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主动出击
西山市，永思墓园。
惨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投射下许多斑驳的影子。
杨恒昌穿着工装服，扛着一把铁锹，慢吞吞的走到一座看上去上了年头的坟前。
这坟一眼望去着实有些古怪，明显风化严重的坟土呈现一种诡异的蜡黄色，而矗立在坟前的墓碑却显得簇新。
更令人困惑的是，墓碑上面竟然没有任何雕刻的文字或者图案，整个碑面比杨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还要干净，完全和墓园内的其他坟墓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不符合规范。
所以，杨老头特意挑了晚上没人的时候过来，就是要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坟平掉，免得上面的领导下来视察发现这不符合墓园规章制度的“畸形儿”。
要说这杨恒昌也是胆大，换做一般人别说偷偷把坟平掉，能不被吓跑就算心理素质过硬了。毕竟平日里熟悉的墓园突然多了一座坟，任谁都得多想几分。
“咳咳……”
迎着秋日的瑟瑟寒风，杨永昌重重地咳嗽两声，一是给自己壮胆，二也是给这里真正的主人通通气。
“莫怪莫怪，实在是您不该出现在这里……”杨永昌双手合十，在坟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后，迎着寒冷的秋风吹拂，杨永昌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吐出一口老痰抡起了铁锹就往那黄土堆拍去——
“砰砰乓乓……”
卖力地将本就矮小的坟堆不断拍平，杨永昌浑然不觉有一道黑影就站在旁边松树的阴影中，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显而易见，松树下的黑影就是一路寄生在各种小动物身上从而来到西山市的陈禹。
此刻看着老头那卖力的动作，如果不是陈禹已经做出了最大限度隐藏自己的决定，否则杨永昌恐怕连棺材钱也可以省了，直接一步到位，陈禹亲自送他入坟。
但……现在还是得忍忍。
摇摇头，陈禹控制着露在外面的坟堆直接消散，让刚刚又一铁锹挥下的杨永昌一个踉跄，差点闪到脆弱的老腰。
“呼呼呼……”
喘着粗气，杨永昌低下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坟堆此时的样子。
“平了？平了。平了就好，平了就好……”
松了一口气，杨永昌念叨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转身朝着墓园入口的小屋走去。
而此时松树下的陈禹也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远在马尾山的坟土上。
“咕咕咕……”
猫头鹰的怪叫在清冷的夜里传出好远，一座孤零零的坟堆矗立在荒野中，看上去颇有些类似鬼片中的场景。
“还没有人来么？难道要我主动去试探？也不是不可以……”
陈禹沉思片刻，越想越觉得就这么被动等待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一念及此，陈禹索性抛掉了一些无谓的顾虑，利用之前在坟土中留下的魂力，将坟土凝聚成一道蜡黄身影，僵硬地向马尾山山下走去。
……
此时山下，村长张大庆家中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而是看在冯远山手中钞票的面子上，毕竟一张国际刑警证充其量提供一顿家常便饭，像现在这样大鱼大肉的是不用想了。
“小雅，这位是冯警官，负责管理我们西山这边的辖区。”张大庆斟满一杯白酒，递给客席的冯远山：“这次找你过来呢，一是为了调查上次你说的刘三水失踪案，二来也是考察我们张家村的地理环境，看能不能招商引资发展咱们村……”
“你就是张雅吧，”冯远山对张大庆的说辞不置可否，反正对他来说只要能安全解决灵异事件，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中间的过程并不重要。“把你那天上山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张伯伯……”张雅看着冯远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不免忐忑，只能求助地望向在上首端坐的张大庆。
“妮子，冯警官问话你就好好回答，不用担心，伯伯知道刘三水的事和你没关系。”张大庆的目光在冯远山脸上徘徊片刻，这才笑着说道。
“好吧。”张雅压下心中的不安，酝酿了一下说辞：“那天我从张伯伯家出来，刚走到村口的磨坊就看到刘三水揣着一个麻袋从菜园子拐过来……”
“……醒来的时候刘三水在冲着我笑，我想逃跑但是没成功，所以就想着装死骗过去，但是后面他要把我埋进坟里，我只能拼命反抗，谁知道……”
“谁知道，刚刚还好好的人，一转眼就，就……”张雅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结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好在冯远山早就看过了这件事的书面报告，倒是没有硬要她说出来，只是端着酒杯陷入了沉思。
所谓厉鬼杀人，其实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律在里面。有些灵异事件看上去完全无解，但实际上却是存在着一条生路，只不过很难从那些表面现象判断出来而已。
就像冯远山自己亲身经历的鬼雾事件，当时一整个度假山庄的人几乎都死完了，只有冯远山因为戴了口罩而幸免于难，后来更是机缘巧合将鬼雾融入自身，获得了厉鬼的能力。
所以由此可见，张雅经历的“坟吃人”灵异事件，必然也是有他的规律在里面，而冯远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分析出来，然后将幕后的厉鬼收容……
心中正考虑着如何开始下一步活动，冯远山以及张雅等人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用腻子粉粉刷过的混凝土墙壁，不知何时竟然泛起了土黄的颜色，就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本来崭新的墙壁突然也有了一种复古的感觉。
“妮子，你带的什么东西，怎么烧起来了？”张大庆皱着鼻子，看向身上不断有丝丝缕缕青烟飘起的张雅，奇怪的问道。
“烧起来了？”张雅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大变，从腰间掏出了一张几乎快燃烧成灰烬的黄纸——
“护身符！”
“护身符！”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
第四十七章 坟土与鬼雾
“怎么回事？为什么小明的护身符你也有……”张大庆皱着眉头，顾不得理会护身符自燃的诡异情况，反而追问起张雅的护身符来历。
对他来说，自己两个儿子就属大儿子张小明最有出息，不仅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而且现在毕业后更是在研究所工作，俨然是张家村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而张雅呢，虽说身世可怜，但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
他能容忍儿子张小明和对方维持童年的友谊，毕竟富贵不能忘本嘛……但除此之外，如果想要发展出超出友谊的感情就是不被允许的了。
所以……这张雅到底和小明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手里拿着他送的护身符？
张大庆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是一般的物件也就罢了，但是这护身符他听儿子说起过，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世珍宝，外面有人开出上千万的价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就连他和老伴也只是沾了儿子在研究所工作的光，有幸分得一张，张家这丫头片子又是何德何能？
“张伯伯你听我解释……”张雅心头一跳，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中秘密的小女孩，面红耳赤地站起来想要解释，却被对面坐着的冯远山一把抓住手腕——
“先坐下，护身符的问题回头再说，现在这里很不对劲。”
面色凝重地缓缓松开对方手腕，冯远山转过脸冲着张大庆以及听到动静刚刚从屋内走出的老妇人吩咐道：“我感觉这里的情况不太对劲，最好先离开这里。”
“怎么了？”质问张雅却被打断的张大庆心中有些不满，不过看对方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逼问张雅的冲动询问道。
“这里的光线比之前暗了不少。”冯远山一边解释着，一边迅速把从不离开身边的镀金铁箱提了起来：“你们最好听我的，不然可能会遇到恐怖的事情。”
“对了，那张护身符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你们就等在这里，符纸耗尽前不用担心安全。”
话音刚落，冯远山从箱子里抽出一张与张雅的护身符几乎一模一样的黄色符纸，犹豫片刻后一咬牙就朝着门外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张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本来惊愕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惊悚的色彩：“难道是山上的……”
结合之前张小明告诉自己的有关厉鬼的事情，张雅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片阴影。
另一边，张大庆因为本身固执的性格，一直以来都没有把儿子有关灵异事件的话放在心上，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有些惊疑，还以为是自称国际刑警的冯远山发现了什么可疑人员。
“我记得锁了门的啊？难不成有人翻墙进来了？”
努力猜测现在的情况，张大庆看着张雅那张还在缓慢燃烧的纸符，不由得心中一动，对着身后一头雾水的老伴吩咐着：“不管有用没用，你先去把小明留下的护身符拿来吧。”
“现在就要？这么急吗？”老伴还有些不解，但心中莫名不安的张大庆却不耐烦起来：“让你去拿就去拿，啰嗦什么……”
“知道了！”老伴闻言，碍于张大庆一向在家中的权威，嘟囔了几声也只好转身朝里屋走去，准备按照张大庆的吩咐将护身符取出。
而就在这时，正当张大庆想就护身符的问题再询问张雅几句，头顶天花板上一直闪亮的白炽灯却突然闪烁起来！
“滋滋滋……”
听着头顶的异响，张雅、张大庆以及门口的老伴一时间都条件反射般抬头望去——
“那是什么？”
眼尖的张雅惊讶的发现，本来纯白色的天花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一种诡异的黄土色转变，而那闪烁的白炽灯不知何时也带上了一股淡淡的黄色……
与此同时，张大庆家门外。
刚刚放下手提箱的冯远山看到眼前都被染成诡异黄色的景物，几乎汗毛倒竖！
见鬼！这不会就是报告上所说的“坟吃人”吧？！！
头皮一阵发麻，冯远山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问候报告撰写者女性家属的冲动。
“这特么哪是坟吃人，这是山吃人吧？”
看着眼前一片土黄色，几乎要和远处马尾山融成一体的景象，冯远山喃喃自语着，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报告上说什么不能移动，范围有限，这都已经绵延到山下了，神特么……
冷静！我要冷静！
迅速将手提箱打开，将剩余的两张护身符同时拿在手中，冯远山这才恢复了些许的安全感。
主要是现在还不到发动鬼雾的最佳时机，提前使用能力只会让厉鬼复苏也跟着提前，到时候恐怕灵异事件还没解决他人就要先死掉了，那样他的死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对总部而言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唉！真的要那样做吗？”叹了一口气，冯远山心中又升起了那个魔鬼般的念头。
“如果有了更多的护身符，自己的生存几率也会大上不少吧…”
沉思片刻，仍旧对总部有所忌惮的冯远山暂时放弃了心中的可怕念头，转而开始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仅是视线内尽皆黄土色的景象，更重要的是附近已然没了任何动静。
按理说现在这个时节，就算没有人声犬吠，也应该有虫鸣鸟叫才对，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无？
换句话说，能够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
真正的鬼域……
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大概率身处鬼域之中的冯远山，此刻竟然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鬼雾！
一瞬间，稀薄的水雾从冯远山身体内渗透出来，紧接着随着冯远山的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水雾的范围越来越大，浓度也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覆盖了方圆将近五十米的范围，将包括张大庆家在内的一片区域完全拖进了大雾之中。
也就在这时，不等张大庆家中的三人出来查看诡异变化的天气，本来只是侵蚀墙壁的诡异黄土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第四十八章 融灵者
只见原本浮于表面的黄土色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深处蔓延，墙体迅速腐朽老化，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尘土的霉味。
