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宝图缺失，意外到手
五年前，河西紫清圣宗联姻，侯玉霄从河东接回赵清雪，途径望龙山时，遭法海阻拦，若非林玄感现身，用一手二桃杀三士，保了侯玉霄又坑了一把雷音寺，还将释天重伤，老实说，后面雷音寺的覆灭，河西一统半州，都不会有。悾
尽管赵清雪不认林玄感这个父亲，可侯玉霄对这位老丈人，无论如何，还是心存感激的。
释天活了几千年，人老成精，他不可能看不出林玄感的那手二桃杀三士，宝图一分为九，天下九家圣地，他雷音寺跑去占了一份，明摆着就是得罪各大圣地的，但他依然还是做了。
为什么？
这只能证明，那神宗宝图珍贵到，即便释天清楚这是林玄感的毒计，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踩了。
一个武道圣人，拼得个重伤垂死，冒着宗门覆灭的风险，也要去拿的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
关键最后，雷音寺还真没了。
释天兵解，法海归顺，第九枚神宗宝图的碎片自然是落到罗刹圣教，不对，现在应该叫新月神教教主，司空月的手上了。悾
神宗宝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释天这么一个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都犯浑？
此时此刻，侯玉霄大抵就要看到了。
晋帝宇文东都轻轻伸出手，八枚散发着晶亮光芒的碎片，悬浮在他的掌心，尔后司空月也伸出了手，拿出了释天手中那枚最后的碎片，送到了晋帝宇文东都的手中。
九枚碎片在晋帝手中盘旋了数周，似是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先是散发出一阵阵神晕，尔后九块碎片缓缓往中间聚拢，一块接着一块拼凑，没多长时间，一块巴掌大的方印雏形就出来了。
“敢问魏师祖，这神宗宝库，是何来历？”
侯玉霄直接问了出来，观礼席上的一众圣人顿时都转过头来看着他，包括那武威王在内。
“大禹历2832年，神宗暴毙……”悾
他问的是魏虚珩，回答他的却是孟渠，侯玉霄闻言一愣，抬头看着孟渠，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神宗暴毙的事。
“有关神宗暴毙的猜测有很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神宗在临死前悟出了破圣之道，触犯了天地禁忌，被意志惩处，才会身死道消。”
破圣………之道！
侯玉霄神色一滞，瞳孔骤然收缩。
武道圣人，是这个世间公认的最高修为。
破圣之道，武道圣人之后，还有境界。
这，怎么可能？悾
“不死不灭不朽，是为妖魔前三品，对应武者的修为，却只有亚圣和圣人，你觉得，如果此前神州上没有出现过与妖魔一品相当的武者，那这妖魔九品的划分，是怎么来的？”
这下不止是侯玉霄，总坛的上万名武道高手，听到魏虚珩的这番话，全都神色一愣，齐齐的抬头看向了他。
“所以答案是有，而且传言中，神宗已经找到了那条路，只可惜最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功亏一篑，他也身死道消了！”
“敢问魏师祖，那这神宗宝库？”
“神宗宝库，有传言是神宗早预测到大禹国运会衰竭，给后人留下了一批复国的宝物，军械以及海量的玄金，还有一个更为可信的传言，这宝库是当年禹神宗的坐化之地！”
禹神宗的…………坐化之地…………
侯玉霄这一下子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圣地之主，都会如此热衷于神宗宝图，甚至释天可以无视雷音寺覆灭的下场，都要强行占了那块碎片。悾
禹神宗，那是快两千多年前，神州当之无愧的顶尖人物。
天下十三州，化外四海，皆为神朝之疆，巅峰的大禹神朝时期用一句富有四海来形容，完全不够，莫说四海八荒，即便是星空奇珍、万界至宝，禹神宗也应有尽有，而且他当年可是暴毙的，身上的东西，可都还在。
再则，他是在破圣的过程中死去的。
他的坐化之地，那是极有可能藏着破圣秘密的！
破圣之道，这对天下的武道圣人，不，不光是圣人，凡天下习武之人，无论是什么修为境界的人，都是无法抵挡的。
甚至，连侯玉霄都转过头，盯着宇文东都手中那九枚还在缓缓融合的宝图碎片，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贪婪。
放在平常时候，侯玉霄不可能干这些找死的事，那毕竟是晋帝宇文东都，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如此露骨，奈何破圣之道，对他来说，真的太具有吸引了。悾
不过也没事，此刻跟他一样的人，可不少。
此刻还站在高台上的上万高手，上至武道圣人，下到天级大宗师，几乎都无一例外的跟他做出了一样的反应，这么多人，宇文东都就是想管，也没心思管了。
“宇文兄，咱们这，是不是还少了个人？”
倏然，最前排观礼席上的孟渠，开口询问了一声。
侯玉霄神色一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初过来拿碎片的，一共有九大圣地之主，如今并州血灵魔宗已经被灭，按说还剩八个圣地，最起码要来八个武道圣人才对，可眼下，只有宇文东都、荀牧、孟渠、荆元修、魏虚珩、玉天真人，司空月七个人？
少了谁，凉州魔衍圣宗宗主，魔云子！悾
“不用等了，魔云子没时间过来。”
晋帝笃定的回答，让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没时间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六大圣地之主都同时抬头看向司空月，发现司空月的脸色依旧淡然自若，没有一丁点变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
站在他们身后的侯玉霄，实际上比他们清楚的还要早。
从晋帝抢在魔云子前面现身的那一刻，侯玉霄就猜到了。
八大圣地之主齐聚雍都，假定司空月要斩龙余的事，大晋早就知道了，如此天赐良机，他们岂会，什么都不做？悾
无论是谁下的手，只要龙余一死，大晋就完成了当年对八大圣地的承诺，立马就可以开始征伐天下的进程，不趁这个八大圣地之主齐聚雍都的时机动手，还等什么时候。
大晋来的就一个宇文东都，宇文洪璋、三大皇者，国师诸葛元人可都还在，汾灵皇赫连霸的百万大军，早在雍州攻打并州时，就已经驻扎在凉州北境了，不出意外的话，宇文东都这边前脚一出发，那百万大军后脚就已经南下打凉州了。
前方的五大圣地之主，此刻才意识到都被司空月和大晋联手给摆了一道，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怒容，就连武威王侯景也是如此，倒是侯玉霄一人神色一丁点变化也没有，只是泰然自若的看着众人。
首先，凉州大战，毕竟隔着江，波及不到河西这边，而且江北那边大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河西是有利的，大战就意味着百姓颠沛流离，会滋生出大批流民，还有逃难的武者，这些人隔着江，最近的地方就是河西。
其次，侯玉霄有信心，大晋和司空月，绝不会联手。
他能看出来，司空月和宇文父子，都是一类人，司空月的霸道虽不似宇文父子那般显露人前，但她每次露出的那副洞悉万物的淡然表情，恰恰就反映出了她内心深处的那股霸道比宇文父子，甚至还要强盛，准确的说，是她身上那股无时不刻都有的强烈控制欲，强过了任何人。
这样的司空月，费尽心思建立的新月神教，不可能跟大晋联合，即便在龙余这件事上，她帮了大晋，那也绝对是为了新月神教或是她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这一点他可以肯定。悾
这两家只要不联手，天下的局势，就还有得变。
最后，凉州即便被大晋拿到手，最该担心的也不是他，而是与大晋同处北方的琴剑山庄，侯玉霄心里，可是很希望看见琴剑山庄倒霉的。
更何况，凉州只是在挨打，还没被大晋拿下来。
有此三点，他当然不担心。
其他圣人大抵在愤怒过后，也很快就想通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目光灼灼的盯着晋帝手中的那枚方印，也是，要是真能得到破圣的机会，大晋别说六圣，就是六十个圣人，怕也只能乖乖投降的份了。
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分的很清楚。
众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宇文东都，宇文东都也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神宗宝图方印，那九枚碎片就在漫长的等待中，最后融合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枚方印。悾
一枚…………残缺的方印！
那九枚碎片融合在一起之后，方印的全貌已经出来了，可众人的脸色，瞬间全都愣住了，不止下面看的人，就连刚刚控制着碎片融合的宇文东都，此时脸色也呆住了。
那方印的右下角，居然残缺了一角！
什么情况？
看着宇文东都和其余六个圣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愤怒之色，注视着方印残缺的部位，侯玉霄心里猛地一紧。
“好一个林玄感，居然还在这留了一手！”
“不止九块，他在自爆宝图之前，就已经拆解了一块。”悾
“释天这个蠢货，当初居然没看清楚。”
“依我看，这传言就是假的，根本就是大禹自己弄的。”
………………
各大圣地之主都还没开口，他们身旁的人情绪倒都变得暴躁了起来，有怒骂林玄感阴险的，有责怪释天瞎了眼的，甚至还有人觉得这神宗宝图，可能是假的…………
这是能理解的，他们大老远的跑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神宗宝图的，宝图还没出现，就先给司空月立教大典作了一波背景板，然后又亲眼看到司空月帮大晋完成了十年之约，宇文东都现身后，更是亲口说出，大晋已经开始攻打凉州了。
白跑一趟，什么好处没捞着，全都便宜司空月和大晋。
他们心里能舒服，那就是怪事了！悾
可生完气过后，终归还是要解决问题的。
“诸位，少了一块，该怎么办？”
包括司空月在内，其余六大圣地之主的视线，全都汇聚在那枚神宗宝图方印上，虽说嘴上在骂着林玄感，可即便是残缺了的方印，他们也是不可能放弃的。
残缺，又不代表一直弥补不全。
林玄感人虽然死了，但谁知道他把最后那枚碎片放到哪儿去了，万一哪天又找到了，神宗宝库又不会消失。
“诸位既然没办法，那这方印，索性就继续留在本帝手上吧，待有朝一日最后一枚碎片重现天日，本帝再取出来补齐与诸位共享，如何？”
宇文东都开口了，这个提议似乎也不过分，毕竟之前的八枚碎片就是由他来保管的，这次再归他保管也合适。悾
然而，司空月这时，却开口了。
“上次就是由晋帝保管，这次再由晋帝保管怕是不妥，不若交给本教主来保管，雍都数千万教众此刻都在看着，本教主也不至于坏了自己的名声，这宝图只是保管，无论最后那枚碎片是由我找到，还是由诸位找到的，开启宝库那天，本教主一定通知诸位，如何？”
侯玉霄这时候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是已经乐开了花，他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宇文东都此刻的脸色，肯定变得很难看了。
司空月的提议，看似和气丛生。
但无需质疑，这就是一次对大晋霸权的挑战。
而且，是一次赤裸裸的挑战。
望龙山一战时，为什么晋帝一开口，其他人都同意？悾
因为当时天下其余的八大圣地中，没有一家，敢质疑大晋敢公开带头，跟晋帝唱反调。
可这一次，有了！
而且是刚刚成立新月神教的司空月。
上一刻还跟大晋是联合状态的司空月，下一刻态度就开始发生变化了，这就是司空月，行事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不错，司空教主所言极是。”
“老道也同意，晋帝毕竟已经保管过一次了。”
“这次理应换人。”悾
“善也，孟某觉得，亦当如此。”
…………
当霸权一旦被公开挑战，而又没有做出强势的回应，那造成的连锁反应，将会是很惊人的，眼下这一幕，就很好的印证了这个道理。
宇文东都的脸色很难看，可即便再难看，他也没有去拂司空月的面子，准确的说，是忍住没有对司空月的挑衅，做出应对，可就是这一下忍让，就让其他五大圣地之主，全都紧跟其后，纷纷对他发出了质疑。
神宗宝图，这一次，轮不到你晋帝来掌管了！
“那照诸位的意思，这宝图，要交由司空月来掌管？”
果然，晋帝的语气，从这一刻就开始变了。悾
连对司空月的称呼，也从此前的月儿，变成了直呼其名。
司空月倒是神色依旧，没有一丁点的惧意，反倒是观礼席上的五大圣地之主，听出宇文东都语气里的震怒，悄悄对视了一眼，都闭上了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由司空教主掌管，怕也不妥，老道建议，找一个无关紧要的第三方来保管这神宗宝图，诸位意下如何？”
无关紧要的第三方？
侯玉霄眉头猛地一凝，继而发现观礼席上的五人，还有半空中的司空月，以及另外一头的晋帝，七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神色一愣。
合着自己，就是这个无关紧要的第三方！
怎么感觉，这么邪门？悾
396、大晋选择，宝库关键
林玄感是赵清雪的父亲，这些圣地之主各个手眼通天，肯定是知道的，侯玉霄丝毫不怀疑这一点，神宗宝图缺了一块，林玄感有没有可能把他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了，刚刚看到神图缺了一块的时候，侯玉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答案。坷
但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五年前望龙山上，林玄感那几乎是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女儿的顺利出嫁，可以看出，即便赵清雪不认他这个父亲，可林玄感对女儿的爱，还是毫无保留的。
这么爱女儿的林玄感，怎么会把神宗宝图碎片这种要命的东西，放在女儿身上。
这不是害她么？
所以不可能。
那眼下的这些圣地之主，为什么会提出要把神宗宝图放到自己这儿来，而且基本还都同意了。
自己好控制？坷
侯玉霄倏然抬头看着最前面的武威王，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还真是这样。
七大圣地之主，外加一个武威王侯景，全都是武道圣人修为，如今满天下，仅次于圣地的势力好像还真就是河西了。
“诸位，侯某实力低微，何来资格保管如此重要之物，还是请诸位前辈，另请高明吧！”
侯玉霄心里得出这个答案，立刻就出言拒绝了。
这玩意看似珍贵，但就跟定时炸弹一样，留在自己身上就意味着七大圣地外加侯景，随时都要盯着自己，一旦有什么变故或是新发现，河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即便如其他人一样，对破圣之道也渴求至极，但心里对河西地位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目前阶段，河西根本就没有实力去保管这么一件重要的宝物。
“侯家主客气了，当今天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坷
“不错，这神宗宝图，除你之外，其他人拿，都不行！”
“无需多言，神宗宝图，只有你来拿！”
………………
只可惜他的拒绝，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七大圣地之主，除了晋帝宇文东都之外，都开口表决，甚至连武威王侯景都插了一句，赞成魏虚珩的建议。
侯玉霄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顿时脸色一沉。
还没等他再度开口，宇文东都似乎也同意了，将神宗宝图隔空对着他的方向轻轻一掷，宝图方印，顿时就落到了他的面前。坷
“这么多人都同意，你拒绝不了，拿着吧！”
听到宇文东都不容置疑的话，侯玉霄脸色就是再难看，也不得不接过方印，放到自己的身上了。
“侯某有言在先，这神宗宝图只是放在我身上，在座八位无论那位圣人，只要上门来取，侯某都会双手奉上，再出现其他任何问题，侯某都不做任何承担，还望诸位体谅！”
这算是侯玉霄想出来拿宝图最保险的办法了，今天八个人都在场，谁只要主动来找我，我都会给，那就没有被人抢走一说，你们中要是有人生出了坏心思，那就怪不得我了。
把矛盾转移到八人身上去，这也算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八人闻声，脸色都没什么变化，显然都并未太将侯玉霄的话放在心上，想想也对，河西这几年风头虽盛，可说到底跟跟他们这些人还是没有站在一个高度上，充其量也只是因为河西这块地方，获得了一定地位，但那，也只是短暂的，并不能长久。
“既如此，此次立教大典也就到此结束，诸位是去是留，皆可以随意，本教主就不多挽留了！”坷
龙余斩了，立教大典结束了，晋帝也来了，七大圣地望眼欲穿的神宗宝图，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众人听了司空月的话，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
本来，侯玉霄其实心情应该不错的，神宗宝图没结果对他来说，那绝对是利大于弊的，毕竟有结果了，这个时候的他也争不过眼前这些人。
可谁能想到，七大圣地之主外加侯景，把神宗宝图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放在了他的身上，这就难免让他心情沉重了。
这么珍贵的玩意，谁知道将来会闹出什么大事。
眼下的河西，可禁不住这些圣地之主的闹腾。
“那本座也就不多留了，再会！”
“诸位，改日再见了。”坷
“再会了，各位。”
“晋帝，老夫先走一步！”
………………
荆元修、荀牧、孟渠、玉天真人、魏虚珩等五人相继告辞离开，武威王也紧随其后，最后连晋帝也走了，侯玉霄一直眉头紧蹙，等到人都走了才倏然醒悟过来，忙抬头对着司空月微微躬身，拱手道：“此番多谢司空教主盛情邀请，侯某告辞，先走一步。”
侯玉霄说完立马转身离开，倒不是害怕，此次天下圣地齐聚，罗刹圣教不至于下什么毒手，问题是他可不想跟司空月待在一起，这女人，太诡异了。
只可惜，他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不能如愿。
“侯家主留步，本教主，还有些事想找你商议一二！”坷
侯玉霄停下脚步，身体微微一僵，回过头刚好看到司空月那副淡然清雅的面容，心里没有缘由的狠狠一抽。
单独留下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来参加新月盛典的，可不止是六大圣地，除了河东武威王跟河西侯玉霄之外，还有全天下的二十一家天级大势力，以及一些强大的地级势力，圣地都走了，这些人自然也要陆续拜别离开。
新月盛典是夜半子时召开的，一直到晋帝出身，都已经天亮了，再等这上百家势力之主陆续跟司空月告别，一直等到了午时，整个神教总坛，才算是安静下来，除了一些重要的神教高层之外，其余人基本都离开了。
侯玉霄早就被安排在神教总坛里的静室休息了，一直等到快下午，司空月才抽出了时间来找他。
私底下见司空月，跟明面上那么多人一起，那感觉是大有不同的，侯玉霄坐在椅子上，看着司空月安安静静的走到主位上坐好，立马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了，也没敢抬头看她的脸，直接就站了起来，躬身对着她道：
“司空教主，河西事务繁忙，侯某还急着回去，但有吩咐还请直言，侯某若是能答应，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坷
“要是不能答应呢？”
侯玉霄垂着头，额头顿时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司空月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侯玉霄思忖再三，还是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来：
“教主就不要消遣卑职了，卑职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在教主面前无所遁形，但有吩咐还请直言，卑职一定照办！”
孙子嘛，当一回是当，当两回也是当。
只要能保命，有好处，当一百回，他也是当。坷
人在河西，可以嚣张点，把自己提到跟司空月一个档次。
可现在司空月就在面前了，且不提她昨夜施展出的那些手段，就光是此时此刻，她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今天这个孙子，他也是要当定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侯玉霄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没看到的是，自己跪下的那一刻，上首的司空月，原本凝视着他的瞳孔，顿时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卑职？侯家主如今一统半州之地，也算得上是神州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这卑职，从何而来？”
见司空月还装疯卖傻，侯玉霄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可脸上那是一丁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只敢讪讪一笑，从怀中掏出了十年前的那枚铜质新月令，毕恭毕敬的举起来，道：“教主贵人多忘事了，十年前侯某被教主册封为昭阳县新月司司正，本就一直是罗刹…………不，是新月神教的人，昨夜外面人多眼杂，属下担心被外人知晓，故才多有冒犯，还请教主大人，多多恕罪。”
看到那枚新月令，司空月眼中微微露出一抹晦色，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恬静柔美的笑容，轻言道：“侯家主，有心了！”坷
“教主过奖，属下本份而已。”
都是自己人，就别太为难我了吧？
“大晋南下攻打凉州，待凉州战事结束，你猜猜看，大晋是会先东进解决琴剑山庄，还是直接渡江南下，先去河西？”
侯玉霄表情一愣，神色一滞。
他怎么也没想到，司空月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给自己。
这还用想么？
八年前，豫梁皇亲率百万大军走临沧道灭大禹，这百万大军现在可都还留在京畿道的大禹神都，东进挥师琴剑山庄即便不够，还可以随时调兵走临沧道增援，中间也不会遇到任何阻拦；坷
南下，可是要渡江的，大晋有漕帮襄助，可陆氏跟东海盟一样不可小觑，但凡江面上的事，这三家，他都绕不过；
而且除了这三家以外，渡江牵涉到的事可太多了，比如目前渡江最好的地方，当然是河西，但问题是，即便河西允许了，河东那么些圣地，会允许河西让他登陆么？
总而言之，渡江的不确定性，比东进多太多了。
只要是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挥师东进，先取琴剑山庄一统江北，退一万步说，待那个时候，可以选择渡江的地方也多多了，何必要现在渡江南下，只盯着河西一个地方呢？
