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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莫语     文圣天下txt下载     文圣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这是要发啊!

    妇人的模样很普通,淡妆素裹,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其身上不露自显的华贵之意,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真的只是青.楼中的大当家,而不是大家族的家母。

    苏文迈步走进去,听妇人提起柳施施,顿时心中一突,却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大当家。”

    妇人轻轻摆手,笑道:“你可以叫我林夫人。”

    苏文没想到这位林夫人竟然如此好说话,心中的信心不免更足了一些,顿时改口道:“林夫人认得柳姑娘?”

    林夫人先是微怔,随即恍然:“原来,你不知道吗?”

    听着这话,苏文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但很快,他便从林夫人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徽州府四大青.楼,其中苏文已经去过了前面三家,分别是万花楼、群芳院,以及金凤楼,这三楼中,万花楼姑娘最多,群芳院花魁最美,金凤楼则四楼中资历最老的青.楼。

    但这三楼各大当家的心中都十分清楚,虽然人们将他们与林夫人所管的楼子并称四大楼,可是若说徽州府,不,应该说整个徽州第一青.楼的话,却永远都只有一个名字。

    柳嫣阁。

    十年前,人族十国在经历了太久的和平之后,暗流涌动,各国摩擦不断,纷争再起。便在此时,一个名叫柳嫣阁的歌楼不远千里前往边关,为戍守关内的将士一展妙音轻舞,博得阵阵喝彩,从此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中。

    四年后,鸿鸣书院邀请柳嫣阁前往徽州府,为即将前往圣地的寒门学子鼓舞士气,正是此行,让书院中的一位学子与楼内姑娘生了情愫,最后娶其为妻,传为一段佳话。

    而柳嫣阁在来到徽州府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一过数年,恍若昨日。

    林夫人的手中没有最多的姑娘,也没有最美的花魁,更无法在资历上抗衡其余三楼,但是她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倾国倾城柳施施。

    苏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相貌普通的妇人,竟然会是柳施施的老师,或者说,是她曾经的老师。

    “原来如此,这便是您肯见我的原因了。”不知不觉中,苏文已经用上了敬称。

    林夫人挪揄地一笑,开口道:“连施施也觉得好奇的人,我自然也想看看。”

    苏文挠了挠头,然后颇为尴尬地说道:“我是真不知道您与柳小姐之间的关系,原本这次来,我是想要与您谈谈生意的。”

    “哦?”林夫人有些意外,问道:“什么生意?”

    到了这个时候,苏文反而有些忐忑了,因为他担心自家的胭脂的确质量不过关,到时候拿出来难免给林夫人笑话,人家可是柳施施的老师,什么样的胭脂香粉没见过?

    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苏文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掏出了胭脂盒子,递到了林夫人身前。

    “胭脂?”林夫人接过盒子,有些摸不准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其打开后,倒是认真地品鉴了一番。

    苏文有些紧张地盯着林夫人,发现对方是真的在看胭脂成色,不禁越发患得患失起来。

    不多时,林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胭脂盒,说道:“你这胭脂倒跟普通店家的差不多,难不成是你自己制的?”

    苏文听得这话,也不知道林夫人语意中是夸是贬,只好如实应道:“我在黄梨街买了一家胭脂铺子,这是前任老板留下来的存货,我总不能让这些东西烂在手里吧,便琢磨着怎么给卖成现银。”

    闻言,林夫人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冷漠了几分:“于是,你便把主意打到了云袖街来?”

    苏文察觉到了林夫人前后的态度变化,顿时心中一咯噔,还不等他弄清楚这种变化是为什么,便听得林夫人再度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如今已经是文生了吧,前来州府想必也是为了备考州试?”

    苏文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读书人,不把精力放在正职上,却致力于发财小道,学人家开店做生意,你这是什么读书人?”

    “州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了,难道你自认为自己已经复习得很好了?诗词都背全了?时论都了解了?才气都已经转赤为橙了?”

    苏文被林夫人这段劈头盖脸的诘问弄得有些懵,沉默了半晌,这才有些弱弱地答道:“其实,这胭脂也跟我的备考有关系。”

    林夫人一怔,神色稍微放缓了些:“说说看。”

    苏文心中庆幸,还好早些时候自己发现了这些胭脂的奥秘,否则此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与这林夫人非亲非故的,莫名其妙被对方责骂了这么一通,还得陪着笑脸解释,凭什么啊?

    不过想归想,苏文看在对方很有可能是自己潜在大客户的面子上,还是恭敬地开口道:“我想以胭脂作墨,将其运用在画作当中,如果能够寻得合适的比例,成功推广,或许能提升自己的画道。”

    林夫人诧异地看着身前少年,顿时被对方那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住了,文道百年以来,从来只见泼墨成画,未闻有人敢将其他色彩融入其中的,她不知道苏文的这个想法说出去将会引起文道多么强烈的地震,但她能够听出其中不菲的价值。

    “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文点点头,对于林夫人的态度有些惊讶,毕竟他所说的东西,放在很多文人眼中可是离经叛道之举,但林夫人却如此轻易地接受了下来。

    林夫人沉吟片刻,复又将桌上的胭脂盒拿到手中,向苏文问道:“那你想把这些胭脂怎么办?”

    苏文轻轻擦了擦手心中的热汗,心想林夫人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当下说道:“要研究出合适的颜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我为了开这个铺子,可算把大半身家都给搭进去了,所以还得靠着这个吃饭呢。”

    “所以我想着,若是林夫人觉得这胭脂与其他铺子的差别不大的话,不妨便用我们林花居的胭脂。”

    “我给林夫人最低的价格,而您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跟姑娘们说说,若有客人问她们这胭脂是哪儿来的,如实回答即可。”

    林夫人心中暗暗点头,如果抛掉对方的文人身份不提的话,这生意头脑倒还真是过得去。

    “就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苏文笑着,知道这单生意应该是成了,说到做广告,又哪里能比得上在这些风月场中更有效果呢?

    这里的姑娘们姿色原本就是上乘,本身就是完美的模特了,更别说这里的男人都是最愿意为女人花钱的那种人。

    而且更加令苏文惊喜的是,这里可是柳嫣阁啊,整个徽州最负盛名的青.楼!其他楼的姑娘们在听说了柳嫣阁的指定胭脂之后,难道会不来买几盒试试吗?

    这是要发啊!

    想到这里,苏文的嘴咧得更开了一些,顿时将刚才林夫人给他带来的不快都抛在了脑后。

    “如此,那好吧。”林夫人看着苏文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得提前定好规矩,第一,若是你之后送来的胭脂低于这个品质,我是不收的。第二,若是日后你那林花居的生意红火了,也不得对我柳嫣阁提价。最后一点,若是你在州考中落第,那么我们的合作立即终止!”

    “没问题!”

    “好!这个我也答应!”

    “嗯,哈?”

    一开始苏文还点着头,不断应和着,但在听到林夫人最后一个条件的时候,却有些愣住了,他能不能在州考中上榜,跟这有什么关系?

    可不等苏文发问,林夫人便已经说道:“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你全都能保证的话,那么我这就可以预付定金了。”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苏文还是点了头。

    林夫人见状,似乎又恢复了一开始和善的态度,对苏文笑道:“你这次来,就带了这一盒胭脂吗?还有没有别的?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苏文忙不迭地从怀中又掏出了几个胭脂盒子出来,一一列在桌前,各种胭脂颜色均有细微的差别,淡香各异。

    “啪!”

    便在苏文拿胭脂的时候,却一不小心将另一件物事也给带了出来,其通体透亮,映着淡淡青光,上面有一朵翡色的杜鹃花正灿烂地绽放开来。

    正是苏文从荣伯的房内找到的那块青色玉牌。

    苏文对林夫人歉意一笑,随即准备将玉牌收入怀中,却不料,林夫人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便从苏文的手中夺过了玉牌,然后凑在近前细细看去,片刻之后,林夫人脸色大变,她看着苏文,急声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苏文心中存着警惕,不知道林夫人这声问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含糊地说道:“家中长者所赠。”

    林夫人闻言,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苏文身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庞,让苏文莫名冒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林夫人,您这是……?”

    良久,林夫人似乎终于从苏文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然后她突然沉膝一跪,双手捧着青色玉牌高举头顶,恭声道:“见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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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楼主?

    苏文顿时傻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将林夫人扶了起来,惊道:“林夫人这是干什么!”

    林夫人站起身来,却不敢抬头看苏文,而是语带惶恐地说道:“林如不知道大人身份,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恕罪!”

    此时的苏文才终于知道了林夫人的真实姓名,林如。

    如果换了其他人,看到柳嫣阁原本高高在上的大当家对自己如此卑躬屈膝,恐怕做梦都会被乐醒。

    可是此时的苏文却在心里面有些打鼓,因为他很明白,对方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其根本原因还是在那块青色玉牌上,但苏文自己却知道,这玉牌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荣伯的!甚至苏文都不确定,这玉牌的真实主人到底是谁,或许是某人寄放在荣伯那里的也说不定啊!

    这样一来苏文就有些慌了,他能够看出来,这玉牌定然是有大来头的,那么自己如果贸然冒充玉牌主人的话,会不会招来祸患?

    想到这里,苏文决定先探一探底细再说,开口笑道:“林夫人言重了,事实上,直到此刻我都还不知道这玉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林夫人依旧低着头,不敢说话。

    无奈之下,苏文只能硬着头皮编了下去:“临行之前,家中长者特意嘱咐我要将此玉牌贴身收藏,却并没有告诉我其中原因,只说时候到了我自然知晓。我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青玉,倒也不曾在意,却不想今日被夫人一眼认出来了。”

    顿了顿,苏文试探着问道:“不知林夫人可否为我解惑,这玉牌到底是……”

    这一次,林夫人终于慢慢抬起头来,她的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口中喃喃重复着苏文的话:“时候到了自然知晓……”

    “莫非!”突然,林夫人如恍然大悟般惊声一叹:“莫非那位还活着!”

    苏文对于林夫人的这句话根本听不懂半个字,他只能沉默着,等待着林夫人口中的答案,谁料,下一刻,林夫人坦然一笑,对苏文说道:“林如明白了,既然大人口中的长者不让大人知道这其中的渊源,想来定是有原因的,林如相信,等时候到了,大人自会知晓!”

    苏文险些一口鲜血吐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便编了个瞎话,竟然这么轻易就骗过了柳嫣阁的大当家,更是直接导致对方三缄其口,根本不会再告诉他这玉牌的秘密了。

    想到这里,苏文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或许这也是好事,万一苏文真的知道了关于这玉牌不得了的隐秘,到时候等玉牌真正的主人来了,会不会为了保守秘密而杀苏文灭口也说不定啊!

    相比起心中的好奇心,还是小命来得重要些。

    如此想着,苏文的心中顿时平衡多了,他从林夫人的手中再度接过玉牌,然后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这才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机缘毕竟是不能强求的。”

    顿了顿,苏文又不放心地问道:“不知道此事对于我们之间的合作,有没有影响?”

    林夫人顿时笑了,她再度恭敬地对苏文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大人玩笑了,如果大人愿意的话,从今以后,柳嫣阁便是大人的了!”

    苏文愣住了。

    “你……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林夫人此时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苏文家的长辈真的没有告诉他这玉牌所代表的身份象征,于是她笑着把刚才的话再度重申了一遍:“林如是说,如果大人愿意,那么整个柳嫣阁都是大人的!”

    苏文以人格保证,他两世为人,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听到过最震撼的一句话。

    就凭自己手中这小小的玉牌,林夫人便愿意把柳嫣阁送给他?

    苏文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所感到的并不是兴奋,而是恐惧。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低估了这块玉牌的价值,如此一来,日后便更要小心一些才行了,若非特殊情况,这玉牌绝不能示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念及此处,苏文连连摆手,开口道:“这还是不用了,想来我那位长辈既然不肯将玉牌的真实来历告诉我,定然也不愿看到我用它来招摇行事,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我那胭脂铺比较好。”

    林夫人闻言一惊,赶紧请罪道:“大人教训得是,林如的提议有些欠考虑了。”

    苏文对于林夫人的态度实在觉得有些别扭,对方可是堂堂柳嫣阁的大当家,而且年纪上也比自己大了两三轮,老是这么个诚惶诚恐的模样,一口一个大人地叫着,不免让苏文难以接受。

    “你还是叫我苏公子吧。”

    林夫人大惊失色道:“大人,这万万不可!”

    苏文故意板起脸来,沉声道:“这是命令,难道改一个称呼,比送出柳嫣阁还要难吗?”

    林夫人在心中暗暗谈了一口气,她知道,如果苏文愿意表明自己身份,亮出那块杜鹃青玉的话,整个卫国的青.楼都可以是他的,因为那块玉牌,赫然便是代表了青.楼祖师爷,是青.楼楼主的象征啊!

    此时的苏文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了如今天下所有青.楼的天字一号大老板,当然,他的这个身份得益于他手中的玉牌,而那玉牌,并不是他的……

    “是,苏公子。”在苏文的强硬态度下,林夫人只能改口,但语气却仍旧恭敬无比。

    苏文点点头,突然开口道:“咳咳,虽然我不能要这柳嫣阁,不过既然夫人似乎与我家长辈有所相识,不知道这合作之事,可否再商量商量?”

    苏文可一点儿都不傻,虽然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他不能,也不敢要这徽州第一楼,但大便宜占不了,小便宜还是可以占占的嘛。从那林夫人的态度能够看出,此时无论自己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对方肯定都会一口答应下来,如此一来,苏文再无顾忌,正如圣人曾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林夫人自然明白了苏文的意思,款款一笑,说道:“全凭公子做主!”

    这么一来,苏文想要实施接下来的计划便简单多了。

    听到林夫人的回答,苏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如今的他不是要发,而是要大发特发了!

    当苏文在柳嫣阁当家花旦秋叶姑娘的陪伴下,缓缓走出门外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林夫人在之后竟然真的应下了他所有的要求,甚至还仔细地将苏文所说的每句话都记在了纸上,将其奉若君令!

    “如此一来,铺子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回去之后我也该开始研习书、画两道了!”如此想着,苏文正准备跨上林夫人为他备好的华贵马车,却猛地听到在身后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不是刚才那个卖胭脂的吗?秋叶姑娘怎么会跟他一起出来!”

    “快看快看!秋叶姑娘居然对那小子毕恭毕敬的,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不对不对,我肯定是在做梦,要不就是中了什么迷幻之术,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原先被三大青.楼赶出来的穷小子,怎么会突然咸鱼翻身,竟得到柳嫣阁当家花魁的垂青?而且看秋叶那小心翼翼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金主对待商贩的模样啊!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被颠倒过来了?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文的目光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然而,让他们震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下一刻,柳嫣阁的几名护院抬着两个大箱子气喘吁吁地来到马车前,刚刚将其在车厢内安放好,还不待离开,便见苏文伸手从箱内掏出两块金锭,抛到了那护院首领的手中。

    “这是赏你们的,拿去喝酒!”

    那首领诚惶诚恐地赶紧将其交还到苏文手中,忙不迭说道:“苏公子!这我们可不敢收!要是被当家的知道了非得扒掉我们一层皮不可!”

    这一幕落在围观的众人眼中,再度发出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那小子卖的到底是什么胭脂,竟然值两箱黄金?而且此人出手竟如此大方,连打赏几个下人也是用的金锭!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啊!

    最关键的是,人家柳嫣阁的护院还不敢收!

    这是什么世道?什么时候连一个卖胭脂的穷书生都如此逆天了!

    还不等众人缓过神来,便听得那苏文冷哼一声,对几名护院说道:“我让你们收着你们就收着!放心,林夫人绝不敢为难你们!”