“快跑！房子马上就要塌了！”
看到这里，哪怕张大庆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顾不得让站在门口发呆的老伴去拿护身符，拉起对方的胳膊就往外跑，同时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冲着身后满脸惊恐，手足无措的张雅喊话。
“傻愣着干啥？赶紧跑！”
“我的房子！”
被张大庆拉着跑的老伴也回过神，满脸心痛地看着即将倒塌的房子大叫。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一个破房子！”张大庆气不打一处来，老伴什么都好就是过日子太拧巴，否则以儿子张小明的财富，别说一栋老破小，就是城里面的大别墅也能买它好几座了，哪里会呆在老家这小山村过苦日子？
而此时身后，张雅看着张大庆夫妇已经跑到院中的身影心中很是着急，这两人不仅是自己的族中长辈，更是小明哥的父母，未来还可能是自己的……反正总而言之，她不能看着对方出去送死。
“张伯伯不要出去！外面危险！”张雅冲到房门口停住了脚步：“我这里有小明哥送的护身符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外面起的雾太大！”
“妮子你糊涂啊！这房子马上就要塌了。”
张大庆听到张雅焦急的大喊这才放慢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已经彻底变成黄土的房子也有些心痛。
“不是的，房子里面暂时还算安全。”张雅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毕竟在她看来这黄土只要不能把人也变成黄土就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外面那诡异的雾气却说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出来吧！外面暂时没事。”
一道疲惫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惹得张雅和张大庆等人一齐向门外望去，可惜浓郁的雾气遮挡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是你吗？冯警官？”张大庆试探着问道，下一刻不出所料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没错，是我。你们待在雾里不要随意走动，短时间内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但是如果……”沉默片刻，冯远山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如果雾气变浓，你们就尽力往市里面逃吧。”
张大庆闻言心中一惊，今晚发生的一切着实让他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冯警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房子好好的说塌就塌了，还有这么大的雾……”
“不要多问，该你们知道的日后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告诉你们也没用。”
“等等冯警官，我还有一个问题。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和之前在马尾山的事情有关系……”
张雅试探着从已经彻底沙化，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迈出一步，发现外面的雾气在夜色的映衬下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并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放下心来。
“冯警官？你还在吗？”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张雅忍不住再次询问却仍旧没有冯远山的声音，只好安静下来按照之前的吩咐待在原地不动。
“就算不是之前杀死刘三水的东西，也肯定脱不了关系。”
虽然没有听到冯远山的回答，但张雅还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实在是因为那种将接触到的物质转化成黄土的能力太具有标志性了。
“张家大妮你在哪？还在屋子里吗？”受大雾影响，导致周围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张大庆拍拍恐惧到浑身颤抖的老伴后背，冲着房子所在的方向大声问道。
“张伯伯，我在。你和大娘都还好吧？”
“好好，我们没事。”松了一口气，张大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在面子和人命之间选了后者。
“大妮，伯伯知道你手里有小明那孩子送的护身符，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好……”
故意留着半截话没有说完，但张大庆感觉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了，想来这张雅不傻就应该能听明白。
下一刻，果然如张大庆所期望的那样，张雅很是爽快地提出了建议。
“张伯伯你们呆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找你们。”
……
此时张大庆家门外。
为了集中精力不被外界干扰，冯远山缓缓闭上眼睛，通过这片区域不断流动的鬼雾感知着周围的情况。
不过这种状态下的他虽然拥有了强大的感知，但却要超负荷承担鬼雾对自身的侵蚀。
慢慢地，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冯远山已经感觉到体内的鬼雾有了蠢蠢欲动的意思。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感受着鬼雾的骚动，迟迟等不到“黄土鬼域”正主上门的冯远山面色难看，不愿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开始一步一步朝着村中其他地方探索而去。
至于听从自己吩咐乖乖留在家中等着的张大庆等人？
不好意思，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已经自顾不暇了，那还管得了对方的死活？而且当时走的时候他没把那女孩手里的护身符抢走就算是有良心的了。
换成其他无所顾忌的融灵者，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管他什么护身符的来历还有总部通缉，只要能增加一丝生机那就是理所当然要做的事情，毕竟融灵者一直奉行的都是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的行事准则。
所以由此可见，他冯远山做到这一步绝对算是仁至义尽，要不是心有顾忌，恐怕现在早就抢了护身符敷衍了事，哪里犯得着跟恐怖的厉鬼死磕？
……
脑海中转着各种念头，冯远山谨慎地沿着村中大路四处搜寻，之所以不敢去小路上，是因为害怕地形复杂，到时候万一处理不了跑起路来麻烦。
“屋里的人都消失了？”
检查着一座座空荡荡的房子，冯远山心中愈发认定自己就处在对方的鬼域之中。
如果是已经被杀死的话，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而且事后现场多少也应该留下些痕迹。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间死了，那冯远山无论怎么挣扎也必死无疑，这种程度的厉鬼根本不是他这种程度的融灵者能够应付的。
第四十九章 心存死志的冯远山
“到底藏在哪里？”
冯远山皱着眉头，驱使着鬼雾不断扫荡村中的每一个角落，但让他失望的是，整座村子都好像变成了鬼村，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远在西山市的陈禹监控着，特别是当看到他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搜寻的时候，陈禹心中有不解也有释然。
这个世界的总部实力未免太差劲一些，派来的打手不要说陈禹分出的坟土，就连阴阳路世界类似甄文杰和程五那样的存在都无法比拟。
虽说各种能力基本都符合诡异的特点，但是就这种掌握程度实在太差劲了，完全一个弱化版的诡异。如果按照模拟器上的分级，大概算是个不入流诡异。
“算了，速战速决吧。”
墓园中陈禹摇着头从松树下走出，心念一动，远在马尾山下的那部分坟土立刻发生了异变。
此时在冯远山的感觉中，自己的双腿突然如同灌了铅一般，几乎迈不开脚步。骇然之下他连忙低头看去，却只看见诡异的黄土从地面升起，正在沿着脚踝、小腿、膝盖不断向上蔓延，转眼间已然爬到了腰部，而下身也同时失去了知觉。
该死的！
冯远山心中惊慌，却并没有忘记控制鬼雾凝聚在体表，对抗着黄土的侵蚀。
给我开啊啊啊！
似乎是心中的疯狂呐喊发挥了作用，本来还有些弱势的鬼雾竟然稳住了形势，成功将黄土压制在了小腿处，然而没等冯远山放松一下，或许是受到外界同类气息的刺激，原本一直在冯远山身体内部沉睡的恐怖意识这一刻竟然有了苏醒的迹象！
也就在这时，原本有些稀薄的鬼雾浓度瞬间暴涨，一瞬间就彻底压制住了蔓延的黄土，而且犹未满足，下一秒更是以冯远山为中心开辟了一片独属于鬼雾的区域，甚至就连脚下的水泥路面也裸露出来，完全恢复了正常。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眼前这形势大好的一幕非但没有让冯远山开心起来，反而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因为此刻来自灵魂的疼痛让他五官扭曲，面目狰狞，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滴落，根本顾不得理会外界的情况。
难道现在就要死了吗？
感受着鬼雾控制权不断被另一道意识夺走，冯远山以莫大的毅力忍住了撕裂灵魂的痛苦，颤抖地掏出一张被金箔包裹的护身符，下一刻——
“嗤嗤嗤……”
像是点燃了一撮火药，材质极其坚韧的护身符竟然冒出了火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燃烧！
眼看最多一分钟就会燃尽，但冯远山却也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现在还不能逃……
感受着属于鬼雾的苏醒意识被护身符强行压下，冯远山咬牙踉跄着向李大庆家走去。
如果现在就不管不顾的逃走，自己根本来不及跟家人告别就会被苏醒的鬼雾杀死。
但是如果能把李大庆那三人救出去就不一样了，最起码自己可以拜托他们给家人带个口信，而且等总部调查的时候还可以混一个因公殉职，抚恤金也会更多。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把握好这剩下的时间，不能毫无作为的死在这里。
“张村长，你们还在么？”
还未走到张大庆家门口，心中焦急的冯远山就远远地呼喊起来。
而此时院内的三人聚在一起，听到呼喊都不由得心生惊喜，张大庆更是立刻大声回应着：“冯警官，我们还在这里！”
“赶紧出来跟我走吧！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冯远山听到对方的回答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活着就好，情况没到最差的地步。
“张家妮子，赶紧跟上冯警官，我看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张大庆没有心情安慰一把年纪还抹眼泪的老伴，只是招呼了张雅一句，就当即朝着门口的方向摸索着赶去。
张雅自然不会选择一个人留下，经历了这么多她比谁都知道生命的宝贵，所以更懂得该抱大腿的时候就要抱大腿。现在眼看这冯警官能力不一般，而且一直都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她当然愿意跟对方离开了。
唯一让她心中犹豫的就是，那个毫不留情杀了刘三水的东西，真的会让他们顺利逃走吗？
脑海中盘旋着疑问，但张雅脚下却不慢，紧紧跟在张大庆身后向着之前传来冯远山声音的位置走去。
“冯警官，你……”刚刚来到对方身边的张大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心急如焚的冯远山打断了：“时间不多了，跟我走就行！”
话音刚落，一股白色的雾气从冯远山身上不受控制地飘散出来，驱散了些许黑暗。
冯远山注意到这一幕不由心中一沉，本来只是偏快的脚步现在干脆小跑起来。
“跟上！快跟上！我的时间不多了。”
“呼！冯……呼！”
张大庆和老伴两人毕竟上了年纪，不如正值壮年的冯远山和张雅年富力强，再加上平日里养尊处优一路小跑着竟然也气喘起来。
“现在没有时间说闲话，有提问题的力气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冯远山头也不回，并且因为注意到护身符即将燃烧殆尽更是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张大娘，我来扶你吧。”张雅看着前面速度越来越慢的老妇人，关切地跑到对方身边架起了胳膊。
“哎！大娘太谢谢你了，妮子。”老人只觉身上一轻，喘了一口粗气后感激的看向张雅。
和老伴张大庆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觉得张雅这妮子不错，老实本分，人也勤快，现在到了这种时候仍然不忘帮助自己，可见人品也是上佳。
“你和小明那个事……”
“停！”
正说到关键时刻，前面却突然传来了冯远山的大喊。
张雅本来听到张大娘提到小明哥和自己的事情，心中还有些窃喜，但是当抬头向前望去的下一刻，却又被恐惧占据了整个脑海。
而张大庆虽然活了一把年纪，却也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干脆直接吓得摔倒在地。
第五十章 真正的鬼雾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张大庆使劲揉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那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