侯玉霄心里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确定大晋先东进。
问题是，司空月既然这么问，答案显然没这个简单。
“教主的意思是，大晋会先南下？”坷
侯玉霄脸色有些质疑，要是司空月回答是，他甚至会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当局者迷，不要用常人的思维去定义大晋，大晋十年前就能做到三线同时开战了，你觉得，这十年蛰伏，他们的实力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
………………
听到三线作战的时候，侯玉霄的脸色就已经变了，等到司空月把话说完，他的心头顿时一震，瞬间茅塞顿开。
司空月这话没说错，他还真是当局者迷！
他身处河西，被自己的眼力与地位束缚，想当然的以为大晋虽然是最强的圣地，可说到底也只是一家圣地，天下所有圣地都联合起来反对，他也未必就胜券在握。
他忘了，大晋可不止是最强的圣地那么简单。坷
十年前，昭阳之乱时，大晋就已经把手伸到徐州来了。
河东开战之处，武威王可还没反出大晋，彼时的大晋就已经在中州、河东、令渊府三线作战了，最恐怖的是，对方还只出动了一个豫梁皇而已，汾灵皇赫连霸，幽野皇拓跋尊可一直都还没动啊！
这十年来，斩妖约定看似束缚着大晋，可实际上却让大晋积淀的愈发强大，如今三大妖魔尽灭，大晋的獠牙彻底张开全力以赴，其实力相比十年前，肯定是只强不弱的。
同时南下和东进，还能分化河东圣地很琴剑山庄的联合，让他们两头都要兼顾，大晋有这个实力，肯定会这么做。
“多谢教主指点迷津！”
侯玉霄神色连连变幻后，先给司空月道谢，尔后微微起身还是没敢抬头，轻声问道：“大晋南下，想来，教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呵呵，你不必试探我，开启神宗宝库之前，我不会与大晋起任何冲突，他要南下，他要东进，即便是他真灭了天下所有圣地和其他势力，我新月神教，不会有任何动作！”坷
听到司空月一下把话说死了，侯玉霄垂着头颅，脸色立刻就变的阴沉了许多。
大晋渡江南下，河西有两条路，一条是拒绝，跟河东圣地合作，让那些圣地派大军过来，合作一起抵抗大晋，可这样一来就会恶了大晋，河西恶大晋，一听就是取死之道；
另一条，就是让大晋渡江，那样一来，河东圣地的反应肯定会很剧烈，搞不好还会抢在大晋南下之前，先打河西，这对河西来说，也是取死之道。
无论哪条路，只要表态了，迎接河西的都是狂风暴雨。
但只要跟河西毗邻的新月神教也插手进来，这一切就有解决办法了，就目前新月神教的声势，还有司空月昨夜展现出的一切手段，只要她能插手，大晋对南下的态度，必然会变得审慎起来。
然而，司空月却直白的告诉他，不可能！
不对，是神宗宝库开启之前，不可能。坷
侯玉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后背一凉。
他已经隐隐猜到一些东西了。
“敢问教主，这神宗宝库，该如何开启？”
司空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着侯玉霄轻笑道：“你觉得我们八人一致同意要将神宗宝图放在你身上，是为了什么？”
侯玉霄心情沉重无比，沉声问道：“神宗宝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在姜玉云姜玉离姐弟的身上？”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
听到司空月肯定的回答，侯玉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坷
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藏了七年多，族中只有侯玉成四人知道，他们不可能把消息泄露出去，司空月，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不会以为就我知道吧？”
司空月一看到侯玉霄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了两声，摇摇头道：“若不是我们这六家圣地盯着，大晋投鼠忌器，他们早就去河西把姜氏姐弟两杀了！”
听到这句话，侯玉霄，瞬间就傻了眼…………
397、再会无渊，大晋遣将
合着自己干的事，七大圣地全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怎么可能？
姜氏姐弟是在百叶大营被他亲手抓的，此后的七年多时间里，侯氏对这件事从来都是三缄其口从不透露给外人的，也就是侯玉成四人清楚。
“不要小瞧了圣地的手段，诸葛元、魏虚珩、荀牧、孟渠那都是精通推衍术数的顶尖人物，以他们的能力，推测出姜氏姐弟的下落，轻而易举，你能囚禁他们到现在，单纯只是因为你河西的独特位置罢了，跟你本人，没有一点关系。”
倏然得到这个答桉，侯玉霄心里是既庆幸又失落。
庆幸是因为，他一直以为河西的独特性，只是从罗刹圣教打下并州，形成了三方角力局势那一刻才开始的，如今听司空月这么一说，看来从他抓住了姜氏姐弟那一刻开始，大晋和南边的各大圣地之间就已经因河西而形成微妙的平衡了。
至于失落，那自然是对圣地高深莫测的手段。
他还想着在将来的某一天，能用姜氏姐弟两人，作一作大文章震惊天下，没成想自己这点心思，人家早就清楚了。
“那对姐弟的作用，非常大！”
听到司空月这句话，侯玉霄心神微凛，他也知道姜氏姐弟的作用大，毕竟是前大禹神朝唯一的血脉，对天下人近九成的人来说，那就是信仰，大晋和六大圣地之间，谁也不愿对方得到这对姐弟，就是其作用巨大的具体表现。
“教主，侯某何德何能执掌此二人，我这次马上回去，立刻将两人押送至雍都，听候教主发落！”
司空月澹笑了两声，凝视着侯玉霄，似笑非笑道：“我有言在先，神宗宝库开启之前，新月神教不会与大晋，起任何冲突，你这是想害我？”
“属下不敢！”
老实说，侯玉霄心里，这会儿还真没有害司空月的想法。
既然七大圣地全都知道，那这姐弟两，在他心里也算是个定时炸弹了，这就跟大晋南渡的问题一样，一旦七大圣地围绕这两姐弟开始起争端，河西就会成为众失之的，能早日撇开，那当然是要赶紧撇的干干净净，否则那就是祸害。
只可惜，他能看出来的，司空月就更别说了。
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司空月是不可能接手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从姜氏姐弟手里，把神宗宝图最后那枚残缺的部分给弄出来，一旦开启了神宗宝库，各大圣地都会把心思放到这上面，天下就能再平静一段时间，届时你河西的难题，起码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河西的难题，侯玉霄立刻就明白，司空月指的，是他在大晋和河东之间如何选择的难题，尽管明白了，可他的心情还是异常沉重，脸色也有些难看。
眼下各大圣地都已经回去了，按司空月说的，大晋会选择双线作战，也就是同时东进冀州和渡江南下，那说不定他留在雍都的此时此刻，大晋那边已经在开始谋划南下，甚至还有可能派人到河西来了。
他这一回去，很可能，立马就要面对这道难题了。
所以真如司空月所说，他必须得快点把神宗宝图残缺的部分给补上，只要补上了，就能拖慢一点大晋的节奏，给河西争取更多的时间去转圜。
而且，关键是按司空月所说，神宗宝库开启过后，新月神教也会下场跟大晋斗，这样对河西来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谢教主提点，卑职一定尽快将神宗宝库开启！”
侯玉霄恭敬的弯下腰，对着司空月一拜，倏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顿时回过头一看，看到一个黑衣清秀少年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顿时眉头轻轻一挑，露出一丝笑意。
而与他不一样，进来的黑衣少年看见他，本来还带着些笑意的清秀脸蛋，顿时就变得有些阴沉了。
来人，是詹台无渊。
司空月看到詹台无渊一直走到了侯玉霄的身旁，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站在上方微微扫视了两人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笑意，柔声询问道：“无渊，怎么过来了？”
大抵是有外人在，詹台无渊的语气有些生硬，轻言道：“姑姑，无渊想进五行天修炼。”
“进五行天修炼？你才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年，又要进去？”
“此次新月盛典群雄齐聚，无渊才知自己以往根本就是井底之蛙，区区宗师境的修为，对我神教起不到一丁点作用，还不如抓紧时间进五行天修炼，等修为高一些了，也好为姑姑为我神教出力！”
“修炼不应操之过急，宜一张一弛，你这个年纪能修炼到宗师境已经超出同龄人九成了，不必心急，还是……”
“姑姑，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劝了。”
………………
好家伙，直接打断司空月的话。
虽说心里一直没把詹台无渊当回事，可此时听到他跟司空月的对话，侯玉霄才真的知道，这家伙在新月神教，或者说在司空月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了。
直接打断司空月的话，而且还一点思索都没有，这放眼整个雍并两州，只怕都找不出任何人。
再听司空月跟詹台无渊说话时，那叫一个轻声细语，柔气横生，这两人，跟一对母子，还真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无渊圣子有如此天资，犹还能如此勤勉克己，如此心性怕是天下难寻，实乃神教之福，教主之福啊！”
侯玉霄可不是无端端夸奖詹台无渊的，因为他察觉到司空月正在看自己了，他也不知道原因，便找个由头夸一句了。
“哼！”
显然，詹台无渊对他很有意见，直接回应了一声冷哼。
“天下难寻，本教主听闻，你也有一个儿子叫侯无忌，好像跟我家无渊年纪还差不多，怎么，难道你家无忌，也比不上无渊吗？”
无忌，无渊…………
侯玉霄低头一愣，倏然听到司空月把儿子跟詹台无渊放在一起，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也就片刻而已，正准备回答自己儿子跟詹台无渊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两者有如云泥之别之际，詹台无渊却是抢先发出了一阵嘲讽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姑姑，你也太看得起那侯无忌了！”
詹台无渊神色间满是傲然，不屑道：“下丘城中，那侯无忌与我单独交手，胆子倒是不小，可惜实力差了点，即便是用他爹最拿手的棍法，最终也一样惨败我手，这天下英才胜过我的，肯定不少，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那侯无忌。”
侯玉霄眉头微微一蹙，尽管明白，这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的意气之争，可儿子侯无忌被如此藐视，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总归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不过想到此刻当着司空月的面，他还是将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给抹去了，轻笑道：“无渊圣子，所言甚是，无忌实力低微，资质也一般，自不可与圣子此等天子骄子相比，想来下丘城一战，他也得到了些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往后想来能有不少长进，此事侯某还没当面谢过圣子，今日就代犬子，谢过圣子了！”
詹台无渊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他刚刚故意发出那么大的笑声，就是为了激怒侯玉霄，让他在姑姑面前丢丢脸，没成想侯玉霄这么没脸没皮，直接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他这一拳，就跟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自是心里没趣，甚至还有点气性出来，想要再羞辱一下侯玉霄，只是这次，还没等他开口，看出他意图的司空月，先开口制止他了。
“行了无渊，你先下去吧！”
詹台无渊明显还是有点想开口说话，不过对上司空月那严厉的神色之色，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只是转头狠狠瞪了侯玉霄一眼，又冷哼一声才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这画面，司空月嘴角的笑意变得愈发浓郁。
这一幕，恰好就落在了侯玉霄的眼中。
司空月，跟这个无渊圣子的关系，还真的是很好啊！
侯玉霄眼神微微一凝，他始终想不明白，詹台无渊是詹台清的儿子，詹台清又是司空月妥妥的敌人，数年前的圣教教主之争，詹台清失败后就没信了，看皇甫星和端木宏，还有罗刹圣教一众人改头换面，全都投入到司空月麾下，他基本可以确定，詹台清人是没了的。
詹台清人没了，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司空月。
杀了詹台清，但跟詹台清的儿子情同母子？
这怎么听都有点邪门啊。
这事绝不可能只有他一人知道，罗刹圣教，也就是如今的新月神教中，肯定也是有人知道的，将来若有朝一日，詹台无渊知道了司空月是自己的杀母仇人，那司空月该怎么办？
感情这种事做不得假，侯玉霄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司空月对詹台无渊的感情不是假的，而且根据他了解到的，詹台无渊这个圣子，确实是司空月一手带大的。
这就意味着
，一旦知道亲手把自己带大的司空月，是自己的杀母仇人，詹台无渊的反应，将会是极其致命的，当然这个真相，本身对这个孩子来说，也是极其残酷的。
但对司空月来说，就几乎是一个无法处理的问题了。
而且，这是一个极其容易被敌人利用的事情。
这不是平白无故的，给敌人一个漏洞么？
司空月这么聪明的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侯家主，你可以离开了。”
侯玉霄眉头紧蹙，正在心里不停的思考这个问题，突然听到了司空月的话，勐地抬头一看，却发现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没由来的，他有种自己想法被看穿的感觉，顿时一个激灵点了点头，恭敬道：“卑职遵命！”
毕恭毕敬的告辞，侯玉霄转身立刻就离开了。
司空月一人独坐高台，看着侯玉霄消失的背影，眼神中缓缓流露出一丝深意，再次对外招了招手道：“召圣子进来。”
“是，教主！”
………………
新禹历1332年十月十六
幽州，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一座数百里宽的雄城，如庞然巨兽般卧伏其间，任凭凌冽的朔风摧残，它依旧一动不动。
北地能找出如此巨城的，除了已经被灭的大禹神都，就只剩下幽州晋都这一座城了。
如果说北地以民风剽悍闻名天下，那么晋都的民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与大禹冀州，乃至是江南各州不同，北地最喜争夺，武者比例高的惊人，晋都内随处可见的擂台，都城外一片又一片的跑马场，都是最好的左证。
当然了，民风是一方面，如果相比朝堂，毕竟是齐聚了三州财富的大晋圣朝，晋都的奢华程度，一点都不弱大禹乃至是南方各大圣地。
九九八十一根玄金打造的立柱撑起的雄伟宫殿，就是不看那些凋龙画凤的墙壁、黑金打磨的亭台楼阁、白灵玉铺设的地面…………都能感觉出其奢侈与壮阔，远盛神州其他地方。
大晋的朝堂，一改往日的沉寂，整个朝堂乌泱泱左右耸立着有近百人，这些人各个气势渊博如大海，深沉如古渊，乍得一感觉，竟是无一人低于破碎境修为，为首三个站在离龙椅最近的人，尽管正在闭目养神，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样盖压群臣。
下方所有大臣，看着上首三人，眼神中流露出的，也无一不是尊敬与拜服，显然，这三人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在大晋群臣中，都是当之无愧的顶尖层次。
“晋帝谕旨，着幽野皇拓跋尊，率云庭王完颜凯、西康王赫连昌，即日陪同太平公主宇文晴前往河西与侯氏和亲，三军陈兵江北，与河西商议迎亲之事！”
为首三人靠左的那位，正是此前去河西赐婚的完颜丞，还有他们下方的两个身披甲胃的将领，三人一同站了起来，对着上方龙椅恭敬一跪，道：“臣等，领命！”
龙椅上那声音是凭空响起的，带着些苍老，明显没有晋帝父子的霸道气质，但朝堂内众臣依旧恭敬无比，没有一个人敢露出不敬之色，只因他们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国师。
大晋国师诸葛元，那是能代晋帝直传命令的。
“晋帝谕旨，着玉召王赫连亭、西康王赫连昌、灵允王拓跋雄、平城王完颜俊，率四军过临沧道，配合豫梁皇完颜丞，最迟五年内扫清北地谋逆，但有差池，军法从事！”
这道命令，明显比前一道要严肃很多。
但被点到名的拓跋雄，完颜俊、赫连亭、赫连昌四人，脸上都同时露出了浓厚的自信之色，四人同时恭敬点头道：
“臣等领旨！”
“汾灵皇率大军继续主攻凉州，豫州十三侯皆归你调遣，最迟两年时间，必须要解决魔衍圣宗，但有差池军法从事。”
“臣等，领命！”
除了一个和亲之事外，无论是扫清北地，还是灭掉凉州的魔衍圣宗，在晋帝谕旨中，居然都有军法从事这四个字。
这无论是哪家圣地，敢说这种话，恐怕全天下，都要当成笑话来听。
可偏偏，是从大晋的嘴里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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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艰难抉择，河西大雨
新禹历1332年十月十七
原本以为这趟要出去很久的侯玉霄，才第三天就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一直担忧他安危的侯玉成四人自是惊喜交加。
不过四人并没有开心多长时间，在听到新月盛典上发生的事过后，尤其是即将围绕河西展开的争夺神宗宝库一事，四人的脸色，立马就变的很是凝重了。
“挥手斩龙余，这简直离谱，司空月，难不成已经有超越圣人的实力了？”
侯玉杰的脸上满是骇然，他也见过司空月，也知道司空月厉害，可再厉害，也不至于厉害到挥手斩一品妖魔啊！
实际上，这个问题别说侯玉杰，就是侯玉霄自己，现在也没有想通，一品妖魔，那是凌驾于武道圣人之上的不朽境妖魔，且不提其实力有多强大，就照正常说，这些妖魔都是没有任何办法斩杀的，大晋斩太息出动了六大圣人，斩逆寒也是宇文父子亲自出手的。
而司空月，挥手轻松斩杀？
这岂不是证明，她的实力，已经凌驾于武道圣人之上，甚至超越了她那个天下第一的父亲司空星洲，成为新的天下第一了么？
因为这个，她当面拂晋帝面子，晋帝才不敢跟她翻脸？
“不不不，这正是司空月的聪明之处！”
倏然，一直低头沉思的侯玉端，轻轻一句话，让侯玉霄和侯玉杰等四人，全都神情一愣，继而抬头看向他。
看到四人看着自己，侯玉端沉定自若道：“司空月虽强，但应该还不至于到挥手斩龙余的程度，结合此次新月盛典，她还提前召集天下圣地以及全部的天级大势力，如不出我所料这十有八九是她刻意演的一场戏，至于目的，就是为了…”
“震慑大晋！”
侯玉端转头看着侯玉杰，补充道：“提振各大圣地士气。”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侯玉霄，眼睛顿时亮了许多。
对了！
司空月斩龙余，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斩龙余就是在变相的襄助大晋，一旦龙余被斩，大晋从十年之约中抽身，必会剑指天下各州，届时五大圣地，可能都会错误的认为，新月神教跟大晋圣朝联合在一起了。
所以在最后的神宗宝图保管一事上，她拂晋帝的面子，就是为了消除各大圣地的这个误会，五大圣地之主明白新月神教和大晋圣朝没有联合，再结合她挥手斩龙余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反晋的士气必会高涨。
“大哥不是说了么，司空月说神宗宝库开启之前，她新月神教不会跟大晋起任何冲突，这肯定是两家暗地里达成的什么协议，没有新月神教的参与，其他五大圣地联合面对大晋还真不一定有信心，但只要司空月，展现出了不跟大晋合作的姿态，那这五家的信心，可就不一样了！”
“最起码，司空月，还是他们可以拉拢的对象。”
侯玉霄眼神愈发明亮，被侯玉端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许多在雍都没想明白的事瞬间就通畅了。
司空月要是有盖压龙余的实力，那根本就没必要跟大晋来这一下君子之约，神宗宝库未开启前，不跟大晋起冲突，只要有她挑头，五大圣地必然会奋起反晋，届时跟新月神教一联合，大晋想要顺利南下，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因为她的实力还不够，或者说她还在等什么东西，所以才要跟大晋达成神宗宝库的约定，可与此同时，她又怕五大圣地因新月神教的原因，反晋士气受挫，所以才先来了一场挥手斩龙余，后又当众拂晋帝脸面的戏码。
既然新月神教也是铁了心的反晋，那侯玉霄这心里，可就真的舒服太多了，没办法，大晋的势头实在是太盛，缺了一个新月神教没什么，关键是怕新月神教倒向大晋，一旦要是这两家合作，那五大圣地、武威王，还有他河西，恐怕就都没戏了。
侯玉霄心情稍稍放松下来，安静了片刻后，抬头又凝视着四人，神色郑重道：“那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四人似是也意识到他想问什么，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大晋跟五大圣地，我河西，该怎么选！”
………………
侯玉霄抛出这个问题之后，整个昭阳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别说侯玉成、侯玉杰、侯玉灵三人，就是最有主意的侯玉端，也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久久都没有开口。
这道难题，与以往侯氏面对的任何一次选择，都不一样。
昭阳之乱、铜陵之乱、河西三府、河东之战、南疆之战，甚至是最近的建业府之战，此前侯氏面临的种种选择，对比眼前的这一道选择题，可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
雄视天下的大晋圣朝，传承数千年的五大圣地，选那一方都意味着彻底得罪死另外一方，对当前的河西而言，一旦投错了阵营，那都不亚于一场灭顶之灾。
关键是，投入了相应的阵营，他们也会搅和到这一场事关天下格局的战争之中，届时再想如以往那样，作壁上观，那就是痴人说梦，稍有不慎，那就是前面这些年来的侯氏辛苦经营全都化为乌有，所以，容不得半点马虎。