    闻言,那护院首领只好恭敬地收了金锭,再三对苏文感谢了一番,这才慢慢退去。

    而苏文的这道声音,则无疑再度给了在场的众人一道响亮的耳光,不论是从苏文对楼中大当家的称呼,还是那声“不敢为难你们”,都无不让这些围观之人从背后升起丝丝寒气。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胭脂铺老板敢说的话!

    秋叶将苏文扶上了马车,然后又仔细交代了马夫几句,这才款款对苏文行了一礼,恭声道:“苏公子慢走,明天林姨自然会派人上门收取胭脂的。”

    苏文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将身子探出车外,笑着对之前嘲弄他的人说道:“抱歉,让诸位失望了,可惜我没有下注,否则赢的可就不止这两箱黄金喽。”

    言毕,马车缓缓驶离,整个柳嫣阁之外,寂静如雪,唯有马夫的吆喝声,伴随着苏文的淡淡笑意,挥散不去。

    ps:说明一下,可能各位都发现了,文中的“青.楼”这两个字中间是被标点隔开的,因为不这样的话便会变成*号,莫语知道这样会影响各位的阅读感,同时莫语自己写起来也十分麻烦,但却不得不如此做。

    在本书中,青.楼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其贯穿全文,涉及主线,涉及主角以及其他重要角色,所以是绝不能省的,毕竟这是一个文人辈出的世界,即便在历史上,那些流传千古的诗作也多与“青.楼”有关,或与其楼内女子相关,如果没有青.楼,唐诗宋词不知道要失去多少菁华!

    特此说明,谢谢大家!

第四十六章 谁人不知林花居?

    回到林花居,苏文还没来得及说话,唐吉便已经被那两大箱黄金闪瞎了眼睛。

    “苏……苏文……你不会……不会是把州府府库,给,给抢了吧!”唐吉舌头打着结,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文。

    苏文轻轻一笑,开口道:“这些算什么?从明天开始,我保证你数银票都会数得手抽筋!”

    唐吉急不可耐地问道:“老实说,你出去这一趟到底干了什么?”

    苏文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地笑着说道:“不可说,不可说,等到了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想了想,苏文复又交代道:“胖子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咱们胭脂的价格提升到十两银子一盒,另外每日我们只出售四十盒胭脂,多了不卖!如果有客人问起,就说是没库存了!”

    “什么!”唐吉瞪大了眼睛,惊声道:“苏文你疯了吧!”

    苏文看着唐吉那大惊小怪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出一趟城,所以铺子的生意就都交给你了,记住我的话,到时候照做就行了!”

    唐吉还想要问个清楚,谁料苏文根本不给他机会,径直拉着苏雨便回到了卧房,唐吉有心想要追上去,却又舍不得眼前那两大箱金灿灿的光芒,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舍弃了心头的疑惑,奔向了黄金的怀抱。

    当夜,不时从林花居的后院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那是唐吉在不断更换藏匿黄金的位置,为了这件事,唐吉整夜都忙碌着,险些就准备挖个坑将两口箱子埋进去了。

    到了最后,唐吉还是毅然决然地把两大箱子金锭都抬到了自己的卧房中,将其藏在床下,然后以自己的身躯为门,死死地把整个床板下的空隙都塞了个严严实实。

    这还是唐大少爷第一次睡在地板上过夜,但他自己却对此无比满意,按照唐吉的话来说,如此贵重的东西,当然得寸步不离地守着才行!

    苏文自然是不知道唐吉这副守财奴的模样的,因为他第二天很早的时候,便离开了林花居,走出了州府的城门。苏文昨日并没有忽悠唐吉,而是他真的有事需要办,而且这事儿还必须要他亲自去,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苏文的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正是他在离开临川城的时候,殷无殇送给他的那个。

    里面装着一封给鸿鸣书院刘院士的信。

    鸿鸣书院坐落在徽州府以东的神木山山顶,据说原本只是一间很普通的私塾,不过自从里面出了一位茶圣陆羽之后,鸿鸣书院便成为了人族七大书院之一,发展至今,据说就连里面的教习也有翰林之资,更别说还有数名半圣镇守其内,即便是妖族联军来攻恐怕也只能铩羽而归!

    而最关键的是,如今鸿鸣书院的院长,便是茶圣陆羽本尊!

    百年光阴,圣道凋零,如今还留存在世的圣者已经很少了,其原因除了数十年前那场惨烈的种族战争之外,更有诸多圣人在追求更高境界的道路中不幸殒落。

    文道无涯,故求圣之路不止!

    而人族七大书院之所以会被称为七大书院,便是因为在这七座书院中,都至少有一名真正的圣者坐镇!

    这就是七大书院的底蕴!

    苏文心中想着关于鸿鸣书院的那些传说,脚步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目睹书院真容了。

    可惜的是,苏文才刚刚走到山脚下,便被人拦住了。

    “非鸿鸣学子,不得入内!”

    苏文抬起头,看着身前的青年男子,脚步一顿。他知道,此人定是鸿鸣书院外围的守山人,当下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学生来自临川城,今日前来拜见书院刘院士,是受临川城殷城主所托,送与书信一封。”

    说着,苏文从包袱中拿出信封,交给那青年男子查看。

    青年男子仔细辨认着信封上的城主印记,确认苏文所言非虚,这才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在亭中稍等片刻。”

    苏文点头谢过,老老实实地在凉亭中坐下,等待着青年男子的通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位面容刻板的中年人从山上翩然而下,头戴一顶青色游冠,白衣胜雪,似乎是鸿鸣书院的制式衣料。

    见中年人来到近前,苏文赶紧起身行礼,恭声道:“见过刘院士。”

    “你便是苏文?”

    刘院士仔细地将苏文打量了一番,脸上带着笑意,点点头道:“我早就听说临川城出了个能诗成传世的圣才,如今看来,确有不凡之处。”

    苏文有些拘谨地说道:“大人谬赞了。”

    刘院士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年仅15岁,一诗传世,一诗超凡,甚至就连词作也可达极叹之镜,如果说你不是圣才,那恐怕全天下就没有圣才了!”

    苏文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于是干脆地选择了沉默。

    顿了顿,刘院士复又说道:“在信中殷老弟已经跟我说了,你这次来州府,想必也是为了备考州试的,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文不敢隐瞒,如实答道:“诗词方面学生自认能得以过关,只是时论方面,还有些欠缺。”

    州考与城考最大的区别,便是在试题当中,加入了时论这一项,其本质有些类似于苏文前世的时事政治,一般来说,只要大方向没错,不要太过偏激,紧扣时政,都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但要想获得高分却很难。

    毕竟十多岁的少年,又哪里能够真的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刘院士对此倒也并不意外,开口道:“时论方面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过两天我让人送一份当前最新的时事纲要到你那儿,只要注意紧跟主流思想就不会有问题。”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了,若是寻常考生,又哪里能够得到这么重要的资料?想到这里,苏文赶紧躬身谢道:“如此便劳烦刘院士了。”

    刘院士点点头,示意不用太过拘礼,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苏文叮嘱道:“虽然我知道你在诗词方面颇有建树,不过却也不能自己一人闭门造车,除了熟读先贤的精品良作之外,当前最新的诗词也需时刻关注。”

    “尤其是下个月即将刊发的,当中所登载的诗词都是如今最具才气的佳作,若能领悟其中意境,对你自有益处。”

    苏文点点头,暗暗记下了刘院士的嘱咐,末了,刘院士又把州考需要注意的要点一一对苏文道来,确认苏文都记住后,这才告辞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来书院寻我,只要向山下的学生通报一声即可。”

    苏文感激地对刘院士拱了拱手,他知道对方身为鸿鸣书院的院士,平日定然是极其忙碌的,能抽出时间来为他指点已实属难得,也不敢多留,只是到了最后仍旧没能上山一睹书院的真容,未免有些遗憾。

    刘院士似乎是看出了苏文心中所想,面露严肃之色道:“记住,书院是用来学习的地方,而不是用来参观之所,若是想要入得书院,便要更加勤于求学,力争州考三甲!”

    苏文神色一凛,开口道:“大人说的极是!”

    见状,刘院士面露欣慰,笑着道:“好了,如今距离州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以你的诗词功底,只需放稳心态,安心备考即可,希望日后你我能在书院中再见。”

    苏文暗暗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不敢负大人所望!”

    与刘院士分别之后,苏文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城中,然而,还不等他走回到黄梨街,便被汹涌拥挤的人群给吓到了。

    一向冷清寂寥的黄梨街,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变得无比热闹起来。

    “完了完了,没想到这林花居的胭脂这么快就卖光了,这叫我回去怎么跟小翠解释啊!”一个锦服华衣的大汉摇着头,一脸沮丧。

    旁边一人也跟着哀叹起来:“都怪我刚开始犹豫了一下,想着一盒胭脂要十两银子也太夸张了,谁知道,现在想要从其他人手里面买一盒过来,起码要五十两了!”

    “可不是嘛!毕竟是柳嫣阁大当家指定的胭脂,就是跟别家的不一样,据说还有抗皮肤衰老的作用呢,那价格能便宜得了?”

    “据那掌柜的说,这胭脂是特质的,每日只能做出四十盒来,看来明天得早些来候着了!”

    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数人都是空手而归,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所谈论的话题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柳嫣阁指定为专用胭脂商的林花居!

    正如苏文所料,自从昨天他故意用两箱黄金来炒作了之后,再加上今天柳嫣阁正式宣布从此只购买林花居一家的胭脂,顿时将林花居的名气迅速传播开来。昨天之前,谁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开在黄梨街的小铺子,而到了此刻,整个徽州府没有听说过林花居这名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除了其余三大青.楼各自派出了小厮前来打听情况之外,还有不少胭脂铺的伙计也混迹在人群中,想要看看林花居的胭脂到底有何不凡之处。

    可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能见到林花居的胭脂长什么样子,便被告知存货售罄了,失望之余,也让他们越发震撼于这间小铺子的火爆程度。

    “听说今天买到胭脂的都是各部衙大人的千金小姐,人家早早就收到了柳嫣阁那边来的消息,一大早就派人来排队了!”

    “我还听人说,就连州主大人的夫人也特地派人来买了两盒呢!”

    “何止啊!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群芳院的阿紫姑娘也来了。”

    “阿紫?那不是群芳院花魁灵儿小姐的贴身侍婢吗?”

    随着一个比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频频爆出,所有人都越发觉得这个林花居的胭脂不一般起来,否则,怎么会连州主夫人,还有那些大人物的千金,甚至群芳院的花魁都要来抢购?

    苏文站在人群中,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知道,林花居已经一夜成名了。

    ps: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凌晨之前把这一章写出来了,今天是周一,莫语第一次凌晨发布新章,亦是第一次请求诸位能投出手中的推荐票支持莫语,如果还没收藏的朋友也记得收藏一下哦,希望我们能在新书榜上走得更高更远一些。

    莫语拜谢各位了!

第四十七章 来自背后的恶意

    “苏文!你真是太牛了!我今儿算是彻底服了你了,竟然能跟柳嫣阁的大当家拉上关系!”

    唐吉一双眼睛都快要笑没了,手里面攥着沉甸甸的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能数出一朵花儿来。

    “这只是第一天而已,以后咱们铺的胭脂会越来越火的,不过你我也不能把精力都耗在这上面,毕竟州考才是正事。”苏文一脸正色,担心唐吉会因为胭脂铺的事情,而丢了西瓜捡芝麻。

    唐吉点点头,说道:“我明白的。”

    见唐吉并没有因为胭脂铺的吸金能力而忘却初心,苏文也松了一口气,说道:“等过两天,咱们再去招个伙计来,到时候让小雨负责收银,咱们也能全力备考。”

    唐吉也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但随即又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可是苏文,若是以后咱们铺子生意还这么好的话,恐怕很快存货便会真的告罄啊!”

    苏文一愣,这倒的确是个大问题,如今林花居的胭脂都是无源之水,卖一盒就少一盒,更别说他还要用这些胭脂来研究绘画颜料的问题,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货源问题的话,说不得哪天林花居就成了个空壳子了。

    思来想去,苏文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想必凭借几人这一路行来的交情,这么一个小问题,对方应该不会拒绝吧。

    “要不,你去问问那号码百事通?”苏文对于皓马肯不肯免费帮忙也不太确定。

    倒是唐吉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这好说,等明后天我就找他去,他不是自称无事不知无人不晓么?要是连这点儿小事儿也敢拿捏的话,看大爷不一屁股坐死他!”

    一开始,苏文还以为唐吉是在说大话,可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唐吉不但成功撬开了皓马的嘴,知道了这家胭脂铺原先的货源,更是直接把皓马给带到铺子里面来了。

    “小和尚说了,他仰慕咱们林花居多日了,非要来我们这儿当个伙计,我拦都拦不住!”

    听得唐吉这话,再看皓马那满脸无奈的神色,苏文顿时乐了,他还真没想到,胖子不但免费打听到了消息,还直接把人给掳来了,这么一来,不论是生意还是货源的问题,都一齐解决了!

    “我说胖子,你没用武力威胁人家吧?”

    “怎么可能!”唐吉板着脸,看向旁边的皓马,开口道:“你自己问他,是不是自愿的?”

    皓马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沉声道:“的确是我自愿的。”

    这下子苏文可是真的好奇了,大家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皓马有多么的难缠他可是有着深切体会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胖子给忽悠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次,不等胖子得意洋洋地显摆,皓马率先答道:“他给我提供了一条我不知道的消息。”

    “哦?”苏文看向唐吉,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消息?”

    唐吉顿时更加得意起来,他嘚瑟地抖了抖脸上的肥肉,笑道:“不可说,不可说,等以后你就自然知道啦!”

    苏文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解决了总是好的,当下领着皓马熟悉了一下铺子,顺便交代了几句关于价钱和限量出售的事宜,林花居的第一名小伙计就这么走马上任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花居的生意依旧火爆如常,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据说现在外面黑市上一盒林花居的胭脂,已经被炒到了八十两银子的天价!

    每天清晨天都还没亮,林花居的铺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中不乏很多达官贵人的仆从,或者三大楼的管事,所为的,都只是那小小的一盒胭脂。

    也不知道如今那曾经拒绝过苏文的那些大当家们,有没有悔得肠子都青了。

    三大楼的当家有没有后悔没人知道,但是小三子知道,反正自己是后悔到家了。

    小三子就是在林花居声名鹊起的当天,原本有机会购得一盒胭脂,却因为嫌贵而放弃了宝贵机会的那个年轻人,为了这件事,他被少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本想着第二天再来补救,谁曾想,到了后面想要买一盒胭脂,简直难如登天!

    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小三子仍旧没能买到林花居的胭脂,今天再度空手而归,刚走到少爷的书房门口,就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凄惨的下场了。

    他知道,自从少爷回到州府以来,脾气便一直都不太好,似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自己三番两次办砸了事情,更如火上浇油,让少爷的耐性越来越差,想着昨天没有买到胭脂而挨的板子,小三子的屁股还在生生作疼。

    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能不能减轻少爷的怒火。

    轻轻叩开房门,小三子抱着极其忐忑的心情来到一位少年身前,那少年生得极其好看,俏眉皓齿,如果打扮一番,定会被人误认为是个美人胚子。

    “少……少爷……”小三子喉咙打着抖,喊了一声。

    那少年闻声抬起头来,见小三子这副模样,心中知道,这废物今天肯定又是白忙活了,顿时眉毛如秀剑般竖起,冷声道:“又没买到?”

    小三子头顶冷汗直冒,声音变得比蚊子还要细:“实在是,实在是……”

    少年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顿时拿起桌上的笔架朝小三子砸去,怒喝一声:“实在是什么是?那胭脂不好买难道我不知道?可是人家孙府怎么就能买到一盒?我养你来有什么用!”

