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抉择
眼睁睁看着卡佩西带着何佳琪最珍贵的东西逃走了，这下何佳琪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她无助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乌堤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会去问问奈卡蒂亚大人......”
“那是爸爸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每天都捧在手心里......对了！”何佳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布满泪花的双眼闪起光来，“......他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本书对我很重要？”
回想起来，每一次与卡佩西遭遇，何佳琪并没有随身带着童话绘本，卡佩西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本书的特殊意义的？除非他可以观察到何佳琪把绘本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这时候，如意曾经说过的话在何佳琪脑中浮现出来：
“这个徐老师身上，有一股我很不喜欢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总之有很不好的感觉。”
突然出现的新老师，他和突然出现的转校生是否使用了一样的手段，来让他们就这么出现在何佳琪的生活中显得如此合乎常理？过去几乎每节课她悄悄看童话书都会被讲台上的老师逮住，新来的语文老师不可能不会注意到，除非他是个瞎子。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原来古神的门徒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何佳琪抓住乌堤娅的肩膀，流着泪说道：“乌堤娅大人，那个徐老师就是卡佩西！”
“现在看来是这样，但是他绝对会逃走。”
幻梦境的大深渊是一个永远无法被观测到的角落，出了诺登斯以及他的门徒，没有人知道如何进入其中，显然夺回绘本没有那么容易，而对何佳琪来说，那回忆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如果非得用瞳画来换的话，她毫不犹豫。
“佳琪，你别着急，我来想办法。”乌堤娅深知何佳琪的性格，如果没有办法找到卡佩西，恐怕她真的会用自己的眼睛换回那珍贵的回忆。她一路护送何佳琪回家，一路上何佳琪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她是在一面说服自己放弃所有来向卡佩西妥协，一面又在不停告诫自己保持冷静，避免造成无可挽回的恶果。
目送何佳琪进到家门，乌堤娅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立即启程返回仲夏庭园。
在这座广阔的花园中，她娇小的背影显得格外脆弱，所到之处，没有精灵与仙子的问候，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眼光，过去她是守卫这里的门徒，但如今她却不再被人敬重；花园里的每一花每一木都曾编制她美好的时光，可是现在，她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童话之神端坐在他的宝座上，静候门徒的到来。
“为您献上赞颂，奈卡蒂亚大人。”这句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这一刻，却让乌堤娅感到有些不好开口。
奈卡蒂亚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为何前来。”万象中庭一向开阔而明亮，但今日的阳光却不是从前的金色，而变得斑白，让那些精致的浮雕和地面上的纹路都变成得无比刺眼。
乌堤娅不敢抬头看奈卡蒂亚，她无法忍受他失望的眼光，也怕那阳光会反射过来把自己点燃，只是像往常一样请示：“伟大的奈卡蒂亚大人，我以甜风门徒众之名，向您请求，允许我进入幻梦境的深渊，帮助那女孩夺回她的回忆。”坐在高处的童话之神轻叹了一声，不作回答，而下方的乌堤娅就这样一直单膝跪着，像一尊不屈不挠的雕像。
终于，奈卡蒂亚问道：“你惧怕死亡吗？”这个问题真的很蠢，奈卡蒂亚自己也意识到了，不过他只是想了解门徒对死亡的认知是怎样的。作为沐血而歌的战士，乌堤娅早就忘却了生与死的感悟，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不停地战斗，千百年来，她麻木了，疲倦了，从来没有尝到过战斗之外生活是怎样的，直到她接触了人类，看见了仙境外的世界，人的性格才唤起了乌堤娅已经死去的情感，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从那些可怖的战争中活下来了。
“我......”乌堤娅艰难地开口，“我过去......不怕，现在......怕......”
“是的，乌堤娅。”奈卡蒂亚的语气中透着揣摩不到的危险意味，乌堤娅抬起头，不在保持神之门徒的架子与礼节，而是像人类对神祈求时一样，她恳求道：“奈卡蒂亚大人！我求您......”
“你比谁都明白，背叛我的代价，你打算如何取舍？”奈卡蒂亚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但是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严，乌堤娅缓缓站起身，无力地回答道：“是，奈卡蒂亚大人。”
这一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七十三章 命定的继承
乌堤娅走出了奈丽琪尼宫，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宇宙之中仿佛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她茫然地向前走，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会向那个方向发展，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闲逛。
“啾~”不远处传来一声啼叫，乌堤娅循声望去，在灌木中似乎有某种动物的脑袋。那只动物从灌木后面走了过来，四条长腿迈着优雅的步子，这是仲夏庭园独有的生物，这种看上去像鹿的灵兽，它的角上会挂满晶莹流汁的水果，这是精灵们最爱的零食，而凡人吃了之后，也会延年益寿。
这里的生灵们都认得乌堤娅，毕竟一花一草被她悉心关照，用她的剑将一切危险都阻断在外。
“是你啊......”乌堤娅抚摸着灵兽的脖子，她依稀记得当自己还在是小小的精灵的时候，就常常采摘它鹿角上的果子，那种甘甜的味道已经淹没在回忆之中，被血腥气所掩盖，但即便是不知几百几千年都没有再见，灵兽还是认得她——那个调皮地摘自己水果的小姑娘。
风云流转，她已经成为神的左膀右臂，而鹿角上的水果每年都结得满满当当，却再没有人把它们摘取下来。
乌堤娅眼中流露着万般怀念，情不自禁把手伸向灵兽的角上，但却又停住了，最后也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对美丽的角，发出一声叹息：“还是把它们留给后来人吧。”
突然，她听见周围传来异响。
“是谁？”乌堤娅立马抽出剑来，警惕地观察四周，灵兽也被吓跑了。
“哎呀，好逊了啦~竟然被你发现了。”来人从躲藏的树后面走了出来，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面孔，那少女的身材大概就比乌堤娅高一点，灰色的头发黑眼睛，再加上那条黑白相间的连衣裙，她身上好像只有黑白两种色调。
陌生的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乌堤娅，说道：“好啦，不要那么严肃啦~搞得气氛真的很紧张耶。”
“你是什么人？”
“我啊？”少女想了想，回答道：“我是路过这里的人啊，顺便过来给你一点忠告喔。”
乌堤娅没有放下手中的剑，淡漠地看着少女，刚想开口，对方却好像能看懂她心思一样。
“你不会是想到那个深渊里面去吧？”
似乎是突然被人看穿感觉有些诧异，乌堤娅显得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行镇定道：“你怎么知道？”少女却一下子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哎，你不要去啊，那个地方好害怕好害怕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死翘翘啦。”
“这与你无关。”
“那你又何必呢？你这么腻害的人呀，这么去送命不是太可惜了吗？我这可是为你好呀！”
乌堤娅决然地说道：“我说了，这与你无关，而且仙灵禁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马上离开这里！”见她如此固执，又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少女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最后只留下了一句神秘的话：“你要知道，从有了羁绊开始，你，那个人类女孩，还有你的主人，你们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你说什么？！”乌堤娅想要问个明白，但是陌生的少女已经在闪光中消失了。
马上就是新一届的市级搏击比赛了，齐格飞很希望能够卫冕冠军，每天都在家里反复揣摩战斗的技艺。
挂在房间里的沙包上全是磨损的痕迹，不过它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齐格飞盯着沙包，仿佛已经站到擂台上，面向自己的敌人，他侧过身就是一记高鞭腿，如同老虎的尾巴一样扫去。
“嗯？”感觉不太像是沙包的质感，怎么如此柔软，如此......嫩滑？
乌堤娅冷冷地说：“不错，有进步。”
“乌堤娅大人！！”齐格飞看见自己的小腿正在被乌堤娅的手牢固地抵挡住，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收回脚，向乌堤娅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会想到您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看着齐格飞健壮的身躯，乌堤娅吸了一口气，思索再三后，她对齐格飞说道：“小飞，你想不想......想不想学我的剑术？”
“......啊？”齐格飞有些懵，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乌堤娅又说：“这是属于神的格斗术，比你现在练的这些可厉害多了。”
齐格飞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所仰慕的乌堤娅大人，居然亲口说要教他剑术，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眼下机会就在眼前，却只脸红心跳，不知道该作何说法。
乌堤娅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感兴趣？”
“啊！不不不......”齐格飞慌忙摆手，陪着笑脸说道：“只是......我这个人不太聪明，恐怕会有些难理解这么高阶的武术，不过......如果乌堤娅大人愿意教......”
