,带来了生生不息的意志。
一朵绚丽的火莲花突然破土而出,无上业火却并没有将那宝贵的水泽蒸腾,而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苏文的腰间,蓄势待发。
一座紫金色的圣塔重新立了起来,慢慢升到了半空中,才气光辉轻柔洒下,映照在那坚固的土沙之上,和煦而明媚。
一片银色宝光骤然冲天而起,与圣空皎月交相辉映,无边的孤独之意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强大的共鸣之意,百年之后,月下可独酌。
紧接着,覆盖在苏文身上的沙尘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彻底化为了虚无,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再然后,苏文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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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秋意正浓
苏文醒过来了。
真正地醒过来了。
他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绑在了乌衣兽那宽厚的龟背之上,于是他稍微挣扎了一下,便崩断了绑在身上的藤蔓软绳,慢慢坐起身来。
最先察觉到这一切的,当然是乌衣兽,它先是警惕地转过两个脑袋,在发现竟然是苏文苏醒之后,顿时眼露喜色,蛇头亲切地绕在了苏文的脖子上,而另外一个鸟头则轻轻地用三尺钩喙啄了啄苏文的掌心。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唐吉和旬尘。
“苏文?你醒了!”
旬尘略显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便凑到苏文身边,赶紧查看他的身体状况,而唐吉则显得有些犹豫,不过眼中的担忧之色还是让苏文看了个真切。
“我睡了多久?”
这是苏文在醒来之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旬尘与唐吉面面相觑,随后告诉了苏文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答案。
“三个月!”
闻言,苏文顿时面露荒唐之色,却不是因为这个时间太长了,反而是太短了!
虽然在大河秘境中时日难记,但苏文却是很清楚,自己至少在里面待了有几十上百年的时间,怎么出来之后,却只过了三个月?
诚然,在苏文前世的时候,也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样的说法。但那毕竟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况且苏文也并没有飞升上天,怎么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情?
念及此处。苏文忍不住自嘲一笑:“也是我糊涂了,在这儿说什么科学啊,真是……”
旬尘一愣,当下反问道:“你说什么?”
苏文摆摆手:“没什么,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醒来之后还有些不太适应。”
苏文自己当然很清楚,在大河秘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因为他只需要心念一转,便已经看到了在黄鹤楼百层楼中安然而立的神书碑!
不过在通过与旬尘的这番交谈之后。他至少确定了这么几件事情:
第一,自己进入大河秘境的只是神识,而不是整个身体,而在这段时间里面。自己在真实世界的表现就如同昏迷一般。
第二,大河秘境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比例,大约正如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所以他即便已经在那片荒漠中承受了百年孤独,其实在旬尘眼中也只是过了三个月而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自己昏迷三个月的这段时间里面,他们竟然还没有被那万千学子给追上!
苏文暂时还不知道旬尘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这并不碍于他对旬尘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不愧是人族军师!
但苏文最关心的问题并不这个,而是……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按照之前旬尘在汜水关给苏文的分析来看,他们从迷失沼泽出发前往天弃山脉。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因为苏文突然陷入昏迷,众人的速度肯定大受拖累,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很不好说。
对此,旬尘却再度给了苏文一个惊喜。
他笑着抬起手。指向东方欲晓的天空,说道:“看!”
苏文顺着旬尘的手臂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处于一片崇山峻岭当中,而在脚下不远处,便是一片一马平川的草原,再那之后,在远方的一片云雾缭绕之中,赫然便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那是……”
“那便是天弃山脉!”
苏文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日思夜想的天弃山,竟然已经如此之近了!
见状,苏文急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闻言,旬尘顿时露出了苦笑之色,叹道:“苏文,你才刚刚睡醒,先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苏文一愣,他已经沉睡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又哪里还需要什么休息?所以旬尘的这番话里面,定然是藏着些别的意思。
他马上反应了过来,随即问道:“在这三个月里面,发生了什么?”
旬尘知道瞒不过苏文,只好徐徐开口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有些事情我自然是要告诉你的,但你必须保持冷静!”
听得此言,苏文的心中已经隐隐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旬尘担忧地看了苏文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坚决,于是只好叹道:“好吧,首先,第一件事情,是在我们还在迷失沼泽的时候发生的,词圣大人,以及书圣大人,已经双双殒落了!”
话音落下,空气中似乎突然刮来了一阵萧瑟的秋风,让苏文身形一颤,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他似乎隐隐间明白了当时自己在刘院士墓前为什么会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因为他是苏家人,与词圣苏轼乃是血脉相连!
苏轼一直希望他能喊自己一声太爷,可惜,没等到。
苏文也一直希望能当着苏轼的面,看着他的眼睛,亲口问他,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惜,也没有等到。
虽然说起来,苏文与苏轼这个苏家老太爷的感情非常淡,但他却知道,苏轼是真的对自己好,不管是出自于对苏家的未来考虑也好,还是出于对自己父母的愧疚也罢,至少他是真的把苏文当做了自己的接班人。
而如今,苏文还没能真正成长起来,他却已经死了。
该欣喜吗?还是该悲伤呢?
苏文不知道。
相比于苏轼,苏文与王羲之更没有什么交集,两人只在葬花岭的时候见了一面,但后者给苏文所留下的印象,却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老人,一个值得他尊敬的长辈。
在仅有的那次见面中,王羲之夸赞了苏文的字写得好,送了他一副字帖,以及一支非常宝贵的墨笔。
对此,苏文一直铭记在心,甚至于在大河秘境中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将那本字帖研习了很多遍,也就不可避免地对这位老人产生了一些亲近之意,可惜,却是无以为报了。
旬尘看着苏文脸上的复杂神色,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在为自家老太爷的殒落而悲伤,一时之间,也不便开口打扰。
片刻之后,苏文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脸上悲容尽敛,然后问道:“还有呢?”
苏文的冷静无疑让旬尘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迟疑太久,便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据说翼城已经被燕军攻破了,王阳明大学士带着卫帝逃出了皇城,但是……”
说到这里,旬尘不经意地看了唐吉一眼,这才说道:“但很多人没能逃出去,有很多人都死了,受俘者不计其数。”
闻言,苏文顿时忍不住心中一沉,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在死亡名单中会出现的那个名字。
但此时此刻,苏文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沉声道:“翼城破了不代表卫国就亡了,只要我们还在,书院还在,有朝一日,就一定能够重振山河!”
苏文的这番话并不是空话或者套话,而是现实,之前旬尘最担心的就是苏文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放弃原先的计划,转而回援卫国。
但实际上,苏文却是很清楚,在真正的举国战争当中,除非是圣阶出手,否则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很微不足道。
如果此时的他选择折返卫国的话,那么非但不是保家卫国,反而是在引狼入室!
因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人族十国所有的文人学子!
所以还是那句话,只要苏文还或者,只要他远远地离开卫国边境,便是在这场战乱中对国家最大的贡献!
对于苏文的这番言辞,旬尘似乎显得很欣慰,但这种欣慰所持续的时间很短,便随即换上了无比的沉重。
“最后一件事情,是关于我们现在的处境的,正如你所见,天弃山脉已经近在眼前了,但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七天之前,我们就遭遇了一股非常强大的敌人,当时幸亏乌衣兽发现及时,这才消除了一件弥天大祸,但现在,我们却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说着,旬尘伸手指向雁荡山的山脚之下的大片黑暗,满目苦涩:“在那里,有妖族狼骑三千,领头的应该是妖王级别的强者,也就是……”
听到这里,苏文的一颗心也跟着彻底沉了下来,接口道:“圣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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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进退不得
这是苏文自葬花岭逃亡以来,所面临的最大的一次危机,因为敌人阵中第一次出现了圣阶。
圣令说得很清楚,在追捕苏文这件事情上面,人族诸圣不得出手,可是,并不是只有人族才有圣阶。
妖族同样有。
至少就苏文所知道的,妖帝天玑肯定是圣阶,四大妖王也是圣阶,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不受紫金圣令所阻!
因为他们不是人类,而且他们的圣阶并不是指的文位!
妖族人是没有文位,更无法激发才气的,所以这个圣阶的概念与剑圣断岳相仿,是一种对于实力的认可,这说明他们至少在与人类诸圣的战斗中能够不落下风!
早在南疆的时候,苏文就曾有幸见过妖族的圣阶,妖王苍角。
不要被压趴下而已,更别说是反击了。
如果不是因为渔歌及时赶到,苍角只需要抬抬手,苏文就已经死了。
今日苏文暂时还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位妖王,又到底是不是苍角,但只要是圣阶,苏文就完全没有机会。
哪怕他有黄鹤楼在手。
念及此处,苏文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月下独镯,沉声问道:“有没有可能绕过去?”
既然打不过,那么避而不战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对此,旬尘只能苦笑:“不太可能,因为在我们身后。那些文人学子也已经追到山脚下了。”
“这么快!”