    “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再过两天就要来州府了!孙虎那小子天天跟我显摆,说是准备将林花居的胭脂作礼送给大小姐,到时候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小三子任那笔架砸在自己头上,却也不敢闪躲,等着少爷稍微消了消气,这才唯唯诺诺地说道:“少爷,虽然我没买到胭脂,但是少爷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

    听到这里,那少年轻轻眯起了眼睛,放下了手中准备砸出去的砚台,冷声道:“说来听听!要是不能让我满意,就自己下去领20鞭子!”

    小三子身子一震,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赶紧回答道:“我专程去云袖街打听了一下,又找了当初见到那林花居小老板的人,最后在万花楼的一个小厮口中听说,那个林花居的老板不是本地人,似乎是叫什么,苏文,是从外乡来州府准备参加州考的文生!”

    小三子说完,忐忑不安地抬起头看向自家少爷,不知道自己这番答案能不能帮他免去那20鞭子的责罚,却不想,他竟然看到自己少爷愣住了。

    很快,那少年回过神来,看着小三子,目如尖刀,问道:“你确定,那林花居的老板叫做苏文?”

    小三子点点头,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再多言了。

    “行了,你下去吧,去库房领5两赏银。”

    小三子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只是眨眼之间,少爷便竟然转换了态度,自己非但没有受罚,反而还有赏?

    不过他可不敢多问,千恩万谢地退出了书房。

    房门再度缓缓合上,而书桌后的那个年轻人,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眼中阴芒疾闪:“苏文!好你个苏文!我正愁不知该如何一雪那春熙楼之耻,今日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得很!”

    这个少年,当然便是当日在春熙文会中,因苏文的一首而丢了大脸面的严子安。

    虽然当日严子安实际上是败在了白迟手中,但最后苏文的出现和获胜,无疑是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至今仍然记得,在苏文被柳施施请到后院后,那些文人学子看自己的眼神。

    那是无声的嘲笑和奚落!

    作为曾经的临川城第一天才,严子安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但怎奈他随父入州府数年,在临川城早就没了根基,也无法对苏文下手,所以只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可是现在,苏文竟然不声不响来了州府,这不正是给了他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哼!别以为开了一家生意火爆的胭脂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定要让你知道,在州府,得罪了我是什么下场!”

    严子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苏文在他脚下跪地求饶的模样。

    想到这里,严子安立刻召来了严家的管事,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管事惊异莫名地看着严子安,有些犹豫地说道:“少爷,这么做,有些不符规矩吧,要是那苏文有什么背景的话,恐怕会给老爷惹来麻烦。”

    严子安轻蔑地一笑,说道:“就算他有背景,也是在临川城中,如今来了州府还能有什么凭恃?即便那林花居的名声,也只是走了狗屎运,跟柳嫣阁的大当家牵上线了而已,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文生,难道以我严家在州府的地位,连个区区胭脂铺都摆不平了?”

    管事闻言点点头,心中不禁为那叫苏文的少年默哀起来,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严家大公子,现在哪怕他那胭脂铺生意再好,恐怕也得关门大吉了。

    得到了管事的支持,严子安嘴角的笑容越发冷冽了起来,寒声道:“我不仅要把这间铺子的名声搞臭!还要把他苏文的文名搞臭!到时候任他州考成绩再好,也不可能被书院录取!”

    管事轻声提醒道:“如此,恐怕还得圣裁院那边出出力才行。”

    严子安心中早有定计,冷笑一声:“林叔怕是忘了,小虎他叔叔,不正是圣裁院的执事么?”

第四十八章 下三滥的手段

    一大早上,天刚蒙蒙亮,黄梨街便已经如往日般拥堵起来,人声鼎沸之间,似乎比夜晚的云袖街还要热闹。

    不少人还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显然是起得太早的缘故,排在队伍前列的几个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据说是从昨天半夜一直等到了现在,连觉都没敢睡。

    最离谱的是排在第一的那个哥们儿,竟然自带了干粮和棉被,昨天晚饭都没吃就来占了个好位置,一整晚愣是没挪地儿,死死地占住了距离铺子大门最近的地方,此时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身后的其他人。

    在他的身后,有人欢喜有人忧,排在前四十名的那些人自然眉开眼笑,仿佛是干了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而四十名开外的其他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特别是那第四十一个人,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

    “就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啊!”

    周围的人群都摇着头,目带同情地看着那人,看样子,这个可怜的家伙回去后又得被主子责骂了。

    天色渐亮,队伍前头的人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翘首以盼地看着前方那尚未开门的小铺子,似乎比州考放榜的时候还要紧张,围观的人们也议论纷纷,对这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的盛况感慨不已。

    所有人口中的话题都离不开三个字林花居。

    附近几家铺子的老板都忍不住摇头叹息道:“你说这铺子以前怎么就没这么红火呢?难道传说中的那位小老板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真是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啊!”

    站在铺子门口负责治安的守备军面露不愉之色,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只关心,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兄弟们几个都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要再这么下去啊,恐怕整个州府的守备军都得被这胭脂铺拖垮不可!”

    那老板闻声,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两天,抓了不少人吧?”

    “可不是嘛,这人多了就是容易出事儿,这几天因为这胭脂的事情被抓进牢的人,比在云袖街争风吃醋的还要多!”一名守备军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别说,兄弟们几个也算是开了眼了,左右不过是一盒胭脂而已,竟然能在整个州府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这种奇景恐怕百年都没一回。”

    便在众人连声感慨之时,却听得一声轻响不急不缓地传来,顿时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林花居的大门开了。

    一个笑脸盈盈的小和尚出现在众人眼前,顿时惹来人群一阵骚乱。

    “大家早上好。”皓马笑着拱拱手。

    “好什么好啊!赶紧开门!今儿我可是第一个来的,赶紧把你们家胭脂拿两盒出来,我家小姐还等着呢!”排在第一的那哥们儿一手拎着棉被,一手急不可耐地把银票递了过去。

    此话一出,队伍后面很多人顿时不满起来,毕竟林花居每天只出售四十盒胭脂,前面的人多买一盒,后面就注定有会少一个名额,因为这事儿,在林花居的铺子门口已经发生过好几起冲突了。

    见状,那几个当班的守备军士顿时紧张了起来。

    谁料,便在此时,皓马却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老板说了,从今天开始,咱们林花居的胭脂实行限购,半年之内每人只能买一盒胭脂,多了不卖!”

    说着,皓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账本,将其高高扬起:“前几天但凡买了胭脂的,都在这上面登记了姓名和府邸,如果已经买到了胭脂的,还请下次再来。”

    皓马这番话一出,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队伍中立刻有两人破口大骂起来,想必是已经买过胭脂的老顾客,但其余众人都纷纷开口支持,特别是刚才排在第四十一位的那位大汉,几乎把嗓子都喊哑了。

    “林花居果然是良心商铺啊!干得好!老板是个公平人!”

    “早就应该这样了!以免有人贪心不足,买了还想买!有些大老爷吃了肉,也得给我们喝口汤啊!”

    一时之间,竟然大多数人都是为林花居说话的,那两个不知道是何府的仆从,立刻偃旗息鼓下来,不敢再犯众怒,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而那排在第一的哥们儿先是一愣,随即又暗自庆幸,虽然自己只能买一盒胭脂,也总比那两个家伙幸运啊!

    如此,再无争议,林花居刚刚出台的新规矩,就被众人如此轻易地接受了。

    皓马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越发佩服起苏文的魄力和眼光起来,做生意的,谁不是求着回头客来光顾的,可苏文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竟然能把这些顾客牵着鼻子走!

    而且人家还要感谢苏文!

    如此做生意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就连那些随时准备出手的守备军士,也不禁面面相觑,一场看似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就这么被轻松化解了?

    接下来的时间,拥有名额的那四十个人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再无事端。

    每个买到胭脂的人都激动万分,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一声:“我买到了!”

    而周围那些没排上队的人,无不用限的眼神看着他们,顿时激起他们心中无上的虚荣感,想必自家小姐之所以要千方百计买得这胭脂,也是为了这般吧。

    便在这个时候,却突然从黄梨街的远方,传来阵阵骚乱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壮汉正蛮不讲理地冲进人群当中,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赫煞之威,气势汹汹而来。当先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满脸悲愤之色,其后紧跟一个小姑娘,用黑纱挡着脸,看不清模样。

    “林山居黑心胭脂,害我胞妹!”

    “杀人不见血,毁我胞妹终生,我要林山居给我一个说法!”

    青年男子声如啼血,悲意盎然,让闻者无不惊心,再听那男子话中的意思,难道这林山居的胭脂有什么问题?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买到胭脂,正兴高采烈的那些幸运儿,也纷纷停下了脚步,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备军中一个年轻的士兵见状想要上前维持秩序,却被长官一把拉住。

    “这事儿先不要管。”年长的军官摇摇头,看着人群中的那十几个面容熟悉的壮汉,心中了然。

    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而来,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很快便走到了林花居的铺子前,那青年男子一把抓住皓马的衣领,厉声道:“叫你们老板滚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拆了这间铺子!”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苏文也已经被惊动了,他让唐吉把苏雨带到后院,这才走到铺门口,看着那一脸陌生的青年男子,疑声道:“怎么回事?”

    那青年男子看到苏文,立刻放下了皓马,冷声道:“你就是林山居的老板?好!把他给我绑了!”

    “且慢!”苏文看着那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厉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圣律在上,难道你们想要公然造反吗!”

    闻声,那青年男子惨然一笑:“说得好!原来林山居的老板还知道圣律的存在?那我问你,这家胭脂铺是不是你的?”

    苏文不明其意,点头道:“不错!”

    “好!”青年男子说着,突然倒退了一步,将他身后的那名少女拉到身前,然后环顾四周,对众人道:“我妹妹前两日在你这儿买了胭脂,结果你自己看看,她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说着,青年男子一把掀起那少女头上的黑纱,立刻惊起一片尖叫声。

    “天呐!”

    “啊!怪物啊!”

    刹时间,那些原本靠得较近的民众纷纷不由自主朝后退出了一丈开远,就连店门口的苏文也忍不住瞳孔微缩。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坑坑洼洼的如同一团被踩烂的泥巴,从中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黄褐色的脓疤布满了五官,看起来极为恶心,少女的一双眼睛半睁着,布满了伤痕和沟壑,鼻翼缺了一半,露出两个黑黝黝的孔洞,嘴唇上也裂开了一个豁口,鲜红色的皮肉翻开来,惨不忍睹。

    这是一张如怪物般的脸。

    与此同时,那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意:“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林花居胭脂的杰作!就是你们这儿卖的胭脂,把我妹妹弄成这副样子的!”

    皓马见状,忍不住退了半步,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吟一声:“圣苍请怜。”

    苏文也被这少女凄惨的面庞震住了,但随即他便明白了对方的目的,眼中怜意顿生,没想到,他无心害人,却让人因他而被毁了一生。

    那青年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不是口口声声称圣律在上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苏文迈步而出,走到少女身边,对于周围的哗然之声充耳不闻,也对那十几个肌肉大汉熟视无睹,他只是低下头,对少女轻声道:“我们素未平生,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自愿的,但我答应你,不论是谁因我而将你害成这样,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一滴清泪从少女那残破的眼角滑落,她张了张嘴,却无法从被毒哑的嗓子中说出半个字。

第四十九章 黄梨长街,紫色长袍

    涌入黄梨街的人越来越多了,正可谓是善行不扬名,恶事传千里,更何况,事关如今州府最炙手可热的林花居。

    在听说林花居的胭脂有可能毁人容貌后,不知道有多少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尖叫着扔掉了手中的胭脂盒,也不知道有多少楼内正在卸妆的姑娘用毛巾把小脸都搓出了血来。

    与此同时,州府中不少达官贵人家中的管事、各大胭脂铺的伙计、黑市商人、还有三大青.楼的当家,都纷纷来到了黄梨街,一时之间,大半个徽州府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间小小的铺子前面,每个人都想知道,传闻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多时,关于林花居门口那个青年男子的身份就已经传了开来。

    此人是土生土长的州府人,叫做黄铮,家中自幼贫困,父母早逝,为了供黄铮读书,他妹妹黄小娥在很小的时候便出来做工,从洗衣小工,到面馆伙计,再到缝衣针娘,什么都干过。

    可惜黄铮在15岁的时候并没有能够通过城考入得圣庙,所以至今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偏偏这个黄铮自命不凡,虽无文位,却一直把自己当做是了不得的读书人,不但经常出入云袖街一夜**,还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不时从黑市中购来价值不菲的字画书帖,挂在家中任人瞻观。

    再后来,或许是想通了自己再也不可能获取文位,黄铮开始彻底自暴自弃起来,渐渐染上了赌瘾。

    家中能卖钱的东西都被他卖光了,别说是曾经用来附庸风雅的字画书帖,就连家中稍微值点钱的书桌板凳都被他换成了银子,然后输给了赌坊。

    不过据说这黄铮倒是对自己妹妹极好,或许他也知道,如果没有黄小娥,他早就饿死街头了,所以他虽然败家了一些,倒还算是有些人性。

    直到今天。

    见苏文走到黄小娥身前,黄铮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一把将苏文推开,厉声大喊道:“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嫌害我妹妹不够惨吗?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我只问你,你制出的毒胭脂把我妹妹的容貌给毁了,你认不认?”

    黄铮话音刚一落下,周围便顿时响起大片的哄乱之声。

    “那真的是小娥吗?我记得她以前还为我补过衣服呢,难道真是被这林花居的胭脂给害成了这样?”

    “我的乖乖,这也太可怕了,幸好我还没有买到啊!”

    “可不是吗?从这胭脂可以看出,那林花居的老板必定也是心肠歹毒之人,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被变成了怪物,哎……”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众人似乎已经坐实了苏文的罪名,那些刚刚买了胭脂之人,直感觉自己的怀中所揣的如烫手山芋一般,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皓马站在铺子门口,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本不想插手此事,但想着自己如今毕竟是林花居的人,而且苏文到现在也不曾辩解半句,让皓马有些恼火,不禁开口道:“这位公子,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家的胭脂将这位小姐害成了这副样子,恕我多嘴一句,你有什么证据?”

    皓马清亮的声音传出,立刻让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下,的确,到了这个时候,黄铮也只是空口无凭,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此事与林花居相关。

    谁料,黄铮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却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胭脂盒,将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顿时洒落满地红粉。

    “证据?这就是证据!你敢说这胭脂不是你们林花居的吗?我妹妹就是擦了这个胭脂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黄铮的声音越发高亢起来,指着苏文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不如的黑心商人,怎么忍心做出这等恶毒的东西出来?难道你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吗?难道你就不怕将来你的亲人朋友也因为这种东西而被毁了终生吗?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妹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儿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说着,黄铮脸上悲意更盛,抱着黄小娥痛声大哭起来,那凄厉的哭声传过整条黄梨街,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皓马却并没有被黄铮的悲戚所感染,他两三步走到苏文身边,低头看向地上的胭脂盒。

    只是看了一眼,皓马就知道,这的确是自家售出的胭脂,只是,在那艳红色的粉末之中,似乎是混上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是申露草。”苏文声细如蚊,正好能够传到皓马的耳中。

    皓马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但随即消散不见,然后他再度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铺子大门中,便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或许是发现皓马并没有出言反驳,有曾经买到过林花居胭脂的好事之人,也纷纷上前查看那摔落在地的胭脂盒,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黄铮所言非虚,因为那胭脂,的确是从林花居买来的!