“那好。”乌堤娅打断了他，“就这么说定了。”
第七十四章 不归路
夜已深，风不止。
绝望的少女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儿时与父亲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卡佩西的话语也一遍遍在耳边重复，到底该相信谁？是那残忍的古神门徒，还是乌堤娅无望的承诺？何佳琪很累，很害怕，这就是人类触及宇宙真理的代价，命运会如同投入深海的漩涡一般扑朔迷离。
乌堤娅坐在窗户外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但一想到自己至少后继有人，还是渐渐冷静下来，随后便念动咒语，在金色光波中传送到了幻梦境。
要找到那个不知名的深渊，只能依靠搜索古神力量留下的痕迹。那场战争的规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星海间留下了无数破碎的遗骸，以及残存的力量，乌堤娅并不能分辨出它们分别属于哪位古神，或是哪位旧日支配者，但是深渊里那些独一无二的黑海洋的气息，只要接触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卡佩西与纳西女神，他们之间随时都有联系......”乌堤娅穿梭于云海中，仔细排查着战争留下的痕迹，大深渊与纳西女神常有来往，为了方便联系，卡佩西绝对有某种途径能够快速到达神殿，乌堤娅确信在神殿里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眨眼之间，乌堤娅就站在了这座宏伟大殿的面前，守门的卫士显然被她娇小的身躯蒙蔽了双眼，居然想当然的想要走上前把她撵走，乌堤娅左一拳，右一脚，顺便反手抽出卫士腰间的匕首，横按在他的喉头：“让你们的神来见我。”
两个卫士连滚带爬跑进殿内，乌堤娅轻轻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注视着高空中的云层。
“奈卡蒂亚的喽啰，你好大的胆子！”
愤怒的女神披坚执锐地走出来，但是她却只看见乌堤娅，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便一挥长戟，冷声问道：“那小子呢？”
“我自己前来。”乌堤娅答道，纳西女神愣了一下，然后冷笑道：“呵呵，你居然违抗了你主人的意志？小姑娘，我没工夫陪你玩过家家。”
遭到嘲弄的乌堤娅面不改色，她瞅了一眼女神身后剑拔弩张的骑士们，他们的进攻架势在她看来就是笑话，“女神大人，让我进入深渊。”
“做什么？”纳西女神嘴角微微上扬，“你想投靠那只牡蛎？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身经百战的你，也会因为和你家主人吵嘴而闹小孩子气啊。”
“您是打算让我提着剑闯进去，还是说您这里根本没有深渊的入口呢？”乌堤娅冰冷的语气里已经有了杀意，让纳西女神身后的那些骑士感到恐惧。
出乎意料的是，纳西女神爽快地说：“不错，大深渊的入口的确在我这里，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让路？”
“你想要什么？”
“你还记得你们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我说的那场试炼吗？”纳西女神紧握住手上的武器，说道，“那场试炼还没有分出胜负呢，要么就叫你家主人过来，踩着我的尸体进入深渊，要么自己拿把铲子向下挖，看看能不能挖进去。”
这种口吻是独属于女武神的傲慢，虽然乌堤娅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败给她，但是为了避免在幻梦境搞出太大的动静，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沉声说道：“待我取得奈卡蒂亚大人的允许，你最好已经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而纳西女神却依旧高高在上，“哼，我告诉你，无论你们谁来，结局都是注定的。”
乌堤娅直接离开了幻梦境，准备前往仲夏庭园。
“卡佩西说的没错。”纳西女神冷笑着说，“奈卡蒂亚果然已经跟他们产生裂痕了。”
乌堤娅在星辰之间穿梭着，她一定要尽快赶到仲夏庭园，否则何佳琪随时都有可能拱手让出自己的瞳画。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靠北啦！你这是想要干嘛？”
“谁？！”乌堤娅停了下来，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影，就是那天在森林里遇见的神秘少女。
“又是你？”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是这样子的啊？真的是死脑筋耶~”
“你想说什么？”
陌生的少女好像非常担心的样子，“你怎么会想到要跟那个女人打架的啊？她就像泼妇一样凶诶，你肯定打不过的啦。”
简直是一通莫名其妙的废话，乌堤娅不想理会她，打算继续赶路了。“喂！你别走啊！”陌生的少女还在她身后喊道，乌堤娅只听见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你主人肯定会让你去和那个女人打的！这样你肯定会完蛋啦！”
可是高速飞行的乌堤娅只是打了个喷嚏，然后不以为然地低语了一声：“胡言乱语！”这句话完全是在安慰自己，她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会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之中，四周的星光越来越暗淡，最后变得一片漆黑，乌堤娅已经不确定自己在往哪里飞行，这条路恐怕马上就要到尽头了。
纳西女神则回到神殿中，走进一个房间，坐在那张金丝绒大床上，然后拿出那把精致的小短剑，把它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它的剑锋似乎有些顿挫了，女神立即拿出磨刀石，开始仔细打磨了起来。
“恭喜你，女神大人，你终于要完成复仇了。”卡佩西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而纳西女神没有说话，继续打磨那把短剑，卡佩西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来人不是你的仇家呢？”
女神终于放下手中的短剑，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呵呵呵呵呵，这不是很容易想到吗？奈卡蒂亚那种怕死的老鼠，怎么敢来接受您的试炼呢？”卡佩西稍稍停顿一下，故作深沉道：“所以，来的人只有可能是他那个愚忠的门徒啊。”
“那还不是一样。”纳西女神又开始低头打磨那把短剑，把卡佩西的话不当做一回事，但接下来，卡佩西却嘲讽道：“女神大人，如果来者是她的话，恐怕您没有十足的胜算啊。”
“你说什么？！”这句话激怒了纳西女神，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磨刀石被她捏成了粉末，但是卡佩西却只是轻笑一声，诡异地说：“不过放心，无论是谁来，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第七十五章 月亮所见证的
夏夜的虫鸣，犹如再向夜空献上赞颂，微风吹起月亮河的水波，夜晚的仲夏庭园显得更加静谧，然而星罗棋布的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颗流星，坠落在森林深处。
“已经入夜了吗......”
落到地上的乌堤娅四处张望着，但是已经完全没有那只灵兽的影子，看着眼前的丛林，乌堤娅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在她很小的时候，每当因为贪玩在森林中待到很晚，天黑之后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于是就会坐在地上一直哭......这时候奈卡蒂亚会循声找到她，牵着她的手，踏着月光，一步步穿过森林，伴随着虫鸣声，奈卡蒂亚会微笑着对她说：“你听，这是大地的歌声，是你美妙梦境合奏的一部分。”
走在月光铺成的小路上，远处吹来一阵香甜的风，乌堤娅就这么静静地沐浴在风中，每一个脚印都凝聚了向前的决心，过去如此，未来如此，此刻，同样义无反顾。
她轻轻推开万象中庭的大门，奈卡蒂亚坐在水月池边，月光照在他身上，就像为他披上一件隔绝尘念的纱衣。
乌堤娅走到童话之神跟前，单膝跪下，吻了吻他的手，奈卡蒂亚轻叹一声，问道：“看来，你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是的，奈卡蒂亚大人。”乌堤娅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仰起脸看着奈卡蒂亚，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有如月亮河的水一样清澈，那门徒笑了，那是她此前从未，或者极少显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她释然地说：“奈卡蒂亚大人，我听凭您的发落。”
奈卡蒂亚闭上眼睛，微颤着的手轻抚着乌堤娅的脸庞，“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乌堤娅，你和我都犯了同样的错啊！”
“奈卡蒂亚大人，您......”乌堤娅惊愕地说，但奈卡蒂亚使劲地摇头：“我们都将迎来宿命，你和我都是，但现在，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乌堤娅终于忍不住，扑进了奈卡蒂亚怀里，无声地哭泣着，两个人在水月池边，月光的笼罩下，紧拥在一起，宇宙的真知，毁灭星辰的伟力，这一刻都不及相伴千年的紧密情感，除了月亮，没有人见证他们此时的情感流露，这两个褪去神的光环后，无奈面对宿命的孩子。
“去吧，乌堤娅。”奈卡蒂亚松开手，轻声说道，乌堤娅也擦了擦脸上的泪，向奈卡蒂亚行了一礼：“遵命，奈卡蒂亚大人。”她转过身走了两步，回过头深情望着奈卡蒂亚，有些哽咽地说：“您会如闪电一般归来的，总有一天，您会的......”听到这句话，奈卡蒂亚仰起脸来，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乌堤娅也大步走进了夜色之中。
“去吧，乌堤娅......”
离开仲夏庭园后，乌堤娅首先去到了何佳琪的家中，她妈妈还没有回来，但是看样子何佳琪已经睡下了，乌堤娅轻轻走到她床前，不想何佳琪却猛然惊醒：“啊！！谁？！！”
“是我。”乌堤娅安抚道，何佳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角还挂着眼泪，乌堤娅看了一眼被泪水浸湿的枕头，坐到何佳琪旁边，搂着她的肩膀说：“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把珍贵的回忆夺回来的。”
“嗯......”何佳琪抽泣着点头，乌堤娅抿了一下嘴唇，一字一字地说道：“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对奈卡蒂亚大人怀恨在心？......”
何佳琪吸了一口气，手紧紧攥着衣服：“他抛弃了我，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双眼睛我也可以不要......”
“他没有。”乌堤娅打断道，“他只是......只是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佳琪，答应我。”乌堤娅扶住何佳琪的肩，把她转了过来，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你的眼睛，好吗？”
何佳琪看着乌堤娅坚毅的眼神，闭上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乌堤娅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
“乌堤娅大人，您为什么要帮我？”何佳琪急急问道，这是困扰她很久的事情，为什么乌堤娅会违抗奈卡蒂亚的意志？
“因为，”乌堤娅看向窗外的天空，平静地回答：“因为我和你一样，有着简单却困难的愿望。”说完，她便在金光环绕中消失了。
下一站，她再次来到齐格飞的家中。
这时候的齐格飞还站在地毯上，手里握着乌堤娅给他的木剑，刻苦琢磨着乌堤娅教他的几个基本剑式。