苏文心头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因为自己昏迷了三个月的时间,拖累了大伙儿的速度。再加上对方还有以沧澜皇为首的一众半圣,此消彼长之下,旬尘能够坚持到今天,已经是颇为不易了,但双方的距离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被拉近了很多。
准确地说,只剩下了一座雁荡山的高度。
苏文三人在山顶上,而沧澜皇他们才刚刚抵达山脚下。
这是一个死局。
前有圣阶拦阻,后有万千追兵奔袭而至。
进退两难。
但对于苏文来说,此时的他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因为他的目标是天弃山脉。所以他只能选择从正面突围!
“你的建议是什么?”
转过头,苏文突然向旬尘问道。
今日三人被围雁荡山,进退不能的局面,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在很早的时候,在苏文尚未醒来的时候就有了预兆,所以苏文相信,旬尘一定有他自己的看法。
果不其然,听到苏文此问之后。旬尘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对此,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参考。”
苏文顿时笑了,点头应道:“说来听听。”
“上策。是你以自己为诱饵,引双方人马正面相遇,最好是将他们全部引上雁荡山。然后我们可以放火烧山!如此,必能引发一场混战。不过这样的前提是你必须引开以沧澜皇为首的一众半圣强者才可以!”
苏文没有问为什么要引开沧澜皇,只是皱着眉头道:“此计不可取。”
“为什么?”
苏文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妖王过境的情况下。我族圣者仍旧未曾出手拦阻,但如果真的让那妖王肆意出手的话,我族文人之辈将会损失惨重,这是自毁根基之举,故不可取。”
虽然苏文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圣人,但有些底线,却是他始终坚持的。
比如在魔族遗藏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苏文完全可以凭借手中的业火三灾将河道中的文人屠戮干净,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哪怕在其中掺杂了不少来自天澜国、缙国和燕国的学子。
为什么?
因为苏文不希望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原因,便将人类文道百年根基毁之一旦。
苏文所信奉的,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当日但凡隐匿在黄金大桥下犹豫不决的文人学子都活下来了,而踏过黄金水线,向苏文出手的人都死了。
今天同样如此。
毕竟这数月以来追着苏文东奔西跑的万千学子,并非全然都想置他于死地,而是听从圣令之命,不得已而为之。
苏文不愿意错杀无辜,更不愿意借妖族人的手去杀!
对此,旬尘言外有意般回应道:“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今日前来的是哪位妖王,都绝不会大开杀戒的,他的目标只可能是你一个人。”
苏文不知道旬尘是哪里来的自信,但他显然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心意,顺心而为,所以他再一次摇了摇头。
“说说另外两策吧。”
旬尘暗暗一叹,也不再相劝,转而道:“中策,便是投诚妖族,毕竟你与妖族皇子、公主有着不错的交情,如果你愿意向对方投诚的话,想必那妖王也不会为难你,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为之后我们在妖族隐匿行藏,或者前往域外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非常之大,因为至此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你都将会被天下人所唾弃,文名大损!不过,如果日后有合适的契机,这样的污点也是可以被洗清的……”
这一次,苏文很明显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但良久之后,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如果现在的我只是孑然一身的话,你这个办法我会毫不犹豫地采纳,毕竟你是知道的,我对妖族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偏见。但事实上,如果我真的投靠了妖族,那么将会给很多我所在乎的人带来麻烦,比如沐夕,比如小雨……”
“如今的我只不过是被人污蔑为魔族奸细,就已经闹成了这样,更别说我真的投靠妖族了,所以,这一计也不可取。”
这一次,旬尘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意外,而是很容易地便接受了下来,然后他摇头指向山林深处,叹道:“如此,那么我们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似乎便是为了应和旬尘的这声叹息,下一刻,在苏文身后的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一道熟悉的吱吱声在苏文的耳边炸开。
苏文赫然转过头去,正看到两只老鼠正目光精硕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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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一章其实是昨天的加更,原因是在高考前夕的时候,作者君与欠费在群里面聊天,然后许诺,如果欠费考到了600分以上,就为他加更,最后的事实是,他真的考到了……
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作者君在此完成承诺,不仅仅是为了恭贺欠费,也为今年在高考战场上奋斗的诸君庆贺!
不得不说,欠费真不愧是学霸啊,居然在非打赏的情况下,已经在莫语这里拿到两次加更了,你够狠……
最后,今天的更新会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章 妖王天狼
雁荡山东南侧的山脚之下,孤鸿草原的起始之处,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傲立于草头之上,肃穆,而且沉寂。==如您已閱讀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就像是丛草间的萤火,又像是此时夜幕中的繁星,但其中所蕴藏的杀戮、暴戾之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妖族狼骑乃是妖族诸多骑兵中凶名最盛的一支,就连人族十国中公认骑兵最强的武国,也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更别说唐国的黑骑军、济国的明骑军了……
数月之前,这三千狼骑从天澜国镇宁关入得人族北域,一路所向,未曾受到半分阻拦,如入无人之境,风驰电掣而来,终于在今天,第一次拦在了苏文的面前。
为首者,便是妖王天狼。
凶残、冷峻、隐忍、执着,并且最重要的是,忠诚。
而他御下的三千骑兵,之所以被称为狼骑,自然也不全都是因为他们的坐骑是狼非马这么简单,而是因为他们能够如狼群一般团结、同进共退!
此时的天狼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已经将自身的圣者之气隐匿到了最低程度,如果不仔细去看,甚至无法将他与夜色分辨开来。
他抬头仰望着雁荡山顶的那轮紫金烈日,目色幽然。
如果他愿意的话,以他的圣阶实力。完全可以独自上山,将苏文一行人翻手覆灭。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耐心地守候在山脚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今日他之所以会率领三千狼骑踏足人类疆域,是受妖帝所命,要他从苏文的手中夺回业火三灾。
至于如何对待苏文本人,妖帝却是没有明示。
所以天狼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杀了苏文。
至于原因,却是非常简单,不是因为苏文曾经贵为人族圣才,也不是因为如今苏文被疑为魔族奸细,而是源于一桩血案。
妖族在除去龙马皇族之外有四大族,在妖帝天玑之下也有四位妖王。
比如苍角就是地藏族的领袖。妖王流火是羽族族长,妖王破雷则是狮虎族的最大靠山。
那么,天狼呢?
他虽然不是当今刑月族族长,却是刑月族的老祖宗!
而之前苏文在南疆的时候,曾经以一人之力屠了整个月城!
如果不是因为渔歌的存在,就算苏文当日真的逃出了南疆边关,也会立刻遭到天狼的追杀!
所幸,妖族与人类不一样,他们有着非常严苛的皇族集权制度。所以即便天狼贵为圣阶,也不得不听从渔歌之命。
所以天狼一直隐忍到了今天,终于等到了机会。
渔歌被妖帝带到了大漠河,在苏文的生死之事上失去了话语权。而同时,妖帝却偏偏没有向天狼言明该如何处置苏文。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天狼届时只需要抬抬手,昔日人族圣才就会灰飞烟灭。身死道消。
可为什么天狼直到此刻也还不曾动手呢?
他还在等些什么?
这并不是出于对已经到手的猎物的戏弄,也不是想要刻意带给苏文绝望和恐惧。天狼只是在等待一个变数。
天狼很清楚,在那方紫金圣令的照耀之下。人族所有文人学子都必须追随着苏文的脚步,来到雁荡山,届时,便是一个机会。
一个复仇的机会。
当旬尘向苏文提出那所谓“上策”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苏文的担忧,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肯定比苏文考虑得更加深远。
因为他是人族军师,时至今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人族大义为前提的!
那么,他又怎么会冒着自损人族根基的风险,而提出那样的计策呢?
而且是上策!
所以旬尘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也正如他对苏文所说的那样,他相信,对方妖王肯定不会对人类文人大肆屠戮。
可是,如果他知道今日来的是天狼的话,或许他的把握会小一些。
因为天狼的身份有一点特别。
他不仅仅是今日四大妖王之一,是妖帝天玑最信任的重臣之一,更是暮雪的后人!
哪个暮雪?
当然是当初南侵人类边关,被书圣王羲之以一篇《兰亭集序》击杀的那位圣妖,暮雪!
当初暮雪御下十万狼骑就此分崩离析,逃回去的不足十骑,便是如今天狼阵中这三千狼骑的父辈!
所以今日天狼之恨,不仅仅是针对苏文一个人的,还有他身后的万千学子!
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攻上雁荡山击毙苏文,而是在等待苏文给他创造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借此重创人类根基的机会!
可惜的是,他猜到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到最后的结局。
旬尘的确是向苏文提出了引人、妖两族混战的策略,而且是作为上策提出的,但苏文并没有采纳。
那么,最后苏文所采取的到底是旬尘的什么建议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天狼的一双幽瞳突然缩了起来,因为他看到那轮紫金圣光突然从雁荡山顶急速坠下,然后向着自己的方向奔袭而来!