张雅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刘三水死前的画面，和眼前的景象何其相似——
一具具仿佛是由黄土构成的泥偶影影绰绰地矗立在夜色中，浑身散发着不详的微光，简直骇人至极！
冯远山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后退，生怕惊动对面这群一看就很诡异的东西。
难道是之前村里失踪的那些村民么？
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的猜测，冯远山焦急之余也感到有些绝望了。
出村的路就这一条，想要从别的地方离开，不知道又要绕多远，但是他的护身符已经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想到这里，冯远山在退到后面的张大庆身边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怀中贴身存放的一封信交到了神情恍惚的张大庆手中——
“无论你们谁能逃出去，麻烦把这封信交到天街华府……201户那里，告诉他姓冯的这辈子欠的太多，只能下辈子还了。”
顿了顿，冯远山平静地看着张大庆那张恐惧的老脸——“我不知道你们的护身符哪来的，但是如果还有的话最好带在身上，说不定关键时刻就能救你们一命。”
“我会给你们创造最多五分钟的逃跑时间，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口气把自己要交代的话说完，心存死志的冯远山当下再不犹豫，竟然直直地向着那群诡异的泥偶迎面走去！
“张伯伯……”张雅忍不住出声唤醒还处在恍惚状态的张大庆，“时间宝贵，您带着大娘赶紧逃吧！”
“大庆！”老伴因为眼花没有看清前面的状况，倒是表现得比张大庆镇定，在听到冯远山和张雅的催促后，心中害怕的她也同样拽起了张大庆的袖子：“快走吧。”
“唉！”长叹一声，张大庆回过神来没再说什么，只是踉跄地跟着老伴快步向另外一个小路跑去。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张家村从此以后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房子没了可以再建，唯独人没来了就是真没了。
*
*
*
画面转到迎着泥偶走来的冯远山这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冯远山也终于看清了对面泥偶的更多细节。
栩栩如生！
这是冯远山脑海中第一时间所想到的词。
不过等走得更近些，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是因为假，而是因为太真。
他甚至能看到泥偶脸上的痦子，手臂的伤疤、两腮的胡须……
这……竟然就是真的！
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是之前早就有过的猜测被证实，但冯远山还是感觉心情很是沉重。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让他起了怜悯之心，毕竟这种危机时刻还不允许他有伤春悲秋的功夫，真正的原因是这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掉的村民，已经说明了这次灵异事件中厉鬼的强大，根本不是他这种程度的融灵者能够应对的……
想到这里，冯远山忍不住又取出一张护身符——
“嗤嗤嗤……”
不出所料护身符又一次迅速燃烧起来，还好冯远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对此并不惊慌，只是有些可惜这种珍贵的符纸被白白消耗。
不过随后他转念一想，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被浪费，毕竟他只是想知道这些泥偶危不危险罢了，而符纸迅速燃烧的状况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猜测。
“这说明了什么？泥偶里面藏着厉鬼本体么？”
谨慎地在泥偶三步外站定，冯远山能感觉到身体关节正在变得僵硬，他知道这是体内的厉鬼即将复苏的缘故。
此时，数百只泥偶里面，陈禹留下的那一撮坟土在这些造型各异的泥偶里面来回变换位置，耐心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本来陈禹是打算将总部派来的人杀掉就离开，但是当看到冯远山释放的鬼雾后又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模拟器上显示他的能力拼图可以收集五种，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把总部这人的能力抢来，变成自己拼图的一部分？
这种猜测太过让人心动，哪怕是以陈禹的谨慎也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
要知道当初在阴阳路世界，他可是前前后后花了四十多年的功夫才集整个港岛的力量孕育出一个墓碑能力。
但如果现在直接抢现成的就可以，那他完全可以节省出大量的时间，在短时间内集齐全部拼图，试问陈禹又怎么可能拒绝？
所以无论怎么说，冯远山的必死结局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只不过最后的死法却是有些超出陈禹的预料。
他本来以为可以等到一个最佳时机，对冯远山一击致命，但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对方就先死掉了……
时间退回到一分钟前。
因为本来一共就只有三张护身符，冯远山一方面既要压制体内的厉鬼复苏，另一方面又要防备可能来自泥偶的袭击，导致最后剩下的两张护身符没过多久就用得干干净净。
而这时的冯远山不过才破坏了三十多只泥偶，离破坏全部加起来有数百只的泥偶还差得很远，体内的厉鬼又不可能好心留给他喘息的时间，所以尽管再不甘，再留恋这个残酷的世界，冯远山最后的命运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一个悲剧。
但是，冯远山的求生之路遗憾结束了，陈禹和真正鬼雾之间的对抗却才刚刚开始。
其实一开始陈禹都已经准备接收冯远山的尸体了，但他却没想到冯远山只是一个鬼雾的有偿使用者，而不是真正的主人。
所以当冯远山死亡的那一刻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就对上了。
陈禹能察觉到对方那完全不输自己甚至还隐隐有些超过的本质，但问题是本质是本质，并不代表力量的强弱。
就像他的力量层次明明高出鬼雾一个层次，却因为魂力不足也只能和刚刚复苏的鬼雾拼个旗鼓相当。
第五十一章 总部的反应
这份坟土中留下的魂力太少了，只能支撑陈禹在短时间内和鬼雾拼一个旗鼓相当，却无法将鬼雾彻底压制。
而陈宇的本体却又远在西山市的墓园内，所以在张家村僵持了一段时间过后，陈禹只能不甘地选择放弃和对方的碰撞，保留下最后一点力量潜伏在早已被破坏成废墟的张家村。
之所以没有把最后一点魂力投入到和坟土的对抗中去，一来是没有必要，毕竟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将鬼雾留下，二来出于一贯的谨慎，陈禹还要等待总部那边第二波前来处理的人员，通过两次的观察试探，就基本能把总部的底细摸清楚了。
“不过话说回来，总部估计不是由纯粹的诡异所组成的组织，大概率都是像之前那人一样，只是能够勉强借用诡异的力量……”心中有了些许猜测，陈禹把注意力从张家村那边收回，任由已经扩散到整个张家村的鬼雾游荡远去。
既然留不下对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鬼雾就放弃自己的全盘计划，补全拼图只是一个可能的方向，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成功，在他彻底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之前，暂时是不会考虑找鬼雾的麻烦了。
月色下，陈禹鬼躯化作的黑影飘忽不定，片刻后终于还是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墓园入口岗亭，杨恒昌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对墓园内发生的诡异变化一无所知。
而远在燕郊的某绝密基地内，负责看守融灵者燃魂香的刘晓雨睫毛忽闪，突然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大眼睛，例行公事地，将桌子对面一排排正在缓慢燃烧的血色长香扫视一圈。
正当她以为一切正常，准备继续补觉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也是最短的一排燃魂香，竟然突兀地倒下了一根！
刹那间瞪大了眼睛，刘晓雨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在使劲揉了揉眼睛后，不信邪的她再次定睛望去，却还是看到那根十分短小的燃魂香已然从中间折断，正静静地躺在香案上！
“嘭！”
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刘晓雨按下开关，惶恐到有些结结巴巴地向对讲机那边的许卫国报告：“许，许叔不好了！代号鬼雾的冯远山的燃魂香断了……”
不过出乎刘晓雨预料的是，一直很重视这种事情的队长许卫国，竟然没有丝毫惊讶的意味，反而平静地嘱咐她登记下来，通知后勤部的人把抚恤金发下去。
“队长，您难道不惊讶……”
刘晓雨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已经被许卫国所打断：“人死如灯灭，融灵者本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早晚死在与厉鬼对抗的过程中，有什么可惊讶的？”
顿了顿，许卫国语气严肃地开口训斥：“倒是你，刚上班不久还可以理解，以后就不能这么大惊小怪的了，不然以后有的是大场面，你怎么才能镇得住？”
“对不起，许叔。”刘晓雨忍不住撅起了嘴，有些委屈的解释着：“其实我是之前听您说过，冯远山去处理代号’坟吃人’的灵异事件了，所以才……”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跟范彦说一声，把这次的’坟吃人’灵异事件等级提高到B级，彻底封锁马尾山附近二十公里内的区域，在总部派人去处理之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许卫国没有理会刘晓雨的解释，沉思片刻后就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另外，冯远山死了，西山市不能没有人接手，我记得还有一个代号鬼童的舟正在西山，你联系他问问愿不愿意做西山市的负责人，就算不愿意也要他做一下临时代理，报酬是两张护身符，底线三张。”
“好的，我明白了。”刘晓雨点点头，刚要放下对讲机准备按照许卫国的命令去做事，话筒里却又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监控燃魂香的事情你就先不要做了，去给舟正做对接。对了，工作期间叫我队长，不要叫许叔，影响不好。”
“有什么了不起……”暗自嘀咕着，刘晓雨满肚子的牢骚得不到发泄，只好喏喏一声下去忙许卫国吩咐的事情去了。
而另一边，许卫国叹了一口气，放下对讲机揉着太阳穴，心情十分沉重。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八起灵异事件了。从一开始的一年一次，再到两三个月就有一次，最后到现在的一月一起，灵异事件爆发得越来越频繁，危险程度也越来越高了。
总部很多人私下都在说末世到了，他身为队长表面上不能这么说，但不代表内心就没有同样的想法。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将来必定有一天到处都有灵异事件爆发，到那个时候总部再厉害又能保护得了多少人呢？
许卫国不敢细想下去，只能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做好当下去，将来的自有将来的人去处理……
另一边，刘晓雨找到了正躲在休息室和其他几个同事打牌的范彦。
“范！彦！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刘晓雨辛辛苦苦监控燃魂香，看到对方这么悠游自在的样子就忍不住发脾气。
“哎呀！刘小姐，咱不像您刚进来就能分到监守燃魂香的任务，不过是一个小文职还想干什么？”
范彦懒洋洋地扔掉手中的同花顺，“不好意思各位，先走一步。”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这才刚刚进入总部就现在这个样子……”
刘晓雨皱着眉头，看着对方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就有怒火在燃烧。
“好好，我知道错了行不行？有什么事抓紧说吧。”
掏掏耳朵，范彦翻了个白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刘晓雨转过头看着旁边几个不知所措的文员训斥着：“还留在这做什么？赶紧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是，刘小姐对不起，麻烦您不要告诉许队长……”几名文职人员听到这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看着刘晓雨那张面色不善的脸赔笑着离开了休息室。
“这下可以了？有什么事，说吧。”范彦稍微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虽然两人关系不错，平时也多有交流，但这个时候对方来找他就肯定是有事情了。
“许叔让你把代号坟吃人的灵异事件危险等级调整到B级……”
刘晓雨也不啰嗦，将自己发现冯远山燃魂香熄灭的情况告诉了范彦。
“B级？处理失败了么？”范彦面色凝重，喃喃自语着。他可是没有忘记这起灵异事件，正是自己的同学兼好友张小明在老家发现的！
第五十二章 冯铁山之死
“袁先生，这次真的谢谢您了。”
永思墓园门口，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风韵少妇抹着眼泪，对站在身边拿着一只单反相机的年轻人连连道谢。