乌堤娅悄悄躲在窗户外面观察着他的动作，虽然只是第一次接触神的战斗方式，但不得不说，齐格飞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掌握得很好，虽然略显笨拙，但是真的很好，总有一天，那副肌肉轮廓分明的血肉之躯会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挺。
乌堤娅用手敲了敲窗户，房间里的齐格飞回头望去，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跑过去打开窗户，让乌堤娅进来。
“小飞，你练得如何了？”
“啊，这个......”齐格飞紧张地挠挠头，回答道：“嘿嘿，因为毕竟是神的战斗方式嘛，有点难适应，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练的！”
乌堤娅让出一块空间，做了个手势：“好，你练一遍让我看看。”于是，齐格飞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开始了练习。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适应，也许是因为乌堤娅在旁边所以紧张了，齐格飞的这一次练习显得格外艰难，但好在磕磕绊绊，最后还是完整练完了。
他紧张地退到一边，但是乌堤娅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拿过齐格飞手中的木剑，她注意到放在床上的手机，于是她对齐格飞说道：“小飞，我练一遍，你录下来。”
于是，乌堤娅再一次开始施展那曾经练过无数遍的、最基础的剑式，她练得很慢、很认真，也很完美，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她已经想不起那是什么时候了，但至少在这里，她唤醒了过去的记忆。
“乌堤娅大人，我录好了......诶？？”
突然，乌堤娅扔下木剑，跑过来抱住了齐格飞的腰，把头紧紧贴在齐格飞身体上，齐格飞的大脑陡然间一片空白，瞬间就宕机了。乌堤娅抬起通红的脸，仰视着齐格飞，她的身高不足以够到齐格飞的嘴唇，但是对方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魁梧的少年俯下身，亲吻娇小的少女。
最后，乌堤娅松开手，走到窗前，含泪向齐格飞告别：“再见，小飞。”
直到她消失在眼前，齐格飞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还在回味少女嘴唇的甘甜之时，等待乌堤娅的却将是鲜血的腥躁。
第七十六章 剑光，戟鸣，生死战
血色的残阳映照在神殿的墙壁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纳茜女神站在大厅中间，全副武装地等候着挑战者的到来。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纳茜女神可以敏锐地察觉到这四周的所有动静，但是来人显然不是来战斗的，那种闲庭信步更让人觉得是在公园里自在地闲逛。
果不其然，卡佩西慢悠悠地逛到大厅里，他依旧用黑色的长袍包裹着他那副丑陋的身体，他谄媚地向纳茜女神行了个礼：“伟大的女神大人，此刻的您是多么美丽！”
“呵。”纳茜女神瞥了他一眼，继续静候挑战者的到来。
“请记住我的话，无论如何，您都会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如果你不是来献祭自己的话，你应该马上离开。”
卡佩西笑了笑，看了一眼远处的大门，那里漂浮着一片模糊的灰霾，那实际上是过去的挑战者在死亡之后的灵魂，蜂拥地堵在门口，却永远没法逃离。
“来了。”纳茜女神握紧手中的长戟，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卡佩西说：“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盛宴，所以有些鬣狗应该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卡佩西又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融入了黑影之中。纳茜女神最终站在了走廊与大厅所连接的大门口，她能看见从远处的灰霾里所显现出来了矮小身影，然后就是一阵呼啸的风，有如淬火的刀锋一样扑面而来，走廊两边的旗帜被应数撕裂，即使是投入宫殿内的阳光也被切断！
乌堤娅提着剑，在那层灰霾的凄厉喊叫声中不断向前走，如果那些孤魂野鬼胆敢上前阻拦，那么她一定还会再一次斩出那阵强力的旋风，把它们统统撕成碎片。
“你对待战斗的态度......一点也不认真。”纳茜女神看着乌堤娅身上穿的百褶裙，那是仲夏庭园中的精灵们很流行的装扮，但是纳茜女神一向认为上战场不穿甲胄的人不配被称为战士。
“希望你还可以弄到一副更好看的盔甲。”乌堤娅冷冷回应着，不慌不忙的用剑锋划开绕在周身的灰霾，不让他们阻挡前进的路。两个人终于都站在了阳光下，两股可怕的力量在宫殿里碰撞着，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秒，整座宫殿的玻璃就全部爆裂；而紧接着，她们不约而同地向彼此走近了一步，承受着整个大厅天花板重量的支柱就悉数断裂。
听见头顶上的天花板摇摇欲坠，纳茜女神说道：“我不想让这场战斗收到打扰，我相信你也不想；不如我们换个都可以施展开拳脚的地方？”
乌堤娅笑了笑，“我对战场从不挑剔。”
“很好，跟紧我。”
随着传送咒语的念动，这座大厅终于在猛烈的能量撞击中轰然倒塌，不过纳茜女神后续也没兴趣对自己的宫殿进行修缮了。
她们去到了一片刚刚诞生不久的星云，这里的环境还相当不稳定，随时可能产生颠覆性的改变，这种改变可能导致整片星云的毁灭。
神之间的战斗只会加速这种改变的发生。
“我还是要在提醒你一遍。”纳茜女神站在一块浮空的陨石上，对乌堤娅发出警告。“在这场战斗中你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跟这个地方一起毁灭！”
“也许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死去。”乌堤娅摆出战斗架势，她的剑锋已经在微微的颤动，然后便微微一笑：“但我仍然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一股巨大的气流向乌堤娅袭来，她立马纵身跳到空中，那团夹杂着暗物质的气体在空中爆炸，发散出无数的尘埃，而能量本身则不断地膨胀，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型黑洞。
“去死吧！！”这场永无止境的战斗终于打响，纳茜女神的长戟夹杂着星云中不成形的气体向还在半空中的乌堤娅刺去，后者悬在空中没有落脚的地方，见对方来势汹汹，索性翻个筋斗，小巧的身躯便轻盈避开那锋利的刀刃，转过身来，甚至还能把那刀刃当做落点，脚尖轻轻点在上面，颤动的剑锋优雅地游向那张暴躁的脸。
但战争女神岂是浪得虚名？虽然全身穿着铠甲，但丝毫不影响她矫健的身手，松开右手夹住乌堤娅的剑，然后迅速抽回武器，乌堤娅只得再向后翻个筋斗拉开距离，急急伸出手，依靠强大的引力拉来一块陨石，好让自己有一个发力的地方。
一寸长，一寸强，在不受空间限制的情况下，纳茜女神手中那把长戟让乌堤娅头痛不已，剑的轻盈和灵动在这样将武艺发挥到极致的武神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纳茜女神真正做到了与武器合为一体，即使是别人眼里笨重的长兵器，在她手中既能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又能像巨熊那样猛烈冲击。
乌堤娅很快吃不消，心中暗自想到：“这样近距离械战，迟早要被抓到破绽。”于是瞄准纳茜女神刺击的间隙，压低身体，回身猛地向纳茜女神腹部踢去，那条粉嫩而光滑的腿在星云气体间摩擦出火星，但踢到纳茜女神的盔甲上连划痕都没法留下，好在巨大的反作用力将自己向后推出不小的距离。
乌堤娅终于有机会喘两口气，“不愧是战争女神，每一次进攻都如此完美。”纳茜女神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被高温融化了将近一半的陨石，又摸了摸小腹上那块坚硬的盔甲，冷笑一声：“你也不赖，达到了能让我热身的程度。”
“要找机会一击毙敌。”乌堤娅心中暗想，她的眼光注意到了身后不远处，有一颗刚刚形成的岩石星球，或许这给了她破局的思路。
第七十七章 水象星悉
“镜花水月，浮世万千。”
水月池泛起波澜，然后再正中央形成一个漩涡，那漩涡不停地旋转着，碧蓝的池水浮现出了一片壮阔的星云。
奈卡蒂亚紧张地观测着这片星云，不停寻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颗不起眼的星球，而乌堤娅正站在上面。
“她想做什么？”奈卡蒂亚紧缩眉头，这恐怕是他唯一一次见到乌堤娅陷入苦战的局面，从而无法从以往的经验中猜到接下来乌堤娅会怎样反击。但在他沉思的时候，背后却忽然亮起一阵光，那个灰色的少女竟然直接进入了万象中庭里。
童话之神也不了解她的存在，但是却能够感觉得到，她绝对是一个强大到无法忽视的存在。
“你是......？”
陌生的少女一脸失望的样子，叉着腰抱怨道：“有没有搞错，怎么连你也不认识我？我说你们这些家伙啊，真的很笨诶。”她这么生气，让奈卡蒂亚有些心虚，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是否还认识哪位幻梦境的居民，但可惜他真的没有关于这位少女的任何记忆，但他很肯定，对方绝对是认得自己的。
奈卡蒂亚礼貌地说道：“很抱歉，我实在记不得你了，但你到这里来是有何贵干？”
“算了。”少女走上前来，“我一般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我就是宇宙的信使——奈亚拉托提普。”
“宇宙的信使......”这个名字，不知流传了多久，也不知是从哪一部古老的典籍里偶然瞥见，哪怕是对于神明来说，也是无比神秘的存在，奈卡蒂亚的脑海中只留存了作为神的本能对她有模糊印象。
那信使得意地说：“对啊！伏行之混沌、千面之神、百万蒙宠者之父，说的就是我！怎么样？很厉害吧？”
虽然明白对方来头不小，但是这番自大的话语加上她洋洋自得的可爱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奈卡蒂亚偷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奈亚拉托提普气呼呼地冲他喊，但很快平静下来，看着水月池里映射的倒影，她收起那副不正不经的样子，反而露出了稳重之色。
“我是来和你一起洞察这场战斗的。”奈亚拉托提普说着，就在空中一挥手，池水便向她挥手的方向拔地而起，如同一条丝带一般飘到空中，慢慢又凝聚在一块，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幕布，说实在的，这样看起来果然比直接在水月池里看要舒服多了。
“和我一起洞察？”奈卡蒂亚有些不高兴，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但我觉得，我自己应该就能看清楚她们的动作了。”
奈亚拉托提普笑了笑，神秘地说：“那如果我说，这场战斗已经被我预知了呢？”奈卡蒂亚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我早就不相信占星术这一套了。”
“这和占星术没关系。”奈亚拉托提普说道，“这是由宇宙的至高真理决定的——你只要能知悉真理，再从真理的方向思考，不就能推断出战争的走向吗？”
奈卡蒂亚不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句话又一次刷新了他对眼前这位信使的认知，他猜想，能够对宇宙真知有如此高理解的智慧生命，如果不是神，那就是更加高纬度的存在。奈亚拉托提普认真地看着空中的水幕，淡淡说道：“这场战斗，将分为三个阶段。”
“哪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奈亚拉托提普弹了个响指，空中浮现出了乌堤娅与纳茜女神手持各自的武器，在星辰间搏击的画面，“近身械战，可以说是为了试探彼此的战斗方式而进行的热身运动，对战斗结果没有什么影响。”她顿了顿，又说道：“她们两人都是战斗天才，都没有在这一阶段露出破绽，那么她们之间的战术博弈还会推进到下一个阶段。”
奈卡蒂亚看着空中被制造出来的幻象，喃喃自语着：“可是乌堤娅的剑在面对纳茜女神的长兵器时出于明显的劣势......”