“大晋和五大圣地，目前都还算克制，只派了一小部分细作在河西打探消息，我只处理了一部分太明目张胆的，而且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两方都各自处理了一批。
如大哥所说大晋现在已经开始在筹划南下，那五大圣地那边，肯定也会紧随其后，派出大量人员甚至是高手，日夜紧盯河西这边，严防大晋渡江南下，我虽不知侯氏到底要作何选择，但可以预见的，是这种平静日子不会太短，如果不趁早做出选择，等两方都剑拔弩张逼上门，咱们恐怕哪边都讨不了好！”
出人意料的，这次是侯玉灵率先开口，只是，她并没有给出答桉，而是给了四人，一个赶紧下决定的建议。
下侯门一直是由侯玉灵统领，河东跟大晋，明里暗里在河西有多少密探，她肯定是一清二楚的，给出这样的建议，自有她的考量，四人闻言眉头都微微一蹙，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浓浓的紧迫感。
侯玉霄环顾着四人，眼神微微闪动。
实际上，他的心里是有答桉的。
但毕竟，侯氏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也不可能由着他一人的意思前进，眼下的选择，事关家族生死存亡，他要考虑的也不止是自己一个人，退一万步说，即便不管其他人，眼前侯玉成四人的意见，他是必须要考虑到的。
他要是一开口，四人肯定都会同意，这是侯玉霄，作为大哥作为家主的自信，但恰恰是这样，他才不想先开口，而是想先听到侯玉成四人的想法。
“你们，都没有答桉？”
“大哥，没那么快！”
侯玉端一开口，侯玉霄还以为他要表态，结果听到的并不是他的想法，而是一句没那么快，他顿时有些疑惑。
“什么没那么快？”
“大晋在禹都本就有豫梁皇的百万大军，对琴剑山庄动手即便兵力不够，也只需从北地三州调兵，跨过临沧道便可支援豫梁皇，东进对他们来说更加简单；
南下则不同，他们目前南下只有通过云澜古江中段，即便有漕帮襄助，他们也要先解决陆氏，再来争取咱们河西，而且还有最麻烦的渡河，相比南下，他们肯定会优先开启东进之战，我们应该还有时间考虑，你刚刚的那个问题！”
侯玉霄面色微微一沉，侯玉端说的这些他当然明白。
问题是，还有多少时间呢？
看到侯玉成四人踌躇的面色，他也知道，这么重大的选择想让他们立刻就给出答桉，还是不太现实，思忖了片刻，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们一点时间，不过，大晋跟河东，应该马上就会有动作了，所以留给咱们考虑的时间，没有多久了！”
“大哥，直接听你…………”
侯玉成的话没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什么，没往下说。
其余三人都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心里都明白，侯玉霄要是打算直接作出决断，那就不会如此慎重的询问他们的意见。
既然问了，那他们就要给出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确实很难决断。
“老五加紧扩军，老二负责五行天中的大军操练，老四严防其他势力对我河西的渗透，三娘随时紧盯河西周边情况，尤其是河东的五大圣地，还有北地大晋的消息，有异常情况随时禀报，大战不远了，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开足马力提升家族的实力，等真打起来，可就没机会了。”
“是，大哥！”
“行了，你们都去吧！”
看着四人相继告辞离去，侯玉霄微微一叹。
仔细回想一下，此前家族遇到的大多数危机，他一直以为自己敢亲
自拍板，原因在他一贯自诩的审时度势，能从危机中看到机遇的超前眼光与谋略本事，可如今看来，那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过像眼前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重大时刻而已。
他心里有决断，即便知道侯玉成四人会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可他还是不敢拍板，原因就在于，这一次，他并没有以往的那番自信，他自诩的超前眼光与超强谋略，这一次并不能给他必胜的信心，换句话说，无论是投靠大晋还是投靠河东的五大圣地，他都没有毕生的把握。
说到底，他还是在害怕…………失败！
即便已经赢过了那么多次。
他这一次，还是害怕。
毕竟，这一次的失败，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次，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脑海中突然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司空月那张澹然脸蛋，侯玉霄顿时双拳握紧，眼中付出一丝阴翳，心头也积压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这算是，又被那女人给拿捏了一次吧…………”
眼下想继续增持河西的筹码，就必须要让新月神教下场。
只要新月神教一下场，河西就从二选一变成了三选一，而且新月神教反晋的立场虽然很鲜明，但它跟河东五大圣地又不齐心，在这中间，河西又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只要新月神教一下场，河西的处境，立刻就会变好。
但问题是，想让新月神教下场，他就必须要帮司空月开启神宗宝库，这不知不觉又被司空月牵着鼻子走，而且开启神宗宝库之后，谁知道，司空月会得到什么，还有其他圣地又会得到什么，最关键的是，宝库开启，现在的自己，能从这些圣地之主的手上，抢得到什么呢？
难不成，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被司空月牵着走；河西在这些圣地面前，也永远翻不了身，最终，要不是消亡在大晋一统神州的霸业之中，要不就是被河东五大圣地反晋时，顺手给灭掉么？
他们五人奋斗了这么多年，创下的侯氏基业，这偌大的河西之地，与今天超然的地位，全都付之一炬，拱手送人，这是他，想要的下场和结局么？
侯玉霄独坐昭阳宫中，身上的气息愈发狂暴混乱，脸上的神情也越发阴鸷，身后的魔猿武灵若隐若现，彷若有一丝丝轻微的嘶吼声传出。
他紧握双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绝对不行！”
侯玉霄勐地呼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自己心中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轻轻挥出一道气劲，打在了墙壁上一座悬挂的灯台之上。
卡…………
那灯台被击中，发出一声脆响往后一倒，墙壁顿时露出了一扇两米高的暗门，暗门之后又一条长长的漆黑通道，侯玉霄缓缓朝着里面走了进去，又随手带上了暗门。
………………
上天似是知道河西要发生什么大事。
新禹历1332年十月二十，一场狂风暴雨倏然而至。
河西虽已经脱离雍州，但毕竟还算是雍州板块，虽有一座望龙山，可大部分还是平原地带，大雨连着下了两天，瞬间就淹没了许多地势低洼的地方。
人们起初还以为，顶多也就会持续了两三天，没成想这场雨一直就这么下着，不停了。
十月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下到第五天的时间，河西的百姓，才真的开始慌了。
尤其是最靠近通天河的龙骧郡泗水县全县被淹的消息，传开之后，龙骧郡城外加凌源、野阴、照玉、沙阳四县的五百多万百姓，瞬间全都慌了神，百姓开始大面积的向西边的昭阳府城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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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两头发难，逼宫大戏
唰唰唰…………焵
狂风席卷天地，滂沱的大雨从天空中落下时早已连成了线，像是有人在整个河西的上空打开了无数个水龙头，雨水不要命的从天上倾泻下来。
无论是荒野还是官道，全都笼罩在雨幕之中。
苍天时不时响起雷鸣，闪电紧随其后，与其说这是一场暴雨，还不如说是上天因暴怒而降下的惩罚。
雨点打在人的脑门上生疼，但凡想要睁开眼睛，都会瞬间被雨水模糊，心理与生理被双重恫吓，即便是乖乖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人，也时常有些胆战心惊的恐惧感。
更别说，那些逃难的人了！
泗水县官道口，数十万百姓全都在冒着大雨前行，他们大多拖家带口，不少还推着小车，鲜少有单独一人，其中队伍庞大点的，甚至还驱赶着上百甚至数百匹驽马，一架架厚重的马车践踏在管道上的水坑上，发出一阵阵枝丫声。
大水已经漫过了逃难百姓的膝盖，不少马车因承载的货物太重，陷在了泥坑里，有资格带着马队逃难的，那都是泗水县的名门望族，他们手上自是不缺武者的，看到马车沦陷在泥坑里，赶忙让手下武者帮忙拉起马车，即便耽误逃难的时间，影响了后面百姓逃难，为了挽救自己族中财务，他们依旧在所不惜。焵
后面的百姓，显然也都认识这些车队的主人，大多也是敢怒不敢言，即便此刻生死存亡的关头，也是隐忍不发，乖乖等着他们将马车救出来，再继续逃难。
哗啦啦………………
只是，这场大雨，实在是太狠了！
不要命的倾泻之下，本来只是漫过百姓膝盖的水流，不到一个时辰就越过了他们的腰身，一些有修为在身，或是熟习水行的青壮年，在水中尚还游刃有余，可一些老弱妇孺与那些不通武道也不习水性的普通人，那就惨了。
数十万人在官道上排成一条长龙，乌泱泱的人潮，极大的影响了东面水流的速度，哪怕是普通百姓，只要能保证自己待在官道上，不跟人潮走散，被水流冲走的概率极小。
但问题是，大水急灌之下，官道很快就被淹没了，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清前方是官道还是荒野，一不小心走到了边上，就会被大队伍挤出官道，被冲向未知的水域，这要是一被冲走，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我的孩子被冲走了，哪位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孩子……”焵
倏然，妇人一遍又一遍的哀嚎响彻在最前方，虽不足以让所有人听到，可问题是这妇人的身边全都是普通人。
对普通人来说，恐惧恐慌，都是有着很强传染性的。
“我不想死，快跑，前面的别挡路。”
“赶紧逃命，别管她了…………”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想救人，快跑。”
“不要踩我，不要踩我！”
“前面的都给我闪开，老子拿刀劈了你们！”焵
“都给我滚开！”
………………
连日的逃难，加上妇人绝望的求助声，在不间断的滂沱大雨中，成了压倒这些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浓郁的绝望无助情绪，瞬间淹没了妇人周边的所有百姓。
这股情绪，也随之在整个逃难的队伍中，蔓延开来。
最要命的，是一些仗着有修为在身的武者，根本就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回事，罡气境武者直接凌空在百姓的头上踩着过去，开身境武者手持利刃，不断屠戮挡在面前的普通人，只为给自己开出一条通畅的逃生通道，若非百姓人数实在是太多，他们只怕是能在官道上杀出一条血路来。
武者的歇斯底里，无疑更加剧了百姓的恐慌，一些胆小的百姓为了躲避武者，只能离开官道，可那样一来，立刻就会被官道两旁更快的水流给冲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武者在百姓心目中的震慑力度还是很强，即便胆子再大的人，也没有奋起反抗，或许知道反抗也是死路一条，他们知道自己脱离了官道也是死路一条，故而也只能继续挡在官道中间，期盼着武者的屠刀，落不到自己的头上。焵
数十万人的军阵，行军速度都要大打折扣，何况是毫无军纪可言的普通老百姓，而且他们现在还在逃难，更要命的是连绵不断的大雨，官道上积水太重，路况也严重受损，加上这么乱糟糟的一闹，整个逃难的队伍，一两个时辰，都往前走不了两三里。
可大雨还在下，官道上的积水不止漫过腰身，很快就到了一般成年人的胸口，这个高度，对老弱妇孺足以致命了。
“爹爹，救救我，爹爹救救我…………”
“呜呜呜呜呜…………”
“当家的，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老天爷，别再下了，别再下了！”
“救命，救命，救救我…………”焵
………………
咚咚咚，咚咚咚…………
倏然，一阵大地颤抖的声音从西面传来，不少还没陷入绝望的百姓和武者，顿时神色一滞，赶忙抬起头，冒着滂沱大雨看向西面。
乌泱泱的赤甲骑兵倏然从西面官道疾驰而来，士卒们骑着的高头大马每一匹都足有两三米高，且神骏不凡，冒着大雨踩踏在泥泞的水面上，速度依旧快的惊人，不过片刻起码就有上万人出现在了官道的两旁。
“是侯氏的赤焰军！”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不会是来拦路，挡着不让咱们去昭阳府城吧？”焵
…………
不明所以的老百姓，只是神色恐慌的看着侯氏赤焰军，猜测他们此刻出现在眼前的目的，一些武者尽管还在逃，可当逃到离赤焰军很近的时候，都默契的放缓了速度，没敢靠他们太近，只是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
这些武者，都来自泗水县，实力最强的也不过罡气境，绝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的开身武者，眼前的赤焰军，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丝毫得罪不起的存在，他们自是不敢放肆。
半空中，程云野带着十名部下凌空而立，低头看着官道两侧水面上，已经出现的不少浮尸中，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泗水县灾情，怎么会这么严重，玄庭司、千城司，还有咱们下侯门，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在泗水县，事先居然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数十万人逃到这里，我们才发现！”
程云野的愤怒是发自内心的，他跟妹妹程云蝶当年也是逃难出身的，他深知逃难的艰辛，更关键的是，当年他们兄妹两还有修为在身，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可眼前这数十万百姓，绝大多数全是普通人，而且他们遇到的灾难，比自己当初遇到的，可大的不是一星半点。焵
“程档头，看这情况，只怕泗水县的弟兄全都出问题了。”
“这场大雨近乎席卷昭阳跟南平两府，两府下面各郡各县都有人回道城禀报情况，唯有泗水县，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赶过来这一天时间也没有任何人传信，只怕，泗水县的弟兄们，是真出问题了！”
程云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属下的提示，让他一下子冒出了很多不好的猜测，这场席卷了两府的大雨，本就有些猫腻，要是泗水县中的侯氏武者也遭遇了不测，那这场大雨的问题，可就很大了。
“先把消息传回道城，咱们当务之急，是救灾民！”
程云野很快就作出决断，先派了两个宗师境下属把消息传回道城，尔后又对着身侧的属下耳语了一番，那几名属下立刻下去指挥刚刚抵达官道两侧的赤焰军，下方的赤焰军收到了什么指令，不过片刻就分散开，分别守在官道的两侧。
见到一切准备全都做好，程云野才凝神静气，将真元提振到喉间，面朝下方官道上，厉声开口：
“所有逃难百姓，分成四波各前往凌源、野阴、召玉、沙阳四县避难，老弱妇孺优先，青壮、武者，全部给我让路，谁敢往前挤，格杀勿论！”焵
程云野夹杂着真元的的怒吼穿透雨幕，清晰的传达到所有逃难百姓的耳中，原本乱哄哄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看着程云野，还有西边官道上的赤甲士卒，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赤焰军，是来救人的？
无论是武者还是百姓，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疑惑！
自打一千多年前，五等势力制在神州施行过后，弱肉强食这四个字，就已经扎根在了十三州所有百姓，以及武者的心间，经过一千多年的潜移默化，这四个字，也已经被神州的所有百姓，接受了。
武者对百姓，就是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这是规律，也是天理。
不服，那你就去变成武者！焵
河西虽然已经施行了五六年的武籍制，但武籍制最大的用处，还是尽最大力量的将武者和百姓的生活给区分开，取缔了河西境内的入流势力，且严禁武者争斗殃及百姓，对百姓的生活虽然有很大的好处，也极大的改善了普通人的生存环境，但说到底，这还是在变相的承认，且加深了，武者与百姓是不同物种的这个观念。
所以，无论是在天灾面前，还是在死亡的恐惧下，这些百姓都不敢反抗武者，看到侯氏赤焰军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甚至会猜测，大军是不是来拦着他们的。
救人？
怎么可能？
武者，来救他们这些一文不值的普通人。
绝对是幻听，绝对是幻听。
“我再说一遍，所有的逃难百姓，分成四波各前往凌源、野阴、召玉、沙阳四县避难，老弱妇孺优先，青壮、武者，全部给我让路，谁敢往前挤，格杀勿论，快快快！”焵
………………
“是真的，侯氏大军，是来救我们的！”
“真的是来救我们的，有救了。”
“哈哈哈哈，有救了有救了。”
反应过来的绝大多数百姓发出了惊喜的叫喊声，脸上满是惊喜交加之色，他们立刻就停止了哄抢道路，按照官道前方赤焰军的指引，开始分流，前往不同的方向逃难。
一旦建立了秩序，那即便是数十万人，比起之前来，效率快的那也不是一星半点了，赤焰军士卒，各个都有开身十重修为，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罡气境武者，上万士卒一起散开护体罡气挡住天空中砸落下来的雨点，官道上的积水情况立刻就得到了改善，本就回归理性的百姓，发现脚下的道路变得更好走，更是变得安心了许多，数十万人逃难的速度，也比之前乱哄哄的时候，快上了数倍都不止！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配合！焵
少数三五个仗着有修为在身的武者，对程云野的指令置若罔闻，还在不断越过百姓，朝着西边奔逃，看到这些人，程云野脸色阴沉的给了旁边属下一个阴冷的眼神。
那名下属轻轻点头，转头看着越过人群的那些武者，真气喷涌而出抽出腰间的长剑，在雨幕中化作一道虹光，只一瞬息的功夫，就掠过了那些人的头顶。
唰唰唰…………
五道寒光在空中一闪而逝，五颗人头随之落地，虽说被哗啦啦的雨声给覆盖，听不到太多声响，但下方还是有许多武者，都注意到了这一幕，身体齐齐打了一个寒蝉，全都乖乖跟在百姓的队伍中，随着赤焰军的指引，继续逃难，再不敢有其他乱来的心思了。
看到局面完全被掌控，程云野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说到底目前为止，这些百姓遭遇的都还只是水灾，之前之所以会出现部分伤亡，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太过恐慌，再加上一部分愚蠢霸道的武者，只要秩序恢复过来，抢在水位升起之前逃走，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么大的雨，连下五天，怎么可能？”
“各郡各县史书记载，也有过几次记载，都是武宗末年天下大乱的时期，每一次死伤的人也不少。”焵
“会不会是，通天河…………”
程云野听到旁边属下的议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出了他那张阴沉至极的脸。
他带大军从道城出发时，大档头侯英，也带了一只大军出发去建业府下邳郡，看样子，情况也很紧急。
下邳郡是建业府最靠北的一座郡城，河西道唯二的渡口分别是朝霞渡和云康渡，其中朝霞渡就在下邳郡的最北面。
而眼前的泗水县，则是龙骧渡最靠东的一个县城，再往东就是通天河，通天河再过去，可就是河东五大圣地了。
程云野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尽管实力有限，但他却远比常人要想的多，河西目前的处境，再结合这个节骨眼，泗水县和下邳郡都出了问题。焵
答案，已经不算很模糊了！
东面和北面，都在开始对河西发难了…………
这应该，算是逼宫了。
家主，会如何应对呢？
程云野眼中闪过一丝猜测，脸上莫名露出了一丝振奋。
400、两头纾难，心思难测
新禹历1332年十月二十六揕
下邳郡，与龙骧郡的狂风暴雨相反，这里晴空万里无云，天上的阳光并不算浓烈，可奇怪的是，大地却已出现了层层皲裂，数不清的湖泊河流干涸断流，地表上的草木成片成片的干枯，莫说是粮食，就是杂草的生长情况，都很是堪忧。
郡城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了，连郡城外面都有这么高的温度，似郡城这种人口建筑密集的地方，温度只高不低，人们自然不敢外出，全都躲在家中想办法避暑。
与静悄悄的街道不同，下邳的城主府，两帮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城主曹克元坐在上方，脸色阴沉的听着两帮人的争论。
“曹大人，第六天了，不能再往其余县发粮，这样下去，郡城这边的余粮很快就告罄了，到时其余五县保住，咱们郡城生乱，上面肯定要怪罪下来的！”
“不救五县，让他们生乱，咱们一样要被怪罪。”
………………
“曹大人，不用想了，直接上报到道城去，请家主定夺。揕
咱们下邳郡本就沿江，属河西四府的产粮重地，平日里的粮食全都用来供给其他地方，自己本就没留多少粮食，眼下这场大旱还不知要持续多长时间，目前还能靠着余粮撑，等日子一长，咱们肯定撑不住，我算过，最多一个月，一个月之内，百姓再不能正常出去耕作收稻，今年第二季的粮食收成肯定没了，到时候可就不止是饿死人那么简单，整个河西道可能都要受影响，到时咱们可就真成罪人了。”
正争论的众人，听到最后这人的话，全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低头沉思了片刻，全都轻轻了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曹克元倒是没有表示赞许，而是先转头环视众人一圈，神色微微一闪，轻声问道：
“怎么，你们也觉得这场大旱，有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很久才有一人往前站了一步，面带猜测道：“这个时节本就不是旱季，天上的太阳也无异常，照说不该有如此严重的旱情，古江的水位足足下降上百米，整个下邳境内的河流湖泊全都干涸断流，怕是百年，都难得一遇，怎么会这么巧，就被咱们给碰上了？”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开口了。
“别说百年，我查阅过下邳郡的郡志，如眼下这种旱情以前只出现过三次，三次全都是武宗末年的时候。”揕
“有传闻说，这古江的水位下降只在咱们这一段，其他流域全都是正常的，目前还不能确认这条消息，要是确定……”