“是想要正面突围吗?”。
天狼冷笑一声,没想到所谓人族圣才,竟然做出了这么一个最为愚蠢的决定,先不论那苏文到底能不能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就算他真的逃出了这三千狼骑的包围圈,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之上,哪怕就是打追击战,面对妖族的最强骑兵,苏文又有几分胜率?
无限接近于零。
所以天狼并没有命令众人出击,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苏文一头撞进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率先撞进这片包围圈中的,却并不是苏文,而是……
一只老鼠?
一道无比熟悉的气息向着天狼扑面而来,却非但没有让天狼为之欣喜,而是使他变得更加警惕了一些,他颧骨上方的那轮弯月印记越来越亮,越来越深,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三公主亲令,命将军不得阻碍苏公子半步!”
来者当然不是吱吱,而是在多日之前便一直跟随着吱吱脚步而来的另外一只鼠妖,他没有名字,但妖族三公主更喜欢称他为,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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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第一章,看时间第二章肯定是在凌晨了,好久没说过这句话了,如果等不了的朋友明天看也是极好的哟……
另外明天莫语就将离开成都回家了,12个小时的火车,但在出发之前,莫语肯定会将明天的更新搞定的,诸位且安心。(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章 正面突围!
天狼没想到,事情终究还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三公主的贴身护从。
阿二。
虽然今日之阿二因为在黄鹤楼中使用返祖祭献,已经几乎完全兽化,变成了一只鼠妖,但他毕竟是三公主的人,而且论及实力,恐怕也弱不了天狼多少!
阿二不是圣阶,但近乎圣阶。
诚然,当日在黄鹤楼中一战,阿二被蒲牢压得苦不堪言,即便最后利用返祖祭献之术,也只能堪堪与蒲牢打一个平手。
可关键在于,蒲牢是什么实力?
那是魔族四大圣兽之一!
百年之前的魔族顶尖战力,除了魔君屠生之外,便是圣女浅夏,以及老管家衣威泊。
浅夏的能力比较特殊,虽然能够捕捉到未来的片段,从而进行预测,但在实战能力上却很弱。
而在这两人之下,便是十二魔将与七大祭司。
是当年随着屠生南征北战的三百血袍中仅剩下的十九个人。
屠生是不是圣阶不知道,但至少除了他之外,魔族便再没有哪怕一位圣者,最高文位不过半圣。
但魔将惜花却能与人类六大圣者死战三天三夜,年迈的魔将花雕亦能在黄鹤楼外接下亚圣燕北必杀一剑。
这说明什么?
说明魔族人的真实实力,绝不是靠简单的文位就能衡量的!
那么。作为守护圣女浅夏的魔族四大圣兽,是什么文位呢?
依旧是半圣!
与魔将惜花、花雕一样的半圣!
唐吉不过是继承了饕餮的吞噬之力,便能秒杀释悲大师、寇氏双姐妹这三位半圣。那真正的饕餮又是何等强大!
所幸,在离开魔族遗藏之后的饕餮一直都只有一颗头颅,所以甚至连自身实力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否则,以沧澜皇为首的追捕队伍,对它来说,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那么当初在黄鹤楼中的圣兽蒲牢呢?
那可是真正的蒲牢!而不是像饕餮那般失去了整个身子的残废!
作为昔年龙族皇太子的小黑。在蒲牢面前也只有被完虐的份儿,如若不是史圣司马迁及时赶到。苏文他们根本就挡不住蒲牢的一吼之力。
可阿二做到了。
他凭借返祖祭献,兽化为鼠妖,竟然生生缠住了蒲牢,虽然在与战中处于完全的下风。但至少他能有一战之力!
所以此时阿二出现在天狼眼前,令后者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最大的警惕之意!
论身份,阿二是三公主的人,妖族之中,比实力更受尊崇的,是皇权,而此时在阿二的利爪之间,便握着一封来自三公主五条的亲令,天狼可敢违抗?
论实力。阿二哪怕无法击败天狼,但拼死缠住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同样可以为苏文等人的逃亡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天狼又该如何抉择?
阿二没有给天狼太多的时间思考,他本就擅于急速,所以不过是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天狼的近前,将公主御令高高举起,一双如绿豆大的鼠目中精光熠熠。
天狼沉默着。轻轻握紧了双拳,复又慢慢舒展开来。如此三次,这才从阿二的手中接过了那封钦命。
但事实上,天狼根本看也没有看,他只是认真地盯着阿二,高高地扬起了颧骨,将那月牙烙印悄然合了起来,然后,他举起了一只拳头。
“散!”
得令之后,于他身后的三千狼骑骤然朝着两旁散开,于中间留出了一条宽约两丈左右的通道,随即一切重归静谧。
同一时间,天狼看着远空的那轮紫金圣令急速向着己方靠近而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行三人便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苏文、唐吉、旬尘。
在苏文的怀中,还抱着一只身长两尺左右的小幻鼠,正紧张地轻声低吟着。
“吱吱……吱……”
近了,越来越近了,苏文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三千头狼妖口中所喷吐而出的热气,更清晰地看到了天狼眼中毫不遮掩的杀意。
但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不疾不徐地向着那传说中的圣阶强者走去,右手死死地握住了业火三灾的剑柄,左手则抓紧了怀中的一卷书册。
相比于苏文,唐吉却反而显得镇定很多,步伐稳健,目色平静,却不知道是因为饕餮的血脉给予了他强大的信心,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体会不到圣阶当前的恐惧。
至于旬尘,此时的表现虽然不如苏文和唐吉那般冷静,不仅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脸色也有些泛白,但他毕竟身无文位,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走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了。
就这样,在一片如坟墓一般的死寂当中,苏文三人慢步来到了天狼近前,双方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也没有眼神上的接触,苏文便主动迈开了脚步,与天狼擦肩而过。
在天狼的身后,是三千头狼妖,以及狼妖身上那三千名虎视眈眈的刑月族族人。
哪怕苏文这一路走来已经无数次体会过了生死之间的滋味,但此时的他仍旧非常紧张,连背心也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一步,两步,三步……
苏文一行人慢慢地,重新拉开了与天狼之间的距离,与其背道而行,在三千狼骑的注目礼之下,终于走进了开阔的草原当中。
至于阿二,则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天狼身边,甚至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全程都将所有的心神放在了天狼的身上。
苏文在走出狼阵之后,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远方的阿二,然后沉声道了一个字。
“跑!”
话音落下,苏文身后瞬间展开了两片才气氤氲的羽翅,他将吱吱放到了肩头,然后一手拉着唐吉,一手抓着旬尘,如一道流光一般,急速朝着孤鸿草原的尽头掠去。
在那里,便是天弃山脉!
便在此时,天狼背对着那三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开口对阿二说道:“公主御令,是命我不得阻其半步,我应了。可是……”
听到这里,阿二突然升起了一丝非常不好的预感,心头微凛,然后他看着天狼第二次举起了拳头。
“可是,公主殿下并没有说,不得追杀这位,苏公子吧……”
下一刻,散落两旁的三千狼骑都听到了一声言简意赅的战令。
“追!”(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阿二没想到天狼竟然敢钻了公主御令的空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命其御下三千狼骑追击苏文。△¢四△¢五△¢中△¢文¤,
但苏文想到了。
因为他在与天狼擦肩而过的时候,非常明确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以及颧骨上方那明亮的月牙印记。
于是苏文终于知道,来的这位妖王,原来是刑月族的族人。
这样的人,当初苏文在南疆月城的时候,不知道杀了多少。
所以刚一离开对方的狼阵,苏文便毫不犹豫地带着唐吉和旬尘向着远方急速逃离,根本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慢吞吞地行进。
然后他问了旬尘一个问题:“军师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吗?”
旬尘唇角泛白地回答道:“没有了。”
“好。”
说完这句话,苏文单手一抛,怀中紫金圣光骤然亮起,下一刻,旬尘便消失在了空中。
进入了黄鹤楼。
然后苏文转过头,对唐吉说道:“胖子,再委屈你一下。”
话音落下,唐吉也跟随着旬尘的脚步,被苏文扔进了黄鹤楼中。
最后,连一直挂在苏文肩头的小幻鼠吱吱也没有例外,一道清光闪过,便消失不见。
一个人的逃跑速度,自然是要快一些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苏文面对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圣阶,他可不敢把希望都放在阿二身上,更不知道阿二究竟能抵挡那位妖王多少时间,所以在这一刻。他选择了孑然一身,全力奔袭!
然而。如果只是凭苏文一个人的速度,恐怕还是不够的。所以紧接着,一片雪白出现在了苏文的身下,载着他,以更加可怕的急速,向着远方的天弃山脉掠去。
雪魔!