    这一下整个黄梨街都险些炸街了,那些买过胭脂的人纷纷变色,指着苏文的鼻子咒骂起来,而没有买到胭脂的人却满脸庆幸,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这种人渣,就该碎尸万段!”

    “作孽啊!我看那小老板年纪也不大,怎么做得出如此恶毒之事啊!”

    “抓他去见官!抓他去见官!”

    人声鼎沸之下,那黄铮似乎也终于按下了心中的悲恸,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苏文,咬着牙说道:“你刚刚说圣律在上,可是如今圣律根本就无法保护我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今天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着,黄铮猛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笔直地便朝苏文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那十几个伺机待动的壮汉也在第一时间动了,其中两人分别扭住了苏文的双臂,一人从背后将苏文环抱住,甚至还有两人倒地一把拖住了苏文的双腿,想来这些人也是早就知道了苏文文生的身份,坚决不让苏文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只要他们制住苏文一个刹那,便足以让黄铮的匕首插进苏文心窝了!

    皓马在苏文身后,手指微紧,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苏文身死当场,但他更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插手其中,所以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千钧一发之际,苏文也什么都没做,他甚至连体内的才气都没有激发,而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叮!”

    便在黄铮的匕首距离苏文心口还有两寸之遥的时候,一个青玉扳指却突兀地从斜刺里掠了出来,准确地砸在匕首的刀尖上,将其打落在地,强烈的反震力余势未了,带着黄铮倒退了数步,才勉强站住了身形。

    “敢在黄梨街动手,有人问过我五爷的意思吗?”

    随即,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瘸子,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冷若挂霜,正有意无意地看着那十几名壮汉。

    为首的大汉见到那身紫袍后,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在看到对方那如利刃般的目光后,还是低下了头,躬身道:“见过五爷。”

    其余十几个人也只好暂时放过了苏文,纷纷有学有样地向来人见了礼。

    严五爷冷哼一声,不再看这些严家的走狗,而是慢慢来到苏文身边,笑着道:“只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出手,便一直将才气忍而不发,是不是赌得有些大了?”

    苏文轻声道:“我记得五爷说过,您与您大哥势同水火,我只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严五爷闻声心中一震,他不是惊讶于苏文的胆大包天,看破生死,而是惊讶于苏文竟然已经知道了那十几个大汉的来头,更已经猜出了幕后主事之人是谁,单就这份洞察力,就足以让严五爷为之钦佩了。

    苏文并没有卖关子,而是淡然道:“我见过严子安,也见过五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严家应该有自己的制衣店,因为在你们鞋子的鞋边花纹中,都绣了一个花体的‘严’字,而这几个人的鞋子,亦是如此。”

    严五爷眼中充满了惊愕,他不敢相信,苏文竟然是靠着如此细微的线索,便知道了这十几个大汉都是严家的人!

    不过此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严五爷顿了顿,转过头看向那个为首的壮汉,冷声道:“怎么,还不滚?难道要我五爷亲自送你们出去?”

    随着严五爷的这句话,整个黄梨街都骚动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了大批身穿紫色长衫的人群,隐隐间已经将那十几个大汉包围在了中间。

    “五爷,我,我们自己走……”那大汉首领显然也是知道严五爷与自家主子的关系的,自是不敢久留,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缓缓朝外退开,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看向不远处的黄铮,似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遗忘了他。

    然而,还不等这些人退到街外,又是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五叔果然是好大的威风,难道是想要罔顾圣律,包庇凶犯吗?”

    ps:感谢小刀郡主、独舞寒潭、爱上九筒的五条的倾情打赏,也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第五十章 你算什么东西?

    严子安手中捏着一把折扇,翩翩而来,声音不大,却足以传进所有人的耳朵,虽然同为严家族人,但严子安口中对严五爷的质问,真可谓字字诛心!

    严五爷眼中厉芒轻闪,冷哼一声:“我还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有种指使我严家人来黄梨街捣乱,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

    严子安脸上的笑意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开口道:“五叔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可是在好心好意地替您解忧呢,林花居公然出售毒胭脂已是触犯了圣律,幸好如今出事的只有黄小娥一人,若是日后那些达官贵人的家眷都因为这胭脂被毁了容貌,五叔您这黄梨街可就保不住了。”

    “再怎么说咱么也是一家人,小侄这么做,也是为了五叔着想啊,您不感激倒也罢了,如今还帮着外人说话,可就太让小侄伤心了。”

    严子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如果是不知其底细之人,恐怕还真被他这番表演给骗过了。

    严五爷心中暗暗发笑,开口道:“小畜生,你不必跟我玩儿这套,如今州府中人,谁不知道我严老五与你那混帐父亲的关系?

    所以你也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的,你说林花居卖的是毒胭脂,我倒是好奇得很,黄家出了事,那黄铮一不报官,二不请圣裁,居然找到你来为他出头,还真是巧啊!”

    严子安对于五爷的质疑丝毫不慌,折扇轻轻一摇,笑道:“可不是吗?还就真是这么巧!我今早遇到黄兄,正好听闻了他家中噩耗,在得知了小娥被这林花居胭脂所毒害后,当下决定带上我严府的护卫,来陪黄兄讨个公道!”

    严子安满脸正气凛然,厉声道:“林花居害人终生,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变成此等怪物,对于这等恶行,如此凶犯,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严子安突然躬身,对严五爷行了一礼,再道:“侄儿之所以没有提前知会五叔,实在是时间紧迫,毕竟侄儿想着,越能早一些将林花居的罪恶揭露出来,便会有越少的人受其所害,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啊!”

    “还望五叔能够明辨是非,交出凶犯!”

    严子安的这番话,具有极强的煽动性,很快便有人跟着附和了起来:“交出凶犯!”

    “交出凶犯!”

    “交出凶犯!”

    严五爷冷着脸,紫色长袍随风微动,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握定,下一刻,那数十位紫衣人纷沓而至,行至五爷身后站定,如一杆杆精铁长枪,杀意激荡。

    场间再度安静了下来,一切的附和之声戛然而止,没有人再敢继续叫嚣,因为他们猛然惊觉,这里是黄梨街。

    属于严五爷的黄梨街。

    在黄梨街上,就连徽州府州主也不敢忤逆严五爷的意思!

    如果严五爷想要力保苏文的话,只要他一句话,在场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动得了苏文。

    这是严五爷在黄梨街数十年所积攒下来的底蕴,更是他数十年不曾踏出黄梨街一步的缘由!只要他的脚还踩在黄梨街的土地上,他说的话便如同圣律!

    严子安神色复杂地看向严五爷,他不知道对方的态度为何如此强硬,拼尽全力也要保下苏文,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

    想到这里,严子安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距离黄梨街更远了一些。

    严子安当然不会猜到,严五爷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让苏文承自己一个人情。

    唯有这样,他才有走出黄梨街的那一天。

    苏文一语不发,因为严五爷的突然出手,让他再无后顾之忧,所以这个人情他已经欠下了,只是,他不想再继续欠下去。

    所以苏文迈步走到了黄铮身前。

    就算是如今整条黄梨街的人都忘记了黄铮,苏文也不会忘记,黄铮才是整件事情中最关键的那个人。

    从苏文走出林花居到现在,他除了对皓马和严五爷低声说过两句话之外,便一直保持着沉默,一直到此刻,他终于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

    “这胭脂的确是我林花居的。”

    苏文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焦点似乎已经从苏文的林花居,转移到了严家的内斗之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偏偏在此刻,苏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身上,严五爷回头看向苏文,暗暗皱了皱眉。

    “只是,我有些好奇,从令妹被毁掉的容貌上来看,她难道是将胭脂全都抹在了脸上吗?恕我有些孤陋寡闻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胭脂竟有如此用法。”

    苏文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令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咯噔一下。

    是啊!就算林花居卖的是毒胭脂,也不至于将黄小娥的容貌毁到这种地步啊!

    怎么会有人在脸上抹满胭脂呢?

    顿时,不少人看向黄铮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而黄铮显然是被苏文这骤然的发难给弄懵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谁曾想,苏文却主动为他解释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林花居的胭脂实在太负盛名,所以使得令妹误以为那胭脂对皮肤有着延老抗衰的作用,才会做出这番不合情理的行为。”

    黄铮闻言,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的!”

    苏文轻轻一笑,突然问道:“可是就算如此,我也还有疑问,希望黄兄能为我解惑。”

    听到这里,黄铮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我想知道,这盒胭脂,是黄兄亲自在我林花居购买的,还是从他人手中花了高价买来的?”苏文此话一出,顿时惹来旁人的阵阵议论之声。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这胭脂并不是在林花居买的话,那么有嫌疑的可就不止苏老板一人了!”

    “难道那黄铮真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胭脂?那他应该去找那卖主才对啊!”

    一时间,舆论的风向有所转变,黄铮闻声也直冒冷汗,他正想要一口咬定,胭脂就是在林花居买的,却听苏文笑着再道:“黄兄可要想好了再答哦,我林花居自开业以来,每天卖出去的胭脂都是有账可查的,每一名顾客的姓名和府邸均登录在案,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把每一盒胭脂的去向都提交给圣裁院,我相信很快便能得出真正的结果!”

    这一刻,黄铮是真的傻了,他愣愣地开口道:“圣……圣裁院……?”

    苏文眉头轻挑,摇头道:“难道指使黄兄干这事儿的人并没有告诉你,我是有文位加身之人吗?你可知道,诬陷一名文生,该当何罪!”

    说完,苏文身上的赤红色才气骤然而发,将黄铮的脸庞映得惨白。

    四周也随即响起阵阵惊呼声,这林花居的老板,竟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文生!

    便在此时,苏文声调渐冷,厉声大喝道:“你那胭脂到底是从何人手中所得?”

    黄铮此时已然方寸大乱,忽的听到苏文的质问,顿时觉得脚下发软,下意识地就要把嘴边的名字说出口来。

    可惜,还不等黄铮回答,却听严子安抢先大喊一声:“圣裁院的人到了!”

    苏文心中一沉,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行人正不急不缓地朝黄梨街口走来,黑色的制式胸衣前,绣着一个金色耀眼的“裁”字!

    的确是圣裁院的人!

    严子安见到来人,赶紧迎上前去,躬身道:“见过孙大人!”

    孙丁山点点头,目光并未与严子安有太多的接触,随即落在了人群中央的苏文身上。

    “把他给我抓起来,带回院中审问!”

    严五爷闻声心下一紧,他没想到,这些圣裁院的人竟然如此嚣张,根本连什么话都没问便要直接抓人!

    严五爷不能让苏文被带走,但他同样也不敢得罪圣裁院,哪怕对方已经踏上了黄梨街!

    一时之间,严五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虽说在黄梨街的地界上,他严五爷说的话比圣律还要管用,即便是州主来了也得给他三分颜面,但是圣裁院不一样,尤其是州府的圣裁院,有着实力堪比翰林的院君坐镇,想要灭一个严五爷简直再容易不过!

    而公然反抗圣裁院,则视同叛国!

    便在此时,苏文却突然笑了,他看着远处正打量着自己的孙丁山,轻言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抓我?”

    苏文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严五爷脑中一阵轰鸣,他知道完了。

    孙丁山面沉如水,作为圣裁院执事,谁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哪里受到过这种侮辱,当下狞笑道:“嘿嘿,苏文,我原本只是想要将你带回院中调查一下毒胭脂之事,若有人故意陷害,也好还你一个清白,却不想你竟敢公然侮辱我圣裁院,其罪当诛!”

    苏文闻言,轻飘飘地开口道:“哦?你们是圣裁院的人?”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精彩了起来,心想你苏文就算要装傻也不至于装成这样吧,人家衣服上那个大大的“裁”字你难道看不到?

    谁曾想,还不等孙丁山回答,苏文便继续说道:“根据圣律规定,若圣裁院依律抓捕获罪学子,需向对方亲口表明身份,并出示圣拘令,最后还要询问对方可敢自辩,不知我所言是否属实?”

    孙丁山面色一紧,冷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来辱及圣裁之罪?”苏文轻笑一声。

    孙丁山忽然意识到,这个苏文虽然只是一位新晋文生,却绝对是个麻烦角色,念及此处,他不着痕迹地向严子安投去了一抹目光。

    却不想,就连严子安的眼中也出现了凝重之色。

    孙丁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如今自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拘令,向苏文迎风一展,冷声道:“圣拘令在此,你可还有异议?”

    苏文见到圣拘令,不禁感慨一声:“真是大手笔啊!不过大人,您可还有一句话没问呢。”

    孙丁山努力克制着心中的火气,向着苏文走了两步,依言问道:“你可敢自辩?”

    “当然!学生苏文,恭请清白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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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石灰辨黑白!

    清白圣石!

    苏文的这四个字一出,举座皆惊。孙丁山的脚步停下了,严子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严五爷的紫袍衣袂停在了半空当中,就连皓马也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撼之色。

    “你……你说什么……?”孙丁山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藏在袖中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人族十国于数十年前合创圣裁院,为的便是制裁敢于挑战圣律权威的文人学子,以证任何文位皆不可凌驾于圣律之上!

    一城之圣裁院有实力堪比侍读的院长镇守,一州之圣裁院执牛耳者为院君,文位及翰林,每一国再设国之圣裁院,执掌者尊称院首,由大学士担任!

    除非你的文位已经突破半圣,否则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遭受圣裁院无休无止的追捕!

    然,圣裁院虽以圣之名行制裁审判之责,也并非绝对公正,数十年来所造成的冤假错案并不在少数,其中最轰动的案子,便是当年澜国学士于谦,因得罪了澜国圣裁院的院首,而被冤入狱,未经堂审,直接判予绞杀!

    行刑当日,于谦学士于绞刑台吟作一首,引紫色才气从天而降,冤动天地,唤圣者亲临,为其平反昭雪!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时至今日,于谦已经位及大学士,任澜国圣裁院院首,而他当年所作的,则对圣裁院产生了更为深远的影响。

    因感圣裁院权柄太重,极易造成冤案错案,而身负冤屈之学子难以为己申辩,故圣域特在圣律中补上一条,每一名文人学士,若遇圣裁院追捕,不论在何时何地,均可进行自辩,以证清白!

    而自辩的判定准则,却不是由圣裁院来认定,而是由锻圣唐岩所铸的清白圣石进行裁决!

    正是因为读有所悟,锻圣唐岩以石灰石为主料,加之如鬼斧神工般的锻造技巧,再以自身才气灌注其内,经百日锤炼,终成能分黑白,辨曲直之圣器,谓之,清白圣石!

    然而,使用清白圣石也是有极大风险的,毕竟这是圣者遗物,其内所包含的才气太过雄厚澎湃,一个不好,就会反噬其主,造成不可逆转的文海伤害!通常在御书之下的文人,在不是绝境之下,都鲜有主动请出清白圣石的先例!

    或许这也是圣言大陆的生存法则之一,没有足够的实力,便连相对的公平也无法获得!

    所以在听到苏文要恭请清白圣石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难道苏文这是要以死证清白吗!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相信,苏文是被人诬陷的了,否则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敢请出清白圣石以自辩!

    孙丁山眼角轻轻抽搐着,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被闹到了这个地步!

    他身为州府圣裁院执事十数年,虽然每次都会给犯人自辩的机会,却从来没有人敢真的要求自辩,毕竟那些人所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被抓进了圣裁院,也顶多被略施小惩而已,或是罚钱,或是羁押数日,出来后照样有文位傍身,可一旦请圣石失败,便直接会变成废人一个!

    就算其中真的有一些冤假错案,那些文人学子也只能认栽,毕竟谁也不敢挑战圣裁院的权威,就算是吃了亏,也只能就这么忍了。

    原本孙丁山以为苏文也是这样的人,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晋升到文生的读书人,珍惜还来不及,又哪里敢跟圣裁院作对?