众人一下子都沉寂了下来。
要是整个古江的水位，只在下邳这一段下降，那他们就不用担心什么旱情，而是要担心别的更严重的事情了。
曹克元看着众人，神色微闪道：“玄庭司的人说……”
看见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过来，他才继续道：“昭阳、南平两府连下五天暴雨，沿江情势最严峻，泗水全县被淹，大水已经朝着龙骧郡城和其他四县漫过去了。”
“什么！”
“暴雨，连下五天？”揕
“这………………”
………………
下邳郡属建业府，据他们所知，这场大旱已经波及到了建业和兴南两府，现在从曹克元嘴里得知，昭阳和南平两府居然在发洪灾，所有人都猛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脸上满是错愕与惊骇。
河西四府，地域虽然算广，可相比天下十三州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因四府都有大批沿江的地域，气候环境也大致相同，两府大旱两府洪涝，这怎么听都觉得离谱。
十多人的脸色，很快就变得跟曹克元一样阴沉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这场旱灾有问题，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了，这场旱灾，绝不是普通的天灾……
“玄庭司的人说……城主，您已经跟道城联系过了？”揕
倏然，一个人意识到了什么，面带喜色的询问曹克元，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玄庭司跟千城司互不隶属，没有特别情况两个机构根本就不联系，曹克元不会平白无故跟玄庭司联系才对，他怎么能从玄庭司得到消息的？
曹克元微微摇头道：“大旱第三天，其余五县传来受灾的消息时，我就已经上报了，下邳郡的郡志我早就翻阅过了，往前数一千多年，这样莫名其妙的旱灾根本没有发生过，凭咱们的手段，怕是解决不了，只有让道城那边派高手过来。”
“大人英明！”
众人听到曹克元的话，顿时面露喜色，他们也是下邳郡的官员，这种事情处理不得当，那是要受道城责罚的，及时上报起码还能挡一点责难，所以曹克元也算是帮了他们。
曹克元看着众人，不经意的微微摇头。
人与人到底还是不同的，说起来眼前这十多个人，修为与他相当，都是宗师境，可要比眼力和远见，这些人，差他可不止是一两个档次。
河西拢共四府，两府大旱两府洪涝，如此不同寻常的情况加上眼下河西的处境，曹克元看到的东西太多了，准确的说从侯氏一统河西道开始，他就已经看出很多苗头了。揕
下邳郡跟大晋隔着一条古江，龙骧郡跟河东隔着一条通天河，光从这两个地方所处的独特位置上，只要消息灵通脑子活泛一些，就能看出这次的旱灾和洪涝，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显然，是河东各大圣地跟北方大晋圣朝，对河西的一次施压威逼，其中或许还隐藏着一些其他的目的，只有道城那边侯氏高层知道，但施压威逼这一点，几乎可以确定。
大晋要南下，河东各大圣地不让，河西眼下夹在中间，作出的选择至关重要，两边不惜弄出这两场大灾，眼下，就看道城那边，家主侯玉霄的选择了。
“禀城主，高昌龙将军已经抵达郡城外！”
外面一道声音传来，惊醒了正在沉思的曹克元，还有那十多个郡城的官员，众人全都神色一震，赶忙走了出去。
“诸位赶紧与我一道，开城门迎接高将军！”
众人纷纷点头，全都跟在曹克元的身后，前去迎接。揕
实际上，他们能在下邳郡担任一方主官，基本都出身千城司，在侯氏的地位也不算太低，毕竟整个河西道，也就二十多个郡，不过相比道城出身，而且在侯氏长期担任统兵将领还是赤焰军统率的高昌龙，就有点不够看了。
侯氏如今统兵的是二爷侯玉成，谁不知道，除他之外就是这高氏三兄弟了，整个河西的精锐赤焰军，最重要的统率除了二爷之外，就是他们，而且高昌龙三兄弟，如今可都是阴阳境的修为，即便不看地位，光看修为，他们对高昌龙也应该要毕恭毕敬。
曹克元率领一众人走到城门口时，看到城门外乌泱泱看不清数目的赤焰军，神色顿时一震，包括他身后的一众人，也全都表情一愣。
倒不是害怕，他们身为侯氏千城司的人，见赤焰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主要是下邳郡，还没来过这么多赤焰军，即便是刚打下建业府，来接收下邳郡的时候，最多也就来了三五万的赤焰军，这眼前看着，起码得有数十万吧……
怎么会，一次性来这么多？
“谁是下邳郡城的城主，曹克元？”
城门此刻已经是开着的，但外面的赤焰军并未入城，只有约莫百人的一只小队人进了城，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气息沉稳，身后跟着的近百人，修为全都在四境大宗师以上，其中甚至还不乏一些元丹境大高手，为首的一人看到曹克元一行人，立刻眉头一凝，朗声一喝。揕
看到这群人，曹克元就已经知道为首那人的身份了，连忙一路小跑上前，躬身一拜道：“下邳郡，城主曹克元，拜见高将军！”
高昌龙看着曹克元，先是名了点头，尔后又环顾了下邳郡的城门四周，看到空无一人，只有执勤的守城士卒，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典籍，一边交到曹克元的手上一边开口道：
“听闻你用郡城的粮食赈济下邳五县的灾民，家主深感欣慰，河西百姓本为一体，互帮互助才能共济患难，为官一方就要造福一方，家主有言，我河西各城主官，皆应以你为表率，这是族中给你的赏赐，另外，大军已经将此次赈灾的粮食全都带来了，我们就放在城外，待大军离开后，你再组织人出来搬运！”
曹克元先是看了一眼手中的典籍，看到典籍的封面上写着千针天剑诀四个字，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不只是曹克元，他身后跟着的一众下邳郡主官，看到千针天剑诀四个字，瞳孔中也冒出了骇然之色，继而抬头望着曹克元，脸上也露出了无比艳羡的神色。
千针天剑诀，天级武学，脱胎自四爷侯玉杰的落雨剑法，这可是四爷侯玉杰当初的成名剑法，放在侯氏的藏经阁那也是妥妥的顶尖武学，居然，直接赏给了曹克元…………
其他人的想法暂且不管，曹克元此刻心中，满是庆幸。揕
大旱第三天，五县的城主来找他求助时，他还召集属下商议过，要不要用郡城的粮食救援其他五县，当时许多人都不同意，他可是顶着不小的压力开仓放粮的。
神州自古就有弱肉强食的传统，放在武者和百姓，不同身份上的人如此，放在各个地方之间，也是如此。
五县遭了灾，跟郡城可没关系，下邳郡没有理由去救，这个规矩，放在十三州各地都是如此，所以那些不让他去救五个县城的人，也不是坏，只是天下规矩向来如此而已。
曹克元之所以顶着压力开仓放粮，就是因为，他从河西的新政，还有武籍令一事上，看出河西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侯氏对普通百姓的态度，明显跟其他的势力不一样。
此刻手中的这本天级武学，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家主有言，我河西各城主官，皆应以你为表率。”揕
尤其想起高昌龙刚刚这句话，曹克元心中更是激动不已。
侯氏是河西之主，侯玉霄又是侯氏之主，可以说侯玉霄就是整个河西当之无愧的主宰，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可不仅仅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了。
有家主的这句话，他曹克元今后的前途，可就算稳了！
只要不犯傻，按部就班的在侯氏混，飞黄腾达，甚至是调往道城，进入家族高层，都有可能…………
曹克元陷入了对未来的无限遐想，猛地抬头才发现高昌龙还站在自己的面前，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两声。
想起高昌龙刚刚的命令，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赶忙躬身道：“高将军见笑，属下一定遵命，只是弟兄们辛苦行军过来，不进城歇歇脚，直接就离开么？”
大军带了赈灾的粮食过来，但是不进城？揕
等他们离开之后，自己才能组织人出来搬粮食？
这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不用了，这次是秘密行军，我也只通知了你们这些人，切记，消息不准泄露出去，也不准在城中公布这批赈灾粮食的来源，务必要等我们大军走远了，才能出来。”
曹克元神色一愣，继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缩，赶忙点了点头，沉声道：“将军放心，卑职一定照办！”
数十万大军从河西道城来下邳郡，而且还是秘密行军，仅这两点，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足以令曹克元嗅出很多很多蛛丝马迹了，但高昌龙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死了，他要是还自作聪明，在这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那就太蠢了。
高昌龙看到曹克元的神色变化，立刻就意识到了站在面前的是个聪明人，神色微微变得严肃了起来，朝他身后站着的十多人扫视了一圈，沉声道：
“曹大人，还有诸位，切记保密，此事要是泄露出去，坏了我河西的大事，届时家主追究下来，今日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知道了吗？”揕
十多人连带着曹克元一起，立刻躬身一拜道：
“大人放心，卑职等一定谨记！”
高昌龙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一众人又出了城门，朝着大军站着的方位走了过去，一声令下过后，城外大军开始绕过下邳郡城，继续朝着北面的方向行军。
曹克元先顶住了守城的士卒，让他们回看城中，不准任何人靠近四方城门，尔后带着十多人一直静静看着大军，直到数十万大军全都消失在视线之中，确认他们走远，才回过头对着众人沉声道：“各自回城，将自己信得过的人，调遣过来运粮，关于这批粮食的来源不可泄露半点，还有城门守城的士卒这段时间也全都留在城主府，各位都记住了，今日之事不得向外透露半分，否则害的，可就不是自己一人了！”
十多人郑重点头，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牢记！”
看到众人脸上的神色，曹克元放心下来，继而又转头看向大军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微一凝，心中开始猜测，高昌龙带来数十万大军的目的…………
401、河西立场，暴雨持续
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初一鞦
龙骧郡，泗水县
大水淹没了一切，整个县城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建筑的痕迹，不过，水面上漂浮的残垣断壁，和一些百姓逃难时遗留的物资，以及那成千上万已经开始水肿腐败的浮尸，还是可以证明，这里曾是一座还算繁华的城市。
泗水县是龙骧郡最东边的一个县，距龙骧渡只有五里不到，毗邻通天河，放以往，这算是泗水县的独特优势，渡口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去龙骧郡还是要渡河去徐州，都要在这边停留，故而造成了泗水县相比普通县城，人口经贸都要繁华数倍。
可眼下，一场洪灾，让这个独特优势，直接转化成了致命的缺点。
接连十天的大雨漫灌，通天河的水位暴涨，离的最近，地势最低的泗水县，成了整个龙骧郡五县最先遭殃的，全县直接被通天河淹没，与其融为了一体，若非百姓逃的早，河面上的浮尸，可就不止眼前这么一点了。
泗水县上空，侯玉成、侯玉灵、侯玉杰、侯玉端四人正盯着下面的水域，看到水面上的浮尸和已经被大水淹没的县城，脸色阴沉至极。
“本来以为，下邳郡的大旱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河东这边更狠，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场大雨，看着情况，咱们不给点反应，他们怕是还要再淹上三五个县都不止！”鞦
“不止河东四大圣地，琴剑山庄，再算上一个武威王侯景，十天前，六家已经在扬州宣誓，成立反晋同盟，这场大雨不是人力可为，明显就是妖魔作祟，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投入武威王麾下的通天河伯。”
“这些正道，行事也如此肆无忌惮，造下这么深的罪孽，就不怕天谴么？”
“什么狗屁正道，跟大晋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可怜了这些百姓，他们可什么都没做。”
…………
侯玉端虽是四人中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可他的脸色最是难看，袖子里的拳头攥成一团，平时丰神俊朗的脸庞，此刻早已因愤怒，而变的阴森至极。
妖魔四品，又称森罗境，意为森罗万象，妖魔本就是天精地灵结合人类血怨而生，与天地最为契合贴切，修炼到了四品之后，就能借用自身妖气改变天象，根据实力不同，改变的范围也有大小之分，这些，在破碎境大能之上的武者圈子里并不算什么秘密。鞦
这场持续了十天的暴雨，还有北边的大旱，那些普通百姓不清楚，可侯玉端从道城出发前，心里就有了答案，正如二哥侯玉成三人说的那样，眼前的这场大雨是妖魔作祟，而且基本可以断定，就是此前与侯氏关系还算融洽的通天河伯。
问题是，通天河伯已经投入了武威王的麾下，而武威王现在已经跟五大圣地结成了反晋同盟，这也就意味着，眼下河西的两场灾难，是这个反晋同盟的行为。
武威王侯景、琴剑山庄、万剑圣宗，侯玉端都能理解。
唯独白鹿书院跟浩然圣宗，他不能原谅。
浩然圣宗琴棋画三脉门人，均都以浩然之气为基；白鹿书院，那更是一贯自诩正道魁首，读的是圣贤书，养的是浩然正气，这两家为了反晋，居然也同意，让通天河伯，在河西两府弄出这场大雨，害死这么多百姓…………
侯氏从昭阳一路发迹成为如今的河西之主，这十年来侯玉端经历的事不少，见过的人也形形***，可他对浩然圣宗和白鹿书院的好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即便是经历了红姑娘一事，也依然如此。
纪衍之设计他，田法正杀了亲妹妹田红璐，致使红姑娘出世一事，他看的很清楚，这对师徒行事极端，有失偏颇，可说到底最终还是能自圆其说，或是为了除魔卫道，或是为了天下太平，师徒两，总归都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鞦
尤其是纪衍之临死前放弃破圣，与红姑娘同归于尽的画面更是让他记到了现在，他一直都相信，最起码，正道魁首白鹿书院这一家，是真正心怀天下的。
可眼前这成千上万的浮尸，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
六家成立反晋同盟，大晋在北面，同盟在东面，两家同时威逼河西，这都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可同盟这边也跟着大晋一起，用万千百姓的生命来胁迫河西，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大晋本就是魔道，行事肆无忌惮尚说得过去，河西反晋同盟的六家，五家向来都自诩正道，更何况白鹿书院还是正道魁首，居然也跟妖魔沆瀣一气，遭出如此天灾祸害百姓，用以威逼河西妥协。
“正不正，邪不邪，这世道，还真是乱了…………”
听到侯玉端低沉的声音里满是震怒，侯玉成四人微微转过头，看到他瞳孔映出的寒色，身体都微微一震。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侯玉端这样的表情。鞦
“老五，冷静点，别坏了大哥的事！”
侯玉成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轻声提醒了一句。
侯玉端闭上了眼睛，猛地舒了一口气，再打开眼睛，瞳孔中的寒色已经消失不见，对着侯玉成缓缓点了点头。
看到他这样，侯玉成三人的神情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虽说大哥是安排他们四个一起来泗水县处理事情，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处理这种事情侯玉端最擅长，要是老五情绪出问题，让他们三个来处理，那可是容易坏事的。
好在，侯玉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侯玉端。鞦
侯玉端轻轻点头，看着泗水县的东面上空，身后奇点缓缓浮现，强大的气势顿时将地面上的水流往后推了数米，尔后对着天空，厉声高喊道：“还请河伯，现身一见！”
原本大雨滂沱的天空，像是被侯玉端这句话给镇住，突然就停顿了十余息，雨水不再往地面倾泻，原本乌云笼罩的上空突然就露出了一块鱼肚白，紧接着一个须发洁白，面相和蔼的蓝袍老者，骑着一头青色水牛，从那块鱼肚白之中缓缓飞了出来，一直飞到了四人的面前。
“拜见河伯大人！”
四人看到蓝袍老者，赶忙躬身行礼。
龙骧渡之战时，他们都是见过通天河伯的。
四人中如今修为最高的侯玉端，却也只是破碎境，侯玉成三人还只是玄阴境巅峰修为，通天河伯可是三品妖魔，等同武道亚圣境强者，按规矩，四人自是要向他行礼的。
“本座没记错的话，上次龙骧渡见面时，侯玉霄才刚刚能跟悟法交手，你们四个，才不过元丹境修为，想不到这么快修为都快赶上本座了，侯门五虎，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鞦
河伯看着侯玉端四人，语气出奇的和善，夸侯玉霄的同时顺带也把四人一起给夸了一遍，很难想象，眼前慈眉善目的蓝袍老者，就是这场害死了数万百姓大雨的罪魁祸首。
实际上，通天河伯跟侯氏的关系是很好的。
且不提龙骧渡之战，河伯助河西打退雷音寺，就说河伯占了通天河之后，不但跟河西秋毫无犯，还跟侯氏合作，两方都是从河道商贸中赚了不少好处的。
可越是这样，此刻河伯对河西犯下的罪孽，就越是让侯玉端心中感到愤怒，两家又没什么仇怨，河伯无缘无故的来这么一场大雨，害死那么多河西百姓，侯玉端杀人的心都有。
眼下，河伯是反晋同盟的人，所以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反晋同盟六家的指使，侯玉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稍稍放下心中对河伯的愤怒，语气和缓道：“泗水县已死伤数万，还有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河伯，可否先收了神通？”
实际上，四人被派来泗水县的首要目的不是解决大雨，可侯玉端看着河面上的浮尸，还有西面不断暴涨的水位，想到龙骧郡城跟另外四县的情况岌岌可危，还是忍不住，先向河伯提出了这个要求，希望能缓解一下灾情。
他也知道，大晋在下邳郡弄出大旱，河东在龙骧郡这边搞出洪涝，肯定不止威逼震慑河西这一个目的，就凭他这么一开口就想让河伯停手，不现实。鞦
但他这一路过来看到的灾民，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只停一天，甚至半天，对那些流离失所的数十万百姓来说，都会变成弥足珍贵的逃生时机，所以哪怕心里知道大概率不可能，但他还是开口了。
“你觉得，这场大雨，本座敢停吗？”
侯玉端抬头正好对上了河伯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顿时一沉，他知道，这场大雨肯定是河东六家共同决定的，河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执行的刽子手，且不说他不想停，他就是真的想停，反晋同盟那边也不会让他停。
“十天前六家在扬州会盟，白鹿书院发了请帖过来，河西无一人到场，你们如此不识抬举，六家现在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也正常，索性死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百姓，不必担心！”
听到河伯说到，死的只是一些普通百姓，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侯玉端脸色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可袖子下的拳头却猛地一攥，差点就忍不住将怒气释放了出来。
“诸位大人应该知道我河西不去会盟的原因，再说我河西虽无一人到场，可晋帝召我侯氏北上幽都，我大哥亦没有作任何理会，如此…………”鞦
“想两头不得罪，到头来，就是两头都得罪，你侯氏一路崛起的事迹，本座也听过不少，以往的那些骑墙两边倒的小手段，放到现在可不管用，河西……还是要趁早抉择才对！”
侯玉端被河伯打断，脸色微微一沉。
十天前，反晋同盟和晋帝同时对河西发出邀请，答应哪边都是死路一条，迫于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选择对两边的邀请都不做理会，原以为能给河西再争取一点时间，没成想这两家直接就开始动手了。
幸好，眼下河西，已经做出选择了。
侯玉端微微舒了口气，对着河伯沉声道：“多谢河伯大人提点了，玉端此次奉大哥之命过来，就是想让河伯大人传信给河东同盟，我河西已经做好抉择，要加入同盟了！”
河伯闻言神色顿时一亮，可看着侯玉端四人，脸上又露出质疑道：“如此大事侯家主不亲自过来，你们四个，该不会是来诓骗本座的吧？”
“大人多虑了，我大哥已率我河西精锐赤焰军，屯兵在下邳郡，准备抵御大晋南下的大军了，此事反晋同盟，可派专人速速前去下邳郡确认，此番侯某来此，除了告知我河西立场之外，也是特意来向同盟求援，还请河东速派大军渡河，与我河西一道，抵御大晋！”鞦
听到这番话，河伯脸上的质疑，一下子就消了七成。
大晋在河西下邳郡弄出了旱灾，反晋同盟这边早就已经得到消息了，真如侯玉端所说，河西选择加入反晋同盟，那侯玉霄率大军前往下邳郡就是站得住脚的，而且还主动让他们派人过去确认，那几乎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好，侯家主果然有魄力，本座这就通知同盟！”
见河伯相信了自己，侯玉端也松了口气，又低头看到下方的水域，旧事重提道：“这大雨…………”
侯玉端心中的想法是，河西已经选择加入反晋同盟，停雨应该就有的商量了。
然而，河伯，还是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这场大雨，起码还要再下一个月，同盟主要针对的，并非是这些百姓，也不是你河西，等一个月之后你就清楚了，你若真想多救一些百姓，那就趁早将龙骧郡和另外四县的百姓全都迁走，本座可以酌情把后面两天的雨量，减少一些。”鞦
……………………
听到大雨还要持续一个月，别说是侯玉端，就是侯玉成三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浓浓的骇色。
这才下了十天，大水就已经淹没了整个泗水县，眼看着这雨量越来越大，再连着三十天，龙骧郡城跟其余四县肯定是保不住的。
侯玉端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低头看到下方水域已经跟东边的通天河融为一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身体一震。