雪魔本身就是苏文一众魔兽中速度最快的,再加上苏文背后那一对才气羽翅的辅助,一人一魔的速度顿时变得异常恐怖,不过一息之间,就已经掠过了数十丈的距离!
然而。紧随其后的那三千狼骑竟然也不遑多让,在天狼一声令下之后,便齐刷刷地转过身,在丛草之间急速狂奔了起来。
宛如雷霆。
至于天狼反倒没有追上来,因为有一只名叫阿二的鼠妖拦住了他。
此时的苏文根本没有时间回头去看天狼与阿二的战况如何,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快越好!一路跑到天弃山!
但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如今苏文座下的并不是马,而是雪魔。可即便在急速奔袭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之后,人、山之间的距离,竟然丝毫也不见拉近半分!
反倒是苏文身后的三千狼骑已经越来越近了!
果然不愧是妖族最强的骑兵,在他们最习惯驰骋的草原之上。哪怕苏文座下有雪魔,背后有羽翅,竟然也未曾被甩掉!
再这么下去。苏文虽然不知道自己最终到底会不会被这三千狼骑追上,但看样子非常悬。
于是在下一刻。苏文怀中的黄鹤楼再一次亮了起来。
楼内的紫金意与空中的紫金圣令交相辉映,紧接着。一道狂暴的水浪突然从黄鹤楼中冲了出来!
黄鹤楼第三层小世界中的汪洋大海,倾泻而下。
既然骑兵最擅长于丛草之间奔袭驰骋,那么苏文就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沼泽,变成湖泊,变成大海!
突从天降的水龙肆无忌惮地冲进了草原当中,很快便在苏文的身后形成了一条蜿蜒的水洼,再在很快的时间里面变成了一条小水沟,一条小河,一片水泽……
这不像是暴雨,因为这比暴雨还要可怕,这是一片大海倒灌而下,是真正的水灾洪难!
狼骑不擅水,就算不是河川,碰上泥泞的土地也不可能肆意奔腾,但令苏文没想到的是,那三千狼骑的反应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便在水洼刚刚形成之时,那些狼骑兵便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很有默契地分成了两队,从一左一右,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赶在洪泽侵蚀之前,从草原的两边绕了过去!
当然,这样的代价,是他们跑了更远的路程,花了更多的时间,自然与苏文之间的距离也重新被拉远了一些。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文的目的达到了。
但这还不够。
所以在水患突至之后,大片的火石岩浆再度自黄鹤楼中倾吐而出,浇打在其后干燥的草丛之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么,如果是一整座火山喷涌呢?
几乎便在刹那之间,苏文身后的整片草原就已经开始剧烈燃烧了起来,火势之汹涌,令好些狼骑兵避之不及,纷纷被燎毁了光鲜的皮毛,一片惨叫声随之而响。
原本秩序井然,阵型完好的三千狼骑终于变得混乱了起来。
苏文对此充耳不闻,如果他愿意的话,在之后,还会有冰川砸下,有风沙肆掠,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时间。
他不知道,阿二还能抵挡住那位妖王多久,所以他必须赶在对方追来之前抵达天弃山!
这原本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情。
因为就算苏文逃到了天弃山,妖王天狼同样可以将他找到,并且杀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苏文,只要他逃到天弃山,就安全了。
所以苏文背后的那双羽翅扇得越来越急,雪魔的脚步掠得越来越快,这一次,苏文终于可以看到天弃山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在苏文的身后,原本广阔繁茂的孤鸿草原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一半被滔滔洪水所淹没,几乎已经变成了沼泽,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会形成一方崭新的湖泊。
另外一半被炎火所灼,热浪滔天,看样子,除非天降甘霖,否则依这火势不知道要烧个几天几夜才会熄灭,而且就算最后大火被扑灭,所留下来的,也只剩下一片满目疮痍的焦土了。
便在苏文的一念之间,孤鸿草原已经没有了。
这片夹杂在天弃山与雁荡山之间的大自然馈赠就此毁于一旦。
但对苏文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他已经来到了天弃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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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这只是今天的第一更,作者君还是有些扛不住了,毕竟白天还要赶路,因为没有买到卧铺,而是买的硬座,实在不敢通宵去赶车,所以今天先更这一章,等明天作者君回到家中再补吧。
原本还信誓旦旦承诺今日更新不会有问题的,结果还是失言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三章 十七年后
天弃山,顾名思义,便是被圣天所遗弃的山脉,因为在四十五年前,在这里殒落了人族的一位圣者。
乐圣,李龟年。
在这四十五年间,因为这一桩悬案,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丧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沉冤,而事实的真相,直到今天,仍旧被隐藏在浓厚的迷雾背后,无人能见。
在十国联考中,苍厉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世人,真凶是济国苏家的人。
在圣宫之内,神书之前,在苏轼与苏文的那番交谈中,无不暗示,当日一手缔造天弃山血案之人,其实是苏文的父母亲。
苏黎,以及蒹葭。
而茶圣陆羽则认为,苏黎之所以会被苏家逐出族地,其实是当了替罪羊,后来苏黎自困卫国临川城不再出,则是为了赎罪。
陆羽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推断,是来自于事后刑师的调查。
在四十五年前的天弃山疑案中,于人类方面,总共有两个嫌疑人。
其中一个便是苏黎,另外一个,则是当初天澜国的镇国大将军,也是徐焕之的父亲,徐秋乱!
但在经过刑师的审讯和多方查证之后,最后却都证明了这二人的清白。
所以他们两个都活着走出了那座冰冷而血腥的邢楼。
可为时已晚。
徐秋乱被宣以叛国罪,全家抄斩,他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却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生死不知。
苏黎被赶出了济国,举目无亲之下。只有一位昔日的老仆跟着他去了卫国,在临川城隐世不出,郁郁而终。
整件事情就到这里被画上了一个潦草的句号。
除了乐圣后人还在暗中不断调查,王羲之、苏轼、断岳这三位老朋友念念不忘,刑师将此作为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耿耿于怀之外,再也没有人去关心这件悬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最终不过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
变成了说书先生用来吸引茶客的手段。
变成了历史长河中一个毫不起眼的浪花。
直到现在,苏文来到了天弃山。
对苏文来说。四十五年前乐圣殒落一案固然重要,因为这将关乎他日后将如何面对沐夕。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更为要紧。
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七年前。
那个时候的整个人族北域已经不再关心天弃山一案的真相,因为剑圣断岳突然在北固山殒落了!
文、武两道的冲突上升到了最高点,武国举国皆乱。险些就起兵征讨其余九国,人族内战也险些提前发生。
所以没有人知道,原本应该早就死在天弃山的,嫌疑最大的那个半魔人,蒹葭,竟然还活着,而且怀上了苏黎的孩子!
十七年后,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携举世文名。受万人瞩目,冒着客死异乡的风险,来到的天弃山。只是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他是人族圣才,是四大才子,是镇国御书,是联考榜首,是人族的未来。
但在这些所有头衔的前面。他首先是苏黎的儿子,也是蒹葭的儿子。
他的父亲在他重生之前就已经病死床头。
那么。他的母亲呢?
还活着吗?
在天弃山吗?
苏文不知道。
所以今天他来了,便是希望亲眼看一看。
如果真的如苏轼所说,他的母亲被葬在了这里,那么他想去坟头看一看。
如果他的母亲真的还活着,并且就在天弃山,那么他更要来看一看。
当苏文的一双脚掌第一次踏上天弃山的土地的时候,他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目色复杂,十指紧握,甚至比参加十国联考的时候还要紧张。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有人在向他招手,似乎对于这片山脉,苏文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然后他抬起脚,仰着头,一步步地,朝着山顶行去。
这里原本是圣者之战的战场,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被移为了平地,就像饮马湖那般,但不知道为什么,自苏文一路走来,两旁的树木苍翠,草长莺飞,生机盎然,一点也没有战后的疮痍。
此时的苏文似乎已经忘了身后的追兵,忘记了那位圣阶的妖王,也忘记了三千狼骑,更忘记了来自人族十国的文人学子,所以他的脚步很慢,就像是一位游历山川的过客。
他看着四周的鲜绿,嗅着空气中的芬芳,心中想着,原来这就是父亲、母亲来过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沐夕先祖所殒落的地方。
行至山腰处,苏文心中的忐忑变得更加激烈了一些,他甚至想要转头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想知道什么真相,什么旧事。
他变得有些害怕,也有些恐惧,他开始担心,如果自己再走下去,看到一座孤坟,会怎么样。
那是否代表着,他这人生的十六年都是虚妄的?他根本就不是蒹葭的孩子,甚至不是苏黎的孩子?
他真的是苏文吗?