“所以说，她们才会进入现在的第二阶段。”
说着，奈亚拉托提普收回了空中的幻象，与奈卡蒂亚一起注视着水幕里的二人。
遥远的星云上，乌堤娅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真空中几个大小不一的黑洞，那是因为纳茜女神的每一次刺击都如同流星一般，巨大的能量被推到宇宙中凝固起来，不断形成新的天体。
第七十八章 迅影，尘风，角斗士
这是一片生命无法知悉的世界，稀薄的大气在天空中浮现出许多团若隐若现的浅粉色气体，平坦的地形上看不出来覆盖着盐碱或是其他岩层物质，看起来它甚至不能算一颗行星，而只是宇宙尘埃不断堆积后形成的巨大陨石。
乌堤娅脚踩在脆弱的地表上，她能感觉到这岩质有多脆弱，这个战场只能扛下纳茜女神的一次攻击，否则乌堤娅又将陷入被动。
纳茜女神则悬浮在大气层之外，皱着眉头观察着这颗陨石，“你到底还有什么花招？”她勉强克制住一击粉碎星辰的冲动，毕竟如果战斗就这么结束了不是很无趣吗？于是就像箭一样划过虚空，降落在岩层上。
看着空旷的四周，纳茜女神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埋葬自己的墓地了？”
“这里是我们的角斗场，女神大人；胜者会把这地方作为自己的王国。”乌堤娅以同样的语气嘲讽回去，惹得纳茜女神一下子就把全身的血液都灌输到头顶，提着兵器向乌堤娅冲过来。
“你怎么配高高在上地说出这话！”女神挥舞出的巨大气浪夹杂着虚空中涌动的暗物质，没人能预测它们会产生多大的冲击力。但是乌堤娅这一次没有上前应战，而是顺势向后面跳开，在剧烈地爆炸所扬起的灰尘中失去了踪迹。
“什么把戏？”纳茜女神向四周张望着，但是这一回合的博弈是乌堤娅更胜一筹，她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的位置，径直从灰尘中刺出一剑，等到纳茜女神匆忙回身格挡时，乌堤娅已经冲到她跟前了，那游蛇一般的剑尖灵巧得穿破浑浊而稀薄的空气，刺向纳茜女神的咽喉。
这个距离，就算是武神也没办法将笨重的长兵器拉回来进行防御，除非乌堤娅的剑这个时候突然断了，否则纳茜女神是必死的局面。
但正如银河随时会发生奇妙变化一样，战场上的状况往往会朝着出其不意的方向发展；千钧一发之际，纳茜女神松开了紧握长戟的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柄武器，惊险地抵住了乌堤娅的剑尖。乌堤娅在震惊之余定睛一看——正是那把雕饰得十分精美的短剑！
赢得喘息机会的纳茜女神狠狠将乌堤娅推了出去，然后将短剑插回到腰间的剑鞘中，重新握持她的武器：“你很会寻找机会嘛......”傲慢的女武神用手拍了拍肩甲上的灰尘，“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狡猾的手段都是徒劳！”说着便又举起武器冲上前来，而乌堤娅却只是冷冷地一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娇小的乌堤娅再一次躲过了这一强力的斩击，长戟的刀刃把前方的空间切断了，形成不小的真空，暗物质不断牵引着空气中的杂质不断膨胀，顷刻间就发生了剧烈地爆炸。这颗星球脆弱的岩层在爆炸时会变成无数的颗粒，扬起了巨大的烟尘。
纳茜女神这才明白，乌堤娅是打算用这样的烟尘来隐藏自己，这样就能制造出近身刺杀的机会，而纳茜女神越是蛮力攻击，扬起的烟尘就越大，就能为乌堤娅提供越好的伪装。
她立刻纵身跳起，希望能够飞到高空中，烟尘弥漫的大地上能见度几乎为零，此时她身上传的盔甲反射出的光却能让乌堤娅轻松找到她的位置。
少女冲破尘埃窜出来，迅猛如虎，敏捷如鹿，“你逃不掉！”一道金色的影子嗖一声从纳茜女神身旁略过，幸亏她能及时反应，系在颈后的披风整个被切了下来，恼怒的女神奋力将长戟往地上插去，这下让整个星球都裂开了一条巨大沟壑，内部的热量源源不断逸散出来。
猛烈的攻击让地面上的烟尘更大了，乌堤娅乘机从纳茜女神背后袭来。
“结束了！”
刺耳的剑鸣过后，紧接着的是金色的闪光，这是乌堤娅的剑斩断物体时所引爆的能量产生的，顷刻间原本烟尘弥漫的四周如洗涤过一样洁净，但是女武神依然屹立不倒，手中拿着一束被斩断的马尾辫向乌堤娅晃了晃。
乌堤娅顿时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她几乎陷入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绝望，没有敌人会在这样快速而致命的袭击下幸存，她的剑锋能够以比光快千万倍的速度，精准地斩落苍蝇的触须，但现在却出现了如此愚蠢的失误。
“看来你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擅长战斗。”纳茜女神说着，将那束马尾辫随意地扔在地上，乌堤娅自嘲着说：“想不到，我也有失手的时候。”
“并不是你武艺不精。”纳茜女神高声说道，“而是因为你心有杂念！”
“什么意思？”
女武神不紧不慢地回答：“你刚才攻击我的时候，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乌堤娅的呼吸在不规则地颤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如果你的脑子里只想着战斗这一件事情，那我刚才就死了；真是可笑，身为神，脑海里却有多余的思考，心系莫名的情感。”
乌堤娅不说话，她心里不但有其他想法，而且这想法甚至多如牛毛，杂乱无章，就在刚才，她本可以取下纳茜女神姓名之时，她却想起了齐格飞，想起了奈卡蒂亚的嘱托，想起了何佳琪的心愿，这才导致本该条件反射般完成的动作却因思考而变得迟钝。
或许这时的乌堤娅，早就不具备从前的杀戮能力了。
第七十九章 星爆，悲歌，神形灭
奈卡蒂亚惨笑一声，摇着头说道：“乌堤娅......你到底是何时起，在星辰间迷失了自己？”
“身具神格，然而却承载了多余的情感；她的心已经不再纯粹，所以也不具有成神的资格了。”奈亚拉托提普也叹了口气，继续凝视着空中的水屏。
“那么信使大人，这场战斗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接下来......”
纳茜女神厌倦了这个布满灰尘的世界，她的眼里放射出火焰，地面的温度开始剧烈地上升，灼热的空气发出了一声声轻微的爆鸣。随后，两排冒着金光的符文赫然出现在纳茜女神身后，从那些文字里射出数十条锁链，把乌堤娅困在了地面上。
“旧印之牢！”纳茜女神大喝一声，那几条锁链立即交错起来，地面上的一个法阵使乌堤娅的双脚被死死抓住，根本没法移动；她试图用剑劈断这些锁链，但是施加了旧印之力的牢笼格外坚固，或者说是因为乌堤娅现在的力量已经没法使自己脱困。
这颗星球已经变成了一个高温炼狱，纳茜女神飞到了宇宙中，缓缓举起左手，整个空间便开始抖动起来，她猛然将左拳捏紧，仿佛要捏碎某个东西一样：“【粉碎】！”
粉碎之力在那星球的内部引爆，宇宙中听不到声音，但剧烈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附近其他天体都收到了波及，那个烟尘弥漫的行星彻底从宇宙空间中消失，物质被回归到最原始、最简单的状态。
爆炸的光芒散去后，纳茜女神在爆炸中心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亮点，这让她非常疑惑，能发光的物体说明具有能量，但是在这样将一切物质都摧毁的力量面前，怎么可能还会有能量留存下来？
突然，那个亮点开始飞速膨胀，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后它的表面形成了一片炽热无比的大气层——一颗新的恒星！
在这颗恒星前面，纳茜女神看见了一个渺小的身影。
“这是你造的？”纳茜女神靠近这颗恒星，虽然语气冷漠，但是脑海里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她万万没想到乌堤娅居然已经有了可以制造出恒星的能力，她一定是利用制造恒星时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才能将粉碎之力抵消掉。
此时的乌堤娅周身包裹着金色的气浪，冷峻地浮在恒星前，显得格外威风。
“让你失望了，女神大人。”
“真没想到，你这幅柔弱的身躯居然能释放和承受这么大的能量。”纳茜女神慢慢鼓着掌说道，“但是有什么用呢？你耗尽力气制造一个太阳，还有余力和我战斗吗？”
乌堤娅的嘴角微微上扬，回答道：“我的这个礼物，您喜欢吗？”
纳茜女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一阵猛烈的波动传来，乌堤娅的身上放射出喷射状的气浪，她的头发随着气浪疯狂地舞动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变成了黑红色，正中的瞳孔则闪着白色的亮光。
一大一小两对羽翼从乌堤娅后背生长出来，她全身的皮肤都在发光，脸上也出现了和奈卡蒂亚一样的神秘图案。
“这是？？！！”奈卡蒂亚看着乌堤娅这前所未见的面孔，不由得惊呼一声，而那位信使则淡定得多：“她终于......成神了，暂时的。”
这场战斗终于迎来了高潮，纳茜女神看着光芒四射的乌堤娅，流淌在基因里的狂热之血便沸腾了，她做出战斗姿态，火焰在长戟的刃上跳动着，钢铁、鲜血与烈火的合奏在星海间响起，宣告着主宰苍穹的决斗将在这里打响。
“为了奈卡蒂亚！！”乌堤娅呐喊着，如同过去那样带头冲锋，哪怕这一次她没有并肩的战友，依然牵引着身后刚刚诞生的太阳释放的热气流，向敌人杀去。
天空不断地出现未知的裂纹，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不断传来可怕的嘶鸣声，幻梦境的居民们被这动静吓得发抖，纷纷将目光投向苍穹之外，但他们能看见什么呢？他们只看见遥远星云一颗恒星前，不断地闪过绚丽的光，不断地将空间撕扯开来，产生一个又一个黑洞。
最终，乌堤娅的翅膀几乎快要被折断，纳茜女神的长戟也卷了刃，她们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我承认，你是优秀的战士。”纳茜女神说着，便开始用巨大的引力将附近的黑洞牵引过来，它们被扭曲在一起，变成一个纯粹为了吞噬的怪物。
“但是，试炼必须只能一人胜出！”纳茜女神将黑洞抛向乌堤娅，意图将她吞噬，没有任何物体能从这个超级黑洞的巨大引力中逃脱。
乌堤娅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大天体，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刚刚诞生的恒星，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念动了奥术越阶的咒语。
金色光谱波动后，乌堤娅出现在纳茜女神背后，纳茜女神此时因为集中注意操纵黑洞，从而放松了警惕，当乌堤娅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纳茜女神用力挣扎着，但这身盔甲这时候终于成为了累赘，她根本没法抓住小巧玲珑的乌堤娅。
这时候的乌堤娅，在经历制造恒星，然后又羽化为神境界两次能量释放后，她的身体已经严重超负荷，她拼尽全力抱住纳茜女神，奋力向旁边的恒星冲过去。
“你要干什么？！！”纳茜女神怒吼着，看着自己正在飞速靠近那表面冒火的恒星，在满怀震惊之余心中闪过一丝恐惧，她试图向反方向飞行，但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逃过那恒星的牵引力，她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恒星的内核，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你疯了！！这样你也会死的！！”
“我的生命只不过是茫茫星海里的一粒尘埃，只要能完成我的使命，就算是死又如何？”
随后，两人冲破了肆虐的太阳风暴，囫囵撞进内核之中，瞬间就湮灭在火海里。
能量的碰撞使恒星内核的反应被无限加速，刚刚诞生的年轻恒星瞬间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迎来了消亡；它的质量越来越大，体积却猛烈收缩，最终发生大爆炸，在发散出无数耀眼的光点后重新归于寂静。
可是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第八十章 将军采薇何时归
恒星爆炸的巨大能量传播到了十分遥远的角落，就连奈丽琪尼宫中水幕都被震碎了，散落成无数水滴，从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奈卡蒂亚怔怔看着消失的水幕，转头紧张问道：“这样就结束了？”
奈亚拉托提普却摇了摇头：“没有哦。”
“那接下来呢？他们不是还有第三个阶段吗？”
“这第三阶段嘛......唉......”她叹了一口气，“第三阶段，是你心爱的门徒迎接自己宿命的时候啊。”
那片面目全非的星云中，还会有生命留存吗？
待恒星最后一丝余温和光芒散去后，一片孤零零的巨大陨石碎片上，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出现了，其中一个小小的全身赤裸，原本白净的皮肤已经布满干掉的血迹；而另一个高挑的则是身披一副被烧得通红的铠甲，但是也已经有融化的金属液滴落，看样子已经没法再起到保护作用了。
“呵......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精灵......还有那么大的勇气......”纳茜女神费力地说道，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发出灼烈的痛，好像吞下数块烧得冒火的炭块。
而她的对手，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女，身上穿的衣服被燃烧殆尽，一块布都没留下，她杵着剑，艰难站起身，两腿在不停地颤抖，说不出话来，眼睛里仍然闪着火焰，然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随后，乌堤娅发觉自己一丝不挂，于是以意念操纵周围的陨石碎片，将它们覆盖在自己的身体上，勉强能够当做蔽体的衣物，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再一次做出战斗姿态。纳茜女神的长戟不知道在混战中遗落到哪儿去了，于是就卸下盔甲，从腰间拔出那把短剑，这下，乌堤娅终于不在陷入武器方面的天然劣势，可以放开手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掺和到你们这场愚蠢的游戏里吗？”纳茜女神用指尖轻轻摩擦短剑的剑锋，慢慢说道，“与神而言，一切感情都是多余的累赘，唯有他......我可怜的儿子，是我唯一的牵挂。”
世界粉碎者纳茜·波尔姆，见证了无数星辰的湮灭，在过去的征战中早已在各地筑建起自己的威信，对于宇宙而言，她是强悍无比的战争女神，但同时，她也是一位母亲。
一切离别与痛的根源，依旧指向那场惊心动魄的诸神战争，女武神的儿子——厄尔诺弥斯，受到了古神的蛊惑......