“既然如此，侯某就先回去疏散百姓了，告辞！”
说完话，侯玉端也没继续留着，直接带着侯玉成三人一起朝着龙骧郡城疾驰而去。
河伯看到四人离去，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站在原地待了十余息过后，又遁入了云层之中。鞦
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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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古江会面、说服陆氏
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初五硬
云澜古江中游，兴南府以北。
一艘不过十来米的小船，正静静的悬浮在江面上。
任凭汹涌的江水滔滔而去，小船却始终都停留在原先的位置上，没有丝毫移动，这一幕，怕是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惊异无比。
小船的前段，三个身着赤甲将军打扮的魁梧壮汉，正眉目警惕的巡视着四周，这三个壮汉不是别人，正是侯氏赤焰军统率高昌龙、高昌虎、高昌豹三兄弟。
倏然，一阵江风吹来。
船头的三兄弟，都立刻警惕的转过头，看向北面。
两个白衣身影缓缓靠近小船，等两人离的近一些，高氏三兄弟才看清楚，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人都身穿白衣，后背上都带着一个三水纹的标志，不同的是颜色，老者衣服上的标志是紫金色，而年轻人的则是紫色。硬
看到那三水纹的标志时，高氏三兄弟就已经收起了脸上的警惕，转而带上一抹恭敬，同时朝着那两人躬身一拜：
“拜见陆家主，陆公子！”
老者轻轻颔首，盯着三人看了十余息，目露赞赏之色道：
“都说这河西，不止有侯门五虎，还有高氏五杰，本座以往听了都是当笑话，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若没猜错，三位将军，想必就是近来名声赫赫的龙虎豹三将吧？”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当不得陆家主如此盛赞！”
虽然客套的回应了一句，但从陆康平嘴里听到这番话，高昌龙三人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抹傲色。
建业府灭雷音寺一战，河西赤焰军名震天下，侯氏一众统兵将领的名声，也随着家主侯玉霄一同传遍了天下，其中高氏五杰，指的就是高成高虎，和他们三人，他们五人全都姓高，加之又同为侯氏的统兵将领，故得了这个称号。硬
高昌龙突然带着两个弟弟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两人微微摆手恭敬邀请道：“家主已等候多时，两位请进！”
陆康平举目看着小船的门帘，微微点了点头，带着身旁的陆元甫一同往船舱走去，高昌龙忙上前帮两人掀开了帘子。
两人进去之后，高昌龙立刻就合上了帘子，带着两个弟弟分散站在船头的周围，又开始警惕的巡视起江面了。
“晚辈侯玉霄，拜见路家主！”
船舱中，侯玉霄看到陆康平，立刻就躬身行礼，而后又转头看向陆康平身旁的年轻人，抱拳轻笑道：“陆兄，七年不见，别来无恙了。”
“侯兄…………”
看着面前一袭青衣的侯玉霄，还是如七年前百鸣渡除妖时那般的年轻，陆元甫微微有些恍神，下意识就开口喊了一声侯兄，可意识到眼前的侯玉霄，如今已是能跟带着自己过来的家主陆康平是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他立刻就打住了，面带谦逊的躬身一拜，改口道：“侯家主莫要折煞在下，元甫如今岂敢与您以兄台相称，就请侯家主，唤我元甫即可！”硬
陆元甫的声音，微微带着些苦涩。
他是个骄傲的人，说出这句话，其实并不容易。
作为陆氏元字辈乃至当代最为出色的子弟，身怀元丹境大圆满的修为，同时还是一名造诣不低的玄界师，陆元甫在整个陆氏中的地位极高，与之伴随的，是他的心气，向来也是一样的高。
可是，此刻站在侯玉霄的面前，他的心气，是真的没了。
陆氏控制着云澜古江的中游，南边就是河西，可以说是与河西毗邻的，所以这七年来，河西发生的事，或者说有关侯玉霄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基本全都传到了他的耳中。
七年前，百鸣渡除妖时，侯玉霄才什么修为？
天级大宗师。硬
现在，已经跟他的二代祖陆氏家主陆康平，平起平坐了！
这还只是侯玉霄个人，更别提，他河西侯氏的名声，如今已经压过了他陆氏，压过了天下二十一家天级大势力，成为圣地之下的第一豪门，如果强论地位，严格来说，此刻眼前的侯玉霄，是比陆氏家主陆康平，地位还要高一点的……
“侯家主声威赫赫，陆某早该登门拜访，如今还累侯家主邀请，陆某罪过，陆某罪过！”
看到太祖陆康平如此放低姿态，陆元甫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也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那丝骄傲，朝着侯玉霄恭敬行礼。
………………
两人的表现，让侯玉霄的脸色，微微有些沉郁。
尤其是陆康平那看似谦逊，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硬
不过侯玉霄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陆家主太客气了，我河西与陆氏毗邻，要拜访那也是我河西主动才对，再说了，七年前我与陆兄一见如故，对陆氏可神往久矣，只可惜这些年河西事务繁忙，侯某脱不开身，否则早就前往陆氏拜访了，两位快快请坐！”
船舱虽小，桌椅茶具却也一应俱全，陆康平听了侯玉霄的话只是轻笑了两声，也没说什么，摆出一副和气融融的模样带着陆元甫坐到了侯玉霄的面前。
侯玉霄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神色自得的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尔后自己举起了茶杯轻啜了一口，闭上眼睛，像是在专心品悟起茶水。
陆康平也没有开口说话，自顾自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也小啜了一口，然后也慢慢了啧了啧嘴。
他居然跟侯玉霄一样…………也品起茶来了…………
陆元甫坐在旁边，脸上先是有些困惑，可很快，他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也陪着面前的两人，静坐了起来。硬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足足过了百余息也没人开口，整个船舱内一片寂静，气氛很快就变得有点诡异起来了。
这些老狐狸，真的是，没一个简单的啊…………
“哎…………”
良久之后，还是侯玉霄苦笑了一声，打破了沉寂，看着面前的陆康平，摇了摇头叹道：“陆家主，侯某甘拜下风！”
“侯家主…………这是何意？”
看到陆康平还故作懵懂的模样，侯玉霄也不再犹豫，思忖了片刻后，开口道：“陆家主愿意受我之邀过来，侯某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了…”
侯玉霄先是顿了一下，紧接着瞳孔微凝的问道：硬
“十月二十，琴剑山庄、白鹿书院、浩然圣宗、万剑圣宗、紫清圣宗外加一个武威王侯景，六家在扬州会盟，成立了反晋同盟，此次会盟，除六家外，还有冀、扬、兖、徐、青、交六州的十二家天级大势力，和云澜三英之一的东海盟，侯某听闻陆氏此次，也在被邀请之列，然陆家主，却并未前往扬州参与会盟，敢问此事，是真是假？”
听到这个问题，陆康平的眼神才微微锐利了一些，他似是有些意外河西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抬头凝视了侯玉霄片刻后，颇为淡定的举起茶杯轻啜一口，点了点头道：
“侯家主，果然神通广大！”
侯玉霄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不善，只是继续问道：“敢问陆家主不去会盟，可是跟我一样，担心大晋怪罪？”
陆康平放下茶杯，抬头看着侯玉霄，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似乎都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侯家主既然清楚，何必又要明知故问？”
“不，陆家主的作用，以侯某看来，比我河西要大，大晋有漕帮、河东六家有东海盟，云澜三英，只剩下陆氏一家，也就是说，大晋与河东，谁能获得陆氏的支持，就几乎可以百分百取得古江上的绝对优势，想来，陆家主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去参加会盟，或者说，不这么早去参加会盟……”硬
说到这，侯玉霄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陆康平，随即又轻声继续道：“陆家主是想，待价而沽…………”
听到待价而沽四个字，陆康平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看着侯玉霄，笑着反问道：“侯家主，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侯玉霄自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他轻笑着点了点头。
“侯某这点心思，本就没打算瞒过陆家主！”
说完这句话，侯玉霄话锋陡转，沉声问道：“想来陆家主现在已经知道，待价而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没错吧？”
这声询问，让陆康平脸色一沉。硬
下邳郡的大旱，龙骧郡的洪灾，河西这两桩惨事，瞒不过天下人，自然也瞒不过他。
“待价而沽，是要付出代价的，河西已经两头不讨好了，想必陆家主，也不想让陆氏跟我河西一样，对吧？”
陆康平明显感觉到了侯玉霄语气里的沉重，可他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的惧意，反而还突然露出了笑容。
“古江三家，我陆氏居中，倒向任何一方，对另一方都能造成致命的打击，侯家主不是知道我陆氏的作用，比你们河西要大么，既然作用比你河西大，那我陆氏，待价而沽的资本自然也比你河西要丰厚，大晋跟河东，无论是哪一方，敢用对付你河西的办法对付我陆氏，那就是在将我陆氏往另外一方推，陆某料定，他们都没这个决心，也没这个胆量！”
“不错！”
侯玉霄肯定了陆康平的话，可随即立刻就大笑了两声，摇摇头道：“确如陆家主所言，大晋跟河东，都不敢冒险将你陆氏推向另外一方，可陆家主想过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大晋跟河东，能不能给呢？”
陆氏想要什么？硬
云澜三英，古江三大豪强，天级大势力，对陆氏而言，或者说，对天下所有的天级大势力而言，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已经覆灭的雷音寺一样，成为圣地。
“天下的圣地，短短八年间，从十家变成了七家，肉眼可见的未来里不会增加，只会越来越少，陆家主是聪明人，想必是能看出来的，所以无论是大晋还是河东，都满足不了，既然两家都满足不了，那陆家主不妨猜猜，两家会怎么做？”
给不了陆氏想要的，那就意味着肯定拉拢不了陆氏。
这样一来，对大晋跟河东来说，只要确保陆氏，不会倒向另外一方就行了，这样一来，两方会怎么做？
“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两方对陆氏置之不理，大晋南下有两条路，一条是从我河西北面，这条水路，完全可以无视你们，你陆氏想必也不敢主动干扰大晋南下；另一条是从冀州东南面，也就是东海盟的势力范围，到时漕帮会借道中游，才能抵达冀州东南水域，这样一来，东海盟肯定要主动拦截，漕帮和东海断不会将战场摆到他们分别控制的上游和下游，届时肯定会想办法在中游开战，而有大晋和河东两方支持，你陆氏就想反对，也没理由了。
第二种，两方为了确保陆氏不倒向对方，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灭了你陆氏，分了中游，甚至有可能，两方现在都已经商量好了，怎么瓜分你陆氏控制的中游区域，陆家主，要是这种情况，那你陆氏，现在可就已经躺在砧板上了……”硬
……………………
陆康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低沉无比。
“侯家主，危言耸听了吧！”
看到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保持淡定神色的陆康平，此刻脸色终于是有了些变化，侯玉霄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陆家主，既然答应了我的邀请，来江上与我会面，想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侯某能看到，想必，陆家主一样，也能看到，既然能看到，何不早作打算，眼下大晋与反晋同盟剑拔弩张，天下十三州皆在瓮中，作壁上观就是取死之道，陆氏真想待价而沽，最终只会落得一个比我河西还惨的下场，侯某到底有没有危言耸听，陆家主心里，一定很清楚！”
侯玉霄说完这番话，就没再继续，他的神色，变得更加从容，而反观陆康平的脸色，则与他刚刚的语气一样，逐渐变得低沉，甚至是难看了。
小船内静坐的三人，久久都没有开口。硬
气氛，一下子压抑到了极点。
足足过了百余息，这一次，陆康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侯家主此来，想必也是带了良策，还请直言吧！”
听到这句话，侯玉霄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浓郁无比。
“陆家主，总要靠一头才对，不瞒陆家主，我河西，已经倒向了河东一方，受同盟之命，特来请陆家主，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
403、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江风时而凛冽，时儿轻柔，江下常有庞然大物游过，其中还不乏一些散发出淡淡妖气的水中精怪。嫃
高昌龙三人围着小船，足足守了三个多时辰，一直等到天色将暗，才看到小船里的三人，终于出来了。
“侯某言尽于此，该作何选，一切但凭陆家主！”
侯玉霄率先对着陆康平作揖，陆康平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听到他的话也只是轻轻点头，没做任何回应。
说完这句话后，侯玉霄又看向站在他旁边的陆元甫，轻轻拱手道：“此次除约见陆家主之外，侯某本想与陆兄再把酒言欢一番，奈何琐事缠身，只能留待日后了，陆兄慢走。”
陆元甫还是那副客气的姿态，赶忙躬身还礼。
“昌龙，你们三人送陆家主一程。”
“是，家主！”嫃
远处的高昌龙闻声赶忙靠近船只，恭送陆氏两人。
江风徐徐，侯玉霄独站船头，遥望着北面，眉头紧蹙，逐渐陷入了沉思，直到远处飞来一道白衣身影，缓缓靠近站上了船头，他才收起了沉思之色，转身开口：
“龙骧郡的百姓，都撤走了？”
“才四天时间而已，想把全郡五百七十万百姓，全都迁至万阳郡，没那么快，不过这两天，河伯已经减少了降雨量，灾民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三姐已经带族人抓紧时间了，预计还要十天左右，应该能赶在大水淹没龙骧郡之前，将百姓全都撤走，已经没有大碍了！”
来者，正是刚从泗水县赶来的侯玉端。
听出侯玉端语气里带着沉重，侯玉霄轻轻摇了摇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怎么，看不惯河东同盟的恶行？”
侯玉端重重点头，情绪明显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克制住了，低头沉声道：“去泗水县之前，我心里对河东正道同盟，还是抱了点希望的，不过如今看来，他们与大晋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一样！”
说完话后，看到侯玉端陷入了沉默，侯玉霄微微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江面，瞳孔中闪过一缕寒色，继续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圣地统御各州千余年，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了血液，哪一家的崛起之路，不是用成山的尸骨堆积出来的。
远的不说，就说这满天下的百姓，到现在，还以为荒野被妖魔侵占，是因为他们厉害，所谓太息、逆寒、龙余，三大至强的不朽级妖魔，这些圣地斩杀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那荒野分散的妖魔，对这些圣地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说起妖魔，侯玉霄不住的摇头，脸上满是唏嘘。
遥想多年以前，他对荒野唯恐避之不及，无论是典籍还是百姓之口，无一例外都说，荒野是妖魔的地盘，神州的百姓也一直活在妖魔的阴影之下。
三大妖魔的死，已经充分的说明了，妖魔对人类而言，绝非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圣地的纵容。嫃
“妖魔吸食武者精血，本就是天精地灵与血怨结合而生，它们本就脱胎于人类，但凡争斗不休之地，就会不断滋生出强大的妖魔，与其说是圣地的纵容，倒不如说是他们批量制造了妖魔。
妖魔占据荒野，本就有利于他们管制各州百姓，同时也能加强普通百姓对武者的依赖，借斩妖除魔，提高各大圣地的威望，诸如紫清圣宗、白鹿书院、浩然圣宗、还有先前的雷音寺，他们难道没有除妖的能力么？说到底，四个字……”
“养寇自重！”
听到侯玉霄嘴里说出这四个字，侯玉端的表情，微微有些怅然，有些失望，还有一些难以掩饰的恨色。
怅然是因为，他有善心，但同时不得不承认，侯氏的崛起之路，跟这些圣地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一样杀人、一样灭族灭门，一样的依仗圣地、甚至一样的，依仗妖魔。
失望则是源自，他对正道圣地，尤其是白鹿书院、浩然圣宗这两家的美好期盼，此刻已轰然崩碎，河伯这种三品妖魔能听命于河东同盟，那其他弱一些的妖魔呢？甚至是更强的一品妖魔，会不会也跟他们，或是大晋有勾结？
正如侯玉霄所说，养寇自重，妖魔能长久的存在于天下十三州之上，本就是这些圣地刻意纵容的结果，眼下大晋与同盟争夺天下才刚刚开始，届时这些圣地麾下，还不知会冒出多少强大的妖魔。嫃
至于恨色，侯玉端也不知道自己恨的是什么，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圣地么？也不尽然，毕竟侯氏与他们也一样；是意图征伐天下的大晋么？更不会，他恨的，可能还是这个妖魔与人类混迹在一起，正邪不分的浑浊世界。
“同盟让河伯降大雨，造洪涝，引大水淹了龙骧郡，意在拓宽通天河道，河西水位涨上来了，可水深又不足以让大晋的运兵大船航行，大晋即便是登了河西，要么就是花时间去解决大水，要么就要大量造小船，然后才能通过船只渡河；
而反观河东同盟，想发兵河西只需用大船将大军运至龙骧渡，哪怕不用小船，士卒也只需淌水十余里就可登陆，抵抗大晋的大军。
大晋在下邳郡造大旱，疯狂蒸水，下邳郡北朝霞渡的水位以每日三米的速度下降，再继续旱上一个月，恐怕江面以北三百里，全都要干，幽野皇拓跋尊数百万大军乘坐的战船已经南下半个月了，这是打算直接把朝霞渡以北直接蒸干，然后战船到了江面上差不多的位置，让士卒直接下地，以最快速度往河西行军，按这个速度算，原本大军要走三个月的路程，现在只需一个月不到就可以走完了。
两边的计策，都算得上高明，唯一的缺点，就是大晋跟河东同盟，都没把我侯氏放在眼里，也没把我河西的数千万百姓当人。”
侯玉霄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很阴森了。
大晋跟河西弄出的天灾，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侯氏要是还弄不清楚两方的真实目的，那也枉称河西之主了，两方除了威胁河西之外，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他们接下来的战争作部署。嫃
大晋离河西远，所以求快，将朝霞渡以北三百里蒸干，大军到了中下游后，直接下船直接从陆地行军过来，最快；
而河东离得近，同盟的大军跟河西只隔通天河，所以他们并不慌着调大军过来，而是先要想办法部署防线，第一道防线早确定好就是河西，所以河西会是他们跟大晋第一个交战的场地，用洪水淹没龙骧郡，是为了布置第二道防线，如果在河西挡不住大晋，大水涨了这么多的通天河就是第二道防线，最起码能拖延大晋数个月。
大旱和大水，都表明了，两方已经很默契的将河西全境当做第一战场，这就意味着，河西肯定会沦为战场，届时侯氏这十多年来创造出的一切财富，全都会化为乌有，这就是侯玉霄此刻语气阴森的最大原因。
“两方在做出这些举动之前，压根就没问过河西的意见，他们吃准了没有动手之前，河西哪边也不敢投靠，我在泗水县跟通天河伯表明加入同盟立场后，他的反应也很是平淡，这样看我们就是找上大晋，估计得到的反馈也是如此，只要我侯氏的大军不立场鲜明的对另外一方动手，恐怕他们，谁都不会拿咱们当回事！”
侯玉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看到侯玉霄沉重的脸色，又继续道：“我已经告诉河伯，大哥带大军来下邳郡准备抵御大晋南下的军队，他说会通知同盟那边来人确认，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我估计同盟的大军也已经开始渡河了，只等大水淹了龙骧郡，他们的大军肯定会赶在大晋之前上岸，到时大战一起，大哥，咱们…………”
“也该行动了！”
侯玉霄说完话，转头看着江面，又沉默了下来。嫃
看到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侯玉端的脸上，有些困惑，可张了张嘴，见侯玉霄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侯玉霄还没有跟他们透露过，任何关于此战的想法，只说了一句，河西的立场是反晋。
可既然立场是反晋，那为什么不去参加扬州会盟。
即便那是为了避免大晋针对，可眼下两方已经是剑拔弩张到了极点，大晋开始南下，河东也开始西渡，他们却什么都不做，这又是为什么？
带着大军来朝霞渡，真是为了抵抗大晋的军队？
开什么玩笑，抵抗大晋又不是侯氏一家的事，再说别说现在驻扎在朝霞渡的五十万赤焰军，就是侯氏的两百万赤焰军外加三百万昭阳军一起过来，也挡不住大晋南下的大军啊！
正确的应对方式，应该是等河东同盟西渡的大军到，然后跟他们合军一起抵抗大晋，不说明哲保身保全实力，起码也要有万全准备再说跟大晋交手，侯氏在此前诸多大战中，那可都是明哲保身的高手，他不相信，这么简单的事，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能看到，而大哥都看不到。嫃