长久之后,他突然笑了,然后洒然一叹:“我本来就不是真正的苏文啊……”
于是他再度挪开了脚步,继续朝着山顶而去,不管今日他最后到底能看到什么,事实的真相又到底是什么,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那个活了十五年的“苏文”一个交代。
山再高,路再远,总是有终点的,步履再慢,时间流逝得再长,也总是有走到的那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文身后的追兵一直没有传来消息,但苏文已经来到了天弃山的山巅,然后,他看到了一座木屋。
于是苏文的心脏再度不争气地如战鼓般擂动了起来。
难道说……
也许,大概,可能……
苏文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腰间的业火三灾,反而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拂了拂额间的乱发,对他来说,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难道,也没有什么大概,只需要推开那扇门,一切自有分晓。
他准备好了。
然后他迈步上前,走到了那座木屋的房门口,抬起双臂,轻轻向前一推。
没有等待了十七年的尘烟扑面而至,也没有等待了十七年的幽暗将他吞噬,只有一位山野老妇,安坐床头,抬首看着苏文,柔眉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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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家了,昨天的火车晚点了近5个小时,作者君险些在候车厅睡着,这一路真是苦不堪言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封山
当苏文登上天弃山顶,鼓起所有的勇气,推开那扇木门的时候,于天弃山脚下连绵十数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族十国学子齐聚于此,妖族三千狼骑举步不前。
人类方面的代表自然是沧澜皇,而妖族这边为首的则是妖王天狼。
但不知道为什么,双方在此时却显得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仿佛这百年以来的仇怨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只是警惕地看着彼此,如果目光也能作为刀剑战文的话,那么场间倒是真的好一片腥风血雨。
人类没有主动向那三千狼骑发动攻势是源自于沧澜皇的禁令。
但奇怪的是,原本一直在等着与人类万千学子正面碰撞,从而一举毁掉人族文道根基的天狼,竟然也没有动。
在那三尺长剑的剑身之上,有一个眼睛模样的标记。
忘川之后,这把剑便代其守护人间。
或者说,守护人间的,其实是那位执剑的剑客,他的头上永远都带着一个宽厚的斗笠,蒙着厚重的黑纱,让人看不清容貌。
但却从来没有人敢试图将其掀开来。
因为他叫燕北。
是当今天下第一剑客。
之前天狼之所以会生出突袭人族众学子的念头,是源于先祖暮雪的一段仇恨,更源于那十万狼骑的血债。
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当日在人类阵中,没有圣阶。
可现在有了。
亚圣。
天狼从未与燕北交过手。所以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强,但他并不会因此就小看燕北。甚至愿意因为对方的存在而继续隐忍。
因为他不愿意重蹈先祖的覆辙,更不愿意自己御下这三千狼骑就此葬送于此,再不得归于故土。
只有一位圣阶的战斗,叫做屠杀,两位圣阶的对战,那叫毁灭。
先不论此战的结果到底如何,至少这三千狼骑是肯定保不住了,而且圣者之战的动静实在太大,很容易便会引来人类其余圣者的驰援。除非天狼有绝对的信心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拿下燕北。
很可惜的是,天狼并没有这样的信心,所以他只能改变了策略,静观其变。
可是,燕北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弃山?
他不是去了域外吗?
不是因为圣令所召,毕竟燕北没有文位在身,而且圣令一点紫金才气也根本就传不到域外,更不可能是因为燕北料事如神,猜到了苏文有难。特来救他。
而是因为一道剑意,一缕幽息。
剑意是大河剑的剑意。
幽息是百年孤独之叹。
偏偏这两样,都来自于昔年燕北的主人,剑圣。断岳。
所以燕北毫不犹豫地自域外归来了,追随着那道故人的气息来到了天弃山,这才知道。原来在山顶上那人并不是断岳,而是苏文。
而就在燕北从武国半圣。南宫生的口中听完今日这一幕的来龙去脉之后,他身边的一道娇小的身影。便率先于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山林深处!
燕北没有动身,倒是他身后的田宇轻轻一叹:“老师,让我去看看吧。”
闻言,燕北没有应答,只是点了点头,于是田宇手中木剑轻厉一啸,带着田宇疾驰而去,很快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
天狼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突然皱起了眉头,手指悄然一颤,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冷,回头看去,竟然发现身后的那三千头妖狼都已经趴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燕北的圣者之威,竟然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同一时间,沧澜皇也在暗自揣度着燕北的态度。
他知道,燕北与苏文有旧,而且他更知道,苏文手中的舍身剑便是燕北传授于他的,虽然圣令明确规定了圣阶不得干预,但燕北却偏偏不受圣令所控,因为他没有文位!
那么,今日燕北的态度就很关键了!
如果他要以一己之力保住苏文的话,哪怕是沧澜皇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燕北是圣阶!
而且不是南宫虹和聂一那种冒牌的圣阶,而是如天狼这般,是真正可以与其余诸圣一较高下的超级强者!
沧澜皇敢在黄鹤楼前叫板黄庭坚,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黄庭坚受了伤,但此时的燕北显然处于全盛状态!
如果真的要开战,沧澜皇没有半点把握。
但不曾想,就在此时,燕北却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要伤他性命。”
说完这句话,燕北将双手负于身后,倒退了三步,不再多言。
闻声,沧澜皇轻轻眯起了眼睛,随后转身对一众文人说道:“御书境以上的人跟我上山,其他人将这整座山脉给我团团围住,哪怕是一只虫子,也不要让它飞出去!”
众人欣然领命,浩浩荡荡地自山下摆开了阵势,而一众翰林、学士、大学士和半圣境强者,则跟随着沧澜皇的脚步,向着山头急掠而去。
天弃山脉固然很大,但如今聚集在天弃山脚下的文人学子更是不计其数,想要将其彻底封锁,不过是轻而易举。
不管怎么看,这一次的苏文都是插翅难飞!
沧澜皇按照文位高低,采取了阶梯式的防守阵线,层层递进,在山腰处又留下了一众翰林和学士镇守。
所以他最后带上山顶的,全是大学士和半圣境强者!
但是在这里面,却少了两个人。
比如说卫国的镇国大学士,王阳明,就并未出现在天弃山,而是于人族内战中带着卫帝逃走了,至于他是如何避开紫金圣令的征召的,却是无人能知。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沧澜皇认为他的布置已经万无一失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追击战,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即将踏上天弃山颠,第一次见到苏文的时候,于他所布下的层层防阵的东西两面,各被一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又有更多的人,顺着这两道口子,迎头追了上来。
最前面的那两个人。
一个是春熙楼的大当家。
另外一个,叫做陆三娇。(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五章 缺席者
一切都仿佛像是一场轮回。
四十五年前,便是因为天弃山一役,彻底改变了人族十国的格局,冥冥之中,在和平盛世之下,埋了一颗内乱的种子。
四十五年之后,人族内战正式爆发,但原本应该在这场乱战中成为各国主力军的万千学子,却因为苏文一个人,被迫集结天弃山。
这一战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现在还没人知道。
但不管是苏文身死当场,还是万千学子埋骨他乡,都将会是人类难以弥补的重大损失。
这场注定决定人类未来的战斗,比现如今的十国乱局更加重要,比卫国的摇摇欲坠更加引人注目,比武国骑军的连战连捷更加惊心动魄。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历史时刻。
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紫金圣令当空而照,当普天之下所有人类学子不分国度齐聚天弃山的时候,却仍旧有人能不受征召,留在了乱世战火当中。
所以他们错过了第二次天弃山之战。
比如王阳明大学士。
提及这个名字,人族十国之内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对于远在圣域中的百圣来说,王阳明也是非常特殊的一位文人。
即便他的文位只是大学士。
因为他是现存的所有大学士中,唯一一个在最开始以夺文位获才气加身的文人。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以大学士之身,书写出圣阶文章之人,更因为他是百年以来。在无字碑上看到最多圣文之人。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早就不是大学士了。
可关键就在于,他明明早就可以破镜至半圣位,却偏偏选择数十年停步不前,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一个人知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文之所以能够有今日之成就,也是因为王阳明。
正是因为有了王阳明于圣庙夺文位之事迹的广为流传。才让苏文没有选择带着苏雨逃离临川城,而是心怀忐忑。踏入了那座圣庙。
至此,一代人族圣才横空出世。
那是苏文在这个文道世界中走出的第一步。
但很可惜的是,时至今日,苏文也只见过王阳明一面。便是在鸿鸣书院的课堂之上,也正是在那一堂课中,苏文得知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魔族的存在,这才会在藏书阁中发现昔日史圣司马迁的一纸笔记。
从此,苏文的命运与这个原本早就该灭绝的种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那是苏文在鸿鸣书院中上的第一堂课。
此时的王阳明并不在天弃山,也不在卫国的国都翼城,而是来到了徽州府的一座小城当中,这里不是临川城,却是临川城的邻城。
云盛城。
这里是乐圣李龟年的故乡。亦是如今李家的大本营,可随着紫金圣令的发布,如今的云盛城已经是一片空旷。
王阳明的手中打着一把黄纸伞。漫步于云盛城的街头,伞下除了他,还有一位目光精锐的老人。
伞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空中洒下的紫金光辉,也拦住了他人的目光。
但老人身上那件雪白色长袍还是从伞下露了出来,上面没有五爪金龙,而是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鸿鸟。鸿鸣书院之鸿鸟,卫国之鸿鸟。
有资格穿着这样一件袍子的人。整个卫国只有一个。
卫帝。
“陛下,翼城已经彻底沦陷了。”
卫帝的脸上看不到喜怒,仿佛对于这么一个消息并不以为意,只是沉吟道:“就算燕军把整个苍州府都打下来又怎么样?这场内战的胜负,终究不在此处。”
王阳明怅然一叹:“宰相大人已经被俘,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又是否会如首辅大人那般……”
卫帝举头看向东南方的天空,轻轻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苏卿都能撑下来,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撑不下来呢?”