袁一飞，也就是少妇口中的袁先生闻言急忙摆手：“嫂子看您说的，冯哥生前最照顾我，现在这些不过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
“你不是录像的吗？现在葬礼已经结束了，还留在这干什么？”
袁一飞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名身形高大的中年人面色不善的团团围住：“寡妇门前是非多，小兄弟我劝你还是赶紧走，不要在这纠缠不清容易让人误会！”
“你们……”袁一飞闻言不由得一滞，紧接着心中就升起了一股怒火。
好歹也是在葬礼上，人家尸骨未寒就欺负到孤儿寡母头上来了，未免做得有些太过。
“你小子看清楚，这是远山的亲叔叔！”似乎瞧出了袁一飞的心思，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人冷笑连连，让出了身后拄着拐杖的山羊胡老者。
“小伙子，有什么事可以跟老头子说，铁山说得不好听你多担待，不过理是这么个理，希望你能理解。”
山羊胡老者冯老石慢斯条理地抬起下巴，向袁一飞示意墓园出口的方向，虽然没有直接明说让他离开，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好，我走！”袁一飞差点被气笑了，心中只觉一阵悲却也无可奈何。
“嫂子我先走了，有什么麻烦打电话就行，但凡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摇摇头，袁一飞不愿再与这些冷血无耻的家伙纠缠，打了个招呼后就迅速离开了墓园，只剩下哭哭啼啼的女人还在和亡夫那边的亲戚说着什么。
……
“世态炎凉啊！”出租车里，看着后视镜内的墓园逐渐远去，袁一飞长叹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相机，情绪低落地翻看着葬礼上的照片。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眼前这几乎全新的单反，本来按照市场价怎么也得上万块，碰巧他一个朋友急着用钱，就半卖半送的卖给了他，省下了将近一个月工资。
每次想到这件事，袁一飞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得意。
其实他家中还有一只单反，虽然没有手里这个质量好，但当时买的时候也花了不少钱。
不过因为感觉朋友卖给他的二手相机更顺手，所以他每次出门办事还是会带上捡漏来的这只。
“嗯？怎么回事？难道当时曝光调高了？”
正翻看着相机照片，袁一飞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白得发亮的照片。
说是亮，倒不如说是泛着淡淡白光，看上去有点像是曝光调得太高的问题。
袁一飞有些疑惑，紧接着又继续往下翻了几张却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那一张拍摄念悼词环节的照片泛着白光。
不应该啊？
本来以为是自己调的曝光过高，但看到后面的照片都很正常，袁一飞又犯迷糊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调了一下参数，后面都没怎么动过，为什么单单一张照片有问题？
难道是相机出了毛病？
心中咯噔一下，一直觉得自己是捡漏的袁一飞突然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买来相机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而那个朋友只是想坑自己的钱？
“应该不会，不至于……”
嘴里念叨着，袁一飞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随后再次翻到那张曝光很高的照片，认真检查起来。
照片中，坟墓前站着三批人，一批是冯哥那边的亲戚，一批是冯嫂那边的，还有一批则是像自己这样的朋友和同事……
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冯哥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堂哥，好像叫冯铁山的，手很不老实啊！如果没记错的话，摸得是他弟妹的屁股。
而且自己当时还看不顺眼，偷偷骂了一句畜生……
等等！袁一飞心中突然一惊，以对方的人品，冯嫂这样有点姿色的女人岂不是很危险？
不行，回头我得提醒冯嫂一声。
想到这里，袁一飞也顾不得什么相机的问题了，连忙催促司机加快速度赶紧回家。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委婉又不失礼貌地提醒对方，小心冯铁山那个无耻的人渣。
心中想得出神，袁一飞并没有注意到，相机镜头上那一抹跃动的诡异白光……
*
*
*
时间转瞬即逝，冯铁山和山羊胡老者一行人从墓园出来后，天色已经临近黄昏。几人眼看赶不上回村的公交，加上在墓园扯皮花了太多精力，索性就近找了一家苍蝇馆子坐下吃喝。
“爸，这小孤孀真是难缠，一点小钱都能跟我们纠缠半天，再说咱们要的也不是全部的抚恤金，都已经那么有钱了，分给咱们这些穷亲戚一点还抠搜的……”
饭桌上冯铁山不断抱怨着，饭桌下一只脚却已经伸进了少妇的裙底。
“大哥说得在理，这小女表砸给脸不要脸，我看要不花点钱让郭辫子他们天天去堵门，看受不受得了……”韩瑞芬似嗔实喜地白了冯铁山一眼，紧接着又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自家丈夫的袖子。
“是啊是啊，大哥和瑞芬说得都对。”冯小山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傻笑，拿起桌上的啤酒狠狠灌了一口：“我听你们的。”
“唉，其实不到最后我不想用这些手段，毕竟都是亲戚，远山也刚刚过世不久……”
冯老石叹了一口气，捋了捋已经垂落到胸口的胡子不再言语。
“MD，老东西又当又立……”
冯铁山暗骂一声，表面却又堆起了笑容：“爹，我的亲爹！您看这不是没办法嘛，她一个妇道人家根本不懂什么叫好言相劝……”
“大哥，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咱爸的心思。”
韩瑞芬嗤笑一声，将桌下那只不安分的脚踢开，随后在对方恼羞成怒的目光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解释着：“爸的意思是让咱们做得隐蔽点，不要留下明显的痕迹。”
“呵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这边山羊胡老者只是笑而不语，冯铁山却受不了韩瑞芬傲慢的态度忍不住讽刺道。
“你们都少说两句……”
冯老石无奈地敲敲桌子，刚想训斥两句，却突然发现坐在左边的大儿子脸色有些不对劲。
“铁山，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有些发白。”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头晕。”
冯铁山使劲晃晃脑袋，勉强回答道。
他也有些奇怪，自己刚刚不过是骂了韩瑞芬一句，怎么就头晕起来了呢？
“喝点水吧，估计是今天累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冯老石看着对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本想训斥两句，话到嘴边又心软地咽了回来。
“好，我喝点水吧……吧。”
一个“吧”字还没说完，在冯铁山的感觉中那种眩晕的程度就骤然加剧，像是突然从高空坠落一样，整个人浑身都轻飘飘的，眼前也迅速陷入了黑暗——
“嘭！”
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在韩瑞芬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冯铁山竟然就这么突兀地瘫在了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袁一飞家中，书桌前的单反相机屏幕竟然诡异的亮了起来！
而那张“曝光过高”的照片也自动浮现在屏幕上，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之手在操作着，将画面中属于冯铁山的身影一点一点擦去，直到完全消失。
另一边的浴室内。
“哼哼哼哼……”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袁一飞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一边擦洗疲惫的身体，浑然不知自己的相机已经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五十三章 巧合
“张家村那边的调查报告已经归档了吗？”
许卫国将一叠资料放到办公桌上，看着刚刚挂断电话的刘晓雨问道。
“放心队长，昨天我就让范彦把报告送到档案库，电子版的也已经录入电脑了。”
刘晓雨露出了微笑，特意在队长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
许卫国闻言放下心来，也没有计较对方的小脾气，只是指了指自己刚刚送来的几页纸叮嘱着：“这里是舟正的详细资料，你抽时间好好看看，准备和对方进行接触。”
“舟正的资料？”
刘晓雨略感兴趣地拿起桌上的那一叠打印下来的A4纸，随意地瞥了两眼：“代号鬼童，从肚子里发动袭击？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舟正难道使用能力的时候不尴尬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卫国听到刘晓雨调侃的话忍不住瞪起了眼睛：“我现在怀疑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做好这个接线员，和融灵者接触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尊重懂吗？！”
“知道了，我也就是私下里说两句。”
“私下里也不行！”
许卫国面色严肃地训斥着。
“知道张家村那边发生了什么吗？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尸骨无存！到处都是坟土侵蚀后的残垣断壁！
“你能想象出那种场面吗？而融灵者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和这样的恐怖存在对抗的人，就凭你刘晓雨有什么资格嘲讽这样的存在？”
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干净，许卫国看着对方那张写满委屈的俏脸，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掩护自己死掉的男人，最终严厉的呵斥到了嘴边还是化作一声长叹：“好自为之吧，如果你做不好就换其他人来做。”
说罢，许卫国不再和对方纠缠，径直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满腔委屈的刘晓雨还在回想之前的一番话。
“什么几百人尸骨无存，肯定夸大其词了，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恐怖法……”
收拾了一下心情，刘晓雨嘴里念叨着，随后将舟正的资料放进抽屉，转身向范彦所在的档案科走去。
她记得前几天范彦就是去张家村处理后续的，想来应该对现场的情况有所了解，这样就能证明许卫国的描述不过是夸张的说法而已。
*
*
*
“西山早报——震惊！某中年男子深夜惨死街头，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
看着手机屏幕上突然亮起的推送，袁一飞撇了撇嘴，知道这肯定是同事周不斜惯用的震惊体了。
“嗯，文笔有待加强。”略微扫了一眼，袁一飞把面包塞进嘴里，拿起电脑包就往门外走去。
昨天他已经请了一次假，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迟到，否则更年期女主编又得化身阴阳人了。
“不过说起来，这死者好像有些眼熟……”
出于一名媒体人本能的敏锐嗅觉，袁一飞总感觉文案开头放上的那张马赛克大图，里面有很多细节有种隐隐的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
皱起眉头思索着，袁一飞感觉自己的强迫症又犯了。
“爱情不是你想买就能买……”
刚走出单元楼没几步，熟悉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点有什么人会给自己打电话？卖保险的也没有那么勤快啊……
思路被打断的感觉并不好，无奈之下袁一飞只好掏出手机，看着上面备注的“冯嫂”两个字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是冯嫂吗？有什么事？”
“嗯嗯，我记得。不会是他真上门欺负你们了吧？”
“什么？冯嫂你刚才说什么！死了？他死了？！”
“好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不用担心，这件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能让他们消停消停……”
“嗯嗯，回见。”
安慰了电话那头的冯嫂几句，袁一飞心情沉重地挂断了电话。
他总算想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从哪里来了，因为死者就是昨天才刚刚见过的刀疤中年人！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却隐隐有一种源自本能的不安。
难道是自己潜意识想让对方死掉的念头，被老天爷听到后得偿所愿了？
被心中突然闪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袁一飞忍不住苦笑——
要真有那本事他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还用等到现在？
摇摇头暗道多想无益，袁一飞看了眼手表，发现留给自己上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赶忙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报社而去。
十分钟后。