这只能证明，大哥侯玉霄，还有别的图谋。
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大哥也没跟他们交口说清楚。
莫非，大哥心中还在摇摆不定？
说立场反晋，只是权宜之计，实际，大哥是想倒向大晋？
不对不对…………
侯玉端很快就在脑海中推翻了这个猜测，以他对侯玉霄的了解，倒向大晋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权宜之计，侯玉霄也完全没有理由故意骗他们，立场反晋，肯定是真的。
“老五，你说说看，这么些年下来，我在司空月手上吃了这么多亏，她心里是怎么看我，怎么看河西的？”嫃
…………
侯玉端神色一滞，对侯玉霄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
他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沉思了片刻后，他很快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轻声道：“自昭阳之乱到现在大哥与司空月打过的交道有过三次，如大哥所说，三次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料想她对大哥，心中定然轻视，以司空月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实力，对我河西的态度，必然也是蔑视居多。”
“那这么说，从雍都回来之后，她一定会认为，我会想方设法的打开神宗宝库，让她新月神教顺利下场，与河东同盟左右联合起来反晋，这样一来，说不定大晋会投鼠忌器，不急着南下，而是想先办法解决琴剑山庄，再从冀州南下，我河西也就不必沦为战场，同时也能仰仗新月神教跟河东同盟继续苟活，是这样，没错吧？”
侯玉霄早就把雍都的事全都告诉侯玉端了，问出这句话过后，看到侯玉端立刻就点了点头，他的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轻笑，又回过头看着江面，轻轻吸了口气，道：
“大晋圣朝跟河东同盟不把河西当回事，司空月的新月神教又将我河西拿捏到如此地步，这么说起来，眼下我河西就是这三方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们随意宰割了，也难怪北边大旱东边洪涝，他们敢一声不响的就做了。”
听到侯玉霄这番话，侯玉端脸色微微有些颓丧，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些圣地面前，河西毕竟………还是太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嫃
大晋在急着渡江，同盟也在渡河，西边的新月神教，一边坐山观虎斗，一边等着大哥开神宗宝库随时入场，目前来看咱们就只剩下开宝库这一条路了，宝库开启之后，能引各大圣人过来争夺，能拖延一段时间，而且等宝库之事结束，新月神教也可以下场，局势更加混乱，咱们河西才有机会。
可这样一来，咱们还是不可避免的中了司空月的圈套，事情又在朝着她预想的方向走，最终获利最大的，很可能会想以前那样，还是她新月神教，以新月神教今日之势，再让司空月算计，下场，可就不会像以前那么简单了！”
“渡江…………渡河………圈套……”
侯玉霄面朝江水，轻声呢喃了两句。
“哪里是他们在渡河，眼下，分明就是我侯氏在渡河！
夹在这三方中间，一步错，满盘皆输。
可又不能不动，不渡，也是死路一条。嫃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我侯氏，该怎么渡过眼前的这条河？”
这段话，侯玉霄说的咬牙切齿，表情阴狠，神色森然，既像是在问侯玉端，又像是在问自己。
404、同盟抵达，久别重逢
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十三蔪
河西道昭阳府，下辖有三郡一城，一城为昭阳府，三郡分别为万阳、龙骧、阳平，最西边的万阳郡地势最高，东北面的阳平郡地势稍次，地势最低的是挨着通天河的龙骧郡。
暴雨还在持续，万阳郡东城门，侯玉成侯玉灵带着一众侯氏高手，冒着大雨站在城墙上遥看东面，脸上阴云密布。
万阳郡以东，已经是一片汪洋，别说官道，就是荒野区的小山头也已经大多被淹没了，只有一些高点的树木，还有原先地势较高的位置，还能依稀看到一点踪影。
眼前的这一幕，若是外人来此，说不定，还以为万阳郡本就是一座滨河的郡城，谁能想到，眼前这么大的一片水域下面，居然还埋着整整一个郡。
“二十三天大雨，整个龙骧郡方圆九十里，一郡五县共六城全部被淹，四百多万百姓受灾，逃难过程中，死了起码有二十多万，这河东同盟，可真是够狠的啊！”
“四百多万百姓受灾，损失的财物不计其数，而且这四百多万人后续的安置，也要耗费无数银钱，还会增加万阳和阳平两郡的治理成本，这场大雨给我河西打来的损失太大了。”
“还得亏是咱们早早将百姓撤离，按河伯这降雨的速度，但凡再迟上个一两天，估计就要多死上百万人……”蔪
“大水都淹到万阳郡东面二十里了，他们到底还打算下多长时间，东边二十里开外的水位，怕是走百万人的大船都足够了，还要继续下，他们总不会再把万阳郡也给淹了吧？”
“应该不至于吧？”
“谁说得准！”
………………
侯玉成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议论，收起阴沉的脸色后侧头看着身旁的老三侯玉灵，轻声问道：“三娘，你上次说，河东同盟的战船，一共有多少艘来着？”
侯玉灵眉头有些疑惑，同盟的情况，三天前，她就跟二哥侯玉成说过了，怎么这会儿又问起来了，倏然转头看到侯玉成用眼神朝后面的众人示意了一下，她立刻就明白，这是让她说给后面侯氏的一众人听的。
“东海盟此次出动了七十艘天枢级战船，按满员算，这次同盟应该一共来了七百万大军，十天前他们就从东岸出发，按正常行驶速度现在应该差不多到龙骧郡的位置了！”蔪
刚刚听到侯玉成开口询问河东同盟情况时，站在他身后的聂心川、刘江洪、白云帆一众人，本就目光关切，此刻听到侯玉灵说出同盟的情况，顿时全都大惊失色。
“七百万大军？”
“河东同盟派来的，只怕全都是圣地精锐啊！”
“这不就意味着有七百万圣地精锐，一下子要涌入河西？”
“不止他们，北边的大晋，还不知会来多少。”
“这一旦打起来，我河西该怎么办？”
“家主人在大晋，咱们又在这边迎接河东同盟，二爷，三姑娘，敢问河西此次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家主到底拿主意了没有，眼下河东同盟马上就要到了，再不作决定，只怕就没时间了啊！”蔪
“不错，还请二爷明言，也好让我们心里有底啊！”
………………
侯玉成转头看向身后，他的身后一共有二十多人，这二十多人虽都在侯氏身居要职，但他熟识且地位最高的，也就只有最前面的五个人，分别是聂心川、刘江洪、白云帆、沈孤云、万星云。
其中沈孤云和万星云两人沉默，开口议论的是其他三人，而直接询问侯玉成，家主侯玉霄究竟是何立场的，则是白云帆跟刘江洪两人。
沈孤云和万星云两人，都是被大哥施了手段的，即便是让他们去死，两人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听到河东同盟七百万大军没有任何反应，是很正常的，而白云帆和刘江洪，以及没有开口的聂心川，则不一样。
这三个，都是最早侯氏入主铜陵时投身家族的，可以说侯氏除了他们五兄弟以及少部分人以外，他们就是侯氏最早的元老，三人有开口质询的胆子，同时也有这个资格。
聂心川没有开口，但看他的脸色，显然跟刘江洪和白云帆的想法差不多，对侯玉霄至今还不肯说明河西的立场，他心里也有点意见了。蔪
侯玉成转头凝视了白刘两人十余息，尔后沉声道：“两位指挥使是不是记错了，家主明明已经委派咱们来这儿，迎接河东同盟大军登陆了，怎么就立场不明了？”
刘江洪率先忍不住道：“二爷，果真站河东同盟一边，家主为何，又要率大军，前往朝霞渡？”
“不是说过，家主提前部署，谨防大晋登陆么？”
“不等河东大军一起，仅凭我侯氏数十万大军抵挡大晋，二爷，请恕属下无礼，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简直是笑话！”
侯玉成瞳孔微凝，看着刘江洪低头拜倒在自己面前，稍稍吸了口气，又转头看着另外一边的白云帆，轻声问道：“白指挥使，也是这么想的？”
白云帆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可咬了咬牙，还是往前站了一步，沉声道：“家主即便反晋心切，也不该只率五十万赤焰军前往下邳郡，族中尚有四百五十万大军留在建业府，若是真心实意襄助河东同盟反晋，那就应该将那四百五十万大军一起调往下邳才对。”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忿，又继续道：蔪
“事到如今，二爷尚不肯与我等透露家主真实想法，莫不是还把我等当外人看，白某追随家主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家主此举，未免让我等寒心啊！”
话音一落，另外一侧还低着头的刘江洪，也适时开口：
“白指挥使说的不错，刘某这些年为侯氏鞠躬尽瘁，而今大敌当前，家主却与我等如此见外，确令属下颇感寒心。”
“还请二爷明言！”
“不错，我等当知为谁而战！”
“大敌当前，我等还如此稀里糊涂，岂不成了笑柄？”
………………蔪
两人的话一说完，身后起码又站出来七八个人，分别站在两人的身后，对着侯玉成躬身一拜，语气中满是不忿。
刘江河、刘玉川、刘玉明、白东宇、白东云、白成金……
侯玉成扫视了一圈开口说话的众人，大致盘点了一番，这些人都是刘白两人的直系亲属，其中还包括了统领昭阳军的刘江河跟白东宇，微微吸了口气，面带一丝笑意的问道：
“诸位，这不是在逼宫吧？怎么，本座现在不说，你们莫不是还要领头造反不成？”
“属下万万不敢！”
正俯首的刘江洪跟白云帆两人身体猛地一颤，神色露出一抹慌乱，几乎是同步开口回答了侯玉成，他们身后的七八人也都立刻跟着一起开口出声。
“吾等，万万不敢！”蔪
“那就好，不瞒诸位说，本座也不知道家主的具体打算，但我可没诸位这么好奇，家主如何吩咐，我就如何做，我河西从昭阳县这一路走来，向来都是如此。
我相信，只要诸位都还记得自己，都是河西的人，那就无所谓立场不立场，归根结底，不都是为河西而战，为自己而战么？再说了，家主已经明确说过加入反晋同盟，诸位又何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该不会是有…………别的心思吧？”
侯玉成说到“别的心思”四个字时，目光一直都盯着刘江洪和白云帆，只是这两人一直都是躬着身子的，侯玉成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
“二爷多心了，吾等对河西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家主于刘某有再造之恩，刘某岂是这等三心二意之辈。”
“聂心川，对家主，绝无二心！”
看到就连没开口的聂心川，都被自己吓得跪倒在地，向侯氏向大哥表起了忠心，侯玉成脸色稍稍收敛了一些，语气变得缓和了几分，轻言道：“没有就好，起来吧，别在客人面前闹了笑话。”蔪
聂心川三人闻言先是神色一愣，紧接着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着东面的天空看了过去。
一行约莫十余人，后方还跟着一架马车的队伍，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天空中的大雨像是长了眼睛，不敢淋在这一行人的身上，随着队伍缓缓停在了东城门的上空，为首一个身穿白衣，面容凌厉，周身隐隐有剑气环绕的老者，率先扫视了众人一眼，尔后沉声道：
“怎么，侯门五虎只到了两个，河西的架子都这么大了？”
“拜见封天侯！”
侯玉成没有第一时间辩解，而是带着侯玉灵还有身后的一众人，先朝着面前的白衣老者，躬身一拜。
铜陵之乱，他也是见过荆天羽的，彼时封天侯跟皇甫星一样，只有破碎境大能的修为，如今多年过去，他也没有落后皇甫星，踏入了武道亚圣境的修为，一感受到荆天羽身上的气息，侯玉成就知道了，所以丝毫不敢怠慢。
看到侯玉成先给自己行礼，荆天羽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蔪
“侯爷明鉴，大哥一心惦记着反晋大业，早已带着我家老四老五，一同率我侯氏精锐赤焰军前往建业府下邳郡，准备抵御大晋南下的大军，因抽不开身，才派我兄妹二人在此迎接河东同盟大军，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侯爷多多包涵！”
“不尽然吧，听闻侯家主只带了五十万赤焰军前往下邳，据本座所知，你河西可是有精锐赤焰军两百万，还另有三百万昭阳军，大军不低于五百万之数，侯玉霄只带了十分之一的兵力去下邳，就想抵挡大晋南下大军？”
听到荆天羽如此反问，侯玉成低着头，瞳孔中顿时闪过了一道寒芒，赶忙恭敬道：“当然不行，大晋此次南下大军由幽野皇拓跋尊亲自率领，号称千万，声威赫赫，岂是我侯氏能挡，故此大哥才派我等在此，迅速引同盟大军前往下邳，与我侯氏合军一道，共御大晋！”
荆天羽看着侯玉成恭敬的姿态，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前往下邳，与你侯氏合军一道，怎么，你们留在兴南府的四百五十万大军已经开始行军，往建业府走了？”
侯玉成身体微微一抖，猛地抬头看向荆天羽，连带着他身旁的侯玉灵，还有身后的刘江洪白云帆等一众人，反应跟他一模一样，全都出奇的一致。
………………蔪
看到荆天羽脸上的笑容，侯玉成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可沉思了许久过后，强装镇定道：“果然瞒不过侯爷的慧眼，我河西四百五十万大军，确实都还在兴南府，此次大晋南下声势浩大，同盟大军未到之前，河西自是不敢全军压上，可现在不同，只待侯爷大军进入兴南府，我河西四百五十万大军立刻与同盟合军，再一同前往下邳，共御大晋！”
荆天羽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河西道四府，建业、兴南、昭阳、南平，其中南平为原南疆五苗之地，处于河西道的南端，前三府则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大晋南下的大军要从建业府登陆，中间是兴南府，他们现在所处的，就是昭阳府。
侯玉霄只带着五十万赤焰军去建业府，留下四百五十万大军在兴南府按兵不动，这样的行为，很难让人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反晋的立场。
两种可能，一种是侯玉霄是真的反晋，可他又不愿意侯氏的精锐给河东同盟当炮灰，所以留下四百五十万大军在兴南府，等着同盟大军抵达之后，再合军一道前往下邳郡；
还有一种，侯玉霄压根就不是反晋，他带着五十万赤焰军前往下邳，是在迎接大晋南下的大军，留在兴南府的那四百五十万大军，是为了挡河东同盟的七百万大军。
荆天羽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凝重，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他都必须要谨慎万分，更关键的是，侯玉霄到现在也没有亲自找过河东同盟，明确的表明立场，但同时，根据河东同盟得到的消息，他也没有跟大晋联系上。蔪
这就代表，河西现在还是立场不明的状态。
同时，这也意味着，河西的立场，是随时都可以变更的。
假使大晋势大，留在兴南府的四百五十万大军，就用来对付河东，反之，则用来对付大晋。
进可攻，退可守！
还算聪明，只可惜，这个节骨眼，还作此想，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
荆天羽神色闪烁了数下，才看着侯玉成，轻声道：“据本座所知，大晋南下大军还需五日才会抵达河西，合军之事暂且不急，此间，同盟大军已经已经开始涉水登陆，等他们到了之后，就先驻扎在昭阳府吧，合军事关重大，侯家主若是不亲自出面商议，冒然行事，恐怕不妥！”
“这…………”蔪
侯玉成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色。
“侯二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倏然，荆天羽身后的马车中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侯玉成心中顿时浮出一丝熟悉的感觉，忙抬头看向荆天羽身后的马车。
只见，一只素手，从里面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
随后，一个身穿淡绿色长裙，身材修长的妙龄绝美女子，款款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女子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庞，映入眼帘。蔪
侯玉成一时间，竟是看的有些痴了…………
405、两方雄风，河西俯首
从马车下来的女人，侯玉成一眼就认出来了。攻
练凝雪，浩然圣宗画脉长老。
十年前，铜陵之乱前夕，各方势力都掺和了进来，为给侯氏谋一条生路，大哥侯玉霄为了在浩然圣宗、紫清圣宗、大禹圣朝三大圣地中周旋，曾派他，单独找过练凝雪。
犹记得第一次见练凝雪，是在铜陵郡的圣心居，彼时的侯氏还只是个刚从昭阳县走出来的入流小族，侯玉成对练凝雪毕恭毕敬，姿态卑微，即便真有什么想法，心里也不敢做任何奢望，毕竟对方，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圣地的长老，当时的他才不过罡气境修为，而练凝雪，已经是元丹境大圆满高手了。
时隔十年再见，谈喜欢倒也算不上，不过侯玉成心中，还是没由来的升起了一丝悸动，他一眼就能看出，练凝雪跟自己一样，也是破碎境的修为。
“练姑娘，别来无恙！”
侯玉成没有掩饰心中的悸动，虽已尽量放的平淡，可语气里那丝轻微的情感波动，还是很容易就能听出来，毕竟眼前的练凝雪，可是这次河东同盟派来跟自己和亲的对象。
练凝雪轻轻颔首，瞳孔深处，闪过了一丝复杂。攻
“二哥，同盟大军到了！”
倏然听到身后侯玉灵的提醒，侯玉成赶忙收摄心神，举目朝着荆天羽一众人的身后看过去，这一看，顿时身体一震。
踢踏踢踏踢踏………………
目之所及的五六里开外，乌泱泱的大军涉水而来，仅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起码就有数十万大军，再往后压根就看不清楚，这些士卒明明没有释放出任何修为，只是缓步而来，就使得天空乌云盖顶，水域激流涌动。
他们身披各色甲胄，胯下骑着高头大马，行军速度虽不算快，可万千马蹄踩踏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飞扬开来，不住的撩动着他，与侯氏一众人的心弦。
“这就是，河东同盟的七百万大军！”
“修为，他们的修为全都是开身十重。”攻
“这可全都是圣地精锐，罡气、宗师、元丹境的都不少。”
“嘶…………打头的那五个统率，全是破碎境大能！”
“五个？是四大圣地，外加武威王的人，五方联军吧？”
………………
七百万大军，仅用肉眼是看不全的。
可侯氏一众人修为最低的也都有元丹境了，感知一下东面这支正在逐渐靠近的大军规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正因如此，这乌泱泱七百万大军的声势，清楚的感知过后，他们的心中只剩骇然与动容。
算上五行天，侯氏发展至今起码也有上百年了，可赤焰军到现在，也只有两百万，而河东同盟，轻轻松松就拿出了七百万大军，而且观这七百万大军的姿态声势，比侯氏的赤焰军，只有过之，而无任何不及之处。攻
“河东同盟要借昭阳府城用上一段时间，侯家主既也有反晋之心，想必不会拒绝，我大军从万阳郡过境，还请侯二爷下令，打开城门。”
荆天羽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让他打开城门，就跟指挥属下打开自家城门没什么两样，侯玉成心头微微一凛，眼神深处闪过一缕寒色，马上拱手笑道：“本该如此。”
说完后，他立刻对着城下开口大喊：“快打开城门，迎河东同盟大军，入城…………”
“是！”
下方城门立刻打开，一眼望不到头的河东同盟大军，像是一条长龙朝着城中不断涌入，他们并未在城中停留，而是直接从东门进来，又继续开拔朝着西门走去，朝着万阳郡以西八十里的昭阳府城进发。
侯玉成微微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着荆天羽和练凝雪：
“同盟大军既驻扎在昭阳府城，那就请侯爷与练姑娘，随玉成一同前往道城，商议此次和亲具体事宜，如何？”攻
练凝雪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了荆天羽。
显然，和亲的虽然是她，但做主的，确实荆天羽。
“也好，那就请侯二爷，前面带路吧！”
河西虽说立场不明，但和亲一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再说，七百万同盟大军要驻扎在昭阳府城，他也正好可以顺路看看情况，河西道城就是原先最早的铜陵郡，距万阳郡不算远，只有三百里不到，而昭阳府城就夹在道城跟万阳郡的中间，是后面新增设的一座府城，一行人去道城，会经过那里。
侯氏的四百五十万大军，全都在兴南府城，道城那边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极有可能是侯氏为了能顺利和亲，有意为之的。
这个邀请，荆天羽没有理由拒绝。攻
侯玉成见他快人快语，点了点头，带着侯玉灵还有一众侯氏高手，给荆天羽一行人带起了路，朝着河西道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
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十四
下邳郡北，朝霞渡
接连二十多天的大旱，原本莺飞草长的渡口，早已是干秃秃的一片，渡口外肉眼可见的数十里范围内，看不到一滴江水，数十米深的水底，也早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天地一片死寂，别说动物，就是风都没有，甚至像是连空气都不流动了，谁能想到，这里，往日居然是一座能停靠天枢级战船的渡口。
“我们已经勘测过了，古江已经干了两百八十里，哪怕最深处上百米也都被蒸干了，整个古江中游的水位，暴降了有二十多米，大晋这手段，简直神鬼莫测啊！”攻
“不奇怪，妖魔本就是天灾源头，控制天象轻而易举，往日里不敢造出这些大祸，不过是忌惮各大圣地那些斩妖除魔的人，如今圣地在背后撑腰，他们自是肆无忌惮。”
“这种手段，对武者来说威胁其实并不大，即便是最低级的开身境武者，只要稍有手段，或逃或躲都没问题，主要还是普通老百姓，天灾主要毁坏的，就是他们的生存环境。”
………………
侯玉霄带着约莫上百侯氏高手站在渡口边上，他没有参与到身后众人的议论之中，只是一心盯着已经干涸的江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晋军队。
倏然，南边飞来了一人，直接穿过人群，走到侯玉霄面前躬身一拜道：
“禀报家主，河东同盟的七百万大军，已于昨日驻进昭阳府城，二爷已经带着荆天羽的和亲人马，抵达了河西道城。”
侯玉杰、侯玉端，还有侯氏一众人，听到这条消息，顿时身体一震，全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侯玉霄。攻
“果真不出大哥所料，河东同盟大军，不肯到建业府与咱们合军，驻在昭阳府城，这是打算，继续观察咱们动向？”侯玉杰率先开口询问了一句。