顿了顿,卫帝突然伸出手拍了拍王阳明的肩膀,安慰道:“只要苏卿还活着,那么有朝一日,我们失去的东西,总是能够拿回来的!”
对此,王阳明不置可否,他只是将手中的伞柄悄悄抬起了几分,忽的说道:“天弃山那边,快开始了……”
“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同一时间,于翼城之中,有一个年轻人发出了一声相似的感慨,目色中闪烁着一些遗憾。
在他的身边,立着一杆残破的帅旗,但执旗着却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位老人。
“想去看热闹的话,现在去也不迟。”
与年轻人相反,对于这场盛事,老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者说,他对于天弃山的那场胜负显得极为淡然。
因为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人类都将会自损其臂,不会有任何例外。
闻言,年轻人笑了笑,轻抚着掌间的那朵白莲花,摇头道:“如果真要去的话,我早就去了,不过相比起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年轻人当然便是沈木,而在他身边的那位白发将军,则是魔将花雕。
此时听到沈木的这声轻笑,花雕不禁皱了皱眉头,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去天弃山?”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趁此机会招揽苏文?”
对此,沈木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道:“这是她的意思。”
这个她,当然是指的魔族圣女,浅夏。
而这也恰恰是花雕最为疑惑的地方,按道理来说,圣女大人连吃了饕餮的唐吉都可以原谅,为他在己方阵营中留出一个位置,为什么却对于苏文毫不动心呢?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因为花雕并不知道,其实自黄鹤楼一役以来,浅夏便一直对于苏文怀抱着一种最深刻的警惕。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看不到他。
千百年来,从魔族的兴盛到衰亡,从圣战伊始到今日的人族内战,浅夏看不到的人只有四个。
其中皓马和沈木是因为与她有着非比寻常的联系。
而另外两个人,则让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一个是苏文。
另外一个,是屠生。
而且浅夏比帝师更加清楚,苏文绝不是什么所谓的魔君转世重生,相反,他很可能是日后魔族振兴的最大阻碍!
所以她从未向他伸出过橄榄枝,不论是在南疆妖域的时候,还是在今日的天弃山上。
相反,她一直希望能够将这种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威胁扼杀在襁褓中。
上一次在南疆的时候,苏文逃掉了,那么,这一次呢?
看着花雕眼中久久不曾散去的疑惑,沈木不禁笑着道:“好了,如今卫国和燕国的恩怨已经用不着我们出手了,我们得赶去下一个地方了。”
花雕沉了一口气,问道:“圣女大人的下一步安排是什么?”
对此,沈木只说了三个字。
“崆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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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章应该会非常晚,作者君有事外出……(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天下大势,尽在他手
时至今日,在天弃山之外的人族北域已经全部陷入了战乱当中,这是王羲之和苏轼在开启紫金圣令之时所没有想到的。
他们以为,苏文的自我牺牲必将能终止这场人族内乱,却不曾想,弄巧成拙。
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诚然,今日之圣言大陆的确是以文者为贵,但普天之下更多的却是身无文位的普通人!
如果说人族十国之内身负才气之人有数十万人之多的话,那么没有文位的普通人,则是其百十倍不止!
战争一旦开启,便永远不会因为文人的离开而停息。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而,人族十国才不过于这片大陆上屹立了百年光阴,便终于要走上大一统的道路了吗?
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可以预料的是,如果苏文能够再把万千学子拖住一段时间的话,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之后,届时人族十国中的胜者一定不是天澜国。
而是武国。
因为只有武国才是以武道立国,而不以文者为贵的!
还远不止如此。
事实上,便在苏文自葬花岭逃离后这近半年的时间里面,整个人族十国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原本在剑圣断岳殒落后国力日渐孱弱的武国拥有了最强的兵力。而原本没有书院庇佑的燕、辽、楼兰三国则立刻成为了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燕军能够轻而易举地攻入戍北关,攻陷翼城城防?
不单单是因为今日的戍北关没有了白剑秋,也不仅仅是因为在燕军中多了一个沈木和花雕。
而是因为燕国的兵力本来就比卫国要强!
人族有十国。却只有七座书院,那么其余三个没有书院庇佑的国家是如何立足的?
当然是,也只能是依照武国的方式,文、武两道并重齐驱!
如果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文位,没有了才气,那么武国、辽国、燕国和楼兰国将会立刻成为圣言大陆上最强的四国!
原本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但随着那一道紫金圣令的出现,随着苏文的远走他乡。却变为了现实。
当日苏文于黄金小楼中借神书残石观遍天下,曾看到武国大军与辽国、楼兰国两军对峙,事实上,他看错了。
那不是对峙。而是合流!
作为此时此刻人族十国中兵力最盛的四大国,燕军已经攻入了卫国的国都心脏,而武国、辽国、楼兰国这三国却选择了同盟,这样的一股洪流,谁人可挡?
那么,他们接下来将会何去何从呢?
答案只有一个,崆幽谷!
崆幽谷坐落在唐国,亦是圣佑书院的所在地,可如今守护在那里的。却不是唐国的铁骑,而是庆国众将士。
当燕军突袭戍北关,一路势如破竹攻入翼城的时候。唐国铁骑想要驰援卫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们改变了策略,转而进攻燕国,想要逼迫燕军回援,如此,翼城之危自解。
却不曾想。燕国众将竟然以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毫不理会唐军的威胁。直到攻陷翼城也不曾挥军回朝!
而同一时间,天澜国的领头将领准确地捕捉到了唐国的内部空虚,所以率兵直接攻入了唐境,一路打到了崆幽谷之外,只要再进一步,就能直接端掉圣佑书院,然后踏入长安。
所幸,作为卫国、唐国盟军之一的庆国反应及时,赶在天澜国数万兵马之前,抢先一步守候在了崆幽谷外,于是被后世称为“崆幽谷战役”的大幕,被徐徐拉开。
而天澜国、庆国两国的战斗,只是这一场战役的一个开端。
随着唐国铁骑的回援,武国、辽国、楼兰国这三国联军的加入,这一场战役即将会变成六国混战!
当然,现在还没有人能看到这一点,除了她。
魔族圣女,浅夏。
所以沈木和花雕在帮助燕军攻入翼城之后,将下一个目标,也定在了崆幽谷!
但如果要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人族十国的大一统到底会不会达成,卫国是否会被燕国彻底覆灭,缙国和济国之间的胜负究竟几何,崆幽谷战役的六国混战结局又是怎样,并不完全取决于各国兵力之间的强弱对比,也并不依靠沈木和花雕的搅局能力。
关键,还是要看天弃山。
如果在这第二次天弃山之战中,众学子能够缉拿苏文,将紫金圣令之所命达成,那么他们便能尽归各国,届时天下之势必将再度改变。
如果让苏文再一次逃掉,甚至真的让他逃到了南疆,那么这场人族内战,便很有可能会演化为人类文者与妖族强兵之间的战争!
在这一刻,整个人类的命运,或者说整个圣言大陆的命运,都落在了苏文的手上。
那么,他在干什么呢?
他推开了一扇木门,然后看到了一位老妇。
但他并没有立刻迈步走进去,反而倒退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了黄鹤楼。
紫金圣光轻轻一闪,随即两个人影出现在了苏文的面前。
唐吉和旬尘。
他先是踮着脚拍了拍唐吉的肩膀,勉强笑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如果有敌人来了,你就跑,他们都是来抓我的,想必不会为难于你。”
唐吉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他至少是认得苏文的,更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好兄弟,所以他没有答应,只是抿着厚厚的嘴唇,保持了沉默。
时间有限,苏文不能在此多做耽搁,所以他也没有强求,而是转而对旬尘说道:“我不知道我会在里面待多久,但是我有预感,接下来的每一刻钟,对我都是弥足珍贵的,所以,我希望……”
说到这里,苏文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重新坚定了下来,沉声继续说道:“我希望,当敌人出现之后,你能想尽一切办法,替我拖延一些时间!”