到了报社刚好踩着点打了卡，袁一飞在前台有些怜悯的目光中坐上了电梯。
虽然察觉到了对方诡异的态度，但袁一飞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这每天踩点上班的毅力打动了这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妹子。
而随着电梯不断上行，袁一飞又忍不住想起了昨天在葬礼上表现龌龊的疤脸男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实在有些过于巧合……
唉！不过也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了，最起码冯嫂那边能清净很多。
叹了一口气，袁一飞走出电梯，将目光放到了眼前宽敞的办公室里。
“阿飞，你终于来了，快，过来我跟你说！”
同事兼死党周不斜正东张西望着，看到匆匆赶来的袁一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难道是师太想给我们涨工资？”
袁一飞快步走到周不斜办公桌旁边，看着对方面带愁容的表情，开了一个玩笑。
“嘿！想得倒挺美，涨工资没有，苦差事倒是有一桩。”
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周不斜无奈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
“师太吩咐找人去调查一家黑厂，还要求必须拿回来足够的证据和黑材料。”
“怎么回事？师太吃饱了撑的，按理说到她这个年纪也不是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性子了啊？”
“嗨，肚子吃饱没吃饱我不知道，但是床上嘛……嘿嘿，肯定喂饱了。”
周不斜猥琐的搓了搓手指，“报社谁不知道她男人刚升副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第五十四章 跟踪与证据
“然后呢？她准备让谁去调查？”
没有理会周不斜的猥琐言语，袁一飞挑了挑眉。
“还能是谁？”暗自嘀咕着，周不斜偷偷看了袁一飞一眼，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这不是你昨天请了假嘛，师太就说让你去……”
“MD！欺人太甚！”袁一飞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一股怒火上涌。
“大不了劳资辞职不干了，受她这鸟气做什么？”
“兄弟别冲动，别冲动啊！”
周不斜见状赶紧拉住袁一飞的胳膊，劝道：“辞职不至于，真不行糊弄糊弄师太也就过去了，犯不着丢了饭碗啊！”
“上个月工资还没发下来，一直说什么报社不景气，MD报社不景气就该我们负责吗……”
嘴里不断抱怨着，袁一飞并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名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妇女。
“咳咳！”
周不斜重重地咳嗽两声，飞快地以眼神示意袁一飞。
“胖子你怎么了？”
心头一紧，袁一飞暗道不妙，连忙转过头望去，正好看见“灭绝师太”那张阴沉的大饼脸。
“主，主编……”
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还没等袁一飞说点什么挽回刚才“过激”的言语，师太那堪比狮吼的声浪就一波接一波的传来了……
二十分钟后，报社楼下。
袁一飞背着包，挎着相机，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上那一份薄薄的资料。
到头来，他还是躲不掉这一遭，之前满腔的义愤填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彻底烟消云散。
毕竟辞职容易，找工作太难，对于孤儿出身的袁一飞而言，没有家庭做后盾，自身又没有什么积蓄，所以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按照师太的吩咐去做事。
“师傅，去德源科技工厂。”
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袁一飞垂头丧气的坐进了副驾驶。
“小伙子是去那边打工？”
“不是，去办点事。”
“哦哦那还好，德源那边是有名的心黑。”
“怎么说？”
“嗨，还能怎么说，就是克扣工资，经常加班，食宿不好呗。但凡黑厂无非就是这几个问题。”
听到司机这么回答，袁一飞不由得心头一动。其实德源科技他也是略有所闻，只不过一直没有怎么在意。
“除了这些，师傅您还知不知道德源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说有没有什么违法或者灰色产业？”
“那你这是问错人了，我一个跑出租的哪能知道人家的事情……”
“好吧，还是谢谢您了。”
闻言失望地点点头，袁一飞不再言语，一直等到车子停在某市郊工厂区外，才慢吞吞的下了车。
“该从哪里开始啊……”
望着对面连成一片的庞大工厂，袁一飞感觉有些头疼。
除了德源的一些基本信息，他对工厂里面的情况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调查。
正暗自伤脑筋，下一刻却从工厂内走出了两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
“你好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
“哎！我认识你……你是那天在葬礼上拍照的。”
袁一飞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名工人打断，不由得一愣。
等到对方抬起头来，他才恍然发现这人正是之前在葬礼上见过的冯家人。
“你是……”
“冯小山。”
男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我，我来这里办点事。你呢？”
“我就在这里上班，现在出去办点事。”
冯小山同样默契地没有说自己具体要去做什么。
“恕我直言，昨天葬礼上脸上有道伤疤的人……”
看着对方和死去的疤脸男人有七成像的脸庞，袁一飞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询问道。
“那是我哥，昨天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冯小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似乎是怕袁一飞误会又连忙开口解释：“同父异母的那种，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
原来如此，怪不得完全没有伤心的样子……
心中这么想着，袁一飞表面还是安慰了一句：“节哀。”
点点头，冯小山客套两句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很快便和旁边眼神躲闪的工友一道向着工厂外走去。
而此时的袁一飞心中微动，等两个人稍微走远后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两人身上的工作服上分明印着德源科技的标志！
而且冯小山身边的工友表现也很不正常，眼神一直在躲闪，甚至在两人说话期间还不断在原地徘徊，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袁一飞没想到今天自己这么走运，刚刚还因为不知道从何处着手调查而苦恼，结果现在线索就自己送上门了。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心情稍微振作起来，袁一飞发挥了一名狗仔……不，一名记者基本的职业素养，理所当然地拿起相机，躲在角落里对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就是咔咔一阵拍！
“老天保佑，一定不要跟丢了，最好能一次性拿到德源违法犯罪的证据……”
心中暗自祈祷着，袁一飞没有时间查看相机内拍下的照片，只是偷偷摸摸的跟着两人向某个方向一路前行。
而就在他心中暗自祈祷的时候，本来在前面正常行走的两人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
冯小山今天其实并不想出来替工友张三出头的，毕竟嫖-娼这玩意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遇上人家玩仙人跳也只能自认倒霉。
奈何张三这小子承诺年底业绩评估的时候，在他当车间主任的舅舅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冯小山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妥协了，毕竟钱这玩意谁都不嫌多不是？
“你说的人在哪等你？”
“犯罪证据……”
“你说什么？”
冯小山忍不住皱起眉头，对方含含糊糊的声音让他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该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到底在哪？”
隐晦的嘲讽了对方一句，冯小山皱着眉头再次询问。
“犯罪证据，德源，犯罪证据……”
耳边又一次传来张三近似呢喃般的声音，冯小山这次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张三的肩膀硬生生把对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
“你魔怔了？我问你话呢？”
毫不客气地质问着对方，冯小山打算这次如果张三还想糊弄过去，就立刻转身离开不管他的破事了。
然而下一刻——
像是陷入魔怔的张三猛地抬起头，一双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死死盯住冯小山，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犯罪证据……”
第五十五章 死亡开端
袁一飞有些奇怪。
前面两人本来走得好好的，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在他以为是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时候，两人停顿片刻却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
袁一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在打量了片刻后，他终于恍然发现，前面这两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保持了相同的步行频率往前走，甚至就连摆臂的幅度简直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动作有些滑稽，袁一飞还以为这两人以前是当过兵的战友。
摇摇头将脑海中有些可笑的念头甩出脑海，袁一飞集中精力跟紧了两人，一路向更偏僻的郊区走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西山各种私人仓库的所在地。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三人一路走来，竟然足足走出了五六公里远，平时久疏锻炼的袁一飞只觉两腿发酸，额头已然见汗。
不过好在正当他又开始怀疑对方发现了自己，故意饶了远路的时候，两人的身影终于拐进了一条藏在树林里的隐蔽小道。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袁一飞萎靡的精神才不由得一振，心中开始暗自期待起来，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终于，在绕过一条看上去像是下水道的臭水沟后，冯小山二人的身影终于停在了一间有些破旧的仓库前。
而就在这时，之前陷入诡异状态的两人终于恢复了清醒。
“张三，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冯小山皱着眉头，很是疑惑：“这里看上去可不像是那帮玩仙人跳的家伙呆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不是你带我来的这里？”张三也正在纳闷：“奇怪，怎么稀里糊涂就到了这种地方？”
与此同时，看着前面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袁一飞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想要搜集德源的犯罪证据是真，但并不代表会拿自己的命去拼，说到底真正受益的只是师太那对狗男女，于他而言其实没什么实质的好处。如果等下仓库里有危险，那他是肯定不会进去的。
想到这里，袁一飞更加谨慎起来。心中更是下定决心，只要一有不对就立刻躲进工厂附近的树林里。
“我们现在还是赶紧走吧，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张三打了个冷颤，环顾四周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冯小山说道。
“走当然要走，不过你带错了路得加钱。”冯小山露出了不同于平时憨厚模样的的狡猾表情，似乎是拿捏住了对方的心理，懒得再装了。
“不是之前说好帮你美言几句……”
“你也说了之前，但问题是现在你浪费了我的时间啊！”
“真不是我带你来的。”
“不是你是谁，难道是鬼不成？”
话音刚落，无论是张三还是冯小山自己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隐隐的恐惧，当下默契地不再提及这件事，转身就朝着那条隐蔽的小道离开。
然而另一边，工厂屋顶某个隐蔽的天窗前，精壮的中年男子收回望远镜，冲着下面一直等待回话的黑衣女人恭敬开口——
“大姐，那两人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能暴露这里的据点，所以……杀了他们。”
女人戴上了棒球帽，向着工厂内一条隐蔽的出口走去，“记得处理干净点。”
“是。”