    所以孙丁山在接到侄子孙虎的请求后,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带着人来了,为的只是要给苏文一个教训而已,让他知道,在州府,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在刚才,孙丁山已经从苏文的强硬态度中,感到此人不好对付,但他仍旧低估了苏文,他没有想到,苏文为了证明自身清白,竟然刚烈至此!

    难道那虚无缥缈的文名,比文位还要来得重要吗!若是因为请圣石,而导致文海被废,失去了文位,所谓文名又有什么用!

    这一刻,孙丁山哪里还有之前的耀武扬威?他直感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他知道,无论今天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逼得一位文人请清白圣石自辩,自己都已经彻底完了,说不定之后圣裁院还会彻查此事,别说官位能不能保住,就连他的性命也可能因此而断送!

    念及此处,孙丁山眼中杀机毕露,转头看向旁边的严子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此人搞出来的!

    严子安也有些懵,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孙丁山已经杀他的心都有了,他同样想不明白,苏文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但随即,严子安突然觉察到,这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如果苏文只是进了圣裁院,以他刚刚所拿出的账本作为证据,圣裁院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如果苏文借此发难的话,虽然事后倒也不至于查到自己头上,但终归也是个麻烦事。

    而现在反而好了,若是苏文因为请圣石而被废掉文海,那自己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想到这里,严子安的双眼慢慢亮了起来,他笑着开口道:“请圣石?苏文,我看你只是在虚张声势吧!难道你以为孙大人真的不敢让你这么做吗?若是一会儿清白圣石也无法证你无污,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丁山在一旁,神情大变,当下厉喝道:“圣裁院办事,闲杂人等不得插嘴!”

    严子安眼中流光急转,他知道,这样的煽风点火是肯定骗不过孙丁山的,不过无所谓,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此时的孙丁山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他不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孙丁山难道还能自打嘴巴?

    谁料,相比起自己的脸面来,孙丁山显然更在乎自己的性命,所以他轻咳了一声,对苏文说道:“苏文,我必须要提醒你,清白圣石其中所蕴含的才气是你所不能承受的,所以我看自辩还是算了吧,我也是为你好。”

    苏文笑了笑,也不说话。

    见状,孙丁山心中恼火,却又不得不和颜悦色地再劝道:“我看今日都是误会,想必是有小人从中作祟,我们万不能遂了他们的意,得不偿失啊!”

    孙丁山这番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听出来,孙丁山竟然服软了!

    圣裁院中之人,何时曾向一名小小的文生服过软?更别说孙丁山乃是堂堂州府圣裁院的执事!从来都是孙丁山说一不二,嚣张跋扈的份儿,什么时候这种情况竟然颠倒过来了!

    苏文拱了拱手,笑道:“孙大人的好意,学生心领了,不过今日这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丁山脸色一僵,苏文这是坐地起价啊!他已经低头了,难不成对方真要赶尽杀绝,以命换命吗?他们二人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他也不过是遭人利用,被拿来当枪使了啊!

    “不知道苏公子想怎么样?”硬着头皮,孙丁山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而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苏文称为了“苏公子”。

    苏文笑意不减,点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刚才便已经说过了,我要请出清白圣石!”

    话音落下,孙丁山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了,怎么这个苏文油盐不进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好话歹话都已经说尽了,对方怎么还不明白了,难道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这么算了吗!

    倒是一旁的严子安心中越发兴奋起来,原本孙丁山服软,还让严子安颇为遗憾,以为今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苏文竟还揪着孙丁山不放,这简直就是给了严子安额外的惊喜啊!

    但很快,严子安脸上的喜意,便因为苏文的一句话而冻结了。

    “不过我希望,严公子能够与我一起以圣石证清白,否则,我便认定,今日陷我林花居于恶名的背后主使,便是你!”

    苏文的声音很轻,落在众人耳中,却仿若战擂!

    皓马站在林花居的铺子门口,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文一直沉默至今,为什么在面对圣裁院的时候如此强硬,为什么在明明孙丁山服软的情况下仍旧半步不退。

    从一开始,苏文的目标,便是严子安!

    他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严子安,但严子安迟迟未能露面,他知道毁掉黄小娥容貌的真凶是严子安,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找不到任何证据,他知道圣裁院是严子安的后手,但他却无法将严子安告上圣堂。

    所以苏文决定以清白圣石自辩,为的,便是借由圣石之威,废掉严子安!

    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苏文被严子安所陷害,更是为了他对黄小娥的一声承诺。

    “不论是谁因我而将你害成这样,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第五十二章 文海,爆!

    严子安站在黄梨街口,看着远处的苏文,神色复杂。

    “他想要干什么?跟自己同归于尽?”一时间,严子安有些猜不透苏文的真实意图。

    严子安当然不相信苏文真的会这么做,因为没有道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惜拉着对方一起去死,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况且事情还远远没有到非要生死相见的地步,只要苏文拿出账本,一一对照每一盒胭脂的流向,黄铮便会因诬陷文生而锒铛入狱!

    毕竟关于账本一事,是完全出乎严子安意料之外的杀手锏。

    那么,苏文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

    严子安看着苏文嘴角慢慢浮起的笑容,突然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严子安的脑中成型,他似乎隐隐想到了苏文的意图。

    他在诈我!

    刹那间,严子安仿若醍醐灌顶,如果说苏文是在故意诈自己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苏文根本不是真的要请出清白圣石,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的文海必定会因为无法承受圣石中磅礴的才气而被撑爆!他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自己退缩!

    一旦自己拒绝苏文的提议,那么在世人眼中,自己便成了陷害苏文的幕后主使!

    哪怕苏文根本没有半分的证据!

    这样一来,苏文的文名非但不会受到任何抹黑,还能将计就计,打压自己的文名!

    念及于此,严子安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自信自己已经看破了苏文的算计,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便简单了。

    “既然苏公子如此自信,那如果我不奉陪的话,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严子安手中折扇轻轻一展,满面带笑。

    随即,严子安敏锐地发现,便在他答应下来的同时,苏文的眼神竟然微微闪烁了一下,如此一来,严子安更加确信,苏文就是在诈自己!他在赌自己不敢跟他一起请出清白圣石!

    “可惜啊可惜,你差一点便能骗到我了。”严子安心中暗笑。

    一旁的孙丁山正在头疼如何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时听到严子安的声音,整个人都傻了。

    这位小爷想干什么?莫不成也跟苏文一样疯了?

    自己一个苏文还对付不过来,你严家大公子就不要掺合了好不好啊!若是今天死一个文生,自己已经是性命堪忧,要是再死一个贡生,那就不是堪忧,而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孙丁山厉声喝道:“胡闹!你以为自辩是在过家家吗?你们两人文位都还不及御书,贸然激发清白圣石,文海定被撑爆!”

    严子安朝着孙丁山走了两步,开口道:“孙大人此言差矣,既然苏公子只是一名文生,都敢以圣石证清白,我严子安也不是胆小鼠辈,又有什么怕的?苏公子口口声声说我是诬陷林花居的幕后主谋,污我文名,我又岂能就此作罢?”

    说着,严子安将折扇轻轻挡住双唇,以只有孙丁山能听见的声音道:“世叔放心,那苏文只是想要诈我!他绝不敢真的激发圣石!”

    孙丁山闻言一愣,再看严子安那无比坚定的目光,顿时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苏文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

    对此,孙丁山还真的不敢确定。

    便在此时,只听严子安复又说道:“怎么样,苏公子,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那便不如让孙大人请出圣石吧?”

    这一刻,孙丁山终于察觉到了苏文眼中的躲闪,以及对方身上越发微弱的气势。

    果然有问题!

    为了进一步证实严子安的判断,孙丁山向前踏了两步,开口道:“好吧,既然你二人都如此坚持,那我也只好请出清白圣石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圣石一旦激发,便不可逆转,到时候是生是死,只能各安天命了!”

    苏文闻言,喉头微动,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仿佛是下意识的一般,他向后退了半步。

    见状,孙丁山心中有了底气,他转头向着严子安轻轻一笑,幸亏对方及时看穿了苏文的图谋,否则自己今日这脸可就丢大了!

    严子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便有劳孙大人了!”

    孙丁山豪气干云地摆摆手,随即沉声道:“因判决有议,法外存疑,徽州府圣裁院孙丁山,以裁决之名,恭请,清白圣石!”

    话毕,一道紫金才气破云而降,落在孙丁山身前一尺处,响起阵阵轰然之声,光芒散尽,只见在街面的石板之上,露出了一块一人高的灰石,上面泛着淡淡的圣光,让人忍不住升起顶礼膜拜之感。

    这便是,清白圣石。

    苏文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圣器,一时之间心神激荡,但他的脸上却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了一丝畏惧之色,再度向后退了半步。

    严子安和孙丁山一直关注在着苏文的异状,此时见到苏文的这番表现,不禁对视了一眼,心中越发笃定,之前的苏文就是在虚张声势!

    严子安脸上挂着笑,对于旁人的惊呼和敬畏充耳不闻,慢步走到清白圣石之前,抬手一挥。

    “苏公子,请!”

    苏文神色变幻不定,他轻咳了一声,随即似有些步伐沉重地走到了严子安身边,开口道:“严公子,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严子安笑意更浓,故作讶异般道:“这不是苏公子所要求的吗?”

    “那……那我们……一起将手放上去?”苏文有些结巴,眼中露出无比的慌乱。

    严子安笑着直接将手掌按在了圣石之上,开口道:“看,我已经放上来了,若是苏公子准备好的话,便在另一边按下,然后我们一起激发体内的才气即可,如此一来,孰真孰假自有分辨!”

    孙丁山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苏文根本就不敢这么做!

    他已经准备好,在苏文退缩之后,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其带回圣裁院,到时候就算苏文能够用账本洗脱毒胭脂的罪名,也得判他一个欺圣之罪!

    “你以为,清白圣石是想请就能请的吗!”孙丁山心中冷哼一声,随时准备出手。

    严子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越发得意于自己的急智,他笑意连连地看着苏文,看着对方的手掌正无比颤抖地接近着圣石,看着对方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再联想到接下来苏文那恐惧胆怯的模样,心中顿时大感快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严子安忽的发现,苏文眼底骤然划过了一抹狡黠之意。还不等严子安反应过来,苏文的手掌便突然猛地一个加速,狠狠地按在了清白圣石之上,

    同一时间,苏文身上的赤色才气爆闪而出!

    “你……!”

    严子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他只来得及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便感到一阵磅礴的圣力通过自己的手掌,灌入文海!

    孙丁山身形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苏文,竟然真的激活了圣石!

    再看苏文,此时的脸上哪里还有怯懦和惊恐之意?有的,只是无比的坚毅和狠戾!

    此时的孙丁山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和严子安都被苏文骗了!苏文这一系列的表演,都只是为了让自己主动请出圣石,为了让严子安能心甘情愿地将手掌放在清白圣石之上!

    可是事已至此,孙丁山根本再无任何办法扭转局面!

    “快看!圣石开始显灵了!”

    “色泽变了,变了!”

    突然,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只见那原本灰色的石块之上,开始骤然浮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黑一白。

    黑者自浊,白者当清!

    黑白两色在圣石之上急速旋转,良久之后渐渐放缓下来,最后以苏文和严子安的手掌为分界线,泾渭分明地相隔两边。

    苏文手掌之下的,为白!

    严子安手下之色,为黑!

    孰真孰假,孰善孰恶,答案呼之欲出!

    “苏公子果然是被陷害的!陷害他的人就是严子安!”有人一语道出了真相。

    可是在这一刻,大家所关心的,并不是谁真的清白,而是苏文和严子安两人,能否在圣石的才气灌注之下,活下来!

    严子安的脸色已经完全扭曲了,对于自己被圣石裁决出是有罪之身,他没有丝毫异议,事实上,如果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宁愿当众承认是自己陷害了苏文。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文海已经快要被撑爆了!

    正如之前孙丁山所说,在性命和文位之前,那所谓的名声算个屁!就算因为构陷林花居,而被抓入圣裁院,凭借严家的关系,自己也自有出来的一天,可是若是文海被废,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此时的严子安,悔之晚矣。

    下一刻,道道青筋在严子安的皮肤上乍现,随即开始渗出片片血珠,数个呼吸之间,便已将他完全染成了一个血人,这是才气爆体的前兆!

    砰。

    一声轻响在众人耳边响起,随即,严子安身上的橙色才气急速消褪,直至完全堙灭。

    严子安的文海,爆了。

    “啊……!”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从严子安口中传出,让闻者无不心惊,紧接着,严子安双眼一黑,手掌终于彻底与圣石分离开来。

    孙丁山第一个掠了上去,一把将严子安接在怀中,略微一探,随即发现严子安虽然文海被废,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好歹,性命保住了。

    幽幽一叹,孙丁山抬头看向圣石另外一边的苏文,而这一看,却将他彻底震住了。

    别说是孙丁山,就连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每个人都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在了当场。

    因为就在严子安昏迷的同一时间,苏文也气定神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然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这才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如此看来,善恶已分。”

第五十三章 鸣瑟轩

    苏文傲然而立,赤色光焰较之刚才,越发深邃了几分,如同是一件血色披风,迎风展扬。

    孙丁山看着苏文,就像是活见了鬼一般,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瞪出来了,他颤抖着声带,磕磕绊绊地呢喃道:“你……你的文海……竟然……”

    “或许是圣石垂怜,并没有向我体内注入太多才气吧。”苏文笑了笑,算是解释。

    事实上,从一开始提出自辩的时候,苏文便根本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文海会被撑爆,原因很简单,或许其他文位不及御书的学子,其文海顶多如一个小池塘般大小,自然是无法经受圣石才气灌注的,但他的文海,却真的是一片海!

    这才是苏文真正的凭恃!

    严子安和孙丁山都认定苏文不会真的请出清白圣石,其根源便在于他们不相信苏文会为此自废文海,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一他们所以为的风险,对于苏文来说,原本就不存在!

    严子安以为苏文在诈他,不会也不敢与他同归于尽,他哪里能够想到,就算他被才气爆体当场,苏文也根本不会有半分的危险。

    同归于尽?严子安还真看得起自己!

    事情到了这一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苏文的目光,已经充满了钦佩与敬畏。

    钦佩苏文敢于以圣石证清白。

    敬畏苏文在圣石才气倒灌之下,也依旧安然无恙!

    整条黄梨街突然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没有人指使,也没有人引领,所有人都自发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震撼。

    皓马站在铺子前,慢慢低下了头,嘴角荡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在万众喝彩之下,苏文慢步走到了黄铮身前,弯下身子,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收了严家多少好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亲手毁去了自家妹妹的容貌,但是敢当众污蔑一位文生却是不争的事实,你可认罪?”

    黄铮早就已经被吓傻了,连严子安如今都成了废人一个,他哪里还敢再狡辩半句?

    “我……我认罪……”

    苏文轻轻一笑,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再道:“按圣律明规,但凡污蔑文人名声之人,有文位者着圣裁院裁定,无文位者,可由当事人发落,孙大人,对吗?”

    孙丁山看着苏文那无比平静的目光,忍不住心中打了个突,忙不迭点头道:“不错。”

    苏文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日后定然麻烦不断。他需要通过严子安被废的下场,以及黄铮的死,来警告那些对他心怀不轨之人,唯有如此,他才能保住林花居的安宁!