如今的旬尘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握万千文宝的人族军师了,而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不论怎么看,他都不太可能完成苏文的这番希望,但在这个时候,旬尘仍旧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在你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我曾听阿二先生说了一些你们在黄鹤楼雷池中所发生的故事,所以,我可以承诺你一句话。”
“今日守于此门当前,我旬尘不到生死最后一刻,半步不会退!”
说这句话的时候,旬尘的手中虽然没有那把象征着智慧和力量的天机羽,但他的眼中却满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仿佛又让人看到了那位深不可测的旬先生。
苏文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走进了那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风雨的木屋中。
下一刻,两扇木门再度无声地合上,屋内的光线再度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盏烛火在暗自飘摇。
苏文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来到了那位妇人的身前,仿佛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问出了那个他早该问出的问题。
“请问,您是……?”
妇人自苏文推开门以来,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噙着温暖的笑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此时,妇人终于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然后,突然双膝一沉,就这么跪在了苏文的身前!
苏文只觉得脑中一阵晴天霹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听到从妇人口中传来了四个字。
“见过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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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衣亦’100打赏。
这几天的更新不太给力,主要是作者君自己的问题,昨天虽然让朋友帮着请假了,不过是在作品相关里面发的章节,而不是发布的vip章节,所以可能有些朋友没能看到,在这里说一声抱歉了。
回家之后大事小事一大堆,有家里面的事,有关于莫语自己的事,但今天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所以,凌晨会有更新的,大伙儿可以明早起来看。(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七章 最美的年岁(上)
见过少主。
很普通的四个字,但其中所表达的含义却一点也不简单。
如果仔细回想起来,其实苏文在很早之前,就听过一句类似的话语。
来自柳嫣阁的林夫人。
但当时林夫人说的是:见过大人。
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其实相差无几,都是对于苏文的尊重,但少主和大人这两个词,却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前一个,要亲近很多。
但此时的苏文显然来不及去注意这些细节,他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有些遗憾,有些失落,但也有些释然。
遗憾和失落的在于,这位妇人原来并不是他的生母,不是那位叫做蒹葭的传奇女子。
释然之处在于,他终于不必用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去面对生下“苏文”的那个女人,去面对他的母亲。
所以在一时之间,苏文竟忘了将对方扶起来,而是愣在了原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妇人也并不介怀,她仍旧抬着头,慈爱地看着苏文,这种目光并不会让苏文觉得头皮发麻,而是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天然的亲近之意。
苏文来到妇人身前的时候,并没有说他是谁。
但她知道他是谁。
当她时隔十六年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毕竟,她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他的人啊。
或许是看出了少年的惊慌茫然。妇人巧然一笑,说道:“回少主,我叫彩烟。是夫人生前的贴身丫鬟。”
彩烟,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虽然如今放在妇人的脸上,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感慨岁月的残忍,但从她的眉眼之间,仍旧依稀能看到一些风情万种的痕迹,尤其是她的这一笑。似乎还带了些少女的青涩与稚气,就像是时光流转回溯。让苏文看到了她最美的模样。
苏文微微一愣,随即才从彩烟的这句话中,发现了两个最关键的字。
生前。
也就是说,那个叫做蒹葭的女人。自己的亲生母亲,果然还是死了吗?
念及此处,苏文不禁心中一沉,烛火映照下的脸色也有些泛白,他沉默了片刻,这才问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这个问题令彩烟极其意外,然后她终于明白了苏文从进门之后这一系列的神色变化。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少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苏文没有听懂彩烟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走上前去,将对方扶了起来。然后直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知道,请你告诉我。”
苏文的确很想知道。
因为这本就是他冒着天大的风险,不远万里从迷失沼泽赶到天弃山的原因,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放弃。
只是他从未想过,接下来的这个答案。或许是他始料未及的。
有很多时候,之所以所有人都隐瞒着同一个真相,或许便是因为,这个真相,非常残忍。
蒹葭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当然不是四十五年前,也不是一个任意的什么时间,而正好是……
“十六年了,夫人已经去世,十六年了……”
有很多话不用说完,聪明的人也能听懂,幸运或者不幸的是,苏文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
所以他这一次终于听懂了彩烟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常人都说,儿女的生日,便是母难之日。
但对于苏文来说,他的生日,其实是他母亲的忌日。
十六年前,当苏文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蒹葭的生命也随之走到了尽头,将她的整个人生,一切信仰,以及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祝愿,都寄托在了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身上。
然后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面,含笑辞世。
当时守候在她身边的,只有彩烟。
她是她的贴身丫鬟,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朋、伙伴、姐妹、战友。
所以那一日,是彩烟替她接的生。
所以,彩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到苏文的人。
木屋之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一些悲伤,烛火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苏文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中没有泪,却满是死寂。
彩烟也没有打扰苏文,而是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怜惜。
她没想到,自己再见他时,已经是十六年后了。
她更没想到,最后的真相竟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苏黎,你不得好死。”
彩烟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那个懦夫,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但看着苏文的目光却异常温柔,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良久之后,苏文才终于从一片混沌中回过神来,但他仍旧没有哭,也没有继续沉默下去,而是径自坐到了床头,忽地对彩烟说道:“嗯,彩姨,能跟我说说我母亲的故事吗?”
这一声彩姨,苏文叫得非常自然,令彩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就连空气中悲伤的气氛也仿佛消散了很多。
于是彩烟也坐了下来,对苏文了一句很耳熟的话。
“夫人,实在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同样的一句话,有很多人都对苏文说过。
比如圣宫中的厨子,比如荣伯,再比如苏家的老太爷,词圣苏轼,所以苏文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但关键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她究竟有多么了不起。
直到此刻。
彩烟的声音很舒缓,没有刻意的平静,也没有浓郁的悲伤,就像是在与一位晚辈聊聊家常,也像是一位说书人向唯一的客人娓娓道来。
讲述那个被岁月掩埋了整整四十五年的故事。
“小姐那个时候和少主你也差不多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今回想起来,那会儿正是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随便拉来几个儿时的玩伴就敢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当时所有的大人们都以为那只是一声童言无忌,却不曾想,小姐却为之奋斗了终生……”
苏文注意到,这一次,烟花不再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夫人,而是小姐。
大概在烟花的眼中,或者说在烟花最美好的回忆中,她宁愿自己一辈子都只是一个贴身小丫鬟,而蒹葭,则一辈子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洛家大小姐。
恰如那最美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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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这章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是: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章节名由此而来。
在我最好的年岁,幸运的是有你们相伴,在你们最好的年岁,希望能有人会记得这个故事。
谢谢。(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八章 最美的年岁(下)
这是苏文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父母的故事,第一次被一道无比温柔的声音带回到四十五年前的那个秋天。
那一年,济国苏家的某一支旁系出了一个天才少年,15岁开智,16岁通过州考入得甲榜第三,17岁在国考中扬名天下,18岁经十国联考成就御书境,虽然不能说风光一时无两,但也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羡艳不已。
18岁的苏黎真可谓是少年得志,不仅得到了济国皇帝的喜爱,更深受朝晖书院院长,竹圣苏辙的信任,而且最难得的是,这个时候的苏黎,就已经表现出了不符年纪的沉稳。
一般来说,天才多易早夭,便是因为在意气风发的同时,很可能便会带来年少轻狂。
但苏黎不是这样的人,自15岁获文位、成文生以来,一直到他在十国联考中破镜至御书位,三年期间,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踏实。
不疾不徐,不骄不躁。
如果故事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接下来,苏黎便应该会跟随者朝晖书院的师兄弟一起进入域外试炼,归来之后,若是能突破到学士境之上,则必将会成为济国的顶梁基石,受万众敬仰!
若留在书院,至少也是一位分院院士,若为国效力,则起码也是一方大将。
可也就是在这一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改变了苏黎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人类大陆的命运。
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儿。
16岁的洛蒹葭。
唐国洛家,乃是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在四十五年前与黄家在唐国的地位可谓不相上下。因为这两家都出了一位圣者。
黄家的圣者自然便是棋圣黄龙士,也就是当今圣佑书院的院长。
而洛家则出一位洛青衣,以有情道入圣,代表唐国进驻圣域,后再也无人能闻其声。
两家的关系就有些类似于卫国的陆家和李家。
四十五年前,洛蒹葭16岁,便已经成为了洛家的继承人。掌牡丹玉牌,号令万楼。地位比起今日之沐汐在卫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苏黎和洛蒹葭同样出自圣者世家,但苏黎只是旁系,而洛蒹葭则是嫡出!