“母亲，您为何如此优柔寡断？！眼下大深渊一众势头正盛，这可是我们在幻梦境占据一席之地的大好机会啊！”
“众神割据混战，南征北伐，各自都有各自的所求与核心利益，我们还未在幻梦境站稳脚跟，万不可引火上身啊。”
“可是！......旧日支配者已经在与地球人类接触了，如果我们让那群怪物抢占了先机的话......”
“绝对不可以与人类产生联系！！”
“您的目光实在太短浅了！母亲大人！您可是战争女神啊！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
“住口！！你给我记住，与我而言，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你！切莫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是，母亲。”
但是，年轻的厄尔诺弥斯并没有将自己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他，瞒着母亲悄悄参与到了战争之中......
身为武神之子，他的战斗技艺同样精湛，但是比起他的母亲，依旧显得冲动而稚嫩；不过厄尔诺弥斯依旧凭借超乎常理的力量，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直到他将战火一路烧到地球，在花海中错误地将一位仙子当做旧日支配者处决，并且摧毁了那片田野，然而那位仙子，却是奈卡蒂亚的故人。
上门寻仇的奈卡蒂亚一眼看穿了少年那颗急躁而不计后果的心，于是强压自己的怒火与悲痛，苦口婆心地劝阻厄尔诺弥斯。
“回头吧，孩子，趁你现在还能得到拯救！”
“哈哈哈哈哈哈！拯救？你该考虑如何拯救你自己！”
“狂妄无比......那我只能让你付出代价！”
“哼，就凭你？！！”
厄尔诺弥斯已经被接连的胜利冲昏头脑，他认为自己早已天下无敌，埋头向童话之神冲过去......
等到纳茜女神匆忙赶到的时候，厄尔诺弥斯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柄短剑，无比虚弱地对母亲说着：
“母亲......救救我......母亲......”
这个画面过去不断在纳茜女神脑海中闪回，她现在已经不忍再去回忆，只是喃喃说道：“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弥留之际痛苦地表情......”然后，她把剑指向乌堤娅，低吼道：“而这一切......都是拜你的主人——奈卡蒂亚所赐！！”
“那是他自作自受！”乌堤娅坚定地反驳，她知道眼前这个经历丧子之痛的女人已经没有了神的理智，单纯的是一个为孩子报仇的母亲。
“你的儿子不是一个战士，而是一个屠夫！”最后，乌堤娅用最尖锐刻薄的口吻嘲讽道。
“你去死吧！！！！！”纳茜女神尖叫着杀来，她的动作已经变形，早没有一开始一招一式的严谨，完全在凭本能挥舞短剑，什么高超武技，什么女武神的威严，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把面前的对手杀死，就是最强的武技！
疯狂的纳茜女神破绽百出，精通剑术的乌堤娅游刃有余地与她周旋着，或许是因为对她的遭遇有了同情之心，本该取得压倒性优势的乌堤娅并没有选择直接找机会杀死纳茜女神，而是试图想办法制服她，不过，同情之心，本来也是不该为神所有的。
但事实证明，制服纳茜女神的想法显然不现实，乌堤娅明白，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渐渐开始主动发起攻击，但此前已经消耗了大量时间和力气，她没办法迅速找到机会解决对手，最后，随着两把剑激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剑鸣——纳茜女神和乌堤娅，她们的剑都互相架在彼此的喉头。
她们相互对视着，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但掺杂的情绪却又有所不同。
最终，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武器。
纳茜女神的眼神在这一刻显得空洞无比，她无力地说道：“你赢了......”随后，她便麻木地站在原地，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宇宙。
“女武神大人......”乌堤娅看着这个自己儿时无比崇拜的对象，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但这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胜利对她来说本就无感，但是在过去，至少会有完成任务那样松口气的感觉，而现在，除了空虚，甚至还有一丝悲凉。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女武神大人，你......额啊！！！！”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把纳茜女神从失神中唤醒，她看向乌堤娅，之间她的腹部露出了一节冒着紫光的刀尖——有人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身体！
卡佩西在乌堤娅耳边轻声低语道：“真是抱歉了，没想到所谓的战争女神那么没用，最后还得靠我送你上路了。”
“你......”乌堤娅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整个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仿佛要漂浮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纳茜女神大声喝到：“卡佩西！你做什么？！”卡佩西将气剑抽回来，鲜血从乌堤娅的身体里迸出，她像被剪断线的木偶一样倒下了。
“我只是来给战斗收个尾，纳茜·波尔姆，我说过，谁来参加试炼，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试炼......轮不到你来插手！”
卡佩西冷笑一声，轻蔑地说：“别摆出神的架子了，纳茜·波尔姆，为了复活你的儿子，你只配做诺登斯大人的一条狗！”
“你！......”
“别啰嗦。”卡佩西狠狠地说，“现在，跟我来吧，去见诺登斯大人，完成最后的仪式。”说完，卡佩西制造出一个传送门，走了进去。纳茜女神愣在原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乌堤娅，有些想去查看她的伤势，但卡佩西暴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来：“还想不想见到你儿子？！跟我走！”
于是，纳茜女神艰难地朝传送门走去，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看向乌堤娅。
“花与甜风之外......是血与烈火......”
第八十一章 愿你梦中不再有血与战争
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森林中潮湿而松软的草地上，一个少女趴在突出地面的岩石上，睡着了，睡得很香甜，很安稳。
灌木外的小道上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非常特别，仿佛踏着一阵风，优雅而轻盈。少女平时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会保持警惕，哪怕银针落地都会惊醒，但是唯有这脚步，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脚步的主人身着一袭白衣，眼睛里虽然饱含万千岁月，但脸庞身形却还是少年模样，他轻轻拨开灌木，走到熟睡的少女身前，温柔地将她唤醒。少女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醒来，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又害羞地低下头。
少年嫣然一笑，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森林外走去......
腹部剧烈的疼痛使乌堤娅苏醒了过来，她颤抖地用手摸了一下腐烂的伤口，强忍着疼痛起身，力量散尽，她只能凭意志支撑自己，艰难地念动传送咒，竭尽全力集中注意力，向仲夏庭园飞去。
在异空间中飞行的乌堤娅，过往的一点一滴开始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
“父王，你在看什么？”
“在看星星。”
“为什么要看星星呢？”
“因为当我们迷失在路途中时，星星会带我们找到回家的路。”
......
“公主殿下，您......”
“我不要练剑了，我要去玩！”
“乌堤娅！休要任性！”
“父王......”
“你要知道，花与甜风之外，是鲜血与烈火，我们踩在敌人的尸体上建立这个花园，先有血肉之祭，才有美梦万千。”
......
“陛下！我们被包围了！！”
“带着公主离开，我们再想办法突围！”
......
“父王！”
“别叫父王了，叫爸爸......”
“......爸爸......”
“......活下去，我的女儿......”
......
“孩子，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呜呜......爸爸他们.......都不在了......我是跟着星星到这里的......”
“可怜的孩子，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亲人......”
腹部的伤口被腐蚀得越来越严重，乌堤娅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疼痛，她好几次几乎要晕倒，但是还是坚持着穿过以太层的壁障，在进入仲夏庭园的时候，她终于没法坚持，如折断翅膀的鸟儿一般从空中落下。
一声巨响从奈丽琪尼宫外传来，门徒们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们纷纷从宫殿中跑出来，发现了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乌堤娅。
“是乌堤娅大人！”
门徒们手忙脚乱地将乌堤娅抬进宫里，奈卡蒂亚和奈亚拉托提普也匆忙从万象中庭走出来，嗅到甜风气息的乌堤娅回光返照似的猛然睁开眼睛，颤抖着朝奈卡蒂亚伸出手。
“乌堤娅！你......”童话之神失声痛哭，俯身在乌堤娅跟前，将她抱在怀里，奈亚拉托提普摇了摇头，用沉重的语气说：“深渊的暗物质已经把她的内脏都融化了，没救了......”
奈卡蒂亚握着乌堤娅的手，眼泪滴落在她的脸庞上，这是千百年来，他第二次流泪，那双如星宇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此刻满是不舍和无奈，乌堤娅用尽力气咳出一口黑色的血，然后急切又虚弱地抓住奈卡蒂亚的手：“奈卡蒂亚大人......诺登斯的封印......就要被解除了......”
“噢......乌堤娅......”奈卡蒂亚痛苦地点点头，乌堤娅继续说：“齐格飞......将作为......我的继任者......我把我的武艺都教给他了......”
从紧握着的手里，奈卡蒂亚能明显感觉到，怀中少女的生命正在像沙漏那样流逝，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淡，最后，乌堤娅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对不起......奈卡蒂亚大人......我背叛了你......从我遇见那位少年的那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他......”