    念及此处,苏文手起剑落,狠戾地朝黄铮的脖子处抹去,然而,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从旁边伸过一只小小的手掌,抓住了苏文的手臂。

    那是黄小娥的手。

    苏文身形一顿,便看到黄小娥跪倒在了自己身前,眼中含着泪,正满目哀求地看着自己。

    这一幕,让围观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孙丁山咬了咬牙,抬步走到苏文身前,轻声道:“黄铮是小娥唯一的亲人了,经此一事,我相信他会痛改前非,况且以如今小娥这样子,日后也需要一个依靠。”

    苏文深深地看了孙丁山一眼,又转过头看向旁边沉默了很久的严五爷。

    严五爷轻轻点了头。

    幽幽一叹,苏文终于收回了手中的短剑,对黄铮说道:“因为你妹妹替你求情,我暂且留你一命,但倘若日后让我听到你仍在作恶,我会随时将你这条命收回来!”

    说着,苏文伸手将黄小娥扶了起来,柔声道:“日后有什么麻烦,尽可到林花居来找我,知道吗?”

    黄小娥点点头,在苏文转身后,复又跪下向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搀扶着黄铮,一步步走出了黄梨街。

    孙丁山见状,心生感慨,叹道:“都是可怜人啊……”

    苏文冷声道:“这一切,都是恶人心生歹意,才会牵连无辜之人!”

    说着,苏文将目光毫不遮掩地投在了昏死过去的严子安身上,其他人闻之,也纷纷露出了厌恶之色。

    孙丁山却被苏文这一声提醒过来,忽的想到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严子安文海被废,不知道会引起多么强烈的震动,严家家主会不会向他报复不说,单是圣裁院的内部调查,他就绝对逃不过去!

    想到这里,孙丁山满脸苦色。

    便在此时,苏文的声音却轻飘飘地传来:“日后还望孙大人照顾一下黄家,今日之事,我会向圣裁院说明的,您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恰巧遇到我与严子安的对峙而已。”

    孙丁山闻言一怔,满脸惊喜地看向苏文,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公子,此言当真?”

    苏文浅浅一笑,开口道:“我相信孙大人之前只是被恶人所蒙蔽,如今事情已经了结,我又何必为了他人而连累大人呢?而且,说到底,今日我能够将严子安正法当场,也少不了大人的功劳啊……”

    苏文心中很明白,今日之后,他已经彻底与严家结下了死仇,再得罪圣裁院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给孙丁山一些甜头,把他与自己绑在一起,想来日后严家想要来找自己麻烦,孙丁山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孙丁山毕竟在圣裁院执事多年,当下也明白了苏文的意思,与严家作对虽然不是个好主意,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而且他已经隐隐看出了苏文的价值。

    能够与柳嫣阁拉上关系,让严五爷力保,还能得到清白圣石的庇佑,不论怎么看,这个苏文都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说不定,这个苏文才是比严家更粗的一根大腿!

    只是刹那之间,这些念头便在孙丁山的脑中转了一圈,他顿时下定决心,对苏文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孙某便先行谢过了。”

    苏文知道孙丁山已经选好了立场,淡然道:“举手之劳。”

    之后的善后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孙丁山和严五爷,苏文重新回到了林花居中,直接将大门紧锁,谢绝见客。

    围观的众人先是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阵先前那极为难见的大场面,又相互品头论足了一番,这才渐渐散去,想必今日在黄梨街所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州府。

    果不其然,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关于苏文这个名字的一切,便已经传进了州府几乎所有大人物的耳中。就连街头巷尾,茶馆酒楼中所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苏文的林花居,以及今晨啼血长鸣的黄梨街。

    一夜之间,林花居这间本来就颇具传奇色彩的胭脂铺子,更加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只是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作为当事人另外一方的严家,却保持了足够的沉默,没有向苏文报复,也没有去林花居找茬,甚至在严子安送入府中之后,便紧闭了府门,没有向外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严子安当夜便被送回到了书院中,交给书院的老师进行治疗,不过文海已废,就算是半圣出手也难以挽回,能够保住性命,不落下残疾便是大喜了。

    接下来的数日,林花居的生意丝毫没有因为“毒胭脂”的事情而变得冷清,反而越发火爆起来,铺子外面排队的人群越来越多,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苏文这个人来的。

    苏文也再也没有在公众眼前露过面。

    事实上,如今的苏文比起以前还更忙碌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在传出去之后,很快便会引来徐家人的追查,留给自己安心备考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面,争取把自己的八大文位全部提升到橙色气芒!

    诗、词自不用说,书之一位,也在苏文的勤加练习之下,越发逼近了破阶的时刻,而伴随着苏文对于胭脂作画的钻研和尝试,他的画道已经后来居上,成功超越了书道,于两天前就已经橙色才气加身了。

    闲暇之余,苏文也时常下厨房做药膳,除了再一次征服了众人的胃之外,他文海中的那根狗尾巴草也越发变得鲜艳起来,朝着书位稳稳逼近。

    “是时候去买一架古琴了。”苏文放下手中的墨笔,搓了搓手,心中有了下一个目标。

    琴位!

    在林花居火爆生意的背后,苏文早就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即便不提当初林夫人给他的两大箱黄金,苏文也已经有了足够的现银去买一架上好的古琴了。

    想到便做,苏文专门挑了晚上林花居外人最少的时候,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出了门,直奔城东琴行。

    苏文独自一人走在城东的大街上,学着当初的燕北,在头上不伦不类地带了一顶大斗笠,将他的面容尽数遮挡其中,倒也没有被人认出来。

    经过打听,在这一带最著名的琴行叫做“鸣瑟轩”,坐落在城东一个小巷深处。

    苏文怀中揣着沉甸甸的银票,便这么大摇大摆地朝“鸣瑟轩”走去,却并未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后已经跟上了一道轻盈的倩影。

    ps:躬身感谢大万花的打赏,话说莫语突然发现不知道是哪位兄弟姐妹送来一盒月饼,同样表示感谢,在这里也预祝各位月饼节快乐!

第五十四章 琴瑟之前有娇颜

    鸣瑟轩是一家老字号的百年老店,早在神书临世之前,便存在于徽州府的东街小巷中,于百年间风雨不倒,这本身,就很值得敬畏。

    当苏文戴着斗笠,慢步行到这家小店门口的时候,所抱着的,便是如此的敬畏之心。

    青藤挽绕的古墙,色泽斑驳的朱红门楣,岁月在鸣瑟轩外刻下了应有的痕迹,苏文迈步入内,淡淡的拨琴撩弦之音,仿若一盏香茗醇厚的浓茶,让人内心归于平静。

    店内陈列着数架形态各异的古琴,或古朴,或华丽,或淡雅,或磅礴,每一架古琴都被擦拭地极为洁净,不留半粒灰尘。

    苏文进到店内,好奇地打量着其内分落有致的琴木丝弦,却无人上前打扰。

    抬头望去,在鸣瑟轩最深处,有一方青木案台,案上一双白皙手掌轻抚而过,掠起声声琴音。

    那双手掌的主人因为距离有些远,让苏文看得并不真切。

    琴声随着青葱般的玉指悠扬荡开,空气中闪烁着如雅似静的幽光,让人不禁沉醉其中,难以自拔。一曲终了,木琴之上微光尽敛,苏文从琴中的世界中抽离出来,却蓦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架独幽琴的仿品,虽未能得其精髓,却也模拟到了些许意境,实在难得。”苏文身边那人缓缓开口。

    苏文一愣,看向身边那一袭黑衣的少女,立刻迎上了一双比星月更加清冷的眸子,正泛着幽幽寒光,少女的容貌虽然不至惊艳,也数上乘,微挺的鼻梁衬着玉脂雪肤,显出淡淡的傲色,再加上那轻轻抿起的薄唇,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文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少女已经伸出手来。

    “春熙楼一别,已是一月有余,想不到苏公子还是如此风采依旧。我叫沐夕,来自云盛城,还望苏公子多多指教。”

    苏文满头雾水,伸手与对方轻握了一记,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冰凉之意,再看着少女那细薄的嘴唇,以及无比认真的神色,不禁开口问道:“请问,我们见过吗?”

    苏文这句话问得很没有道理,以他那无解的记忆力,任何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哪怕他只是无心瞥了一眼,也绝不会忘掉,所以苏文很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位黑衣少女,但偏偏从对方口中所提到的春熙楼,一月有余,以及云盛城这三个字眼,都说明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沐夕微微扬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只是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有笑过,所以让这一丝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和做作。

    “苏公子当然是没见过我的,不过当日在春熙文会中,我已领教过了苏公子的才学。”

    沐夕当然不会告诉苏文,当日她一直都站在春熙楼角落的黑暗当中,原本是准备最后时刻出手,却因为柳施施对苏文的邀请,而不得不憾然放弃了与苏文的较量。

    苏文从沐夕的这句解释中,似乎也听出了一些隐情,但他并没有深究下去,而是笑道:“原来如此,适前听沐姑娘所言,似乎对古琴颇有研究?”

    沐夕闻言,身上重新浮现出那种隐隐的冷傲之意,点头道:“说不上研究,只是读过几本关于古琴的书籍罢了。”

    苏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淡淡地笑了下,两人重新陷入沉默当中。

    好在此时,方才于那案台上抚琴的女子也款款走来,微微躬身,打破了这种沉默的尴尬。

    “姑娘果然好眼光,之前我所弹奏之琴,的确是独幽琴的仿品,不过想来姑娘所谓读过几本古籍,倒是自谦了。”说着,那女子转头看向苏文,笑道:“不知道公子前来鸣瑟轩,是想要选一架什么样的琴?”

    这位便是如今鸣瑟轩的老板了,作为身负琴位的文道中人,她能以一曲让苏文忘我其中,也能一针见血地点出沐夕学识广博。

    但作为一位生意人,她自也能够看出,在这对男女中,其实只有苏文有购买古琴的打算。

    苏文笑道:“我对古琴不如沐姑娘这般了解,虽然对于琴之一道极有兴趣,但实为真正的初学者,不知道老板有何推荐?”

    不等鸣瑟轩的老板作答,沐夕却先行说道:“我记得苏公子最擅诗词,于圣庙中已经开启了诗位,想来在州考之后,也应该选择词位入文穴才对,怎么会突然对古琴有了兴趣?”

    沐夕的声音有些硬,听起来就不免有了一种尖酸刻薄的味道,让苏文暗暗皱眉。

    女老板见状也觉得有些奇怪,连连开口打着圆场道:“文道百途,皆通圣道,这位公子即便在诗词方面犹有建树,在琴曲当中或也能觅得一分宁静,未尝不能获得更佳的创作灵感,姑娘你说呢?”

    沐夕对于老板的声音置若罔闻,她只是紧紧地盯着苏文,等着对方的解释。

    苏文于此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只好应声道:“正是如此。”

    沐夕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却从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苏文见状也是心中不解,他能从对方的质问中听出关心之意,但两人不过初识,这样的语气不免让人误解,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是那老板如春风一笑,为了化解场间的尴尬气氛,干脆领着苏文走到一座琴架前,开始为苏文悉心介绍起来。

    “初学者不必要买太过考究的古琴,更不能好高骛远,去选择唯有琴位加身者才能驾驭的名琴,公子可以先试试这种简单的灰木琴,先练习指法和琴谱,等熟练之后,若是公子需要换购更好的,可以将这架琴拿回到店中,依据磨损情况,再酌情补上差价即可。”

    苏文听完心中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老字号琴行,单凭这服务态度就没话讲啊,怪不得能屹立州府百年不倒!

    接下来的时间,苏文在老板的介绍下,又接连看了几架适合初学者的灰木琴,最终挑了一架琴身如桔鸟的木琴,价格倒是比苏文预想中的便宜了很多,爽快地付了银子,又留下地址,苏文便告辞离开。

    走到鸣瑟轩之外,苏文发现那黑衣少女仍未离开,似乎是在等自己。

    “那老板没有诓我吧?”苏文笑了笑,努力让气氛不要那么尴尬。

    沐夕摇摇头,没有说话,背起手向外走去。

    苏文揉了揉鼻子,心想这姑娘长得虽然不错,就是身上的气质未免太冷了一些,此时见到沐夕负手而行,又有种故作老成之感,苏文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难道她不知道,只有老人家才会这么走路吗?

    两人便如此一前一后,在小巷中慢行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巷口,沐夕才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苏文。

    “听说春山楼的桂鱼是州府一绝,有没有兴趣尝尝?”

    苏文一愣,觉得这姑娘真是个怪人,开口婉拒道:“今天怕是不行了,我已经吃过了晚饭,有机会的话,改日吧。”

    沐夕对此也并没有感到失望,轻轻点头,开口道:“听闻苏公子的手艺也很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尝到?”

    苏文闻言,这个沐夕似乎也太自来熟了一些吧,不过倒也不好拒绝,只好笑着道:“有机会一定请姑娘品鉴。”

    沐夕的脸上再度浮现出那不常见的笑容,点点头:“那便说好了,改日我再登门造访。”

    说完,沐夕向苏文告辞,转身便消失在巷口处。

    待沐夕离开后,苏文的眼中才闪过一丝警惕,这个沐夕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连自己能做药膳这等私密的消息也能掌握,况且不论是从此人的谈吐还是气质中,都能看出对方绝对不是个普通女子,只是对方到底有何意图,是敌是友,却是不好猜测了。

    “先不管了,且看今日有琴在手,能不能提升琴位吧!”

    摇摇头,苏文暂时把那位神秘的黑衣少女抛在了脑后,毕竟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文位的提升。如此想着,苏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开始试奏他脑中的无数琴谱了。

    便在苏文回到林花居,一心等待鸣瑟轩送琴来的时候,沐夕也正好走到了春山楼外。

    可惜,还不等她迈步走进去,便被几人恭敬地拦住了,为首那中年人脸上堆着笑意,声音谦卑地说道:“大小姐,该回去了,老爷正等着呢。”

    沐夕看着这几位家中的忠仆,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华叔,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华叔笑了笑,摇头道:“保护大小姐是我的职责,若是您来了州府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的话,我这侍卫长也算是做到头啦。”说着,华叔走到沐夕身前,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吧大小姐,老爷夫人都还等着您吃饭呢。”

    沐夕无奈地抿了抿嘴唇,有些可惜地看着楼内的招牌。

    “想吃一次春山楼的桂鱼,还真是不易呢……”

第五十五章 鸣广陵,书论语!

    入夜,苏文轻抚着鸣瑟轩刚刚送来的灰木琴,心中有些忐忑。

    “要说吟诗作对我还能张口就来,写字成画我也好歹能做做样子,可弹琴这事儿,真是个技术活儿啊!”苏文幽幽一叹,不禁有些后悔,当日圣庙之中,自己干嘛要在耳边响起的曲调。

    正所谓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不过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为了对冲击贡生文位有备无患,苏文必须赶在州考之前将琴位之上的才气由赤转橙!

    多想无益,苏文再度确认了一遍唐吉没有在门外偷听,这才缓缓将双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铮……”

    伴随着一声轻响,苏文的神色变得无比专注起来,手指尖闪烁着隐隐赤芒,竟然无师自通地开始撩拨起琴弦来。

    在这一刻,苏文的一双手掌仿若充满了魔力,勾、挑、拨、扣之间,毫无生涩之意,就如已经锤炼琴意数年之久的琴童,哪里有半分初学者的模样?

    这样的变化,显然是苏文始料未及的,但如今的他心神全然浸入到了琴音当中,却也无暇思考。

    一曲终了,苏文才缓缓收回了手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适才苏文所弹奏的,乃是圣言大陆最基础的琴曲,虽然曲调简洁朴素,却被苏文弹出了不凡之意。

    “是文位的作用!”只不过片刻之间,苏文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文位不易,但凡能获文位加身之人,无不是苦读诗书,历经十数年研习的刻苦学子,唯有读书才能提升文位,突破桎梏。而反过来,也说明文位的获得,是对文人学子在相应文道上成就的肯定,换句话来说,作画一流之画师不一定拥有画位,但有画位在身之学子,一定能作出不凡之画!