男人恭敬应声，随后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冲着下面数名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彪形大汉点点头“动手吧。”
……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张三突然挠了挠头，向身旁的冯小山问道。
“怎么奇怪了？”
冯小山埋头赶路，闻言只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这间仓库我记得好像是咱们厂的吧？”
“呵呵，你知道得未免太多了。”
还没等冯小山回答，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已经在后面响起，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
“谁？！”
张三两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看向身后。
“藏头露尾的那位也可以出来了，不得不说你们三个倒是有些小聪明，可惜遇到了我。”
树下的阴影中，转出了七八名身穿黑衣劲装的壮汉，其中为首的正是之前在天窗观望的精壮男子。
“糟了！”
树后，袁一飞赶紧收回相机，暗骂自己职业病又犯了，非要手贱地拍几张照片。
“说说吧，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精壮男子背着双手，缓缓踱步来到已经被一群人围住的张三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道。
“大，大……大哥，我们就是路过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张三平时吊儿郎当的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真遇到了事却立刻慌了。
笨蛋！
冯小山暗骂一声，表面又露出了一副憨厚的样子——
“兄弟，咱就是打工的，刚才走错了路，能看到啥？”
“哦？那这人怎么说？”
精壮男子露出玩味的笑容，指了指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名壮汉押过来的袁一飞。
“刚刚他可是拍下不少照片呢？”
“冤枉啊！”张三慌张的大叫，“我们根本不认识他，谁知道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不信你可以问他！”
顿了顿，似乎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张三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理会张三的言语，精壮男子转过脸笑眯眯的看向被按住肩膀的袁一飞。
“……我，我不认识。”
袁一飞眼看自己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寄希望于让冯小山二人逃掉，或许能报警来救自己。
“撒谎！”
精壮男子闻言突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除了你们三个，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冤枉啊大哥！我们真不认识！”
张三还在叫屈，可惜精壮男子已经不想再听他啰嗦，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几名手下解决对方。
“这下惨了啊！”
袁一飞心中不由得叫苦，他刚开始以为冯小山他们和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可惜现在看来是他错了，竟然稀里糊涂的跟着两个蠢货惹上了狠角色……
第五十六章 所谓真相
“冤枉啊大哥！我们和他真不是一伙的……”
张三吓得面色惨白，大叫着解释，同时还不忘冲着另一边的袁一飞哀求：“那谁，你倒是说句话啊……”
然而很可惜，此时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同病相怜的冯小山虽然还没弄明白黑衣人的来历，却不代表他看不明白眼下的情况。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救命啊！杀人啦……！”
此时，袁一飞看着被迅速拖进小树林里的张三，终于也慌了起来，有些色厉内荏地对明显是主事人的精壮男子大喊着——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法律？在这里我们就是法律。”
精壮男子轻蔑一笑，眼看剩下两人诈不出来什么重要信息，干脆也放弃了再继续逼供的想法，隐晦地递给旁边手下一个眼神，示意将袁一飞两人按照张三的待遇进行处理。
而就在这时，旁边注意到这一幕的冯小山终于不再坐以待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反抗！
“嘭！”
“啊——！”
一道闷响和惨叫过后，看到冯小山暴起发难的袁一飞，眼中升起的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冯小山的体格看上去唬人，反抗的动作似乎也足够迅猛，可惜还是被控制着他的壮汉直接一拳撂倒，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
看来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袁一飞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悲哀，下一秒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黑衣壮汉提着衣领硬生生往小树林里拖去。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平静到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地步。
而与这种平静相反的，则是他满脑子的杂乱想法——
如果没有接受师太的吩咐或许就没这档事了吧，或者没有选择跟踪两个蠢货来这种偏僻的郊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唉，还是不甘心啊……这些该死的暴徒，该死该死该死真该死……
看着精壮男子脸上那一抹高高在上，像是看待蝼蚁般的表情，袁一飞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怒火，一种想让对方死掉的冲动瞬间变得强烈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左右别人的生死？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似乎是受到这股强烈的愤怒情绪影响，本来已经接受命运的袁一飞开始猛烈挣扎起来，让那名控制着他的壮汉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力气来压住他的反抗。
“我们回去吧。杨奇，董甲你们两人按照大姐的吩咐，都处理得干净一点。”
精壮男子看着像是死狗般紧跟着张三被拖进树林的两人，突然感到有些无趣，转身向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诡异的波动突然从常人看不到的层面上瞬间生出，以袁一飞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下一刻，诡异波动迅速掠过名为杨奇的黑衣壮汉，越过冯小山，以及以精壮男子为首的黑衣人等等，让场上的形势突然发生了近乎逆转的变化。
此时，除袁一飞本人外，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就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甚至连被风吹动的树梢也停止了摆动，诡异的静止在了某一刻的状态中。
“怎么回事？”
袁一飞心中突然感到有些不妙，因为角度问题他看不到身后的场景，只能隐约察觉到周围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先是试探着挣扎了两下，竟然很轻松就从提着自己衣服的壮汉手中挣脱了出来，而且完全没有等来对方预想中的反应，甚至就连一声恼怒的喝骂都没有。
袁一飞吓得连忙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精壮男子一行人。
这一看不要紧，眼前的画面彻底把袁一飞惊呆了！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人类能够同时作出包括愤怒痴笑贪婪等等复杂的表情，他肯定不会相信，但这一刻他信了。
除了因为背对自己看不清面部表情的精壮男子以外，其他几名面对自己的黑衣人脸上竟然都是一副糅杂了多种情绪的表情！
那种状态袁一飞很难说清楚，因为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够做出的表情，似乎看一眼就会狂掉san值。
“怎么回事啊到底？！”
袁一飞刚刚站起的身体又瘫软到了地上，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面带恐惧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
“嘭嘭嘭……”
而就在下一刻，不等心头一团乱麻的袁一飞回过神来，对面包括精壮男子在内的一众黑衣人又突兀地重重倒地，再没有了声息！
也就在这时，袁一飞耳边才终于传来冯小山痛苦的呻吟声。
……
不远处，树下的阴影中，叶琴拉低了棒球帽，胸腔中的心脏简直跳的厉害，身形下意识地矮了几分。
因为不放心手下这帮人，所以叶琴从吩咐精壮男子处理两名不速之客后，就根本没有离开过现场……
换句话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从头到尾都看的清清楚楚！
没人比她更明白眼前这种诡异的场面背后所隐藏的恐怖！
那个男人，那个看上去已经被吓呆了的男人，绝对是他干的！叶琴看得很清楚，当时所有人都诡异的定在了原地，只有那个拿着相机的男人始终能够保持行动！
而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但是现在他依旧装作慌张的样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想借助这种假象引出自己，然后杀掉自己！
一想到这里，叶琴就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么多年她杀过的人自己都记不清了，可是遇到这种恐怖的存在依旧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甚至就算被对方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冷静！一定要冷静！
放慢了呼吸，叶琴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把泛着金属冷光的格洛克，悄无声息的向着身后退去。
下一刻不出所料，视线中那名神色慌张的男人终于露出了马脚！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所能做出的反应除了逃跑还是逃跑，绝对不会像对面的男人一样不管不顾的拿起相机，在这种时候翻看起照片来！
“必须逃出这里！”
看到这一幕，叶琴心中最后的一点怀疑也全部消失，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第五十七章 有德者居之
“怎么会，怎么会……”
双手疯狂地哆嗦着，袁一飞却依旧能够死死抓住手中的相机，甚至因为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关节都变得发白了。
此时在他的视线中，这部一直备受他青睐的相机显得是如此诡异！
之前所拍摄的黑衣人照片，无一例外，竟然全部消失了！不是照片消失，而是照片上的人物除了冯小山两人外全部消失了！
袁一飞甚至感觉自己二十多年来形成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已经尽数崩塌！
这些人……其实，其实相当于是我杀的了？！！
袁一飞像是疯了一样来回翻看着照片，看着上面人物诡异消失只剩风景照的样子，只觉一股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寒意席卷了全身。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很混乱，不由得想了很多，甚至就连强忍疼痛偷偷逃走的冯小山也没有注意到，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杀人灭口？呵！就在刚才他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三好青年，怎么可能对一个熟人痛下杀手？甚至往深了想，对方大哥莫名其妙的猝死……
不！或许那只是一场意外……
不！那就是一场意外……
袁一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没有任何反应。
他欺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他是个畜生，死了也活该！而且我不是故意想要他死的，也并不知道这会导致……”
袁一飞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不断喃喃自语着，好像要试图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
“呱呱……！”
头顶传来乌鸦聒噪的怪叫声，袁一飞终于艰难地从混乱的思绪中收回注意力，把目光放在了倒了一地的尸体上。
怎么处理这些尸体？报警吗？自己要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难道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看着满地死状恐怖的尸体，袁一飞心中除了慌乱剩下的也就只有恐惧了，压根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在发生了之前离奇死亡的诡异事件后，袁一飞对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接受能力大大提高。