侯玉霄还没开口，老五先摇了摇头，轻声道：“咱们毕竟没去扬州会盟，同盟不会轻易相信我们，只要我河西没跟大晋交上手，我们的立场始终就是不确定的，如此情况下，他们冒然合军，若是埋伏，那就得不偿失，河东同盟可不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侯玉霄，继续道：
“昭阳府城离道城不远，离兴南府城也只有四百多里，不远也不近，保持这个距离，的确最好观察，若是咱们真的与大晋交上手，他们可以随时增援，如若反过来，他们也好随时部署抵御，不至于太快陷入被动，这河东同盟，还真够谨慎的…………”
听到侯玉端的解释，一众人这才明白了同盟大军的用意。
“他们要对付的可是大晋，不谨慎也不行，我把河西的四百五十万大军留在建业府，他们只要有一丁点的怀疑，就不会冒然与咱们合军，甚至是靠近建业府，他们都不敢！”
侯玉霄眼中闪过一缕幽芒，语气很是肯定。攻
当然不敢，大晋南下号称千万大军，即便不准确，估计也差不了太多，河东同盟的七百万圣地精锐虽强，可在兵力这一项上，已经是占了劣势的，如此情况下，他们肯定是想争取河西的五百万大军。
但问题是河西的立场，他们又不敢确认，四百五十万大军好巧不巧就留在河西道正中间的建业府，更显得有些暧昧不清，他们又不敢把河西往大晋那边推，又怕河西已经跟大晋联合在一起了，这样他们对建业府，就会选择极度谨慎的态度，不敢交恶，也不敢交手，生怕把河西往大晋那边推。
可合军，又怕是河西的计，估计只有在河西跟大晋正式交过手，纳了投名状之后，他们才敢真正合军。
没办法，这可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毕竟一败，那战火，立刻就会烧到河东五州那边去。
侯玉杰虽然听明白了，可看着干涸的江面，心中还是有些困惑，实在没忍住，开口询问道：“大哥，我不明白，你让老五找通天河伯，说咱们反晋，现在看同盟大军的反应，那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现在，咱们又在这迎接大晋南下的大军，这一旦被河东同盟知道了，不是更说不清楚了么？攻
难不成，你是想迷惑大晋？
可是迷惑大晋，这样也不行啊！
你把四百五十万大军全部留在兴南府，大晋也不傻，他们的想法，估计跟河东同盟也差不多，咱们只要不动手，主动表明立场，他们也不会跟咱们合军…………”
侯玉杰这会儿心中的困惑可太多了，根本就说不完。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大哥侯玉霄，究竟在想什么。
侯玉霄已经说过了，河西反晋，问题是大哥现在一切的行为，都是在让河东同盟不相信他们，让大晋也不相信他们。
这跟之前河西摇摆不定的立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攻
到底还反不反晋了？
侯玉杰没注意到的是，他刚刚说大晋的想法，跟河东同盟差不多这句话时，侯玉端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侯玉霄。
“大哥，是想让河东同盟跟大晋，都不敢靠近兴南府？”
这句话，侯玉端不是直接说出来，而是在心里反问自己。
很快，他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同时心中也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猛地抬头看着侯玉霄，正好跟侯玉霄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
原来如此！
侯玉端确认了猜想，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阵亮色。攻
“人到了！”
倏然，侯玉霄一声提醒，众人全都跟着他一同看向江面。
这一看，所有人眼神一凛，身体猛地一震。
干涸的江面上，一片黑压压的潮水，缓缓从远处靠近，因为隔着十余里，太远导致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侯玉霄刚刚的那句“人到了”，已经提醒了他们，所以那是什么，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明白。
那是大晋南下的大军！
江面上缓缓流过来的，不是什么潮水，而是如潮水一般气势恢宏的大晋军队，他们手持利刃，身披黝黑的战甲，胯下骑着神骏的战马，并未疾驰，只是保持正常速度的行军，可人数实在是太多，还是营造出了一种潮水般的视觉感。攻
大军士卒，没有一人施展出气血，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行军过来，凭空就让天空暗了有三四成，刚刚干涸的江面上还尚有一些淤泥，大军行驶在上面，明明发不出什么气势恢宏的行军声音，可这种无声的情况，给人的压迫感，却变得更加强烈了。
侯玉霄和上百人的目光，全都被大军吸引着，看着他们身后一望无际的军阵，即便知道今天自己不是来跟这只大军交战的，可心中，还是莫名的有些渗人。
这乌泱泱看不到头的海量大晋士卒，就像是来填补那蒸了三百里的古江水一般，很快，整个江面就被他们填满了，而更令人心里发毛的，是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填上来。
“这光是眼睛看到的，恐怕就有三四百万了！”
“千万之众，大晋该不会，真的来了上千万人吧！”
“我算是知道河东同盟为什么那么谨慎了。”
“这不谨慎，就是找死。”攻
“难怪说，大晋有横扫六合的实力，这还并非大晋的全部实力，他们还有大量军队在攻打冀州，眼前这些，顶多只能算三分之一，甚至可能还不到…………”
呼………………
侯玉霄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里的情绪波动，看着江面上缓缓飞来的三道身影，带着身后众人直接躬身一拜：
“河西侯玉霄，率我侯氏众人，在此恭候大晋王师多时，拜见幽野皇，云庭王，西康王三位大人！”
他一说完，身后的百余人也都齐声开口：
“拜见幽野皇，云庭王，西康王三位大人！”
406、见兔撒鹰，谨慎至极
侯氏一众人俯首的身影，在口岸异常显眼，不止飞身过来的三人，乌泱泱的大晋军队，前排的一些统兵将领也都看的很清楚。襄
侯玉霄即便没有抬头，也能猜到不少大晋将领脸上，此刻必然满是蔑笑与轻视，大抵是觉得河西这两年虽名声赫赫，可在大晋铁蹄面前，照样还是要顶礼膜拜，他侯玉霄堂堂的武道亚圣，河西之主，碰到大晋，还是要乖乖俯首低头。
事实与他想的差不多，大晋前排的军中将领此刻看着他跟侯氏一众人，脸上要么就是带着嘲讽与蔑视，要么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倨傲姿态，只有极少数高层，脸上没有波澜。
“侯家主，快快请起！”
拓跋尊的声线很是低沉，一如侯玉霄对大晋高层的印象，拓跋尊说话的时候，即便很客气，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股霸道，好像大晋的高层，都有。
拓跋尊很瘦，说的不好听就是尖嘴猴腮，身材也不高，身披甲胄看着有些滑稽，跟大晋三皇如此尊贵的身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侯玉霄打量他的同时，顺带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云庭王完颜凯、西康王赫连昌，两人与他一样，也穿着一身盔甲，但身材魁梧，卖相却比他好看很多，发现侯玉霄在看自己，也轻笑示意。襄
“侯某得知幽野皇大军今日抵达，已将我侯氏大军系数安置在兴南府，只待大晋铁蹄一到，便与贵军一道，歼灭河东同盟军。”
…………
拓跋尊瞳孔闪过一丝深意，轻笑问道：“侯家主的意思是，河西侯氏，要投入我大晋麾下？”
“大晋兵强马壮，一统八荒，横扫六合，必是指日可待，侯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五大圣地在扬州会盟，曾蛊惑侯某前往，意图将我侯氏拉入反晋同盟阵营，此等自取灭亡之举，侯某连想都不想就果断拒绝了，今日率我侯氏五十万大军在此恭候，难道拓跋大人，还不肯相信在下么？”
侯玉霄面色凛然，语气诚恳，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才让侯玉端去泗水县找河伯，说侯氏要倒向反晋同盟的事。
得亏侯玉杰和侯玉端两人保持行礼的姿态，是躬着身子的，要是正常站着，此刻拓跋尊就能看到，两人听到侯玉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古怪至极。
大晋很多人听到侯玉霄这番话，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傲色，显然很是受用，而拓跋尊则与他们不同，他看着侯玉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问道：“本皇怎么听说，河东同盟大军，好像已经进驻了昭阳府城，河西若是有意投靠，怎么对他们没有半点抵抗，侯家主这话，言不由衷吧？”襄
侯玉霄表情一滞，似乎是在为拓跋尊得知这条消息而震惊，紧接着似是在犹豫些什么，咬了咬牙，表情苦涩，抱拳道：“拓跋大人明鉴，河东同盟命妖魔在我河西东边连降了二十多天雨，水淹龙骧郡，直接就派大军登陆了，侯某倒是想阻挡，可同盟大军足有七百万，全是圣地精锐，侯某就是倾尽河西之力也无力抵抗啊，不瞒拓跋大人，就是因为同盟的七百万大军，侯某害怕，才将我侯氏大军全都调往兴南府暂避锋芒的……”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继续朗声道：“如今大晋雄师已到，侯某心里也有了底气，烦请拓跋大人率军前往建业府，我河西五百万大军，皆愿听候大晋调遣！”
五百万大军，听候调遣………
大晋不少人，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当然，拓跋尊，还有他身后的完颜凯和赫连昌三人，脸色却很平淡，显然，他们看到的东西远比其他人要多。
“侯家主的意思，是让本皇麾下的大军直接进驻兴南府，与你河西合兵一道后，再攻打同盟大军？”
“理当如此，河西虽有五百万大军，可其中只有两百万精锐，跟同盟七百万大军有天差地别，单靠我们与同盟大军对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有合军才有胜算，这也是侯某在此恭候拓跋大人的原因。”襄
…………
“侯家主有心了，同盟大军还未有动向，合军之事不急，再商议一番，先让本皇麾下的大军，进驻建业府，如何？”
侯玉霄表情有些错愕，显然没有预料到，拓跋尊会不去兴南府，而是提出要入主建业府，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张口还想再劝两句，可一抬头却看到了拓跋尊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神色，顿时神色一暗，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便沉声道：“拓跋大人既然如此安排，侯某自当聪明，在下这就派人将诸位带到建业府城，请………”
侯玉霄也没有继续啰嗦了，直接带着侯玉杰侯玉端等一众人在前方开路，领着身后大军，朝建业府城的方向继续开拔。
建业府共有五郡，下邳郡位于最北边，往南是富阳郡，再往东是夜云郡，而建业府城，就夹在富阳和夜云郡的中间。
大晋这山呼海啸般的大军，连完全登陆恐怕都要耗上不少时间，想全员抵达建业府，最少恐怕都要两天的时间，侯玉霄也不嫌麻烦，一边给拓跋尊详细介绍河西情况，一边慢慢带着大军走。襄
从河西人口到治理，再到河西道各府各郡甚至是各县的情况，侯玉霄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真的完全就摆出了一副死心塌地跟着大晋的姿态，这让拓跋尊心里都有些打鼓了，开始觉得侯玉霄，是真的打算要带河西投入大晋麾下。
拓跋尊都这么想，其他大晋将领就更别说了。
途径下邳郡城时，看到了侯玉霄此行带来的五十万赤焰军，拓跋尊和一众大晋将领，没有露出丝毫紧张之色，甚至还绕有兴致的打量起来了。
正如河东同盟想的那样，侯玉霄要是真心想反晋，不可能只带五十万赤焰军等在这，事实上别说五十万，就是侯氏的两百万赤焰军全过来，顶多也就是让大晋伤筋动骨一番，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不瞒大人说，这五十万大军，侯某是用来稳住河东同盟的，此前扬州会盟时，侯某没去，我担心，同盟会心存芥蒂，便调这五十万大军过来装装样子，希望能延缓他们登陆的时间，没成想被同盟识破，却还是提前登陆了，侯某未能给大晋助力，还请大人恕罪！”
听到侯玉霄的解释，幽野皇眉头微凝。
侯玉霄这番话，明显听着有点不对劲，但仔细一想，的确又经得起推敲。襄
他要是真心反晋，就不会只带这五十万大军过来，所以他不反晋；可调五十万赤焰军来，就是想迷惑河东同盟，这听来未免也太儿戏，这哪里需要河东同盟识破，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看着从头到尾姿态都很是谦卑的侯玉霄，心里是真的有点迷糊了，他也不理解侯玉霄，为什么无缘无故说这番真假掺半的话。
侯玉霄身为河西之主，武道亚圣，两人的地位硬算，其实是差不多的实际上，侯玉霄根本就没必要在他面前如此卑躬屈膝，能让侯玉霄如此表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侯玉霄是真心，想带着河西投靠大晋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
也不尽然，若是真心想投大晋，那就不应该把大军留在兴南府，而且一见面就刻意引导他带大军去兴南府，这明显也是有问题的。
这侯玉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侯家主客气了，河东同盟能人不少，被识破也是正常的，为大晋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么一会儿。”
拓跋尊还是客套了一句，看着侯玉霄指挥赤焰军带头领路，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身后的大军将领，带着大军继续跟在他们的后面。襄
新禹历1322年十一月十六，也就是两天后，大晋南下大军的先头部队，终于抵达了建业府城，拓跋尊没有客气，带着大军先遣部队，直接就进了府城，并且嘱咐完颜凯、赫连昌两人继续督管后方的部队陆续进城，丝毫没有把侯玉霄这个建业府城真正的主人放在眼里。
拓跋尊站在建业府城门外，看着麾下大军不断进城，倏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侧身看着身边的侯玉霄，轻声道：“大军进城，还未取得河西同意，侯家主不会怪罪本皇吧？”
进都进了，现在说这话，还真是虚伪至极啊！
侯玉霄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拓跋尊带着这么多大军进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要说他心里没意见，那是假的，但问题是，他也知道，就跟河东同盟那七百万大军入驻昭阳府城一样，河西没有选择的余地。
“拓跋大人言重了，大军入驻建业府，是我河西的荣幸，侯某岂会如此不识抬举。”
拓跋尊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侯玉霄面带一丝踌躇，似是在权衡什么，看到拓跋尊的目光被他吸引过来，似是作了什么决定，咬了咬牙，直接躬身朝着拓跋尊一拜，语带一丝恳求道：襄
“还请大人，救救我河西！”
………………
拓跋尊脸色有些错愕，显然没料到侯玉霄会来这么一下。
他眉头微凝，缓步上前扶起侯玉霄，轻声道：“侯家主不必如此，有什么事但请直言，本座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帮！”
这话说的，还真是滴水不漏。
侯玉霄低着头，暗暗冷笑了一下，抬头面色无奈道：“不瞒大人说，我河西虽心向大晋，可河东同盟那边，对我侯氏，却是步步紧逼，毫不放松啊！拓跋大人知道，侯某为何要将族中那四百五十万大军，全都放到兴南府么？”
拓跋尊迟疑了片刻，面带猜测回答道：“怕同盟大军？”襄
“大人果然厉害，七百万圣地精锐，就凭侯氏那五百万大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侯某有心为大晋出力，奈何实力低微，为保全力量，只能将大军调至兴南府，躲避他们。
如今大人麾下的大军已经到了，照说应入兴南府与我河西合军，如此一来我们也能立刻跟河东同盟开战，可大人如今不信任侯某，不愿合军，同盟那七百万大军就在昭阳府，率军之人封天侯荆天羽，已经带人进了河西道城，正在威逼我侯氏，转投同盟麾下，侯某早已收到族中来信，荆天羽正催促侯某回去见他，侯某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求大人救救我河西了！”
说到最后几句，侯玉霄脸上已经露出了央求之色，身子也已经躬成了九十度，就差给拓跋尊跪下来了。
………………
拓跋尊凝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即便是看到侯玉霄姿态已经卑微到了极点，他的脸色，还是怀疑居多。
侯玉霄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对拓跋尊挑明了，我河西本来是打算投靠你的，可你又不愿带大军入兴南府跟我合军。襄
现在河东同盟七百万大军全在昭阳府，统兵的荆天羽已经带人去道城，在逼我站到同盟那一方，河西在同盟面前，跟在大晋面前扮演的角色差不多，都是弱势方，人家威逼我没有底气和实力拒绝，你大晋跟拓跋尊，要是不帮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大致能猜到，拓跋尊，此刻心中的想法。
拓跋尊跟荆天羽一样，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毕竟事关大晋很反晋同盟的大事，两人都谨慎至极，在没有看到河西明确跟哪一方撕破脸甚至是交手之前，他们都不会彻底相信侯玉霄，所以拓跋尊不可能带大军入兴南府，跟河西大军合兵。
可是，面对侯玉霄的请求，他又不能置之不理，荆天羽真的带人去道城了，他不肯合军，又不去帮忙，那几乎就是在把河西往同盟那边推，侯玉霄现在加入同盟，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人家早就表明投入大晋麾下，现在被河东同盟威逼，你又不肯帮忙，那人家投了同盟，你就没话说了。
“侯家主放心，正好五天后，太平公主南下的船会到，届时本皇会亲自送亲，前往河西道城，想来同盟那帮宵小，也就不敢对侯氏太过分了！”
侯玉霄顿时抬头，面露喜色道：“侯某多谢大人了！”
诚恳的道完谢，侯玉霄也不再逗留了，拱手道：“有大人这话，侯某就放心了，荆天羽对我二弟三妹多有威逼之语，侯某担心族中出事，就先回道城，恭候公主大驾！”襄
拓跋尊点了点头，没有挽留，看着侯玉霄带着城外的五十万赤焰军离开，一张脸，从头到尾都是绷着，眉头也一直都是紧蹙着的。
407、争取时间、河西大宴
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十七靐
河西道城，侯氏主殿，昭阳宫
刚从建业府城回来的侯玉霄，带着侯玉杰侯玉端两人拜会完荆天羽一行后，把侯玉成侯玉灵都召集到了一起，此刻主殿中除了他们五人，没有其他人。
侯玉霄轻轻挥手，将整座主殿屏蔽住过后，才转头看着侯玉成低声问道：“荆天羽他们，这几天在城里干了些什么？”
侯玉成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派人刻意盯着，他们低调的有些反常，几乎整日都是闭门不出的，除了……练凝雪！”
练凝雪？
侯玉霄第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想起，这是河东同盟派来跟侯氏和亲的对象，看着侯玉成提到练凝雪时，脸上露出的异常表情，他顿时语气古怪的问道：“怎么？”
“练凝雪，刻意在接近我！”靐
这下不只是他，侯玉灵三人都低笑两声，被侯玉成眼神警告了，三人才强压着笑意收敛了一些。
“这不是好事么？”
看到侯玉霄表情都有些揶揄，侯玉成自嘲道：“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十年前我跟练凝雪有过一面之缘，这女人绝不是那种主动往上贴的性格，之所以这么主动靠近我，正如大哥所料，恐怕更多的还是想打探河西的情况，我也按大哥说的那样，没有疏远，没有逢迎，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倒是乐此不彼，一直都没放弃！”
听到这话，侯玉霄立刻收起揶揄，表情凝重了几分。
“同盟有信心把练凝雪派来和亲，那就代表他们对这女人有绝对的信心，等四天后，大晋的太平公主宇文晴到了，估计也是一样的，老四也多留点心。”
“是，大哥！”
听到提醒，侯玉杰拱手，郑重的点头。靐
河西之主毕竟还是他侯玉霄，眼下双方大军都已经入驻到河西，可他这个主人的态度还是晦暗不明，如今两方都迫切想要确定，只能依靠这种手段了。
“说实话，他们从我们这，也打探不出什么情况！”
侯玉成摇了摇头，看着侯玉霄，面色有些无奈。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其余三人，也都抬头看着侯玉霄，脸上一样充满了疑惑。
还真是这样，不管是练凝雪还是宇文晴，在侯玉成和侯玉杰身上，的确打探不出什么情况，因为到现在为止，侯玉霄还是没有把河西的立场，明确的告诉他们四人。
当然，侯玉霄跟他们明确说过，河西反晋。
可吩咐他们四人一起到泗水县找通天河伯的同时，侯玉霄自己又率军迎接大晋南下登陆的大军，同时还跟拓跋尊表达了河西投靠大晋，这些事，侯玉杰侯玉端两人，可都是亲眼目睹过的，侯玉成跟侯玉灵也都知道。靐
四百五十万大军放在兴南府，再加上从下邳郡带回来的五十万赤焰军，也被侯玉霄给安排到兴南府去了，这分明就是刻意在保持跟同盟和大晋的距离，也是一种中立的表现。
总而言之，眼下侯玉霄的一切安排，别说荆天羽跟拓跋尊看不出他到底站在哪边，就是他们四人，也是一头雾水。
“大哥，我是真看不懂你要干什么了。”
“现在咱们看似是两头不得罪，可实际上是得罪了两头。”
“河西立场不明之前，荆天羽跟拓跋尊对咱们肯定还是很客气的，刚刚大哥说四天后设宴，拓跋尊也要来，荆天羽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主动表示要参加宴会，这明摆着，就是担心咱们投靠大晋，没错吧？”
“当然，按咱们在下邳郡看到的情况，大晋这次南下即便没有千万，大军总数起码也在八百万以上，兵力已经胜过河东同盟了，要是咱们再倒向大晋，那这场河西大战，同盟那边可就悬了！”
“在下邳郡时，拓跋尊得知荆天羽在道城，也是立马就答应了大哥的邀请，这一不小心，咱们河西还成香饽饽了。”靐
“短时间之内而已，一旦立场明确，处境就会变。”
………………
当然，要说四人全都一头雾水，其实也不尽然。
除侯玉成、侯玉灵、侯玉杰三人话语间满是疑惑，一旁的侯玉端，表情却是愈发的沉着，见侯玉霄没有开口，他倒是先开口给侯玉成三人解了惑。
“二哥、三姐、四哥，不必担心，立场咱们肯定是有的！”
以河西今时今日的实力和地位，根本就没资格在大晋跟同盟之间游走，同样也没有底气像新月神教那样隔岸观火，只有选择一方，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