    如今的苏文的情况,正是如此!

    他虽从未习过琴道,但凭借琴位加身,他如今在弹琴鸣音之上的功力,已经丝毫不弱于那些苦练素琴十数年的学子!

    这一发现,立刻让苏文欣喜若狂!

    “文位之所用,果然奇特!”苏文心中重新变得跃跃欲试起来,随即他迅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将目光锁定在一篇古意盎然的琴谱之上。

    正是与并称为十大古曲的!

    早在临川城的时候,苏文就曾经试图通过在心中重现来提升琴位,但很快他便发现这样的捷径是走不通的,这才想到,或许只能通过自身的弹奏来突破。

    而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

    深吸了一口气,苏文将双手重新按于琴弦之上,拨开了第一个音。

    止息。(注)

    井里、申诚、顺物……

    初奏,苏文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断断续续完成,当弹完最后一个音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布上了一层密汗。

    “看来,文位也不是万能的啊,不知道若是我将其完整弹完,会达到什么样的层次?恐怕最次也是传世了吧……”感慨一声,苏文直感觉自己十指都开始有些微微抽搐了,这才摇摇头,喘着粗气坐倒一旁。

    毕竟是经过时间证明的千古名曲,尚且还不是如今的苏文能够驾驭的,但倘若只是用来提升琴位的话,倒是真的绰绰有余了。

    只是弹了一遍,苏文便惊喜地发现,文海中那道琴型篆符之上的才气已经赫然增长了一尺!

    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在刚才弹到最后的时候,苏文已然发现那架灰木琴有了摇摇欲坠之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样子。

    “始终只是普通的木琴,果然是无法承受这等大家名曲中的磅礴真意的。”

    苏文有些头疼,若是每弹一曲就要废掉一架琴的话,这也太败家了些吧,也就是如今林花居的生意火爆异常,让他倒也有些资本来败家。

    “要不然,下次直接买一架真正的古琴回来?”苏文摇摇头,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此一来,也未免太过高调了一些,一个不慎恐怕就会暴露他八穴同启的秘密,短时间之内是不能考虑的。

    想了想,苏文还是叹道:“罢了罢了,只要能提升琴位,就算一天废一架琴也值得!这么想想,咱们林花居的胭脂,是不是也该提提价了……”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免不得又要骂一通街了,林花居的胭脂十两一盒,已经是普通人所不能承受的了,如今还要提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苏文是不管这些的,如今琴位的突破可期,他的心情也变得无比美好,只可惜那灰木琴显然是无法再用了,只能等到明天再去买一架新的。时间不可废,于是苏文干脆开始着手于下一道文位的提升上。

    心中这般想着,苏文拿出了一旁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将其铺在了琴桌上。

    苏文于圣庙中八穴同启,如今其余文穴或者早已突破,或者已如书位、琴位这般有了办法来提升,唯剩下最后两道文位。

    其中有一样对于苏文来说极其简单,而另外一样却有些困难。

    一为文章,一为棋。

    苏文当然是先从简单的入手,想要依靠书写文章,来突破文海中镇纸图符上环绕的才气,对苏文来说,简直是再轻松不过了。

    古往今来,诗词文章在文道一途上都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苏文脑中除了诗词之外,便属文章最多了,如果他愿意的话,随时都能编纂出书,青史留名,不过以苏文那低调的性子,倒也没有这么远大的抱负。

    只是从中摘抄一部分用来提升文章之位,以苏文的记忆力,真可谓是信手拈来。

    唯一让苏文有些纠结的是,到底写个什么呢?

    ?

    ?

    还是说?

    如今的苏文可当真是走在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捷径之上,常人只能靠阅读书籍才增长体内才气,以量变引起质变,从而一步步提升文位。

    可苏文呢?不论是他所作的诗词,还是所弹奏的古曲,说白了都是抄来的,但却被这个世界认为是原创佳作,如此一来,他所能获得的提升自然是常人的十倍百倍,两者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或许唯有苏文的书之一道,因为改习黄庭坚的楷书,才进步缓慢,与常人无异。

    而如今,苏文又开始烦恼该抄哪位先贤的著作,甚至还苦于选择太多,难以抉择,实在是令人发指!

    终于在历经了长久的思想斗争之后,苏文还是决定随自己的心意所向,选择了一篇并不像是文章的著作。

    正如苏文选择以黄庭坚的楷书为范本一样,他所追求的,是机缘,是因果,顺心而为,自得其乐。早在苏文尚未获得文位之前,这篇著作便已经与他结缘,更在鬼望坡中救得他一命,这便是所谓的缘分。

    那便是苏文前世,以孔圣人及其弟子言行所书的一部语录体散文集。

    论语!

    苏文之所以一直对此犹豫不决,是因为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一篇文章,而是一部成书,也就是说,当他真正将其完成之时,是会显露品阶的!

    圣言大陆之上的所有书籍,都有品阶,共分为四阶十二级。

    圣!帝!宗!人!

    如果苏文所料不错,的成书一定能够位及成圣!若是他以文生之姿,写出圣阶之书,那非但不是福名,而是祸端!

    甚至有可能因为天降紫金才气,直接让苏文爆体而亡!

    但苏文同时也抱有一丝侥幸,若是自己不将写完呢?比如只摘抄其中的一个篇章,是否就算不得书籍了?

    也正是有了这唯一的漏洞,才让苏文有勇气进行尝试。

    “若是一会儿稍有不对,我就将其毁掉!”苏文提笔填墨,心中已经做足了准备。

    下一刻,苏文凝神屏气,终于将笔端落在纸上,写出了开篇的第一句话。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刹那间,苏文文海之上的八大文位全部亮了起来,才气汹涌翻动,似有滔天之势!

    与此同时,淡淡青光在宣纸上闪烁游走,宛若化为一条青色巨龙,随时可能破纸而出,只此一句话,便隐隐有了人阶之书的声威!

    苏文心神不定之间,似有明悟,竟然情不自禁地写下了第二句。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风起,尘动,一阵强烈的震感从苏文手腕传来,让他险些握不住笔杆,而此时的苏文便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对此竟无任何反应,笔触下压,眼看便要继续写下第三句,却听得一声轰然之声骤然袭来,一个人影破门而入,月光洒在他的头顶,反射出淡淡微光。

    “苏文!醒来!”

    注:这里的止息、井里、申诚、顺物等词,皆是古琴谱中的指法,也正是因为这一首,让莫语这一章写得极慢,查了很多资料,但无奈琴谱中的好多原文都无法重现出来,最后只能以指法代之,果然还是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莫语为何一定要写琴位呢……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让各位就等了,抱歉!

第五十六章 实力飙升

    “醒来!”

    皓马的声音如狂暴雷鸣,在苏文心底炸开,终于将苏文从着魔的状态中惊醒。

    手松笔落,苏文身体一软,猛地向后摔去,被皓马及时赶到稳稳接住。张了张口,苏文想要说些什么,却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这一夜,林花居一片惊乱……

    等苏文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他低吟一声,想要从床上坐起,竟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

    “怎么回事?”苏文扶着脑袋,觉得头疼欲裂。

    听到声响,一直守候在床边的苏雨从浅睡中惊醒,在看到苏文痛苦的样子后,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手忙脚乱地倒来一杯热水,捧到苏文身前。

    苏文看着小丫头那慌乱的模样,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开口道:“没事儿,不用担心,就是头有些疼。”

    苏雨闻言,急忙伸出小手,轻轻地帮苏文按摩起来,虽然稍显笨拙,倒也真的让苏文减轻了些许疼痛感。

    苏文喝了一杯热水,感觉自己好多了,这才奇道:“我记得,昨天是小和尚救了我?”

    他用了“救”这个字眼,因为此时回想起来,苏文才知道自己昨夜的情况是多么惊险,若不是皓马及时出手,恐怕他真的会引才气爆体而亡!如此看来,虽然他已经足够重视了的力量,却依然低估了其对圣言大陆的真意所在!

    “如所料不错,这论语的品阶,的确能够与圣比肩!”苏文暗暗咋舌,眼中不知道是喜是悲。

    便如一个孩童手中虽然握着核武器,却不能使用,否则跟自杀没有区别一样。

    但苏文也已经隐隐感觉到,等自己书成之时,便是成圣之日!

    不等苏文再做多想,房门却被推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急匆匆地从外走了进来,正是唐吉和皓马。

    “苏文,你醒了?”唐吉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又是伸手探向苏文的额头,又是嘘寒问暖的,跟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死胖子简直判若两人,苏文也任由唐吉把自己折腾来折腾去的,脸上笑意连连。

    “行了,我没事儿了,就是感觉身子有些虚,休息两天就好了。”

    听到苏文这么说,唐吉仍旧不放心,满脸忧色地叮嘱道:“这两天你什么都不准干,就老老实实地给我躺着,可惜我不会炖你那种药膳,不然兴许对你的身体能起些作用。”

    苏文扯着嘴角笑了笑,想要让唐吉不必那么担心,却发现自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脱力之感了,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沉默的皓马,却突然抬起头来,对唐吉说道:“好了胖子,也别打扰苏文休息了,你跟苏雨去煮点菜粥,让苏文填填肚子,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苏文闻言,这才注意到,平日里一直笑意连连的皓马,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不仅脸上显得严肃了许多,就连此时说的话,也是在故意支开唐吉和苏雨,再联想到昨夜皓马的那一声厉喝,顿时让苏文在眼底划过一道古怪之意。

    唐吉和苏雨倒是没想这么多,原本便一心都在苏文身上,此时得到皓马的提醒,忙不迭地出了门,直奔厨房而去。

    见两人离开,皓马缓缓坐到苏文床边,探出手,搭在了苏文的手腕上。

    苏文不动声色,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皓马。

    “没什么大碍,只是贸然激发了你尚不能掌控的力量,险些遭到才气反噬。”皓马放下手,语意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文点点头,没有太多表示。

    见状,皓马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宣纸,放到苏文眼前,正是他昨夜所书的前两句。

    “这是你自己所感所悟?”皓马难得的皱起了眉头,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苏文仍旧沉默着,微微点头。

    皓马闻言,复又将宣纸放回袖中,似有所指地说道:“我能看出来,此文尚未结笔,如果猜测不错,假以时日,其定能助你文道大成,但是我仍旧希望你暂且不要继续写下去了,否则,乃是大祸!”

    皓马没有问苏文从何而来的感悟而写出那两句话,也没有问其中的“子曰”是个什么意思,他只是无比认真地将其利弊托盘而出。

    当然,就算皓马不说,苏文也不敢再写了,事实上,昨夜要不是皓马碰巧赶到,或者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更别说一旦成书,以他如今的文位,将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只是,皓马的这番话落在苏文耳中,却多了另外一层含义。

    深吸了一口气,苏文又提起了些精神,开口道:“救命之恩,定不敢忘。”

    苏文同样没有问皓马昨日为何会“恰巧”赶回林花居,也没有问他是如何将自己从走火入魔的状态惊醒的,他只是淡淡道谢,语义陈恳。

    皓马沉吟了片刻,忽的说道:“昨夜我所用的乃是特殊手段,于圣庙中习得,但是短时间内无法施展第二次,所以,你需得小心。”

    苏文听着皓马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再次点头致谢。

    皓马见状,也不再多言,等到唐吉乘来热粥之后,便暗暗退去,重新回到前铺去当那个小伙计去了。

    苏文这一躺,便足足躺了两天,才勉强能够下床,不过在唐吉的再三强令之下,只得在院中活动。

    说起来,这一次苏文冒险书,虽然险些闯下大祸,但也同样收获不小。

    首先最为明显的,便是那代表着文章之位的镇纸图符,其上的才气光柱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由赤色转为了黄色,连跳两级!

    这也就是说,一直到苏文的文位达到侍读之时,他都不必再为文章一位的品阶所担忧了!

    其次除了文章一位之外,苏文也骇然发现,自己的其他文穴也有了略微的提升,尤其是他一直头疼不已的棋位,上面的才气也已经从淡红色转为了朱红色!

    言外之意,仅仅从八大文穴上来看,如今的苏文已经彻底从文生下品突破到中品了!

    这可真所谓是意外之喜。

    其实想来这样的变化也是必然,诚如之前所说,文人学子想要提升文位,增加才气,最好的办法便是读书,通过阅读相关书籍来自然突破。

    而苏文呢?则是直接“原创”了一篇足以品达圣阶之文!自然是所有文穴都能受到激发的,才气能不增长才怪了。

    只是有些可惜,这样的大杀器看来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再用了,而且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仁义礼智的,于危急时刻除了能用来坚定心志以外,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换句话来说,更像是内功心法,而不是如那般的武功招式!

    这也就注定了,苏文是无法将其用于文斗或对战当中的。

    但的出现,却为苏文开辟了一条日后直通圣道的无上坦途,想来对于日后苏文突破文位瓶颈,也有极为不凡的作用,这样的发现,已经足够苏文偷笑很久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文身体慢慢恢复过来,开始继续他的每日功课。

    练字、弹琴、炖药膳,再时不时抽空研究一下如何用胭脂作画的创新性革命。

    总的来说,苏文的小子日过得还是不错的,眼看着文海内各大文穴之上的才气缓慢增长,那成就感也让苏文对于州考越发充满了信心。

    鸿鸣书院的刘院士也并没有敷衍苏文,很快便让人送来了最新的时事纲要,供苏文研习,唐吉自然也享受到了于苏文同样的福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苦工,几乎都快将整本纲要全都背下来了。

    不过苏文却知道,这纲要只能让他了解一下如今的圣道大势,真正到了州考的时候,还是得有自己的观点,才能获得高分。

    一晃之下,十数日过去,距离州考只剩下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其间苏文文海中的各大文位纷纷突破,就连才气增长最为缓慢的书位,也在不久前堪堪由赤转橙,而摆在苏文面前的难题,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道。

    棋位!

    自从书之后,苏文棋位上的才气便再无寸进,苏文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实在是因为棋道在卫国太过冷门,尤其在徽州府,别说是棋馆,就连寻常对弈之人也如凤毛麟角,苏文想找人实战也是苦无机会。

    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导致在徽州府的书市中,也鲜有关于棋艺的书籍,这几乎便封死了苏文唯一的一条路。

    “哎,若是我生在棋道盛行的唐国该多好?”闲暇之余,苏文也不禁感慨道。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苏文意想不到的人却走进了林花居中,给苏文带来了一件礼物,以及,一个消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毒胭脂”一案中,与苏文结了个善缘的圣裁院执事,孙丁山!

第五十七章 最后一块拼

    苏文在见到孙丁山的时候,也颇感意外,距离“毒胭脂”一案,如今过去已经大半个月了,两人于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面,怎么今天孙丁山竟不请自来了?

    心中抱着疑惑,苏文将孙丁山请到了后院中,于石桌前分落而坐,又相互寒暄了一阵,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孙大人今日来是为了……”

    孙丁山笑眯眯地饮了一口茶,这才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放到苏文手边。

    “之前全凭苏公子为孙某说了几句话,才让孙某未被严家之事牵连,原本早应前来拜谢公子,不过前几日因旷外野林发生兽潮,孙某也被抽调前去平乱,是以前几日才回到州府,还望苏公子见谅。”孙丁山的姿态摆得很低,脸上歉意连连。

    苏文有些吃不准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笑道:“孙大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我许久没有上门拜会大人,才是有些失礼了。”

    孙丁山摆摆手,两人又客气了一番,这才看向苏文手边的古籍,开口道:“这是孙某在兽潮中发现的一本残书,我不行此道,习来无用,所以便想着,若是苏公子能用得着,也算是用以借花献佛,聊表谢意了。”

    苏文有些好奇地将那古书拿起,上面并没有书名,只是从封皮的质感来看,想必也有经年之久了。

    翻开第一页,苏文便看到了其上所书的三个大字。

    橘中秘!(注)

    见到这个名字,苏文先是一愣,觉得有些熟悉,不等细想,他已经不由自主地翻到了后页,随即眼中一亮。

    这是一本,棋谱!