之前基于常识的逻辑判断也早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甚至就算眼前这些尸体突然爬起来向他发动攻击，也都在袁一飞的意料之中。
“还有这鬼东西不要也罢！”
呆滞了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袁一飞双手一抖，将手中严格来说甚至算得上救了自己一命的相机狠狠砸向远处！
在他看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部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邪恶无比的相机！没错，就是它捣的鬼！
长长呼出一口气，袁一飞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再也不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二手物品了……
顿了顿，下意识地掏出了裤兜中的手机，袁一飞神情复杂地打开了拨号界面。
或许是因为过于自信，之前那伙黑衣人并没有拿走或者破坏他的手机，导致现在他连一个不用拨打报警电话的借口都找不到……
可是报警就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还是那个问题，警察来了他要怎么解释？直接说是那部相机的事情？
先不说这么做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送进精神病院，就算不会，到头来这些人的死亡还是要算在他头上，那样一来不仅要面对黑衣人背后组织的报复，光是官方的调查研究自己一辈子也就全毁了。
“或许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仔细想想，袁一飞你能想出来的……”
魔怔般在原地不断踱步，袁一飞抱紧了脑袋陷入了冥思苦想中。
他不想从此亡命天涯，既要躲避黑衣人背后组织的报复，又要逃避官方的搜寻。但是他也不想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进精神病院，或者当成小白鼠拉去切片研究。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绝路，一种以正常思维判断不可能做到两全其美的绝境，除非拥有打破常理的手段或力量……
想到这，袁一飞顿住了脚步，低下头望去，映入眼帘地是那部熟悉的单反相机，此时的它已经沾了些泥土，正静静地躺在草丛内，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一种引人堕落的气息。
“我只是用它这最后一次，纯粹为了解决后患而已，没关系的，没关系……”
袁一飞面色阴晴不定，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挣扎的神色，一只手好像不受控制般缓缓伸了下去，离那部诡异的相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片刻后。
咔嚓——
袁一飞缓慢地将相机从眼前移开，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年轻脸庞。
消失吧，为了我的将来请你们全都消失吧……
像是着了魔一般不断在脑海中念叨着，袁一飞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对面的尸体。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了，让他失望乃至有些绝望的是，眼前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说不管用么……
正当袁一飞感觉前途一片灰暗之时，之前毫无变化的尸体终于有了些许异常！
眼光敏锐的他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面的尸体竟然多了些许黄色。
起初这发黄的迹象并不明显，就连一直盯着尸体的袁一飞也没有察觉。但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尸体变黄的速度越来越快，迹象也越来越明显，袁一飞也终于能够感觉到这种巨大而诡异的变化！
竟然有效……真的发挥作用了！
此刻，看着眼前诡异中又带着一种独特美感的黄土色，袁一飞只剩下了满脸震撼！
这种恐怖而又神奇的能力无论被个人还是组织所掌握，对普通大众来说或许都是一种灾难吧，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一种对科学和理智的亵渎……
沉默良久，直到视线中所有的尸体都彻底化作了黄土，袁一飞才终于面色复杂的看向手中的相机。
“真的就用这最后一次吗？”
心中询问着自己，袁一飞没有给出答案，但是那双拿着相机的手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握得更紧。
他想起了暗暗排挤自己的主编，想起了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中年女房东，想起了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前台小姐……
“天命无常，唯有德者据之。”
一向不喜欢文艺的袁一飞终于难得文青了一次……
第五十八章 诡异公交
深夜，西山市。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陈禹撑着一把伞走在行人稀少的马路边，朝着一座老旧的公交站台走去。
对他而言，“灵异相机”事件的前期铺垫已经完美实现，剩下的就要看总部的反应了。
袁一飞等人不过是小人物，陈禹也只是想利用这群人作为鱼饵，来钓出总部这条隐藏在幕后的大鱼。
只要对方上钩，他就能通过那部寄存了自己部分力量的相机作为突破口，真正潜入总部彻底弄清楚总部的虚实。
当然那只是他的一小部分计划。自从意识到总部的融灵者极有可能都像冯远山那样，仅仅是能利用诡异的一群人，而不是真正掌握诡异力量的存在后，他就已经把计划重点转移到真正主宰这个世界的力量，也就是和他拥有相同本质的诡异身上了。
所以，从来到西山市隐藏好本体开始，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西山市有无诡异存在的痕迹，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就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严格来说，这次冒着风险出来调查并不是他一时兴起，因为早在几天前他就发现了某未知诡异的存在，只是对方的行动轨迹有些飘忽不定，他也是通过几次的研究和估算，才大概猜出了对方几个可能会在的位置。
而对面这座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站台就是对方很有可能会经过的地点之一。
陈禹相信只要守在这里，大概率就能等到对方的到来。
……
“嘭——”
不紧不慢的收起雨伞，陈禹平静地坐在站台长椅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出神。
说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谨慎了，如果只是从总部和鬼雾表现出来的实力看，他完全不用布局这么多后手，直接凭实力碾压过去就可以了。
但是诡异模拟器上清楚写着的中等诡异评级让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很明显，有低等中等诡异就有高等甚至超等诡异，掉以轻心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彻底毁灭，他赌不起所以不敢冒任何风险。
就像这次来试探未知诡异，他也只是按照惯例分出了一部分坟土和魂力，并没有把真正的本体带出来。
有收获最好，没有收获也不至于把所有本钱都丢了。谨慎才是陈禹生存下去的本钱，鲁莽冲动总有一天会坏事……
想得有些出神，陈禹那张和古校长有七八成相似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忧郁的色彩，让三名不知何时来到站台准备赶末班车的年轻女性不由吞了吞口水。
而陈禹面对这些年轻女性频频投来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却像是毫无所觉，从头到尾都坐在原地，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或许换成前世身为普通人的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忍不住窃喜，甚至可能会主动搭讪，但是现在生命层次已经彻底被诡异同化的他，对这些人类的原始冲动再没有了兴趣。
、……
带着丝丝寒意的小雨一直没有停，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闪烁着昏黄灯光的老式公交终于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呲——！”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油漆剥落的车门自动打开了。
陈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三名上班族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对方面前，将伞递了过来——
“我用不上这把伞了。给你们一句忠告，不要上车。”
话音刚落，不等对方说句谢谢之类的客气话，陈禹就径直转身踏上了公交，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只留下几个女孩满头雾水，不理解陈禹的意思。
她们之所以来站台不就是为了坐公交吗？对方送伞的举动看上去绅士，但问题是她们有三个人啊！更别说不坐车还要走很远距离才能回到家……
“这人长得挺帅，脑子有问题吧。”
齐耳短发的消瘦女孩小声嘀咕着，脚下一刻不停，拉着两个姐妹毫不客气地登上了车。
“娜娜！小声点……”
瓜子脸眼镜妹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将伞递到了陈禹面前：“谢谢你的伞，不过我想除了这班车，我们别无选择。”
轻轻点了点头，陈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伞收了回来。甚至就连最后那名衣着时髦，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递来的媚眼也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毕竟他只是出于对蝼蚁的同情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对方不领情他也犯不着上赶着救人。
从三人笑闹着走向公交后排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陈禹认真打量起这辆看似平平无奇的巴士。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确实自寻死路。
但凡上车的时候稍微观察一下开车的司机，就不难看出对方早已死去多时的真相。
那皮肤上密布的紫色尸斑也就是在这种昏暗的车内不太容易看清，但凡灯光稍微再亮点就能让眼神正常的普通人吓个半死，更别说这些本就胆小却故作镇定的年轻女孩们了。
所以说很多人就是不懂得珍惜生命……
摇摇头，陈禹将有些莫名的想法甩出脑海，目光转移到车上那张滚动电子屏上显示的信息——
车载人数：34实载人数：4
呵！如果不知道车的问题，咋一看这种识别人数的能力还有点黑科技……
嗤笑了一声，陈禹不动声色的调集这具鬼躯内的魂力，试图通过坟土侵蚀这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公交。
然而——
很可惜，魂力是调动起来了，对这辆车却没有任何用处。
不！严格来说，是在这辆车内坟土受到了彻彻底底的压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禹不久前才刚刚想过可能会有压制本体坟土的高位格诡异存在，没想到才短短片刻功夫现实就给他上了一课。
呼！
习惯性的深呼吸了一口气，陈禹冷静下来后并没有试图立刻离开这辆已经再次开动的诡异巴士。
就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左右这里不过是一具分身，损失也就损失了，关键是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这才是最关键的……
此时此刻，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深。
身处巴士内的几人，包括陈禹在内都已看不清外界的情况，哪怕睁大了眼睛贴近车窗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漆黑。
车厢内，因为加班只能坐这趟末班车的三女笑闹着，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厢内诡异的氛围，不时发出一阵嬉笑声。
陈禹像是局外人般一直冷眼旁观，他很清楚这些女孩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只不过为了矜持和体面刻意维持了所谓的风度。
第五十九章 黑色布鞋
“娜娜，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车子刚开动不久，眼镜妹和另外两人笑闹片刻后忍不住有些担心：“这车里面就我们几个人，而且太安静了……”
“有吗？王姐你想多了。”
名为娜娜的女孩疑惑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我看挺正常的，而且人少还清净一点。”
时髦女子林欣撇了撇嘴，目光不经意间扫了坐在前排的陈禹一眼。
“我说啊，你们觉得前面那位帅哥有没有很像某胡姓明星？”