所以洛蒹葭即便不用参加国考,也已经通过服用圣气丹成为了一名试读。并且与苏黎一起参加了那一年的十国年考。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不能算是邂逅,而是战斗。
最后的结果,是洛蒹葭胜了。
但却是惨胜。
18岁的苏黎从未自视甚高,所以失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手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和灵气却让他忍不住心生好奇,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这个女孩儿,不一般。
16岁的洛蒹葭虽然没什么大小姐脾气,但面对那个明明看起来憨厚笨拙的少年,竟然胜得如此艰难。不禁让她有些纳闷,这家伙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这个男孩儿,有古怪。
世人常说。好奇是爱情的地方。
因为好奇,所以这对年纪只差了两岁的少男少女在战后并没有形同陌路,而是悄悄地在圣城中多留了一日,多见了一面。
在那个人生最美好的年岁,爱情总是来得这么突然。
虽然不至于一见钟情,再见定终生。但却入润雨细无声那般,在两人的心底。不经意地各留下了一道影子。
那个时候的苏黎才刚刚被苏家重视起来,所以在回到济国之后的日子变得异常忙碌,又要觐见皇帝,又要被苏辙带去祖宗祠堂,还要被一众书院的师兄弟问东问西,所以空闲的时间真的很少。
在这个世界上,修行高于生死,但苏黎并没有利用那有限的空余时间来巩固学识,吸收才气,而是在读信、写信。
读的是来自唐国的信。
写的是寄到唐国的信。
那个时候的洛蒹葭已经是整个洛家的掌舵人,所以她也很忙,忙着打理家族的大事小事,忙着与黄家周旋,忙着出席长安城的各种各样的文会活动。
但在春去夏至之时,洛蒹葭还是力排众议,只带了几个儿时的玩伴去了济国,说是,出外游学。
随行的几个人当中,当然有她的贴身丫鬟彩烟,还有一个做饭很好吃的小家伙。
那会儿蒹葭经常打趣他道:“以你这手艺,即便没有文位在身,日后做个厨子也饿不死!”
所以他在天弃山一役之后便成了一个厨子。
总之,在洛蒹葭的济国之行之后,她与苏黎这一对少男少女便终于确定了对方的心意,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同年秋天,苏黎大婚。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一时间被世人传为佳话,不知道长安城有多少男儿哭着喊着要闹到济国去,也不知道有多少朝晖书院的小师妹在暗地里抹眼泪。
洞房当夜,苏黎酒醉,躺在蒹葭的怀中,第一次志得意满地畅想起了两人的未来。
“再过段时间,我应该就会跟着书院去往域外试炼了,你跟我去吧,回来之后,我们就生个孩子,等将来他长大了,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我不会去域外的……”
“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还是咱们干脆生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吧,这样家里面多热闹啊!”
“你难道就没想过让自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吗?”
“对了,你以前说,你最大的愿望,便是想要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就陪你去,什么书院院士,什么大将军,我都不在乎……”
这一夜,这对新婚夫妻在夜色下说了很多话,但都是在自说自话。
这一夜,苏黎醉眼朦胧地说了很多他从来没说过的话,但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沉沉睡去。
这一夜,洛蒹葭并没有从一个女孩变成女人,但她并不后悔自己嫁给了这么一个不懂风情的男人,只是有些遗憾,有很多话,还没有来得及说给他听。
天亮之后,洛蒹葭亲手结束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岁,了却了心中的最后一个愿望,在苏黎的手边留下了一块牡丹玉牌,以及一封书信,然后翩然远去。
信中只有一句话。
“我去改变这个世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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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衣亦’100打赏,在莫语的心中,蒹葭是一个非常潇洒的女人,更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女人,她这一辈子其实只做了一件事情,便是改变这个世界。(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天弃山一役的真相
秋风不断地从门缝中倒灌而入,引得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灰木墙上的那两道残影也跟着时长时短,变幻莫测。
屋子内的空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凄冷,反而给人一种无比凉爽的感觉。
苏文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了一口浊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到最后,却觉得无话可说,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彩烟的故事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对苏文来说,这故事的前半段,或许比天弃山一役的真相更加重要。
因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尤其是那个自己既没有亲眼见过,也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女人,洛蒹葭。
世上从来没有生而知之之人,即便是苏文和屠生,也只是意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过客而已,但洛蒹葭不一样。
她在16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圣者世家的掌舵人,并且下定决心改变这个世界。
那么,在这之前,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呢?
或许,当她知道原来自己体内有一半的血脉来自魔族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早就与这个世界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也或许,是当她尚且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母亲的哀嚎,以及看到的那一抹世间最温暖的微笑,便已经在她的心底,埋下了一颗强大的种子。
所以当洛蒹葭得以执掌牡丹玉牌的那一天起。她便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即便那个时候的她,才刚刚15岁。才刚刚得以圣庙开智,获得了文生之位。
仅仅一年的准备虽然稍显仓促了些,但好在洛蒹葭可以动用的乃是整个圣者世家的力量,所以在四十五年前的那个秋天,在新婚之夜的七天之后,在天弃山之巅,她见到了目标人物中的第一个。
乐圣。李龟年。
洛蒹葭的本意是想要当面问一问李龟年,当初他为什么会选择背叛魔君屠生。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愿不愿意与自己,创造一个三族和平共存的新世界。
无疑,这样的理想是很崇高的。而且如果一切按照她的设想来实施的话,也并非是天方夜谭,反而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哪怕这期间的过程可能要花费数十年,上百年,但绝对有成功的希望!
只可惜,她选错了对象。
如果她那日在天弃山选择会面之人不是李龟年,而是断岳,或者司马迁,或者是王羲之和苏轼的话。
那么。这个世界,早就已经被她所改变了。
天弃山与李龟年的会面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除了洛蒹葭手下有限的几个的亲信之外。无人能知,但偏偏,消息就这么被泄露了出去。
于是情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司马迁、王羲之、苏轼、断岳、李龟年这五个人,在圣战之前,便是魔君屠生的好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就连帝师也没能察觉,所以在葬花岭一役之前错估了形势。
但知道的人很少。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
帝师不知道,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不知道。
所以在圣战之后,这五个人,便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另一个针对人类的阴谋,是魔君屠生下的另一盘好棋。
但偏偏,史圣司马迁身入不朽之境,不死不灭,苏轼和王羲之并列为圣域两大山脉,实力之强,无人可与之争锋,断岳虽然是一介武夫,但只要忘川在手,便可于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在他们所有人里面,唯有李龟年最弱。
对此,李龟年似乎也早有所察觉,所以即便身为圣阶,也极少孑然一身,要么于圣域中半步不出,要么于神木山顶与陆羽饮茶论道。
直到那一日,他终于一个人上了天弃山,这对于那些自诩正义,或者心怀鬼胎之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在当日的天弃山,集结了魔族硕果仅存的三大强者:花雕、大祭司、佑生,以及人类四位圣者:欧阳修、聂一、言师、苏辙!
前者是为了拿回魔君屠生的圣宝传承,也为了击杀这个人类叛徒,后者,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将这个人类中所藏匿的隐患彻底抹杀!
当日在十国联考中,苍厉用自己的生命向全天下控诉,四十五年前杀害乐圣李龟年的凶手是苏家的人。
这是实话。
但他却没有来得及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么,当日齐集天弃山颠的七大强者中,到底是谁,最后杀了乐圣李龟年呢?
不是苏黎,而是苏辙!
能够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屈指可数,至于苍厉之所以会这么做,到底是得到了欧阳修的亲令,还是被大祭司的巧言所蛊惑,便不得而知了。
苏轼临死之前都未曾知道的事情,陆羽至今仍在苦苦追查的真相,如今苏文终于从彩烟的口中,听到了。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
苏轼在圣宫中对他说,苏黎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这个女人自然是指的洛蒹葭,但不该爱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洛蒹葭是一个半魔人,而是因为她将李龟年引到了天弃山。
她是天弃山血案的导火索。
陆羽在卫境之前对苏辙说,苏黎之所以自困临川城郁郁而终,是为了赎罪,但所赎的罪孽,同样并不是因为苏黎杀害了李龟年,而是他不小心泄露了洛蒹葭的行踪!
他是天弃山血案的间接凶手。
但不论是苏轼,还是陆羽,都万万没有想到,原来,真凶一直都在他们的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史圣司马迁一直不肯告诉他们真相的原因!
可惜的是,苏文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因为苏轼已经死了,而陆羽如今也因为卫国内蔓延的战火,鸿鸣书院的摇摇欲坠而心念俱灰。
至于苏文自己,则已经成为了全天下的敌人。
他说的话,还会有人相信吗?
彩烟口中的故事并没有到尾声,因为她还没有讲述蒹葭是怎么在天弃山一役活下来的,苏黎又是如何在二十八年之后找到她的,以及,苏文是如何诞生的。
还有,最关键的是,她是如何在这里藏匿了整整四十五年,而没有被那些寻求真相的人们发现的,比如李家,比如邢师?
但彩烟却突然停下了声音,转过头,看向木门的方向,目色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片刻之后,彩烟这才重新看向苏文,颇有些突兀地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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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莫语想了很久,关于天弃山一役的前因后果,还是点到为止吧,接下来,正戏要开始了,下一章可能会晚一些,但一定会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