“乌堤娅......我的孩子......”童话之神用力摇着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奈卡蒂亚大人......请您......宽恕我的罪......”
奈卡蒂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乌堤娅便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一口气，再也没力气睁开眼睛了，“奈卡蒂亚大人......请守护我的梦......拜托了......”
这位沐血的战士，这副承载天神意志的身躯，终是倒下了。
奈卡蒂亚轻轻吻了吻乌堤娅冰冷的额头，低语道：“好梦......乌堤娅......”随后，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对身后的门徒吩咐道：“将乌堤娅埋葬在那片森林中......”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童话与美梦之神？”
奈卡蒂亚把剑鞘从乌堤娅的腰间取下来，竭力缓和自己的情绪，他抚摸着那柄剑，头也不抬地说道：“信使大人，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有没有搞错，我是宇宙信使诶！你让我帮你做事？！！”奈亚拉托提普大呼小叫道，但看着奈卡蒂亚疲倦而落寞的背影，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就这一次哦。”
她走进了些，奈卡蒂亚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把那柄剑交到她手上，奈亚拉托提普点点头：“好吧，我去了！”说完，一溜烟似的消失了。
奈卡蒂亚走进万象中庭，站在水月池旁边，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那水面上映照出来的，居然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叟，每一缕苍丝，每一道皱纹，都镌刻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往；世人都认为童话之神是无比纯洁、天真烂漫的存在，心中有着无限的遐想，但恰恰相反，正是比所有人都了解童话的真谛，比所有人都清楚现世的残酷，要尝尽世上所有的苦难和生离死别，才会懂得美好时光的珍贵，才能编织出最纯粹的童话。
第八十二章 让她安睡在月亮河畔
放学本来应该是学生们最开心的时候，可是齐格飞却垂头丧气走在路上，不停地唉声叹气，他摆着脑袋嘟囔着：“唉，每次月考都这样，看来我的脑子果然是不太灵光啊......”走在他旁边的苏珊珊柔声安慰道：“别这样说，小飞，你看，你每次都在一点点的进步，老师都夸你了呢，这说明你的努力是有效果的啊。”
“嗯......对了，说起来佳琪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了......”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意他也......”
正在他俩边走边聊的时候，天空突然炸了一声响雷，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齐格飞骂骂咧咧的说道：“我擦，这大晴天的，怎么突然还打雷呢？”然后下一秒，从翻滚的乌云中闪了一道光，一个东西从天而降，两人还没看清楚是个什么，拿东西就已经摔到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哎哟~！痛死了！”
齐格飞被灰尘呛得难受：“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灰尘渐渐散去，齐格飞和苏珊珊便看见奈亚拉托提普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用手摸着自己的屁股，看起来摔得可不轻，她龇牙咧嘴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指了指齐格飞说：“喂，你就是叫齐格飞的是吗？”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帮忙治好珊珊嗓子的那个人！”齐格飞一拍脑门说道，奈亚拉托提普则摆了摆手：“哎呀，得得得，小事一桩，你就是齐格飞对吧？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把剑，齐格飞一眼就认出来这把剑曾经属于一位战士。
“这是......乌堤娅大人的剑？”
“没错，按照她的意思，你将会是她的继承者。”
“......什么意思？”齐格飞有些疑惑地问，他胸口仿佛突然压了个什么东西，感到心跳得很重，呼吸也很吃力，隐隐约约感觉到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苏珊珊看着那把剑，它的铁质握柄和皮革剑鞘上面非常朴素，没有那些花哨的装饰，唯独可以看见的，就是反复摩擦的痕迹。
“小飞......”苏珊珊担忧地看着齐格飞，后者已经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上滴落，干燥开裂的嘴唇嚅动着：“乌堤娅大人......”
奈亚拉托提普只给了他一个模糊却又明了的答案：“拿着这柄剑，去仲夏庭园见他，你就会明白了。”
齐格飞咽了一口唾沫，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把手向剑柄伸去。
在他的手触碰到剑柄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从剑上冒出来，环绕着齐格飞的全身，而此时，齐格飞也感到一股不可言状的强大力量正在通过那把剑源源不断注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一些虚无缥缈的歌声，好像是一群孩子在唱某种颂词，听不清楚他们的语言是什么......他闭上双眼，感受这股力量和这段无法理解的歌声，突然，他无比清晰的听见这把剑的主人最后的寄语：
“小飞，你要带着我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齐格飞猛然惊醒，疯了似的喊道：“乌堤娅！！！！”
苏珊珊和奈亚拉托提普都被吓了一跳，齐格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色十分慌乱，他抓住奈亚拉托提普的肩膀急切问道：“这位大人！求求您告诉我，乌堤娅她发生什么事了？！！”
“哎哟喂！你放手！”奈亚拉托提普用力把他推开，表情狰狞揉了揉肩膀，嚷嚷道：“不是和你说了嘛，去仲夏庭园，一切就都清楚了。”随后指着苏珊珊说道：“你也和他一起去！”
“啊？”苏珊珊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怯怯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我......我也去？”
“对啊！你们几个不是一伙的吗？”
“明白了！”还不等她说完，齐格飞快速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朝苏珊珊点了下头，然后站在原地开始引导传送法阵，苏珊珊也快步走进了法阵中，随后和齐格飞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他们离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喃喃说：“单纯而勇敢的少年啊，你可知，她与你割舍不下的这段情结，正是让她万劫不复的罪......”
月亮河之水再一次被引入水月池中，但猫头鹰的低唱却取代了蝉鸣，甜风门徒众们整齐排成两列，手里捧着一盏奇异的灯，在他们的队伍之间，放着一个刻满纹路、用花和水果装饰的棺椁，里面那具尸骸曾是沐浴炽热烈火的战士，此刻冰冷地躺着。
去吧，去往彼岸，
把你的回忆轻轻放下，
不要让它摔碎在河畔......
童话之神舀起水来，将它洒向棺椁，绚丽的水花在空中像蝴蝶那样起舞，但是地面上却一滴水渍都看不见，甜风门徒众还在轻轻吟唱着。
今夜的仲夏庭园，显得格外凄凉......
水月池一边的门被打开了，浮在池上的棺椁，慢慢向池外漂去，漂进宫中那条水渠里，门徒们在两边护送它，口中吟唱那首颂歌，这支队伍缓缓向奈丽琪尼宫外行进。
齐格飞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些门徒护送着棺椁，一步步向外移动。在队伍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要冲上去，揭开棺盖，最后看一眼那张娇柔美丽的脸庞。
最终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拍了拍旁边轻轻抽泣的苏珊珊，然后就闷头大步向万象中庭走去。
“奈卡蒂亚大人。”齐格飞冷静地叫了一声那个站在水月池边的身影，那身影也转过身来，齐格飞惊讶地发现，从前那个活泼而秀丽的少年，突然变得沧桑了许多。
“你们来了。”童话之神的眼睛通红，眼球肿胀得几乎快要崩出来，齐格飞悲痛地开口道：“奈卡蒂亚大人，乌堤娅大人她......”
“是的......”奈卡蒂亚竭力憋住眼泪，颤抖着说：“很抱歉，孩子们......她牺牲了。”
苏珊珊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呜呜哭泣起来，而齐格飞呢，脑子陡然一片空白，少女那张粉嫩水灵的面孔在脑中不断出现，无论是什么表情，冷漠的，微笑的，严肃的，愤怒的，决然的，都是那么可爱，那么美好，现在也只停留在过去的时空之中。
奈卡蒂亚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说：“我们现在都很痛苦，但是，我们还要面对更加棘手的情况......我需要你们。”
“奈卡蒂亚大人，”齐格飞将眼泪统统吞进肚里，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道，“请您下达指令。”
童话之神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慰籍，他走上前紧紧握了握齐格飞的手，然后为苏珊珊擦去眼泪。
“大深渊之主诺登斯即将解开封印。一旦封印被解开，全宇宙都将遭受劫难；现在，我们要一起面对这样的危机......我与你们同在。”
“遵命，奈卡蒂亚大人。”
第八十三章 若你陷入命运的绝境
奈卡蒂亚走到翻涌不止的水月池前，轻轻挥手，池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但是从中能看见的却是一片漆黑，奈卡蒂亚紧皱眉头，以为是受到了某种干扰导致看不见此人的梦境，但很快他排除了这种可能性，眼前这片漆黑的混沌，就是梦境本身。
“奈卡蒂亚大人，这是？”齐格飞也注视着池水，小心地问道，奈卡蒂亚揉了一下刺痛的额头，说道：“这是佳琪的梦境。”
“什么？佳琪她......”
奈卡蒂亚转过身对苏珊珊说道：“珊珊，我需要你进入这个梦里，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是。”苏珊珊走到水月池前，“我应该怎么做？”
“你只要跳进水月池里，就可以进入她的梦境。”
苏珊珊看着眼前这不祥的颜色，恐惧就像蚂蚁一样爬进她的脑子，但想到好朋友可能正处于困境之中，她还是鼓起勇气跳进池水中；这就是人的情感，会与别的个体产生关联，逐渐将自己融入到【世界】之中，既是救赎，亦是枷锁。
看着苏珊珊消失在水月池的波涛里，奈卡蒂亚松了一口气，回头对齐格飞说道：“小飞，你随我去一趟幻梦境，我们要找到深渊的入口。”
“是”
人的认知受到时间的限制，从而导致他们无法探寻到所渴望的真相，从千万年前仰望苍穹始然，到如今追寻的梦中伊甸亦是如此。
在漆黑色的漩涡中，苏珊珊没法辨别出方向，她感到自己像一片羽毛，在风暴中摇曳着，她的脑浆摇匀的可乐一样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感到脚下有了坚实的感觉，好像已经落到某块地面上了，然而四周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见四周有什么东西，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佳琪！你在吗？”苏珊珊焦急地喊着，不知是为何，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片黑暗就是何佳琪的梦境，只能一边喊，一边在无边无际的空间中行走着，忽然间，凝固起来的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声音，像往冰块上撒下一束烫水将它融化了。
“珊珊，你走吧......”