“哪有！才不如我家胡先生帅……”
被时髦女子一打岔，眼镜妹也忘掉了心中的不安，一群人又开始讨论起陈禹的长相。
不过陈禹显然并没有理会这几人的意思，尽管她们刻意压低的声音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能感觉到，除了可以对诡异力量进行压制的车子本身，外界的环境似乎也不再是正常的环境了。
这一点通过车窗缝隙不时弥漫过来的黑气就能证实，虽然看后面三人的表现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种现象。
所以说……这辆车能够穿梭在和现实平行的特殊空间么？
陈禹想得有些入神，不知不觉间时间转瞬即逝。
大概十分钟的功夫，车子就开始缓缓减速，像是将要到达某个站点。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陈禹集中了注意力，将目光放在了车门处。
片刻后。
“呲——”
熟悉的刺耳急刹再次响起，老旧的车门缓缓打开，透过巴士向外面散出的灯光，陈禹能够清晰地看到一双黑色的老式布鞋。
目光不由得一凝，陈禹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雨衣中的佝偻身影就一步一趋地登了公交车。
此时，眼镜妹三人诧异的目光也落在了雨衣人身上。
可惜由于对方的宽大雨衣遮挡得十分严密，在昏暗的光线下她们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通过身材和衣着，大致判断出是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而且大概率是那种比较深居简出的存在，不然不会还穿着上个世纪的老土衣服。
和车内另外三人有些嫌弃的样子不同，陈禹目光凝重，对“老人”的衣着并没有太在意，反而紧紧盯住了老人脚下的那一双黑色布鞋。
不会错的，那就是一件灵异物品，或者可以说是诡异的宿主！
意识到这一点，陈禹暗自提高了警惕，并没有轻举妄动。
在这辆车上他的实力受到了压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试探对方的强弱，一意孤行的结果很可能是触发某种不好的变化，然后身死当场。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大概已经推测出这辆诡异公交的活动机制，基本上就是在模仿正常的公交车来载客。
只不过和普通的公交车不同，这辆“鬼巴士”无论是诡异还是活人都能够上车，而且会天然压制诡异的力量。
按照上面的猜测继续往下推，陈禹不难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
这辆“鬼巴士”下面很有可能还会乘坐更多的诡异，甚至说不定会有一个终点站在前面等着。
就算是为了获得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隐秘，他也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动手，除非真的迫不得已。
想到这里，陈禹放弃了立刻动手的打算，又一次坐了下来。
但是和之前不同，这次陈禹的注意力不再分散，而是放在了坐在离自己仅有一座之隔的雨衣老人身上。
“嗡嗡嗡……”
没过多久，巴士再一次发动，陈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块电子屏上的实载人数已经变成了数字5。
滴答滴答……
黑色雨衣上的雨水不断滴落地面，在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的车厢中显得十分突兀。
陈禹坐在座位上，在近距离仔细打量过那双布鞋后，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这辆车真的能压制所有诡异力量的话，说不定能够帮他的大忙。
他完全可以借助巴士压制诡异的能力，来实验自己吸收其他诡异的设想。
只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两个不清楚的地方，一是诡异是否具有自身的意志，二是如冯远山那样的融灵者和诡异寄生的宿主该如何区分。
解决了这两点，再等到弄明白鬼巴士背后隐藏的秘密，他就有了进行实验的资格了。
一念及此，陈禹沉吟片刻，望着雨衣老人那张在雨衣兜帽阴影中模糊不清的老脸，突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你是谁？”
“呀！”
车厢后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周敏娜正神经紧绷，骤然听到这声低沉的询问，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王姐，我看我们……我们要不等到下一站就下车吧。”
周敏娜有些尴尬地小声私语，看到前面诡异的一老一少并没有在意自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不说我也想提出来了。”
王姐心中也很是惴惴，听到周敏娜的请求赶紧附和起来：“一直就感觉这辆车不对劲……”
“不会是……传说中的88路公交吧？”
时髦女子抱紧了胳膊，感觉空气中像是弥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阴冷，特别是后面上来的那个老人，她看一眼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别瞎说，我们下个站台下车就没事了。”
王姐推了推眼镜，先是瞪了一眼胡乱猜测的时髦女子，随后又对身旁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周敏娜安慰道。
与此同时，前面陈禹的第一次试探才刚刚开始。
“你从哪来？”
“你要去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不说话？”
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连串的提问过后，注视着始终保持沉默的老人，陈禹差不多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老人看上去有些神神秘秘，但实际上早就是一具被诡异控制的尸体了。
如果是冯远山那种能够借用诡异力量的存在，面对自己不停地询问，哪怕不作回答也不会始终无动于衷，毕竟人和诡异还是有区别的。
但现在看老人的反应，很显然就是一具诡异控制下的傀儡。
而且这个以布鞋作为存在形式的诡异，大概率和鬼雾一样都不具有理智。
第六十章 抉择
陈禹自顾自地向雨衣老人提问，丝毫没有在意后面三个女人的反应。
此时周敏娜等人都感觉到了恐惧。
雨夜，末班车，诡异的乘客，一切似乎都符合恐怖片中的情节。
三人吓得搂作一团，大气也不敢喘，心中不断祈祷着下一个站点尽快到来。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的渴望，公交继续行驶一段路后，很快就又停了下来。
几乎在察觉到到站的一瞬间，三个女人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迫，同时站了起来向着后门出口奔去。
然而遗憾的是还没有等她们松一口气，紧跟着陈禹也站起了身。
“他要干什么？”
林欣吓得牙齿打颤，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挺帅，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神经病，不然好端端的问其他乘客莫名其妙的问题做什么。
当然那老人也不像正常人，就算是不认识，别人打招呼也应该理会一下，可是林欣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所以别说是林欣，周敏娜和王姐两个人也都奇怪得很。
好像从头到尾这车上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
三人冒着小雨冲出公交，站在站台上，特意和紧跟她们下车的陈禹保持了很远的距离。
不过此时的她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陈禹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陈禹对三个倒霉鬼的想法并不感兴趣，只是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寻找着不同寻常的地方。
周围很明显不再是城市的环境了，黑压压的树林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给人一种瘆人的感觉。
路两边挂着的白色灯笼，咋一看像是特殊定制的路灯，但仔细观察一下不难发现那就是纸糊的灯笼。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禹心中一动，脚下一抹不易察觉的黄色浮现而出，飞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此时车上的老人还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乘客。公交司机似乎也格外有耐心，竟然没有立即开走。
这也给了陈禹试探的时间，不然他可不愿意留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尽管只是一具分身。
随着坟土不断向着四周蔓延，在接触到树林更深处的时候，竟然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挡住了。
望了望毫无动静的公交车，陈禹本来想要挪动的脚步还是停住了。
他不能为了其他可能存在的诡异，放弃摆在眼前更值得调查的鬼巴士。
“王姐，这是哪啊？我怎么没来过？”
周敏娜抱紧了眼镜妹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也没有公交牌……”
“呀！手机没信号了！”
王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林欣的惊呼打断。
“嘘……”
周敏娜吓了一跳，赶紧以眼神示意林欣注意不远处的陈禹。
“怎么办？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王姐心中暗暗着急，眼神在公交车和陈禹之间游移不定。
“要不我们还是回公交车上吧！”
林欣咬了咬牙，感觉还是车上比较安全。
周敏娜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你没看见那个老人吗？我刚才看见他的鞋一点都没湿，那可是布鞋……”
低声解释了两句，周敏娜自己还没觉得有多可怕，却已经吓到了另外两个人。
顿了顿，林欣回过神来还有些不甘心，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在这里更不安全，那个神经病谁知道怎么想的。”
“别吵了，”王姐制止了两人的争执，随后咬咬牙竟然笔直走向在站台上默默伫立的的陈禹，在三步之外站定。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的是吧？”
像是笃定自己的判断一样，王姐不等陈禹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从一开始把伞送给我们的时候，你就知道这辆车有问题，所以才不想我们上车，只不过我们太固执没有接受你的好意……”
“我承认是我们错了，不该一意孤行，但我还是请求你指一条生路好吗？”
一口气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在另外两人震惊的目光中，王姐这才又退了回来，静静等着陈禹的回应。
“有意思。”
陈禹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伸出手指了指树林的方向——
“那里不能去。至于生路……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不是么？”
“我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这辆车……”
“我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你们在车上暂时是安全的。”
摇摇头，陈禹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径直上了车，只留下站台上的三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话中。
“王姐……”
周敏娜简直要哭出来了，她这个时候才对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有了大概的猜测。
“冷静！”
王姐故作镇定的呵斥着，然后转头对面色发白的林欣说道：“赶紧上车吧，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选择相信那人说的话。”
话音刚落，王姐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目光坚定地向着公交跑去。
“小欣，听王姐的吧。”
周敏娜眼看王姐登上了车，不敢在外面多留，赶紧向公交跑去。
而林欣听到这里也不得不跟上两人，虽然她不觉得陈禹值得相信，但她更害怕自己一个人被丢下，只能选择抱团行动。
尽管如此，等到林欣上了车后，还是选择坐到了公交最后一排座位，而不像王姐两人，几乎和陈禹紧挨着坐到了一起。
三人里面林欣的年龄虽然是最小的，但是经历的社会黑暗面却比另外两人更丰富，警惕心也更高。
在她看来，神神鬼鬼的东西不太可能存在，但是人心的鬼蜮却是显露无疑的。与其相信真的有鬼，倒不如相信是有人想要图谋不轨，说不定刚才的一切都是有人串通好精心编制的陷阱……
想到这里，林欣更加警惕，目光始终徘徊在陈禹和老人之间，像是想从两人之间看出来点什么。
与此同时，和林欣不同的是，王姐却对陈禹“高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她，对这些鬼怪之类的东西不能说全信，但还是留有敬畏之心的，所以她宁愿自己被骗也不愿走到为时已晚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