但同时，选择一方，也意味着彻底得罪另一方，靐
这些事，侯玉成三人，都清楚。
他们的困惑，主要还是侯玉霄的这一系列安排，两头都示好，同时把河西五百万大军全安排在兴南府，而且又在道城设宴，同时邀请两方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大哥，不管是大晋还是同盟，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们都全力支持，这一点，大哥应该清楚。
我觉得，如若要倒向一方，那就应该趁早部署，否则等大晋跟同盟的准备更加充分，咱们的筹码可就越来越少了，而且还要防备着，这两家会…………暗中接头！”
侯玉杰这番话说的另外三人全都眉头一凝，甚至站在最上面的侯玉霄，脸色也都有些阴沉了。
这话乍听有点不可思议，毕竟，大晋跟同盟是马上就要交战的敌对方，跟敌人暗中接头这话，有点危言耸听，但仔细想想，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同盟七百万，大晋八百多万，这加起来一千五百万大军长途跋涉到河西来，可不是来观光的，这么多大军的供给，每日消耗的，可是海量的物资，河西立场一直摇摆不定，他们就要一直这样被拖着，会浪费大量时间，人力，物力，这也是莫大的损失。靐
问题是，他们又不敢单方面对河西撕破脸，冒然这么做将河西推向对方，那是取死之道，所以如果河西一直这样摇摆不定，双方肯定是要想办法的，到那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侯玉杰说的这四个字，暗中接头。
大晋跟同盟在河西，必然要交手，如果可以的话，他们都希望侯氏倒向自己，毕竟侯氏有五百万大军，其中还有两百万的圣地精锐，这股力量不可小觑。
可如若河西一直这样，那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了，他们既担心河西倒向对方，又被河西这么拖着，一直不能打，到时候两家只要暗中接头，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两家联手，先灭了侯氏！
还别说，对两家来说，这就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放心吧，大晋跟同盟，最想对付不是河西，再说想让他们两家联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这样做。”
侯玉端先开口安了一下众人的心，尔后看着侯玉霄，轻声询问道：“四天后的宴会，拓跋尊跟荆天羽，对我河西或拉拢或震慑，大哥是想在那个时候，再争取一些时间？”靐
………………
听到争取时间四个字，侯玉霄瞳孔微凝，立刻跟侯玉端对视了一眼，看到他的眼神侯玉霄立刻就明白，老五，应该是已经猜出自己的意图了。
他有心想再试试侯玉端，心神微动，故意问道：
“争取什么时间？”
侯玉端看出了侯玉霄的试探，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看着侯玉霄，轻声说了三个字。
“兴南府！”
“什么兴南府，大哥不是把大军都放在那儿么？”靐
“给兴南府争取时间，什么意思？”
“大哥，老五，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果然知道了，不愧是老五啊…………
侯玉霄心中感叹了一声，看着还迷惑不解的侯玉成三人，也没有出言解释，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圣地手段，实在是神鬼莫测，眼下大晋跟同盟都在侯玉成跟侯玉杰两人身边安插了人，要是一不小心透露出去，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准备四天后的宴会吧，待宴会结束，我的打算计划，你们就都知道了，不必急着这几天，下去吧！”
侯玉成三人脸色迟疑了片刻，还是恭敬的点头告辞了。
大哥既然不告诉他们，那就肯定有道理，该他们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看老五刚刚跟侯玉霄打哑谜的情况，显然是他自己提前看出了一些什么东西，三人心里顿时都有点不服气了，侯玉端能看出来，他们却看不出来。靐
显然，下去之后，三人除了安排四天后的宴会，还要带着满腔的疑问，继续思考刚刚的哑谜是什么意思，为兴南府的大军争取时间，争取什么时间？
………………
河西道城，侯府同时宴请荆天羽和拓跋尊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整个道城的人，或者说全河西的人，都在紧密关注着这场宴会。
大晋圣朝的千万大军入主建业府、河东同盟的七百万大军入驻昭阳府，这两件事，早就已经在河西传开了，如今连普通的老百姓，都已经知道，所以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大晋在北地东进，跟琴剑山庄已经交战了，同盟也派了数百万大军过江支援，谁都知道那是大晋的第一战场，眼下河西就会成为第二战场，但凡有些眼力劲的武者，甚至是普通百姓，心里都明白。
这个节骨眼，宴请两家，显然是河西之主侯玉霄，要开始在两家里作出选择，这样的事，身为河西的人怎能不关注？
毕竟，侯玉霄的选择，关系着整个河西接下来的处境。靐
大晋的强大，还是深入人心的，早在得知大晋南下的消息时，河西就已经有很多倒向大晋的声音了，这不止是河西的百姓圈子里，就是侯氏麾下的人里，也有不少。
这些人心里也明白，声音归声音，只要侯玉霄这个河西之主一天不下决定，河西的立场就一天不清楚，这就导致这他们对这场宴会的关注度，达到了一个很疯狂的程度。
而且，还不止河西的百姓，天下势力多如牛毛，想提前得知消息的势力更是数不胜数，河西究竟如何选择，关系着这场大战的结果，也会影响到天下的格局，在此情况下，本来因大战人员在快速流失的河西道城，倏然间变得极度热闹。
来自天下各州势力的武者，甚至诸多圣地的人，还有河西本土的人，都疯狂的涌入道城，想尽一切办法的打探有关这场宴会的消息，接连几天时间，传闻就是想跟这场宴会负责招待的侍女见一面，都得花五万两银子的高价。
侯氏尽管已经极力封锁消息，避免外界关注，但还是不可避免有人泄露了消息，侯氏见状，索性对此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方的公布了出来，并且还宴请了许多势力来打探消息的人，当然，最少也要是地级势力才行。
这么一来，原本只是宴请拓跋尊和荆天羽的宴会，就变成了一场宾客数百的盛会，就连侯玉霄也没料到，此刻聚集在河西的势力会有这么多。
新禹历1322年十一月二十一靐
宴会正式开始的当天，侯府上上下下人潮涌动，昭阳宫早就被装饰的富丽堂皇，宾客们一个个手持请帖，早早就入了座，侯玉端负责在门口接待，侯氏白羽卫、黑羽卫、上下侯门的所有武者，全都被调动出来负责确保安全，宴会还没开始，就已经有种四海宾客云集的宏大感觉了。
“那就是侯氏的白羽卫，啧啧，全都是宗师境啊！”
“毕竟是家主侯玉霄的亲卫，有这个修为不奇怪。”
“侯家主如今可是武道亚圣境修为，哪用的着什么亲卫，估计也就相当于他身边的仆役。”
“这就是大户人家啊！堂堂宗师，仆役，啧啧…………”
“黑羽卫，是四爷侯玉杰身边的精锐，也是宗师境啊。”
“那上侯门的人，也有不少宗师境高手，这侯氏宗师境高手的数量，已经远超一般的天级大势力了，怕是跟圣地，差的都不远了吧？”靐
“天真，这才多少，侯氏的五百万大军，现在可还都留在兴南府，人家这给你看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我估计侯氏的宗师境高手，也就不如大晋跟新月神教，其他圣地，恐怕还不一定有他多。”
“这………………怎么会这么强？”
“笑话，不然人家怎么灭的雷音寺。”
“圣地之下第一豪门，可不是杜撰的！”
………………
昭阳宫中，来自各州各大势力的武者，看到侯氏进进出出的武者，全都胆战心惊，即便是天级大势力的人，也为侯氏展现出来的实力感到震惊不已，不对，就是圣地门人，此刻心中都多少是有点震动的。
“白羽卫、黑羽卫、上下侯门，这四部虽是侯氏精锐，但侯氏手上最强的，肯定还是兴南府的那五百万大军，就眼前的四部已经如此恐怖了，那侯氏那五百万大军，岂不更强？”靐
这是很多人此刻，心中共同的想法。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即便面对侯氏的普通下人，他们的姿态也变得谦逊恭敬了许多。
“幽野皇拓跋尊，太平公主宇文晴到！”
“河东同盟大将军荆天羽到！”
两道高亢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昭示着这场宴会的开始，昭阳宫中所有人顿时全都站了起来，安静的转头看着宫门外。
两群人，同时从足够宽敞的宫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这两群人，昭阳宫内的所有宾客，脸色都有些骇然。靐
408、大宴群雄，河西论战
从宫门进来的两波人，泾渭分明。薇
左侧领头的是河东同盟的荆天羽，右边是幽野皇拓跋尊。
荆天羽和拓跋尊分别是同盟和大晋的统领，这别说在河西就是全天下人，基本都是知道的，故而众人脸上的骇然，并不是因为这两人，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众人的目光并非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更多的，是聚焦在他们旁边的人身上。
荆天羽的身后，一共跟着有五人。
而拓跋尊跟宇文晴的身后站着的，也有五人。
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实力最低也有元丹境，其中还不乏一些破碎境大能，甚至武道亚圣，都有几个，这些人的眼力劲，可都不低。
之所以，他们脸上会露出骇然之色，是因为：
这十人，居然全都是巅峰破碎境大能的修为！薇
对堂堂大晋跟河东同盟来说，破碎境大能当然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一口气拿出这么多，而是还都是巅峰破碎境的大能，那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众所周知，此次大晋跟同盟把战场设在河西，两方的大军都已经分别驻扎在河西道的东西两面，而荆天羽跟拓跋尊又分别是两方大军的统率，那他们身后各自跟着的五人，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大晋跟同盟两方的肱骨战力了。
“到底是大晋，凭一家，就能跟河东同盟媲美了！”
众人心中都划过了这个念头，当然，无论是河东同盟还是大晋圣地，都不止这么五尊巅峰破碎境大能，问题是，目前神州可不止有河西这一个战场，就比如北地冀州，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明枪暗箭之处，那都是要用人的。
两方都各自派出五尊巅峰大能，可以说是默契使然，也可以说，这是他们目前能抽调出的最大力量，毕竟，若是能胜过对方，谁手底下只要有多的人，肯定是会派出来的。
大晋在以一敌五的情况下，顶尖高手的数量还能丝毫不落下风，这就是天下第一圣地的底蕴。薇
“扬州书院山长邹子渠、青山剑尊李元诚、天山道尊白司命、剑鸾琴心江玉宁、雪狂刀秦霄，河东同盟五大圣地，一家出一个。”
“云庭王完颜凯、西康王赫连昌、平阳侯完颜亮、神威侯赫连羽，这四个我都认识，可最后那个书生，是谁？”
“愚蠢，那是诸葛元的三弟子，大晋圣朝，国子监祭酒大儒，元稹！”
“大儒，大晋怎么还跟书院搞到一起了？”
“大惊小怪，诸葛元本身就是夫子唯一存世的弟子，人家本来就出身儒门，大晋的儒家弟子可不少，只是人家换了个名字，叫法家而已！”
…………
今天到场的客人，毕竟来自天南地北，且都算是各自势力中地位较高的，荆天羽和拓跋尊带着各自的人落座途中，席间客人窃窃私语间，已将他们身后十人的身份，全都道出。薇
认识这些高手的人，自是不当什么，但那些不认识，对这些顶尖高手也不熟悉的，今天一口气见了这么多，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惊色。
“家主到！”
最主要的两波宾客一落座，随着负责宴会的下人宣告侯玉霄的到来，宴会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青州白玉门令狐伤，拜见侯家主，侯夫人！”
“徐州龙虎门唐云，拜见侯家主，侯夫人！”
“冀州羽天宗应长龙，拜见侯家主，侯夫人！”
…………薇
宫门外，侯玉霄携手赵清雪缓缓走了进来，面对沿途对自己行礼的各大势力高手，他都只是颔首点头，虽无倨傲之色，可这姿态却也够高的。
可即便如此，朝他行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今时今日，以河西侯氏的地位，侯玉霄夫妇，绝对值得他们这样，实际上，哪怕不看侯氏的地位，光侯玉霄夫妇个人的实力，一个武道亚圣，一个破碎境大能，今日在场能不向两人行礼的，也少之又少。
侯玉霄的淡然，与宾客的恭敬，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在场的侯氏武者，包括走过来跟在两人身后的侯玉成四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些傲然。
毕竟，侯玉霄就是河西侯氏的代表，他受到的一切尊重，本质上就是河西侯氏地位的证明。
不知不觉间，侯玉霄已经走到了最前排的两波宾客所在的位置，他正准备向拓跋尊和荆天羽行礼，却没想到，两人率先站起来，对着他行礼。
“侯家主，你这河XZ的可够深的！”薇
“河西高手如云，确有圣地之象了！”
第一句是荆天羽说的，第二句则是拓跋尊，两人说话的同时，眼神都有意无意的，扫视着四周侯氏负责招待宾客的人马。
侯玉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两人的反应，全都在他预料之中，今天侯氏负责招待宾客的人，来自黑白羽卫、上下侯门四部，算是侯氏最精锐的万余名武者，绝大部分修为在罡气三境以上，宗师境、元丹境，甚至是阴阳境的高手也不少。
想震慑圣地，这么点实力当然不够，不过让这些人正视侯氏，正视河西，还是可以做到的。
“两位谬赞，区区河西，岂敢言圣地之象！”
该谦虚还是要谦虚的，圣地之象这种捧杀意味如此明显的话，侯玉霄自是不能让他坐实的。
说完后，他朝两人的后方看去，十人的身份他早已通过侯玉端了解了，除大晋的完颜凯与赫连昌，白鹿书院的邹子渠以外，其余七人，他都是头一次见。薇
“拜见侯家主，侯夫人！”
虽说这十人，基本各个年纪都比侯玉霄大，可毕竟都是武者，武道达者为先，侯玉霄的修为比他们高，实力更强，他们自是要率先行礼的。
侯玉霄只是轻轻点头，倒是一旁的赵清雪，先给众人还了礼，然后看着荆天羽身后的天山道尊白司命，轻笑道：“白师叔，见外了！”
白司命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赵清雪的师尊莫虚子，跟白司命的师兄，同为紫清圣宗门人，白司命的确是赵清雪的长辈，这声师叔，若是放在正常情况下，其实没什么。
可偏偏，这是个特殊的场合。
赵清雪与白司命的这一下交流，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荆天羽这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些笑意，而拓跋尊那边，则都眉头微微一凝。薇
侯玉霄倒是没当回事，但他也没跟白司命再做什么交流，与众人见礼之后，就带着赵清雪和身后侯玉成四人，一同入了上方坐席。
“宴会………开始！”
随着一声庄严宣告，宴会正式开始，下方宾客也开始了推杯换盏，趁着酒兴与舞乐，众人先是一轮一轮的找侯玉霄这个主人敬酒，随之才开始了畅饮对谈。
但众人谈话的内容，大多无关痛痒，丝毫没有涉及到河西，大晋还有河东同盟这三人，且交谈的同时，都有意无意的看向最前排的三方，尤其是最上方的………侯玉霄。
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明面上侯玉霄主动邀请大晋和同盟，来商议和亲之事，可实际上，是河西要在大晋和同盟中做出选择。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
然而酒过三巡，侯玉霄依旧什么事都没做，尽管也分别找了大晋和同盟，可谈的，还都是和亲的事，一点说正事的苗头都没有。薇
看到侯玉霄又回到主座，拓跋尊眉头微蹙，用眼神示意了坐在他身边的元稹，一直静坐不动的元稹点了点头，直接站了起来，看着侯玉霄拱手一拜道：“大晋国子监祭酒元稹，拜见侯家主！”
…………
元稹站起来的那一刻，很多人就注意到了，但他们以为元稹也只是跟侯玉霄敬酒而已，所以并未停止攀谈，可听到元稹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嘈杂的昭阳宫，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都注意到了元稹对侯玉霄的自称，是大晋国子监祭酒，一般来说，只有要谈正事，才会如此郑重的自称。
正事，还能是什么正事！
元稹很满意此刻鸦雀无声的环境，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面带一丝轻笑，朗声朝侯玉霄道：“不知侯家主，何以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好大的问题！薇
侯玉霄心里微微感叹了一句，这场宴会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也猜到会有人率先开始发难，可从这个点切入，他心里还是有点意外的。
“未来数年，都是大晋与同盟争雄。”
“敢问，侯家主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侯玉霄回答的很谨慎，可他显然低估了元稹的咄咄逼人，一句赤裸裸的反问，让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谁的胜算更大，这意思就是他更看好谁。
这种问题，他还能怎么回答。
“大晋统御北地三州上千年，前晋帝宇文洪璋一纸盟约保天下太平四百年，声名赫赫，三皇七王二十八侯，圣朝人才济济，拥强军以千万计，早有天下第一圣地之盛名……”薇
侯玉霄对大晋的吹捧，让元稹有些得意，反观荆天羽一行人，脸色则有些阴沉，其他人脸上或是意料之中，或是意外，表情不一。
可很快，他们的脸色就全都反过来了。
“不过，大晋虽强，可河东同盟，囊括南北五大圣地，人多势众，麾下精锐数不胜数，照样是猛将如云，高手似雨，依侯某看，实力并不输大晋多少。”
侯玉霄看到一众人脸上的失望之色，继续道：
“故而，侯某认为，两方胜算皆在五五。”
…………
本以为能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结果又是一招和稀泥，胜算五五，这叫什么表态，众人心中都微微有些失望，就连拓跋尊和荆天羽两人，脸色也是如此。薇
“非也！”
元稹立刻就否决了侯玉霄这个说法，上前一步环顾众人一圈后，先是摇了摇头去，尔后直视侯玉霄，轻声问道：“不知侯家主，可知叛出我大晋的武威王侯景，是如何夺得徐州两道之地？”
听到这个问题，侯玉霄立刻就知道元稹要说什么了，他先是斜眼瞧了瞧荆天羽，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心神微动，尔后回答道：“这，侯某还真有些不清楚！”
元稹郎笑一声，道：“叛贼侯景，前些年打进徐州时，不过武道亚圣境修为，天威军虽强，却也不过百万之众，若单凭他一家，如何能从万剑圣宗嘴里虎口拔牙，说到底，不还是紫清圣宗、浩然圣宗、白鹿书院这三家可以纵容，甚至是出兵配合么？”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侯玉霄当然知道这些事，荆天羽和他身后的五人也全都知道，可今日在场的宾客，只有少部分清楚，绝大部分人，并不知情，元稹就这么公开说出来了，造成的效果还是有点轰动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荆天羽这边。薇
发现荆天羽跟身后的五人没有任何反驳，众人顿时全都明白了，一下子表情变的更加精彩了。
“由此可见，河东同盟，囊括五大圣地，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各怀鬼胎，连出兵河西，都要五大圣地均分兵员，这就是铁证。
同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反观我大晋，国富民强，三皇武力超群，大军士气旺盛，军民上下一心，臣公同心同德。
前晋帝宇文洪璋，一纸晋都盟约，保天下四百年太平；现晋帝宇文东都，东出临沧，灭大禹圣朝，斩三大妖魔，东出冀州，南下河西。
两代晋帝，不但神功盖世，且知人善用，有吞吐天地之志，有包藏宇宙之机，可谓贤主，四百年蛰伏，我大晋早有横扫六合，一统寰宇的本钱与实力，如今兵发天下，不过是顺应天道，还神州太平盛世。
故而依我看，大晋必胜，同盟则……必败！”
……………薇
一番话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事实上，就连侯玉霄此刻，心里都有些触动。
因为这元稹说的，还真都是事实。
大晋，还真就有这么强。
一连两代晋帝，也的确是雄主之姿。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谬。”
邹子渠蔑视的笑声，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薇
大谬二字斩钉截铁，很难不吸引人。
“元稹师叔所言，简直是旷古奇谬！
晋法猛于虎，天下谁人不知，所谓国富民强不过是盘剥手段高明，北地三州魔道猖獗，平民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三州人口不过十亿，远低于天下各州平均人口。
三皇武力超群，大军士气旺盛，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觊觎各州土地，恶向胆边生，祸害完北地三州不够，还想继续染指各州，我呸！
果真军民上下一心，臣公同心同德，那武威王侯景，又是怎么叛出你大晋圣朝的？
若无九大圣地同意，宇文洪璋如何能一纸盟约保天下四百年太平，十大圣地的功劳，被你三言两语就归到宇文洪璋一人身上，更是可笑。
灭大禹圣朝，弑旧主，此等乱臣贼子之举，你竟也敢拿出来吹嘘，东出冀州，南下河西，宇文东都造下的杀戮，罄竹难书。薇
此等残忍暴虐之君，也配称，贤君、雄主？
果真如师叔所言，大晋是在顺应天道，哪儿来的五大圣地，誓盟反晋？”
好家伙，邹子渠嘴上叫元稹师叔，可这一通驳斥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留，不仅把元稹刚刚说的话全都推翻，还把两代晋帝也一通臭骂，简直恨不得连底裤都不给大晋留一条。
砰………
拓跋尊直接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带着身后的四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之对应，荆天羽也一样猛然站起，两方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针锋相对，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顿时肃杀了起来。
侯玉霄，现在才知道，荆天羽为什么要带邹子渠，拓跋尊又为什么要带元稹了………