“佳琪？！”
这时候，苏珊珊才意识到，这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境，她从前在神秘学的书籍中读到过，人类拥有一个埋藏着自己所有思绪与心愿的【意识世界】，这个世界会随着所拥有的思绪与心愿发生变化，而何佳琪的意识世界，已然成为一片虚空。
“佳琪，随我到仲夏庭园去吧，奈卡蒂亚大人会保护你！”苏珊珊冷静而又关怀地朝四周的黑暗说着，就好像何佳琪就藏在某处，但回应她的只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珊珊，你看到这片黑暗了吗，我的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
“......你说什么？”从这句话里，苏珊珊明显感觉到了绝望与无奈，四周仿佛有一面墙，正在慢慢将她包裹住，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珊珊，我已经看不见星空了。”
苏珊珊浑身一颤，用手将眼镜向鼻梁上推了推，颤抖着问道：“你......你将你的瞳画......”黑暗中传出来啜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无规律的晃动，而苏珊珊的双腿却好像钉在地面上，并不会随着晃动而摔到，可是那哭声在黑暗中变得扭曲而刺耳，几乎让她吐了出来。
“瞳画没法救我，神明也同样......现在我才明白，我的失去不是任何人造成的，而是命运使然。”
奈卡蒂亚与齐格飞在幻梦境的天空中飞行着，奈卡蒂亚确信，诺登斯会在最近有重大行动，因此深渊的入口一定会暴露在外。
可是，他们几乎在大地、海洋以及天空都翻了个遍，却连深渊的影子都没见着，此时的二人也只能重新返回最初开始寻找的地方，希望在某个遗漏的角落能找出蛛丝马迹。
在反复的搜寻中，齐格飞的耐心被慢慢磨尽，“我们已经把这地方翻了三遍了！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大声叫着，变得暴躁而易怒，对此奈卡蒂亚只是轻轻叹口气，他知道，这是人登上神阶后产生的临界反应，但为了能够更好地发展，齐格飞也必须克服这样的反应。
童话之神没有理会他，继续在空中搜索着，他身后的少年几次有想要弃他而去的冲动，可是最终，乌堤娅最后的嘱托让他强行冷静下来。
当太阳再一次从重云后面出现的时候，奈卡蒂亚停了下来，对齐格飞说道：“我知道一个人，他也许知道我们要找的地方。”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啊！”齐格飞喊道，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地低下头，奈卡蒂亚没有在意，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朝东方飞去。
他们到了一个像鹰嘴一样高耸的悬崖上，而在悬崖边，有一座长满杂草的石头房子。
奈卡蒂亚走到石头房子旁，敲了敲那扇斑驳的木门。
“进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奈卡蒂亚便推开门走进去。屋内充斥着不知名的草药的味道，正中间放着一张木桌，木桌旁坐着一个矮小的老头，花白的胡须从下巴一直拖到了桌子底下，他正在缝一件衣服。
“是你？”老头瞥了一眼奈卡蒂亚，然后又继续低头做他的事。
“木耶辛，又见面了。”奈卡蒂亚朝对方友善地问好，可是木耶辛却根本没理会他，一边专注地做着手上的工作，一边漫不经心问道：“说吧，这次又想问什么？”
奈卡蒂亚也直截了当地说：“木耶辛，传说在幻梦境里有一处深渊，你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
“请你......”
“你要去那儿做什么？”木耶辛打断道，“那深渊的主人一点都不好客呀。”奈卡蒂亚沉吟一下，然后说道：“你知道那场战争的。”
“我是知道，但我是问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齐格飞终于爆发了，他冲上前一把抓住木耶辛，一只手拔出剑来抵住他的喉咙，低吼道：“给我说，那鬼地方在哪儿？！”
“小飞！住手！”奈卡蒂亚急忙阻止，可是无济于事。木耶辛并没有挣扎，只是护住手中的那件衣服，淡淡地说道：“给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进得去吗？”在奈卡蒂亚严厉的呵斥下，齐格飞才松开手，愤愤地走回来。
木耶辛揉了揉肩膀，继续缝他的衣服。
“而且，就算你能进去，你能改变你的宿命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两人都问住了，但是没过一会，齐格飞还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什么宿命，神明也有宿命这一说吗？”木耶辛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活，眼睛里放出凌厉的光，像是回答齐格飞的问题，但却抚着长长的胡须走到奈卡蒂亚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宿命，你从万华星璇之间破壳而出，这是什么？这是诞生；你在深渊里面死去，这又是什么？这是毁灭。诞生与毁灭之间连接的这一段时间就是你的宿命，你以为你是神，你可以掌控诞生和毁灭，但是你不能掌控它们之间这一段，因为它是由宇宙控制的，而你活在宇宙之中。”
说完，他又走回桌子边，重新做起他的工作。
“你以为你能拯救他们，掌控他们的宿命，但你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你让自己陷入到他们的世界里，以为能够帮他们打破宿命的枷锁，但最后你会发现——你就是那道枷锁！”
一切的一切，皆是星轨运作的产物，它们互相影响，在彼此的轨迹交汇时碰撞出火花，这融合于偶然之中的必然，便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人如此，神亦然；因为我们都是宇宙的一部分，我们属于宇宙，而宇宙不属于我们。
第八十四章 无可挽救
听到木耶辛说出这句话之后，奈卡蒂亚仿佛明白了什么事，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转身对齐格飞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就这样准备打道回府，但是就在他们走到小屋的门前时，木耶辛叫住了他俩：“等一下！”老人将手中缝好的衣服拿起来端详了一阵，随后走到齐格飞跟前，将衣服递给他：“年轻人，你穿上吧，会有用处的。”齐格飞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件满是补丁的粗布衬衫，走出了小屋。
从幻梦境无功而返的两人回到奈丽琪尼宫之后，却发现水月池中一片漆黑，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从中还放射出微弱而诡谲的光。
“糟了！”奈卡蒂亚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月池里，齐格飞也紧随其后。他们被冲进了那片可怕的漩涡之中，并且很快就看不见彼此，齐格飞只觉一阵眩晕，整个身体就融入到了混沌之中，他焦急地环顾四周，高声喊着：“奈卡蒂亚大人！你在哪？！”
奈卡蒂亚明白这是什么，他双手轻轻握在胸前，低头默念咒语。
很快，他的周身闪烁起淡蓝色光谱来，这光是以神的意念驱动的，任何黑暗都无法将它吞噬。
迷失在黑暗中的齐格飞和苏珊珊很快被奈卡蒂亚所发出的光芒吸引过来，在跨越了仿佛生死间的距离之后，他们三个终于重新凑在一起了。
“抓紧我！”奈卡蒂亚命令道，那二人本能地抓住奈卡蒂亚的衣服，明亮的法阵光环将他们罩了起来，很快，奈卡蒂亚就带他们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们从何佳琪的意识世界中逃了出来，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何佳琪的房间里。为了防止把何佳琪的妈妈吵醒，奈卡蒂亚对整个房间都施了咒，任何声音都不会传到房间外面去。
何佳琪并没有睡觉，她坐在床边，双手环抱着一本童话绘本，眼睛空洞无神。她达成了交易，用自己的眼睛赎回回忆，在乌堤娅用命为她争取时间的时候，卡佩西已经先一步到这里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还是能听见动静，于是木讷地开口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苏珊珊和齐格飞眼睛里满是惊讶和失望，已经完全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说了，至于奈卡蒂亚，他更是没有气力同何佳琪再多争论什么，是应该安慰并承诺会将瞳画再夺回来？还是严厉的斥责她一顿？或者将她视作背叛者并且杀了她？奈卡蒂亚累了，他不想，也不能再做出判断，
“咳......咳咳......”他转过身，发出两声沙哑的咳嗽，再次施展法术，“......我们走吧......”
这一次，苏珊珊和齐格飞没有犹豫就走进阵法中，但在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们还是转过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那绝望的女孩，可又无能为力。
明亮的光谱将他们带回了万象中庭，奈卡蒂亚走回到他的宝座上，凌乱的头发还沾着汗水，闭上眼大口大口喘着气。
齐格飞则走到台阶下面，担心地看着满面愁容的童话之神。
“奈卡蒂亚大人......”