    但很快,苏文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好在此时他正低着头,并未被孙丁山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狂喜。

    深吸了一口气,苏文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之意,如走马观花般,很快便将整本棋谱翻阅完毕,看到最后的时候,苏文却难免有些暗暗的失望,因为正如孙丁山所说,此棋谱只是一本残本。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这是善本的话,即便孙丁山不行棋道,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送给自己的,但即如此,这本残缺的棋谱也正解了苏文的燃眉之急!

    时至此刻,苏文八大文穴,其中所缺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齐了!

    重新抬起头,苏文故作随意地将棋谱重新放回桌上,眼中故意掠过一抹扫兴,但很快又换上了满脸的笑容,对孙丁山说道:“孙大人有心了,真是让学生惶恐啊!”

    孙丁山将苏文的一应神色揽入眼中,当下有些讪讪地笑道:“毕竟是孙某的一番心意,还望苏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由不得孙丁山不心虚,毕竟卫国棋道势微,除了南方数郡以外,极少有人研习棋术,而且这本只是残本,从品阶上来看,也就不过人阶中品而已,价值实在有限得很,说是谢礼,其实真的只是聊表心意罢了。

    而苏文闻声却大方地摆了摆手,笑道:“若是学生日后得以开启棋位,说不得便是孙大人的功劳呢!”

    孙丁山还以为苏文在给他找台阶下,当下有些尴尬地回应道:“苏公子说笑了。”

    苏文自己却知道,自己绝不是在客气,只是为了保守文海中的秘密,他也不能言及太多,只好主动开口道:“想必今日孙大人不只是为了来感谢我这么简单吧,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学生帮忙的,不妨直说?”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苏文可不相信孙丁山真的是专程给他送棋谱来的。

    不过苏文已经暗暗决定,抛开两人如今的同盟战线不谈,单是为了这本,只要接下来孙丁山不提出太过分的要求,自己皆可以应下来,就算是还他这份人情了。

    谁知道,接下来孙丁山所说的话,却让苏文极其意外。

    “其实,这次来,孙某倒不是需要苏公子的帮助,而是听到了一个消息,特来告知。”孙丁山的脸上浮起一抹忧色,接着说道:“我听说,严家要有所动作了!”

    严家?

    苏文一怔,登时反应过来,明白了孙丁山此行的目的所在。

    时隔大半个月的时间,严家终于忍不住要准备动手了!

    其实这对于苏文来说,反倒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自从严子安被他施计废掉文海之后,严家一直保持着让人不安的沉默,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于一个摆明了要跟你作对的敌人,苏文丝毫不惧,怕就怕那在暗中使阴招的小人!

    今日孙丁山前来,自然是因为两人因为严家,已经俨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等重要的消息,孙丁山自然得来向苏文提前知会一声,也让后者有个准备,不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苏文不禁问道:“孙大人可知道严家具体想要怎么做?”

    孙丁山遗憾地摇了摇头,应道:“不得而知,我也只是隐隐听说,他们似乎联合了一些别的势力,不过想来严家若是动手,第一个要对付恐怕便是苏公子你!”

    “别的势力?”苏文挑了挑眉头。

    “据孙大人猜测,严家最有可能跟州府哪一家联手?”

    苏文明白,身为徽州府有头有脸的严家,对付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文生居然还要联合他人,显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恐怕关键还在于他如今已经跟圣裁院的孙丁山拉上了关系,想要在圣裁院的照拂下动一个文生,自然难如登天!

    那么问题便来了,严家到底找了何人相助,竟然连圣裁院也不放在眼里?

    孙丁山也是满头雾水地看着苏文,摇头道:“我想不出来,按理来说,在徽州府,除了州主之外,应该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苏文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圣裁院中的其他人?”

    孙丁山想了想,却得不到答案,只好叹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多想无益,只等静观其变了,只盼苏公子今后要多多警惕了。”

    苏文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多加小心。

    “如此,孙某便先行告辞了,若是有别的消息,我再来知会苏公子。”言毕,孙丁山也不多留,稽手向苏文告别。

    送离了孙丁山,苏文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当中,不过最终便如孙丁山所言,此时严家尚未出手,任他如何防备恐怕也是无用功,只能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暂时抛开了这一隐忧,苏文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手边的上来,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苏文感慨一声,当下捧起这本棋谱,沉下了心神。

    然而,还不等苏文从中有所领悟,便又有来客行到了林花居中。

    说来也是巧了,平日林花居除了前来购买胭脂的顾客络绎不绝之外,倒还真是极少迎来客人。

    像今天这般一来便接连来了两位客人,让苏文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来人也是林花居众人的老熟人了,正是月初刚刚来取过胭脂的秋叶姑娘,也就是柳嫣阁的当家花魁。

    见秋叶款款行来,苏文更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当下笑着询问道:“秋叶姑娘?之前不是来取过胭脂了么,难道这么快就用完了?还是说,林夫人有事唤我?”

    想来想去,苏文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毕竟自己因为那块杜鹃玉牌的关系,险些成为柳嫣阁的大老板,事到如今自己都不知道那玉牌到底有什么来头,倒是林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让他自己都有些受宠若惊。

    秋叶来到苏文身前,先恭敬地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分明有些犹豫。

    “其实这次来找苏公子,是秋叶自作主张……”说到这里,秋叶轻轻抿紧了嘴唇,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这下子不禁让苏文更加好奇了,先是请秋叶坐下,又给她斟了一杯热茶,这才满脸疑惑地看着对方。

    秋叶端着茶杯,有些心不在焉地放到唇边,复又放回到桌上,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秋叶知道,苏公子定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否则林姨也不会如此看重您,所以这次秋叶前来,是希望苏公子能够,能够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说完这句话,秋叶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目光闪烁着,有些不敢看苏文。

    苏文奇道:“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不妨说说看,若是因为做错了事,担心林夫人责罚的话,我倒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苏文没想到,前面赶着来给他送棋谱的孙丁山反而无事相求,倒是这个接触不多的楼内姑娘,不知为何竟找到了自己头上。

    秋叶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原本就挺直的小胸脯,这才说道:“再过三天便是花魁大赛了!”

    “花魁大赛?”苏文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仍旧不明其意。

    “秋叶希望苏公子能够帮我夺得最后的冠军,若是成功,从此之后秋叶便是公子的人了!”秋叶攥紧了手指,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苏文听到此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注:实际上是象棋棋谱,此处只是借用这个名字将其当做围棋棋谱,毕竟在莫语的设定中,圣言大陆是没有象棋存在的,之所以用这个名字,说起来还是源于多年前莫语最爱的一款单机游戏呢,因对其印象深刻,故用在书中,特此说明,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五十八章 花魁大赛

    苏文最近数日都没有离开过林花居,真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所以他并不知道,整个徽州府三年一度的盛事,正在慢慢发酵中,不止是半个月后的州考,还有花魁大赛。

    州考是三年一次,花魁大赛也是三年一次,而且两者相隔的时间仅仅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很难让人不将其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花魁大赛也的确是与州考相关的。

    自从四年前,鸿鸣书院开了先例,邀请柳嫣阁为学子鼓舞壮行之后,整个卫国都刮起了一阵效仿之风,甚至很多小城连圣庙开智之前,都会邀请当地的青.楼女子献歌献舞,以鼓士气。

    作为发源地的徽州府自然也没有摒弃这一传统,所以每当文者盛事之时,如州考,如入圣地,如国考壮行,徽州府四大楼都会举行一些活动。

    而在州考之前,便是花魁大赛。

    顾名思义,花魁大赛便是将四大名楼的当家花魁来进行排名比较,最终选出貌艺双馨的一位花魁。

    其考分为三轮,侧重点各有不同,只有各项相加,综合实力最强的那人,才能夺得花魁大赛的冠军。

    可是苏文从未想过,这个花魁大赛竟然会与自己有关?

    若是林夫人因为那杜鹃玉牌的事情邀请自己前去观赏倒还情有可原,但作为柳嫣阁的当家花魁,也是本次大赛的参赛人员之一的秋叶姑娘,竟然以私人的身份,来请求苏文帮她夺得大赛的冠军?

    还说什么,若是事成,可以身相许?

    这是什么情况!

    苏文愣在那里,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自己虽然得文位加身,经过这十几日的苦功,也到达了文生中品的层次,可是花魁大赛又不是吟诗作画,他能帮上什么忙?

    秋叶见苏文沉默不语,立刻误会了,当下细不可闻地说道:“若是,若是公子嫌弃秋叶身子的话,其实,秋叶还是完璧之身!”

    咬了咬嘴唇,秋叶脸上的红晕仿佛快要渗出血来,低声再道:“而且我已经筹到了足够的银子,到时候赎身不需公子掏一文钱,秋叶便能……便能以自由身离开,一旦追随公子,为奴为婢秋叶都毫无怨言!”

    若是唐吉在这里,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点头答应了,可是苏文在闻言后,心中的疑虑更盛了一分。

    “这个花魁头名,对于你如此重要?”苏文有些不能理解,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已,而且花魁大赛三年一届,每一届都有新的冠军产生,并不是一个多么稀罕的称谓。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秋叶真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希望以花魁大赛的头名来提升自己的名气和身价,也断不应该为此而离开柳嫣阁啊!

    离开了青.楼的第一花魁,还是花魁吗?

    所以此事不论怎么看,都透着无比的古怪!

    秋叶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片刻之后,她还是执着地摇了摇头,开口道:“到时候公子自然便知道了。”

    说完,秋叶猛地起身离开了座位,对苏文行了一个隆重的下跪之礼,哀求道:“望公子成全!”

    苏文吓了一跳,赶紧一把将秋叶扶了起来,点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好歹也得先告诉我需要我怎么做吧,说实话,我对这花魁大赛也并无太多的关注,连到时候如何选比都不知道啊。”

    得到了苏文的承诺,秋叶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连声道谢:“苏公子之恩,秋叶没齿难忘!”

    苏文笑着道:“行了,跟我说说,这个花魁大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秋叶悄悄将眼角的泪珠抹去,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仔细地对苏文讲解道:“花魁大赛三年一次,是由我们柳嫣阁以及州府其他三大楼所共同举办的,目的就是为了选出其中最有才学的花魁。”

    “花魁大赛共分三轮,第一轮考校诗词,第二轮在琴棋书画四道中抽取一道作为考题,第三轮则是由每家花魁各自展示自己的才艺,三轮成绩总和,得分最高者即为头名。”

    苏文点点头,随即问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那么谁来作此评判呢?”

    “一般来说,都是由州府内各大部衙的大人们来作为评审,比如上一届的花魁大赛,便请到了着布司的凌大人,司礼监的王大人,以及惜薪局的费大人来为主考。”秋叶的条理很清晰,事无巨细都娓娓道来,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苏文复又问道:“每一次大赛所请的评审都不一样吗?”

    秋叶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苏文沉吟了片刻,将所得到的信息又梳理了一遍,这才开口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只是不知道,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秋叶认真地看着苏文,说道:“三轮比试中,秋叶自认在最后的才艺环节能够拿到头名,琴棋书画四道之内,除了画道我不如金凤楼的白姑娘以外,其余皆有把握,只是这诗词……”

    酝酿了一下说辞,秋叶继续说道:“秋叶对于公子的才名早有所闻,更知公子最擅诗词,所以……”

    苏文听后便是一愣,难道秋叶姑娘是希望自己教她如何创作诗词?

    别说是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关键是苏文自己也不会啊!

    虽然苏文看过很多书,也知道成诗要讲究平仄押韵,讲究对仗工整,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想要将其赋予实践就没那么简单了,而且一首诗词要想要流芳百世,更多的是需要其中的意境以及韵味。

    苏文能够成就诗词之名,是因为他直接将前人几百年的智慧结晶拿出来便用,不用思考也没有顾虑,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是抄那首诗比较合适罢了。

    若是说到教人作诗成词,苏文恐怕还比不上唐吉!

    念及此处,苏文老脸一红,但又立刻想到了可投机取巧之处,不禁问道:“这第一轮的诗词较量,是现场出题考校,还是由你们任意选择题材?”

    苏文的主意打得很好,若是前者他恐怕还需要头疼一阵,但若是后者的话,大不了他以后少抄一首诗词,将其送给秋叶去比试不就好了?

    可惜,秋叶的回答让苏文大失所望:“是由各位主考大人临场出题。”

    苏文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地说道:“秋叶姑娘,并非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想要作出好的诗词,绝非一日之功,如今我们只有三天,别说我如今只是一介文生,哪怕我是半圣,恐怕也无法让你在诗词上的造诣一时之间突飞猛进。”

    这么说着,苏文便看到秋叶双眼的光彩迅速地黯淡了下去,苏文看在眼中,也觉得心里面有些愧疚。

    他虽然不知道秋叶为何对于这花魁大赛的头名如此执着,但他不想在给了对方希望之后,又将其残忍地夺回,于是他只能急声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容我再想一想。”

    接下来的时间,苏文开始在小院中不住地打起转来,开始思考解决之道。

    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很简单,却也几近无解。

    试想,一个平日不学无术的学渣,你要让他在三天后的高考场上高中状元,除非真的是圣者显灵,否则怎么可能办到?

    除非……

    突然,苏文的身形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已经面色绝望的秋叶,犹豫了一下,幽幽开口道:“我想知道,为了这个头名,你愿意牺牲和放弃多少?”

    ……

    “不行!绝对不行!苏公子,秋叶不能让您为了我……”

    “可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秋叶有些失魂落魄地从林花居离开,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似乎是大哭了一场,却没人知道,苏文到底在最后给她说了什么。

    苏文望着秋叶离开的背影,也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太过草率了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啊……”叹了一口气,苏文知道,这是自己再度犯了心软的毛病,或许便是这一个决定,将会就此埋葬他的文途,但他绝不会因此而后悔,因为这才是他所追求的圣道!

    随心而为,不顾后果!

    苏文站在林花居的铺子门口,心生感慨,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此时的徽州府比起前几日显得热闹了很多,大家所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三日后即将举行的花魁大赛,甚至有很多地方都开出了赌盘,来预测最后的冠军归属,其中金凤楼的白凤凰呼声最高,赔率也最低,柳嫣阁的秋叶暂居次席。

    苏文一路听着旁人的议论纷纷,感觉思绪有些纷乱,不知不觉中,他慢步来到了一家酒楼之外,抬头一看,那熟悉的匾额之上,似乎刻着三个熟悉的字样。

    春山楼。

    “听说春山楼的桂鱼是州府一绝,有没有兴趣尝尝?”不知道为什么,苏文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道冷傲的声音,以及那一双寒若星月的眸子。

    苏文拍了拍肚子,也的确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很干脆地走了进去。

    然而,还不等小二上前招呼,苏文便真切地看到了他脑中盘旋的那道身影,那人坐在窗边,一如既往地朝外散发着丝丝冷意,此时正捧着一个酒盅,浅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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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书临世,百圣齐出。
十国内乱而止,开创真正的文昌武盛之治。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文道崛起,诗词可杀人,书画能御敌!
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精怪横行,妖兵侵人世,祸乱百丛生!
百年光阴,圣道凋零,人族成危。苏姓少年,携满腹经纶,才气傍身,向圣而行。
夺文位,拓文海,铸文心,凝文魄,争文宝!
至此以后,他所到之处,便是圣地,他所道之语,便是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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