“让我歇会儿，歇会儿......”奈卡蒂亚慢慢说着，并没有睁开眼睛，“你们也休息吧。”
苏珊珊和齐格飞点了点头，跟随一位提着灯的门徒去往他们各自歇息的房间。
自然，齐格飞住在乌堤娅的房间里。
他看着这间装饰朴素的屋子，虽然看上去没有万象中庭那么华丽，但打扫的一尘不染，听引路的门徒说，这间房间从来是乌堤娅亲自打扫的。齐格飞脱下鞋子，踩在柔软的天鹅绒地毯上面，空气里飘着薰衣草香料的香气，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雕花木窗旁还放着一张梳妆台。
一切都是如此秩序井然，仿佛它的主人依然每天清晨将它整理一番一样。齐格飞仿佛能看见，那张梳妆台前曾经端坐着的少女，卸下甲胄的模样。
“这是......”他发现了小床旁边放置的衣帽架，上面还挂着一件粉白色的吊带裙——这是乌堤娅的睡衣，已经很久没有人穿过了，因为乌堤娅之前一直在地球。齐格飞抚摸着那柔滑的面料，嗅了嗅上面残存的少女的气息，随后将它取下来，认真叠好后放进衣柜的抽屉里。
床下面还有一只结实的鹿皮箱，很重，齐格飞费力地将它从床下拉出来，擦去上面的灰尘后，他发现箱子卡扣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这图案他从未在奈丽琪尼宫的墙壁或是石柱上见过，透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武器，匕首、阔刀、板斧、手弩、甚至还有一把拆散的巨锤，门徒们的传言是真的，乌堤娅并不是只精通于剑这一种武器。
齐格飞这时候没时间探寻乌堤娅的过去，他没有换衣服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八十五章 最后的早餐
阳光穿过窗栏上的雕花，照射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使他从朦胧的梦里醒了过来。太阳照在窗台上盛开的西冥兰上，让它散发出能使人清醒的香味，因此在早晨醒来的人不会感到困倦疲乏。
齐格飞穿过洁净的走廊，从连接着走廊的后门走进了万象中庭。
“早安，奈卡蒂亚大人。”齐格飞向他的主人问候道，奈卡蒂亚一如既往站在水月池前，一言不发。这时候，苏珊珊也从后门进来了，同样是在对这里的主人进行问候之后没有得到回答，她与齐格飞对视一下，就向奈卡蒂亚走去。
在他们走进了童话之神后，他终于转过身来看他们，齐格飞和苏珊珊被他可怕的样子吓了一跳——奈卡蒂亚原本红润的脸此时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下眼睑浓重的青黑证实了他一夜未眠，突出的眼球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血丝，透着无法被遮掩的疲倦。
尽管如此，奈卡蒂亚还是向他的门徒微笑着回礼：“早安，各位。”
“奈卡蒂亚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奈卡蒂亚揉了揉太阳穴，“我刚才只是......只是走神了一下。”
他还是像这样，永远不会向世人表现出厌倦的一面，他一向如此，一直到命运终于将他掰倒的那一刻。
万象中庭的正大门被推开了，两个侍卫走进来站在门的两边，然后又进来了一个穿着整洁的女孩，向奈卡蒂亚恭敬地说道：“早餐准备好了，伟大的奈卡蒂亚大人。”
“早餐？”齐格飞显得有些惊讶，接着，就发生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从万象中庭的大门外，许多张桌子和椅子被井然有序地抬了进来，门徒们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和组织性把那些桌子椅子统统放好，依次铺上洁白的桌布、摆上刚采摘来的新鲜花卉、放上烛台、餐具......所有动作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全然没有一点点失误和混乱，好像他们所有人都是共用一个大脑一样。
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稀奇的食物。最美味的佳肴最完美的出场，就是先嗅得其味，后见得其形。所以首先是一股奇妙的香味从门外飘进来，窜进人的鼻孔里，让人联想到热气腾腾的蒸笼和烤架上呲呲作响的肉排；随后门徒们端着那些美食一个个走进来，不必说这片森林里产出的奇珍异果，还有以月亮河水浇灌成长的蔬菜，以及鲜嫩流汁的各种肉类，更不必说用最上等的奶油和鸡蛋制作出的精致点心，都是人间不可能寻到的珍馐。
“不要惊讶。”奈卡蒂亚笑着说道，“饱餐是做事情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更何况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呢；好好享受这一餐吧！因为这是我们前往深渊之前的最后一次了......各位，请与我共同进餐吧。”
看着桌子上那些擦得锃亮的银质餐具和各种美食，齐格飞咽了一口口水，苏珊珊也略显兴奋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在仲夏庭园，与神一起吃早餐呢。”
听着这些话，奈卡蒂亚笑而不语，拉着他这两位门徒的手，向餐桌走去。
齐格飞和苏珊珊与其他甜风门徒众坐在一起，奈卡蒂亚坐在上座，他的椅子上镶着玛瑙和珍珠，显得格外漂亮。
甜风门徒众们纷纷起身向童话之神行礼：“为您献上赞颂，伟大的奈卡蒂亚大人！”
童话之神也微笑着向他们回礼，并且说道：“亲爱的孩子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就拜托你们了，好了，请用餐吧！”
话音刚落，齐格飞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了起来，任凭苏珊珊怎么告诫他斯文一些，都无济于事，无奈，苏珊珊也只得端起一杯果汁，把这人间不可得的美味细细品尝。
“她刚到的时候，也同你一样......”奈卡蒂亚看着齐格飞的样子，喃喃自语道。
“尽情享用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与你们共同进餐了......”
所有人在奈卡蒂亚的早餐会上吃得很开心，用餐结束后，齐格飞热情地帮着其他门徒收拾桌椅，忙里忙外。
苏珊珊却悄悄走到了奈卡蒂亚跟前。
“奈卡蒂亚大人，您会没事的吧？”
“嗯？”奈卡蒂亚转过头，看见苏珊珊一脸认真地盯着他，“奈卡蒂亚大人，您说这是这是深渊前的最后一餐......”
“啊，没错啊。”奈卡蒂亚轻松地笑着，可他的笑从来都是欺诈者的面具，是用来蒙骗世人的，这张笑脸下究竟隐藏多少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我们从深渊回来，再请你们吃顿好的！”
“奈卡蒂亚大人......”苏珊珊冷静地打断了他，“我只是......不希望这是你的最后一次......”奈卡蒂亚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他轻轻拍了拍苏珊珊的脸，然后就走到水月池前去了。
等到齐格飞忙完回来，他看见奈卡蒂亚手里拿着一面卷起来的旗帜，苏珊珊的手里则捧着一本大书。奈卡蒂亚看见齐格飞，于是向他高声说道：“小飞！拿好你的剑，我们该出发了！”
“哦，是！”齐格飞摸了摸挎在腰间的剑鞘，心中暗想道：“乌堤娅......我来为你复仇了。”随后就快步向奈卡蒂亚走去。
童话之神双手握在胸前，低声念动咒语，将他们一同带去了幻梦境。
命运的幻想诗，终将在那遥远之地画上句号。
第八十六章 旧日陨落
穿越了星海之后，他们又一次到达了幻梦境中的这座宫殿，但宫殿的外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金碧辉煌的宏伟殿堂变成了一座岌岌可危的空城，到处是残垣断壁，墙上雕刻的旧印也被腐蚀得模糊不清。
齐格飞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里充满困惑：“这……这是？”
奈卡蒂亚也眉头紧皱：“情况不妙。”
他们走进宫殿里，地上满是碎成渣的玻璃和石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曾经在这里爆开了，空气中满是腐烂的味道。
过去的宫殿大厅中央，有一个穿着破烂披肩的人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念念叨叨些什么。她的身后，就是通往深渊的隧道——在幻梦境中被称为【奥谷之门】的神秘通路。
“纳茜女神大人。”奈卡蒂亚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女人，冷冷地说道。
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变得和这座宫殿一样腐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身上那件长袍也已经变成了幻梦境底层居民穿的那种破布衣裳。
然而在她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那把短剑。
奈卡蒂亚摇了摇头，问道：“女神大人，你这么做……值得吗？”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只有我能救他。”纳茜女神回答着他的话，但视线依然没有从短剑上移开。
“你给了他什么？”
“……我的一切。”
--------------------闪回-------------------------------------------------------
“我亲爱的女神大人，您看看啊，这就是奈卡蒂亚的超级瞳画！诺登斯大人解除封印的最后一块拼图；女神大人，我们就快成功了。”
“是的，卡佩西……所以，我就能救回我的儿子了吗？”
“呵呵呵呵呵……当然，当然了。不过，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还要什么？”
“你知道，神元之力是驱动超级瞳画最理想的素材，如果有足够强大的神元来驱动它的话……”
“卡佩西！你好大的胆子！”
“别生气，女神大人……只要有了您的神元，这枚瞳画的力量将得到史诗般的加强，救回您的儿子自然不在话下。”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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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卡蒂亚用力摇着头，像看可怜虫一样看着纳茜女神，缓缓说道：“你怎么就一定相信，诺登斯会说到做到呢？”
纳茜女神转过头，吓了齐格飞和苏珊珊一大跳，那张脸是扭曲的，布满了黑色的疙瘩，几缕苍白干枯的头发从盖住头的披肩下露出来，大片阴影覆盖了面部，显得很是可怖。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只有我能救他！”纳茜女神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奈卡蒂亚，恶狠狠地说。
“别再欺骗自己了，诺登斯从头到尾对你说的没有一句实话！”奈卡蒂亚厉声道，他稍稍平静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用沉重的语气说：“而且，你的儿子是死有余辜。”
纳茜女神浑浊的眼中闪过凶恶的光，
“你！！！”她从地上站起来，“奈卡蒂亚！！！就是你！你杀了我的儿子！！”纳茜女神抽出剑鞘里的短剑，向奈卡蒂亚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
但是垂垂老矣的纳茜女神完全没有任何战斗力，奈卡蒂亚伸出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法伤到奈卡蒂亚分毫。最后，奈卡蒂亚用力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冷冷说道：“你已经不具备神格，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考虑归路吧。”
说完，他带着他的门徒朝奥谷之门走去，身后只剩下纳茜女神疯狂而绝望的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奈卡蒂亚！！！你也没什么好下场，你以为你能逃过宿命吗？你也和我一样逃不掉……你也逃不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进入到了那扇翻涌着不明黑色物质的门中，瞬间就看见周围的世界开始破碎，紧接着，他们听见了歌声，非常遥远，又非常嘈杂凌乱，让人浑身发怵。
然后，他们听见了潮汐的声音，仿佛置身海洋。奈卡蒂亚清了一下嗓，说道：“我们到了。”
破碎迷幻的场景消失了，他们周围弥漫着一阵浓雾，能见度非常低，他们必须拉着彼此的手才能防止走散。
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扭曲而干枯的树，全是黑色，仿佛这个世界只有黑白两个颜色。他们耳边时常传来诡异的笑声和歌声，与此同时也充斥着水波的声音。
苏珊珊害怕得浑身发抖，齐格飞握紧了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奈卡蒂亚也绷紧神经：“大家小心一点，这个地方非常危险。”
“奈卡蒂亚大人，这里就是深渊吗？”齐格飞问道，奈卡蒂亚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我说为什么找遍整个幻梦境都找不到，原来这个地方藏在海里。”
齐格飞惊叹地说：“在海里？”
“没错。”奈卡蒂亚又点点头，“看起来这个地方是个雾气弥漫的峡谷，实际上它深藏在海沟里，诺登斯给它使了个法术，从海面上无法直接看见。”
苏珊珊小声地问道：“那这些歌声是？”
“小美人鱼。”
“小美人鱼？”齐格飞挠了挠头，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这种美丽的生物。
“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总之就是围绕在贝壳战车附近的那些东西，他们一起保护深渊的屏障，让它好好地隐藏起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俩在海面上找了半天没找到……”
这时候，奈卡蒂亚突然用手挡住身后的二人，“别动！”
就在他们的前方，雾气中间出现了一座小房子，那房子非常破败，四面漏风，在黑暗的浓雾中格外诡异。
奈卡蒂亚带领众人悄悄走上前去，这时候，屋里有人走出来了——是卡佩西！他手里这时候还拿着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从何佳琪那里夺来的超级瞳画。就在卡佩西的视线与奈卡蒂亚对上的时候，他拔腿就跑。
齐格飞见状，立马拔出剑来上去追：“站住！”
可是卡佩西跑着跑着就钻进一个白色的传送门里消失了，齐格飞跑到他消失的地方，仔细观察后确定他已经离开了。
奈卡蒂亚沉吟一下，说道：“是光之隧。”
“光之隧？”
“嗯，贯穿在幻梦境里各个地方的传送门，里面的通道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这个狡猾的家伙，一定是想利用这个迷宫逃掉。”
奈卡蒂亚走上前去，微微笑道：“不过还好，我有办法追踪到他。”他将手里拿的那面旗帜展开，挥舞了一下，那个白色的传送门再次出现了，奈卡蒂亚回头对齐格飞说道：“小飞，你就顺着我标记出来的轨迹，去追上他吧。”
齐格飞点点头：“明白。”随后就一头扎进传送门里，消失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